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小墨?!比~璟突然出聲道。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般平和地叫過陸吹墨的名字。 陸吹墨抬起眼睛,不動聲色又是一道金剛杵襲來。 葉璟側(cè)身躲開,嘆息一聲,道:“你這般下去,不過折磨自己,即便入了佛道,心懷如此心思,又能走多久?你我畢竟相識一場,索性我替你了結(jié)這些?!边@是葉璟對陸吹墨最后一絲善意。在他看來,不能活出真我,同死根本沒有區(qū)別,甚至是生不如死。 他手心毀滅之力的紫光緩緩匯聚,妖冶地如同地獄焰火,欲焚盡一切。 他話音剛落,出手招式再無一絲余地,可謂步步殺招。連在下邊觀戰(zhàn)的秦?zé)o垢都后背發(fā)寒,連忙罩起靈氣罩護住自己,即便如此,也覺得自己是在狂風(fēng)暴雨間飄搖的小舟,隨時都會被暴走的靈氣撕成碎片。 陸吹墨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反倒在如此摧枯拉朽的攻擊之中,安然地閉上了眼睛,只聽她口中默念口訣,古老神秘的字眼從她口中吐出,在空中匯聚成金鐘大呂,罩在了她的周圍。竟然阻擋了他的一招攻勢。 葉璟意識到陸吹墨實力今非昔比,好在他也沒想過一擊即殺,很快就醞釀起第二次攻擊。 就在此時,葉璟突然覺得手上突然一軟,似乎被什么東西重重地?fù)舸蛄艘幌?,將他全部的力道都松松卸去,四周彌漫的毀滅之威也像是融進水里的棉花糖一樣,瞬間消失無蹤。他心中一緊,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剛剛想趁機偷襲自己的陸吹墨也是一臉疼痛地捂著手背,她已經(jīng)意識到來人是誰,面上恭謹(jǐn)乖順,垂首立在一旁。 一聲咳聲傳來,葉璟定眼看去,只見一頎長的身影由遠(yuǎn)及近而來,那人銀發(fā)高束,眸帶寒光,他看了陸吹墨一眼,道:“沈晴閉關(guān),你便安分一些?!?/br> 陸吹墨似有不甘,開口辯解:“我若傷在葉璟手下,自去請罰,不必師公記掛?!?/br> 殷紀(jì)望冷然地看她一眼:“你若受傷,她必不忍苛責(zé),只會沖我擺出焦急委屈面孔,徒惹我心疼?!?/br> 陸吹墨嘴角微抽了下,閉上了嘴,恭謹(jǐn)行禮,后退兩步站在他身后。她這位冷漠的師公根本對她的死活根本不關(guān)心,他只管他的沈晴會不會軟乎乎地沖他笑。 葉璟也已經(jīng)認(rèn)出了來人,眸中瞬間只剩下了一片冷淡雪色,他沉默片刻,見殷紀(jì)望的視線掃來,這才垂首行了晚輩禮:“涂山胥托我向您問安,他說殷家兄長很是記掛您?!?/br> 殷紀(jì)望看向他。 得益于涂山胥的啰嗦,葉璟知道這人的傷疤在哪里,也知道怎么戳才會更疼。他滿意于殷紀(jì)望的靜默,微微垂首,掩抑住自己的得意。 殷紀(jì)望不說話,抬袖揮手,一陣怪風(fēng)卷來,葉璟只覺得眼前一黑,頭暈?zāi)X脹,周圍景致陡然一變,眨眼已在百里之外,他胸腹中一陣翻滾,輕輕一咳,嘴角竟淌下血來。 秦?zé)o垢也剛勉強站起身來,見周圍已經(jīng)沒了陸煞神和她身邊劍靈的影子,不禁長出了一口氣,瞥見跪地咳血的葉璟,他心中一緊,連忙上前詢問。 葉璟搖手示意無礙:“惹怒那人而已?!彼貞浟讼聞倓倹坝康臍⒁夂蜕瓏?yán)得幾欲捏碎他骨頭的力量,淡淡地感慨,“涂山胥說的對,他不是不想殺我,而是受制于人,暫時不能殺我?!?/br> 秦?zé)o垢也見到了殷紀(jì)望,他回憶了下剛剛那人遠(yuǎn)遠(yuǎn)化解陸吹墨和葉璟之間難舍難分的攻勢,舉手投足只覺深不可測,他嘆了口氣,勸解道:“葉師兄何必自討苦吃,那人修為高深,何苦惹惱他,不讓自己好過?更何況既然他對你并無殺心,以后躲開他就是,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 葉璟含笑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男兒行事理當(dāng)勇往無前,激流勇進,何懼高山大川。不過一個殷紀(jì)望而已,料想他日你我成就必不下于他!今日之辱姑且記下,他日必定讓他承受代價!秦師弟可愿幫我?” 秦?zé)o垢臉色微變,理智不知怎么的盡數(shù)被壓制下來,他只看到葉璟篤定的神色,不禁受葉璟一往直前的霸氣感染,胸生豪氣:“愿受葉師兄驅(qū)使!” 第75章 陸吹墨看了眼周圍,空余大戰(zhàn)之后的狼藉,觸目所及連活物都不剩下,甚至連她滅神劍的劍靈都帶著懼意地返回了劍內(nèi),她微微后退一步,稍定心緒,恭謹(jǐn)朝殷紀(jì)望辭行。 她此行的目的是找回陸昊,半路耽誤了些日子,想來還來得及趕去目的地與白鹿會和。 殷紀(jì)望并未與她多說什么,眸色沉郁,深不見底。 陸吹墨駕虹遁走,手中捏著手印,聽著罡風(fēng)掠過耳際,陸吹墨突然皺了下眉。 殷紀(jì)望怎么會在這里?師父如今閉關(guān),他就懶洋洋地在孤白山成天發(fā)呆,陸吹墨絕對不會相信他是特意趕來,他分明只是路過順手分開兩只撕咬的兔子而已,他去了哪里?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葉璟不過輕飄飄一句話為什么會惹得他動了肝火? 疑問轉(zhuǎn)瞬即逝,她將其擱置在腦后不愿多想。 凌空駕云了半個時辰有余,這才在煙云繚繞之中緩緩落下,幾個飛遁下去,遠(yuǎn)遠(yuǎn)就聽見了便宜師妹的小顫音,似乎在抱怨什么,陸吹墨皺起眉頭,抬腳向前走去。 “仙子不必矜持,救命之恩理應(yīng)以身相許,陸某如此年輕俊逸,仙子定然心悅,陸某心里明白。”這道男聲陸吹墨聽著耳熟得緊,陸吹墨還未來得及欣喜,便露出牙疼的表情。 “心悅個鬼啦!”白鹿氣得似乎要哭起來了,“誰要救你,要不是壞蛋師姐找你,誰樂意多看你一眼!” “仙子淘氣,定是口是心非。咦,師姐?什么師姐?” “就是——” “表妹!”陸昊欣喜地望著來人,“你怎么在這里?” 陸吹墨冷冷斜他一眼,曲起手指彈起一縷靈氣,正好打在他扯住白鹿袖口的不規(guī)矩的手指上,陸昊嘿嘿裝傻笑了兩聲,白鹿連忙朝陸吹墨身后一躲,又惱又氣,偏生迫于陸吹墨明顯護短,又發(fā)作不得。 看著白鹿將她手心里法寶默默收回去,陸吹墨這才移開了目光,而她那傻乎乎的表哥根本沒有意識到剛剛生死關(guān)頭走的那一遭,依舊戀戀不舍地用眼睛的余光掃著那個可愛害羞的仙子meimei。 陸吹墨側(cè)身,將白鹿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陸昊這才正色起來,拉起她噓寒問暖,又將他一路上的事情訴說給陸吹墨。 “你是說界湖上有高人護了你一把,你才得以安全抵達?”陸吹墨深感奇怪。 陸昊連連點頭:“恩人讓我在這里等他,他說有事去辦,這一走就是幾個月,我也不好離開,我用傳音鳥給你送信了呀?沒收到嗎?” 陸吹墨搖頭,面露氣惱:“這些日子你杳無音信,我以為你出事了。” 陸昊急了:“我真的傳信給你了!就是一種長得跟野雞很像的鳥,尾巴長長的,用靈氣注進去,告訴它你想說的話,它就會口吐人言,很神奇的!比傳音符好用得多?!?/br> 白鹿咦了一聲。 陸吹墨回頭看她。 “鳥倒是沒見過,倒是師父的小蛇蛇肥了一大圈,天天纏在后山松樹上流哈喇子。”白鹿怯生生解釋。 陸昊頓時欲哭無淚,頓時明白了那幾只有去無回的傳音鳥進了誰的肚子。 眾人正說話間,天邊突然一道長虹落下,正降在眾人旁邊,陸昊定眼一看,歡喜道:“前輩您回來了!” 說著他向眾人介紹,“這就是救了我的那位前輩?!?/br> 陸吹墨白鹿紛紛稽首作禮,卻見那人眉頭一皺,近前兩步,點了下陸吹墨的額頭。 陸吹墨抬手了下,但是動作被飛快制止,她被高階修士的靈氣按壓在原地,幾乎動彈不得。只能看著他在她額頭上輕輕談了一下,只見一縷靈氣緩緩從她后頸冒出,而后散在了空氣里。 “咦,師姐你什么時候被下了追蹤符?”白鹿問道。 陸吹墨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頭。 那前輩盯著空氣中靈氣消失的痕跡,神色頗為怔忪,他看著陸吹墨,懇切問道:“請問小友是否知道這道追蹤符是何人所下?” 陸吹墨警惕地看著他:“前輩問這些做什么?” 那人后退了一步,解開了對陸吹墨的壓制,柔聲道歉道:“我并無惡意,只是想知道那人的下落而已,我尋他許久,好不容易找到些蹤跡,他卻總是避而不見?!?/br> 陸昊也幫著說話:“表妹,這位前輩救了我的性命啊?!?/br> “你閉嘴?!标懘的敛涣羟榈睾峭肆怂?,她雙眸沉沉地盯著面前的人,安靜思慮了片刻,躬身行了一禮,“可否請問前輩名姓?” 那人猶豫片刻,輕聲道:“……殷,名字這些年委實已經(jīng)忘卻,只隱約記得似乎有個幸字?!?/br> “果然如此。”陸吹墨了然道。 白鹿眨巴起眼睛:“咦,您也姓殷,難道師姐你身上的追蹤符是師公下的?” “嗯?!标懘的瓚?yīng)了一聲?!奥飞虾腿~璟打架,被他看見了,想來是怕我出事不好對師父交代,便斥退了葉璟,又在我身上留下了這個追蹤符?!?/br> 殷幸聞言,連忙又道:“小友可否帶我見他一面?” “不瞞前輩,您想見這人,是我的師公,我身為晚輩,不可能忤逆他的意思,他既然不想見您,我怎可將您帶到他面前,惹他煩惱?!标懘的幌捳f得無懈可擊,就在眾人都以為她會就此拒絕的時候,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但是,您又恰好救了我不成器的弟弟,此恩不報也說不過去,不如就此隨我們前往師父閉關(guān)的無類宗,讓我們好生侍奉?!?/br> 殷辛立刻懂了她話里的意思,長舒了一口氣。 白鹿戳了一把陸吹墨:“師姐你就那么把師公賣了?” 陸吹墨揚揚眉毛:“你有話說?” 白鹿連忙搖頭:“不敢不敢。” “他不讓我暢快,我自然也不讓他好過?!?/br> “你跟葉璟師兄沒打過癮?” “誰是你師兄?” “唉唉呸呸呸,人家嘴快了啦,你什么都沒聽見?!?/br> · 殷紀(jì)望分開那兩只撕架的兔子之后,徑直返回了孤白山,然而沈晴依舊閉關(guān)未出,他繞著山頭轉(zhuǎn)了一圈,只看到沈晴的傻蛇在追著陸吹墨的傻鳥流哈喇子,頗覺頭疼的捏了捏鼻梁,隱匿了身形潛去了沈晴閉關(guān)的地方,打著為她補充靈石的旗號,偷香竊玉地啃了兩口嫩豆腐,這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些。 就在此時,他突然皺起眉頭。 陸吹墨一行人剛在孤白山上落腳,陸昊正揪著攏云的蛇尾巴索要自己的傳音鳥,白鹿遍地吵吵嚷嚷地亂喊獅虎虎,陸吹墨則分外禮貌乖巧地跟在一個三十歲左右年紀(jì)的道者身后,那道者風(fēng)塵仆仆,鬢角有霜白之色。 殷紀(jì)望同他對視片刻,露出悵然的神色,他向前引路,一路將殷幸領(lǐng)到了安靜的竹舍。 “我?guī)缀跽J(rèn)不出你了。”殷紀(jì)望道?!靶珠L?!?/br> “海淵獄里度日如年,我剛出來的時候,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渾渾噩噩了很多年,才隱約想起些東西,匆忙去尋你,卻怎么也找不到你。問旁人,他們都跟我說你死了?!?/br> 殷紀(jì)望淡淡笑了下:“無礙,只是睡了些年月,然后被阿晴喚醒,便裝傻充愣一直纏著她,倒也不覺得難捱?!?/br> “是這樣……”殷幸臉色黯然,“我處處尋不到你,以為你對我灰心喪氣,故意躲避?!?/br> “沒有躲避兄長的意思?!?/br> “對了,阿晴是?”殷幸問道。 “我認(rèn)定的妻子?!币蠹o(jì)望垂了下眉眼,“雖然這些年涂山胥一直不欲讓她暢快,我雖有意相護,卻難以事事周全,那孩子總處處想法子折磨她,她倒是難得的本性不改,依舊向善。難免讓我有些心疼?!?/br> “那小兔崽子——”殷幸揉了下額角,似乎頗為頭疼。 “本來已經(jīng)打定主意這次出手教訓(xùn)他一次,免得他處處欺負(fù)阿晴,惹我難安,本欲前去知會兄長一聲,卻沒在你的道場找到你,我以為……你又去了青丘。” 難堪的往事重新擺在了臺面上,兩人徑直沉默起來。最終卻是殷幸打破了這沉默。 “我不知道誰是涂山嬰。”殷幸道。 殷紀(jì)望有些詫異。 “海淵獄出來后,我腦子里幾乎一片空白,而后慢慢想起了你,想起了小胥,我知道我有過妻子,而后才有的孩子,可是我完全想不起來我的妻子是誰,她的臉,她的聲音,她的名字,我什么都記不起來。小胥告訴我她的名字是涂山嬰,我卻依舊毫無印象。”殷幸苦笑道,“興許是那段日子過得太苦了,所以自己選擇忘記了吧?!?/br> “兄長不記得她,也能自在?!币蠹o(jì)望道,“只怕涂山胥會偏激……” “他已經(jīng)足夠偏激了?!币笮恋?,“這也是我此行而來的目的。我在他的得意手下身上下了竊聽符,偷聽到他和五根界一個叫葉璟的年輕人,打算率領(lǐng)魔占領(lǐng)五根界,以五根界萬余人修性命完成逆轉(zhuǎn)大陣,化人界為魔界?!?/br> “這般手筆像是涂山胥和葉璟在一起能做出的事情?!币蠹o(jì)望面無表情地評價。 “你認(rèn)識葉璟?” “認(rèn)得。”殷紀(jì)望道,“正是阿晴不成器的徒弟,前些年被逐出師門了,他入魔的事情,是我一手促成的?!?/br> “期間有何緣由?” “他覬覦自家?guī)煾?。”殷紀(jì)望冷冷道。 殷幸好笑地看著弟弟拈酸吃醋的樣子,無奈搖搖頭:“那你的阿晴的這個徒弟,她可能對付,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幫忙?!?/br> “自然能的,她有青銅鼎和青玉樹兩件寶物,她前幾日閉關(guān)前夕,我又教了毀滅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