沈晴一陣心塞：“我是圣母病晚期，天生爪子欠?！?/br>
    攏云又是笑。

    沈晴低伏在攏云頭上那對龍角后邊，眼見攏云又用力朝那透明的禁制撞過去，看那五人離近欲用落雷口訣砸攏云，沈晴見此，趁機祭出了青銅鼎。

    兩句口訣出口，青銅鼎立刻長到最大，鼎口黑洞洞的，仿佛能將一整座山吞進去。

    那五個修士疑惑地皺起眉頭，交頭接耳一翻，一個人揚手一道劍氣朝青銅鼎擊去，青銅鼎立刻抖了一抖。

    沈晴畢竟是金丹期修為，跟那幾個修士差了不止一個階層，他們隨意揮揮袖子，她就得死無葬身之地，那修士用劍氣試探性地一擊，沈晴就險些控制不住青銅鼎，丹田之中靈氣翻涌，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她一開始買下這個青銅鼎的確是當做丹鼎使用的，煉化它之后，腦海中涌入了很多種使用它的古怪口訣，沈晴一個都沒有嘗試過，剛剛攏云趁那幾個修士不備，偷偷給沈晴傳音，沈晴才想起這件事情。

    不敢再耽誤時間，沈晴飛快地念起口訣。

    離她最近的攏云側耳聽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根本聽不清楚她所吐出到底是些什么音節(jié)。仿佛太古洪荒時的就存在的旋律，從她口中飄出，她聲音很低，可是卻像在周圍所有人耳邊低語一般清晰，連那幾個不停攻擊攏云的修士都停住了動作，四下張望起來。

    蒼涼、古樸、詭譎的音節(jié)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甚至連一開始攛掇沈晴使用青銅鼎的攏云，此刻都有些后悔，血脈之中傳承下來的恐怖記憶讓她忍不住低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整片天地瞬間安靜了下來，就剩下這奇怪的口訣在飄蕩。

    若是一開始，攏云對于沈晴手里的青銅鼎是否是“那個”鼎還心存疑惑的話，現(xiàn)在，她幾乎是百分百地確定這就是“那個”鼎。

    此鼎崛起于太古時期仙妖大戰(zhàn)之時，不知道煉化了多少道行通天的妖魔，所有人都以為它的主人隕落之時，它也被毀掉，沒想到竟然流落到了這里。

    ——煉妖鼎……

    攏云呼吸粗重地匍匐在地上，血脈之中傳承的回憶，提醒著她的先祖是如何在鼎中苦苦掙扎，最后卻卻化作虛無。

    而那羽冠修士和他身后的五人卻并不認識煉妖鼎，他們依舊在四下尋找那個古怪的聲音，其中一人喚了羽冠修士一聲，而后指了指匍匐在瑟瑟發(fā)抖的攏云。

    羽冠修士很疑惑，他看了空中飛速旋轉的青銅鼎一眼：“這不是她招出來的法寶嗎，怎么自己卻嚇成了這副德行？算了！你們?nèi)グ涯嵌Υ蛩?，繞來繞去地看著眼睛疼?！?/br>
    五人立刻領命，抬手就是幾道光焰砰砰朝青銅鼎砸了過去，青銅鼎與光焰相接，寂然無聲，卻一陣暗流涌動，鼎口微微一動，竟是將光焰盡數(shù)收進了鼎內(nèi)。

    “這鼎不對勁?！逼渲幸粋€修士說道，他話音剛落，一陣怪風突然襲來，他本就凌空站立，腳下當即不穩(wěn)，順著風向退了兩步，怪風陡然加劇，頃刻就成了狂風，勢頭竟然比九天之上的罡風還猛烈，這修士越發(fā)穩(wěn)不住腳步，轉眼就被狂風卷入了漩渦之中，投入鼎口。

    這一切不過瞬息之間發(fā)生，待那羽冠修士回過神來，連忙祭出一顆雞蛋大小的珠子，此珠一出，狂風頓止，但是他身后那五個修士卻只余下一人，其余四人都入了青銅鼎的肚子。

    羽冠修士頓時怒發(fā)沖冠，施展神通便要毀了這鼎，剛抬起手，無意之中往鼎腹上瞥了一眼，那上邊的圖案讓他一驚，動作頓時僵住。

    戮帝擒萬妖！

    這鼎竟然是煉妖鼎！

    煉妖鼎是所有妖修的噩夢，上古洪荒之時的大妖以血脈傳承訴說它的恐怖，而小妖們則口口相傳它的血腥力量，時至今日，妖修的爹娘還喜歡用煉妖鼎來嚇唬小孩子，它是名副其實地能夠止小兒夜啼。

    煉妖鼎自成空間，可罩天地，煉化虛無……也就是說，無論什么樣的妖魔，強橫的上古洪荒大妖，還是狡黠多智的老妖，只要一進了煉妖鼎，就只能成為一片虛無，元神rou身盡數(shù)消散，一點痕跡都留不下！

    羽冠修士冷靜下來，知道此行出了莫大的變數(shù)，萬萬沒想到攏云居然得到了煉妖鼎這種機緣，再繼續(xù)下去，他怕難逃殺身之劫，連忙架起長虹，朝兩界縫隙飛遁而去。

    就在他們飛遁而起的瞬間，攏云扇著翅膀飛快竄起，速度如同閃電一般，在遁光與困著她的禁制交接的一瞬間，張口朝他們咬下去。

    啪嘰一聲，骨頭和血rou被牙齒貫穿的聲音立刻傳來。

    修真之人反應速度極快，羽冠修士見此，立刻放棄了rou身，元神飛遁而出，眨眼就失去了蹤跡。

    沈晴指揮青銅鼎去套他們的元神，卻只將年輕修士的元神投入鼎內(nèi)，而那羽冠修士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天地之間恢復了寧靜。

    rou身被毀，元神湮滅，都不過幾個呼吸時間。自始至終，這六個修士都沒有意識到導致他們最后魂飛魄散的，不是攏云，而是那個弱小得幾乎無法吸引他們注意力的人修。

    攏云嚼了嚼嘴里兩句rou身，呸呸地吐出一嘴羽毛，看來那羽冠修士是個鳥妖。勉強咽下口中血rou，攏云恢復了些許力氣，她將身體慢慢縮小成正常大小，但是因為修為暴跌，無法維持人身，所以依舊是人首蛇身的模樣，她瞧了沈晴一眼，快活地甩了甩蛇尾巴：“你還好吧？”

    沈晴不好，簡直糟透了。

    她渾身靈氣透支，剛剛使用煉妖鼎的時候，第一次就榨干了她全部的靈氣，第二次的時候更是險些傷及本源，她虛弱無力地跪坐在攏云宮的廢墟上，手腕軟得連丹藥都拿不起來，索性直接躺了下去，一口一口地喘著粗氣。

    “我們運氣不錯，要是那老鳥鐵了心要反抗，你又控制不好煉妖鼎，我倆都得交代在這里，還好他被嚇住，撒腿就要跑?！睌n云道，她情況其實也不怎么好，修為盡散，又被五個人揍了那么長時間，就算皮厚也撐不住，可她就是快活得緊，連身上的傷口都不覺得疼痛。

    沈晴自然知道她們兩人是靠運氣才成功，攏云一開始負責充當mt吸引注意力，沈晴躲在一旁在后邊打悶棍。若是沈晴一不留神被羽冠修士發(fā)現(xiàn)，亦或者羽冠修士一開始就認出煉妖鼎，再或者羽冠修士看見煉妖鼎不慌張，就能發(fā)現(xiàn)cao控這鼎的不是攏云，而只是個他眼中隨手捏死的小螞蟻?！灰画h(huán)出了差錯，那么她倆都得死。

    聽說功德之力加身的人一般氣運旺盛，這件事情順利得不可思議，八成是攏云的緣故。

    幽暗的虛空，是空間裂隙所在，這里根本辨認不出東西南北，每處似乎都長得一模一樣，巨大無比的隕石懸浮在空中，四周不斷有天雷劈下，地火翻涌。

    殷紀望看著面前的人：“究竟何事？”

    葉璟面無表情地掩飾心中震驚。

    他只對殷紀望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談一談，卻沒想到他直接揚手一劃，竟帶他進入了虛空之中。

    抬手就撕裂虛空！

    這人究竟是什么人！

    葉璟很快他平靜下來，殷紀望是什么人又有什么重要，他現(xiàn)在會的，他葉璟以后定然也會，他有這個自信，一切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已。他看著殷紀望：“我想跟你談談沈晴?！?/br>
    “嗯?！?/br>
    “她沒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待在她身邊，但是我希望你盡快離開。”

    “我離不開?！币蠹o望很干脆地說道。

    “你——”葉璟還欲說什么。

    殷紀望卻不想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糾纏，他能看出沈晴這個大徒弟那點難以啟齒的心思，這讓他心生厭惡，而他本來打算廢掉葉璟身上的毀滅之力，此時卻突然改變了想法。

    葉璟看見殷紀望突然朝他攻擊了過來，心神一凜，當即全力以赴。

    葉璟在陸家的時候，見識過殷紀望對于毀滅之力的純熟控制，他拍馬不及，若是殷紀望真要在虛空之中殺了他，也只是抬手便能辦到。葉璟突然后悔跟他進入了虛空之中。

    殷紀望隨手幻出一柄長劍，他似乎清楚葉璟的每個缺點，短短兩三招內(nèi)，他便有好幾次機會足以讓葉璟斃命，但是每次卻都是點到為止。

    葉璟一愣。

    這是指導式的比斗。

    他小的時候，沈晴也曾經(jīng)這般和他比斗過，只是她每次都會笑瞇瞇的說：璟寶貝，這里不對噢，手要抬高一些。

    而殷紀望的指導式比斗來得卻更壓抑沉悶，他寡言冷淡，每次只在點明葉璟的缺點不足的時候，動作微微一頓，作為提醒，其余時候半個字都不多說。

    葉璟微微咬牙，他上次體會到了實力的差距，而這次，這體會更深了一層。長呼出一口濁氣，他不管殷紀望目的如何，出于自身對力量的追求，他開始默默銘記自己被點出來的缺點，同時也偷偷學著殷紀望的手段。

    殷紀望很快將手中幻化的長劍散去，又以毀滅之力繼續(xù)比斗，葉璟心中一喜，態(tài)度更加認真。

    數(shù)天后，殷紀望覺得葉璟反應已經(jīng)開始遲鈍，便不再繼續(xù)，轉身徑直離去。

    葉璟盤腿在一顆隕石上坐下，慢慢體味這幾日學到的東西。他覺得這些殷紀望教給他的東西太博大精深，他要全部領悟，起碼得耗費百年時光，來不及去想殷紀望究竟安了什么心思，葉璟連忙如饑似渴地體悟起來。

    殷紀望再踏出虛空，發(fā)現(xiàn)攏云宮竟然成了一片廢墟。他重重蹙起眉頭，很快，他在廢墟之上發(fā)覺了熟悉的靈氣波動，身形一遁，便消失在原地。

    此時，沈晴正和攏云一道坐在廢墟上恢復體力，沈晴默默地磕了一顆丹藥，扒開攏云的手，堅定地說道：“不可能?！?/br>
    攏云委屈：“可我真的不想待在這里，我想出去。”

    “那總有其他辦法，這個辦法……不妥當?！?/br>
    攏云側頭打量沈晴，若是她剛剛答應了自己，那這件事情肯定得重新考慮，可偏偏她居然一口拒絕，那么……

    攏云看沈晴要走，連忙伸出尾巴把她雙腿卷住，沈晴一個踉蹌跌在了她的尾巴上。

    “我話還沒說完呢，急什么？”攏云用尾巴她卷回來。

    “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鄙蚯鐠暝?。

    攏云不理她，轉圈不停地打量她，沈晴想走，卻被她冰涼的蛇尾束縛，走兩步就被拉扯回來。

    審視了半天，攏云似乎覺得頗合心意，叮囑道：“我想了很多年，用靈獸袋把我?guī)С鋈ィ瑧撨@是束縛我的禁制唯一的漏洞，但是出去之后，你就得放我出來。以后也不能把我往靈獸袋里裝，我不喜歡，每天得喂我靈酒，這個必不可少，不喝酒我會亂咬人。”她說著，亮了亮嘴巴里的小毒牙。

    沈晴：“……”根本沒答應要養(yǎng)她，自顧自地說養(yǎng)寵禁忌做什么，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

    攏云覺得自己交代得差不多了，緩慢屈下身體，用額頭貼住沈晴的手背。她又想起母親的話，所謂希望，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蓞s又能讓她在如此殘忍的世界里，鎮(zhèn)定自若地活著，抓住每一絲可能性，苦心經(jīng)營。

    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攏云一字一句地說道：“不離尊前，不違主命，以血為契，誓死忠誠?！?/br>
    沒有回應，攏云抬頭看沈晴，不耐煩地拿蛇尾抽她的腳腕：“你應該快點說，‘我允許’。”

    沈晴：“……”心很累，一個字不想說。

    她有兩個不聽話的徒弟，真的不想再養(yǎng)一只不聽話的混血螣蛇，而且她窮成這樣，壓根養(yǎng)不起這種一看就很能吃很能惹事的“寵物”，她好好的宮主不當，非得跑去給別人當寵物，智商真的沒問題？

    還有，攏云這時候不是應該纏著葉璟嗎？怎么這會兒非得纏著沈晴帶她下山？

    原作者你出來一下，你家惡毒女配智商掉線的姿勢不太對。

    “我不說。”好好的非得要她簽訂契約，還規(guī)定以后再也不能收其他任何靈獸，簡直霸王條款。

    攏云瞇了下眼睛，長長的蛇尾在沈晴旁邊用力一摔，她修為雖然盡喪，但是身為上古洪荒大妖的后人，蠻橫強悍的體魄還在。沈晴腳邊的半邊山崖像是豆腐塊一樣截斷，碎石轟隆隆地往下掉，山澗的云氣從斷裂涌上來，掀得她衣袂紛飛。攏云笑瞇瞇地看她一眼：“我剛耳背，沒聽清，你重說一遍。”

    沈晴：“……”

    這日子沒法過了。

    第38章

    攏云正得意地強迫沈晴，篤定她無法反抗，冷不防后頸被什么東西敲了一下，對于龍來說，后頸這個位置長著一片倒生的鱗片，就是所謂的逆鱗，龍有逆鱗，觸之必死，這里是絕對不許別人碰觸。雖說攏云也混著的龍族的血脈，對于逆鱗什么的并不如純血龍族那般在意，但是突然被敲一下，還是冒了滿腦門怒火。她怒氣沖沖地扭過頭，視線觸及那人，立刻蔫了，她纏著沈晴雙腿的蛇尾也不情愿地松開，盤成一個圈趴在自己尾巴上，哼唧哼唧地瞪他。

    沈晴心腸挺軟，以后應該還能借助她積攢功德，最重要的是特別好欺負?？善磉呥@夫君，實在太過神秘莫測，攏云每次見了都想逃。

    沈晴也看見了他，彎起眉眼沖他笑了笑：“你回來了?！?/br>
    “嗯?！币蠹o望道，“這里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沈晴尷尬，說實話她確實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本來看殷紀望和葉璟都不在，打算下山去找他們，結果遇見了古怪的黑雨，聯(lián)想到攏云突然散去后宮和侍從，于是不放心地回來看看，正碰見那六個修士對攏云咄咄相逼的一幕。

    沈晴將她經(jīng)歷的事情簡單說了些，殷紀望立刻明白了是誰惹的麻煩，道：“如此。”

    “你見我徒弟了嗎？四處都找不到他?！鄙蚯缂m結地皺起眉頭。

    殷紀望動作一頓，平靜道：“不知道?！?/br>
    沈晴有些沮喪：“好吧，估計是不想見我，所以先走了吧?！?/br>
    “嗯?！?/br>
    攏云趴在尾巴上，瞇了瞇眼睛。

    沈晴將葉璟的事情暫且放下，詢問殷紀望：“攏云宮主被禁制束縛在這里，不能離開，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讓她離開這里？我對青銅鼎使用不純熟，放過了一個修士的元神，我怕他再來找麻煩?！?/br>
    “有?！币蠹o望立刻道。

    沈晴眼睛一亮，攏云也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