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老二陸言、老三陸定都聽大哥的。 七歲的阿桃抱著錢罐子,數(shù)了數(shù),很是不舍,“好不容易攢了十兩,買完地就沒了!” 大哥在地主老爺家果園做事,一點點攢了很多錢,上次娶嫂子花光后,再掙點,給嫂子看病然后辦喪事又花光了,還把答應給她買鐲子的錢換了一頭母山羊喂小侄子。那些都是該花的,阿桃知道,但現(xiàn)在家里有地,她就舍不得大哥一下子將錢罐掏空。 陸成笑著摸摸meimei腦頂,“沒事,錢花了還能再賺,地多了,我們才容易給你娶嫂子們?!?/br> 說這話時,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第9章 商量好了要買地,徐守梁就去了劉家。 李氏出去串門了,徐槐也有事情做,凝香替熟睡的弟弟蓋好被子,她打開包袱,從里面取出一條細綢手帕遞給徐秋兒,“夫人賞了些邊角料給李嬤嬤,她送了我一塊兒,太小了也做不了什么,就繡了條帕子,下月十二是meimei生辰,這個就當jiejie提前給的生辰禮吧?!?/br> 綢緞東西可是稀罕物,徐秋兒驚喜地接過,翻來覆去地看看,摸著上面精致的梅花繡樣贊道:“jiejie繡的真好看,比繡坊賣的還好!” 凝香尷尬地笑笑,面皮微紅。剛進侯府那年,她們要學規(guī)矩學認字學女紅,她學女紅時最認真,想著以后可以繡帕子什么的拿去繡坊賣錢,攢了錢早點贖身。等她繡的有些模樣了,興奮地拉著素月去繡坊,卻被掌柜的告知他們繡娘夠多,不用再找人,而她的女紅也沒出眾到讓人家破例的地步。 所以她就只能安安心心地掙丫鬟月錢了。 “那個是什么?”徐秋兒正稀罕帕子,忽然瞥到jiejie的包袱里露出個小木頭腦袋,好奇問道。 凝香低頭,這才發(fā)現(xiàn)裴景寒送弟弟的木雕露出來了,而她之前一心與家人團聚,竟然忘了。 “府里二公子玩剩下的,隨手丟在世子這邊,世子知道阿木還小,就賞我了。”凝香拿出木雕,垂眸扯謊道。 “可是看起來跟新的一樣啊?!毙烨飪航舆^武松打虎的木雕,心生感慨,“有錢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樣,這么新就扔了,換成阿木,就算掉漆了他照樣當寶貝收著?!?/br> 凝香聽了,看看木雕,聯(lián)想二公子隨手扯了腰間羊脂玉佩砸掉的生氣樣,贊同地點點頭。富人家與窮人家的孩子,過得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姐妹倆正說話,大門口傳來兩道男人聲音,其中一人是徐守梁,另一人…… “是劉叔!”徐秋兒低聲提醒凝香,姐妹倆匆匆穿鞋下炕,出去迎人。 同一個村里住著,劉全見多了徐秋兒,看凝香倒是眼生了,頓住腳步,盯著凝香瞧了會兒才驚訝道:“一眨眼香兒都變成大姑娘了,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來!” 他記得十一歲的凝香,瘦瘦小小的,模樣是不錯,但穿著破舊加上沒長開,在村里算不上特別出彩,如今三年過去,小姑娘臉蛋白嫩嫩水靈靈的,雖然穿著厚厚的冬衣,那身段也瞧著比旁人好像要纖細些。 要是早點看到這丫頭該多好,讓小兒子瞧瞧,免得他總把周家閨女當天仙,死活非要娶,害他多花了不少錢,如今還得賣兩畝地才能順順利利把兒媳婦娶回來。 驚艷過后,劉全隨徐家三人進了屋,見炕頭睡著阿木,他就放低了聲音,有些無奈地道:“香兒,叔家里這會兒急著用錢,等不到下月月底你回來了,你看這樣成不,咱們現(xiàn)在就去村長家寫契書,明天叔跟你一道去府城,你取了銀子給我,咱們順道去衙門蓋上官印?” 這是應該的,凝香馬上就答應了。 留徐秋兒看家,凝香隨著兩位長輩去了村長家,契書很快擬好,村長與徐守梁都按了手印兒當中人,暫且交由劉全收著,明天凝香付完銀子,劉全再把地契給她。 出了村長家,徐守梁邀劉全再去自家坐坐。 劉全搖搖頭,望著西邊道:“前兩天我遇到我們地旁邊那家,我問他想不想買地,要是你們不買我就賣給他們,現(xiàn)在咱們敲定了,我得去知會他們一聲,免得人家白等。” 凝香沒有多想,徐守梁忽然多了點顧慮,“那,他們被我們搶了地,會不會……” “不會,人家哥仨都是老實人,往后只會幫你們搭把手,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鬧不快,又不是那些因為一個雞蛋也要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媳婦們,你們放一百個心吧!”劉全拍著胸脯子保證道,說完跟凝香約好明天進城的時間,這就走了。 他知道陸家住在何處,大步流星,沒過多久就到了陸家門口。 陸成剛抱著兒子從茅房里出來,二弟三弟去北河結(jié)冰的淺灘挖泥鰍了,meimei還小他不放心讓她抱阿南,所以只要他在家,阿南想噓噓還是拉臭臭,都是他干。 “劉叔?”瞧見劉全,陸成立即轉(zhuǎn)了過來,抱著阿南往門口走。 阿南穿了一身厚厚的棉襖,乖乖靠在爹爹肩膀,腦袋上戴著爹爹親手給他做的灰兔皮帽,灰灰的兔毛襯得男娃小臉更白凈了,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盯著門口的陌生人看了會兒,忽的轉(zhuǎn)過腦袋,額頭抵著爹爹肩膀那樣趴著,小嘴兒抿得緊緊。 劉全知道這孩子認生,笑了笑,摸摸男娃腦頂?shù)耐闷っ弊涌滟濌懗傻溃骸澳氵@又當?shù)之斈锏?,手還真是巧?!边@是陸成抓到的一只灰兔,rou吃了,皮舍不得賣,讓他搗鼓成了一頂小帽子,有點大,但大了更好,小家伙還能再用兩年。 “劉叔快到屋里坐?!卑⒛洗┲_檔褲,陸成大手捂住小家伙剛剛擦干凈的屁股,怕他凍著。 劉全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來跟你說那兩畝地的事,我那個村人買了,所以……” 想買的地沒了,陸成不可能不失望,不過很快就又平復了,笑著道:“沒事,反正我們也不是非要買,賣了就賣了吧,不知是哪家???人好相處嗎?開春就要種地了,我先了解一下,到時候打交道更容易些?!?/br> 村里常有人因自家地被隔壁的占了點發(fā)生口角的,所以陸成與徐守梁才都會打聽。 劉全理解地點點頭,陸成問得具體,他就多解釋了兩句,“挺好的,我們村有個在侯府當丫鬟的你聽說過吧?就是她給她弟弟買的,現(xiàn)在那孩子小,往后應該都是他大伯父幫忙種,都是老實人?!?/br> 陸成露出一副記起來徐家事情的表情。 說完正事,劉全急著回家,這就走了。 陸成站在門口目送他走遠,轉(zhuǎn)身往屋里走時,才將阿南高高舉了起來,仰頭問他,“看來老天爺也覺得我跟她合適,把人送到我跟前來了,阿南別急,過陣子爹爹就帶你去看你娘?!?/br> 說話時眼里神采飛揚,一臉自信的笑,仿佛凝香已經(jīng)答應嫁他了一樣。 阿南不懂爹爹的好心情,屁股那兒冷颼颼的,他不舒服地皺起小眉頭,扭著要回爹爹懷里。 陸成哈哈笑,放下兒子快步進了屋。 ~ 天黑了下來。 凝香將凳子擺到炕沿前,再去了外面灶房,從西鍋里往臉盆里舀熱水,再從水缸里兌點涼的,摸著差不多了,才端起水盆回了西屋,朝坐在被子上擺弄木雕的弟弟道:“過來洗腳?!?/br> 阿木就攥著木雕挪到了炕沿前,試探著將一雙小腳丫子放了進去。 “燙嗎?”凝香柔聲問。 阿木搖搖腦袋,看著jiejie笑。 凝香摸摸他腦袋,彎腰替弟弟洗腳,洗完擦干,她再加點熱水,自己也泡了下腳。 潑了水關好門,凝香上炕,搶過弟弟手里的木雕道:“睡覺了,明天再玩?!?/br> “那你放我旁邊?!卑⒛狙劬ψ分鴍iejie手里的木雕,戀戀不舍地道。 凝香就將東西放到了炕頭,然后幫弟弟脫掉厚厚的棉衣,姐弟倆一起進了被窩。 東西屋一共兩張炕,原本徐守梁夫妻睡東屋,西屋徐秋兒與阿木睡炕頭,晚上拉張簾子,與那邊的徐槐隔開。這么大的兄妹倆睡一屋,在大戶人家看來定是不可思議,但這是鄉(xiāng)下,夏天天熱徐槐可以睡到隔壁自家,但是冬天,哪有那么多柴禾燒炕,徐家還算講究點了,有的人家一家?guī)卓诙紨D在一張炕上。 為了讓她們姐弟倆好好說說話,今晚徐槐兄妹暫且搬到了東屋,其實也沒什么避諱,冬天里面衣裳穿得厚,捂得嚴嚴實實,不必擔心看到不該看的,引起尷尬。 “jiejie真香?!卑⒛疽蕾嚨乇е鴍iejie,特別高興。 “阿木以后不許去北河知道嗎?”凝香親親弟弟腦頂,柔柔地囑咐道,“想去玩水你讓大哥帶你去,大哥沒空還有二姐呢,不許你跟大壯去,萬一你掉到水里爬不上來怎么辦?” 因為確實發(fā)生過,她雖然沒哭,聽起來依然十分后怕與傷心。 阿木已經(jīng)能分辨出大人的情緒了,黑暗里看不見jiejie,他伸出小手摸jiejie的臉,“jiejie不哭,我聽jiejie的話?!?/br> 姐弟倆彼此心疼,更多的還是久別重逢后的歡喜,聊著聊著就睡著了。 鄰村陸家,陸成哥幾個也睡了,阿桃自己睡西屋。 東屋里,陸成父子倆睡最熱乎的炕頭,陸言睡中間,最小的十三歲的陸定睡外面,也是相對來說最冷的位置。但陸定沒有半點怨言,因為…… 夜深人靜,阿南突然啊啊哭了兩聲,陸成與陸言瞬間驚醒。 臭小子要噓噓了。 陸成剛要起來,褲襠忽然一熱。 他頓時僵在了那里。 陸言已經(jīng)披上外衣下了地。小家伙半夜要噓噓還要吃奶,外面鍋里放著提前擠好的羊奶,灶膛里填兩把火就能溫熱了。兄弟倆一個把噓噓哄孩子一個去燒火,已經(jīng)配合半年多了,誰料陸言點好燈,卻見大哥一動不動坐在那兒。 “又尿炕了?”陸言了然地問。 陸成瞅瞅被窩里做了壞事還有臉哭著哼唧的男娃,嘆口氣,垂眸道:“先給我找條褲子。” 陸言指著炕頭道:“不都在褥子下面嗎?”放在褥子下面,褲子是熱乎的,一旦阿南尿了,隨手可以換新的。 “是我要換,他都噴我身上了。”陸成摸摸阿南屁股底下,一點都沒事,鉆出被窩再看看自己,濕噠噠一片,仿佛他才是尿炕的那個,也不知今晚小家伙姿勢怎么那么正。 唯一沒動靜的被窩里突然有人悶笑。 陸成皺眉看過去,老三陸定已經(jīng)將腦袋縮回了被窩。 陸言瞅瞅自家大哥,因為褲子濕了,里面的東西就明顯了,他盯著瞧了眼,笑不出來了。 自己跟大哥,好像差距有點大…… 怪不得他好意思露出來。 陸言迅速從柜子里翻了條中褲出來,扔到炕上就去燒火了。 褲子冰涼,陸成換上時冷得直打哆嗦,鉆進二弟被窩暖和了會兒,才重新回了自己被窩,將張嘴哭嚎的阿南抱到懷里哄。 于是等陸言用勺子一點一點喂完大哥懷里的侄子再次鉆進被窩,就覺得不太熱乎了…… ☆、第10章 寒冷的初春早上,外面依然滴水成冰,村人們無事可干,都等天大亮了才起來做飯。 李氏最先起來的,先抱柴禾煮粥吃。 柴禾是去年的苞谷桿,長長的一根折成幾段,噼啪作響。 熟睡的凝香并沒有聽見,重新活了一次,見到了失而復得的弟弟,這一晚她睡得無比安心,是她當上丫鬟后睡的第一次懶覺。 但阿木聽見了,男娃打個哈欠,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了jiejie的后腦勺。 jiejie是背對他睡的,長長的黑頭發(fā)有點亂,昨晚他不小心壓到jiejie的頭發(fā),還弄疼了她。 阿木眨眨眼睛,徹底醒了,將jiejie跑到他這邊的頭發(fā)一根根挪過去,動作小心翼翼。 灶房里忽然傳來二jiejie疑惑的聲音,“大姐還沒醒?” 大伯母緊跟著回道:“準是累了,你先去洗臉吧,別大聲說話,西鍋水都燒好了?!?/br> 然后灶房就又只剩折柴禾的聲音了。 阿木本想湊過去看看jiejie醒沒醒的,聽大伯母說jiejie累了,他就不敢動了,怕自己弄醒jiejie,只是聽到外面二jiejie洗臉潑水的聲音,阿木突然很想噓噓。 他努力地憋著,漸漸地忍不住了。 阿木難受,瞅瞅還沒有動靜的jiejie,他一點點爬出被窩,打著哆嗦去翻壓腳被下的棉衣裳,終于翻到了,他使勁兒抽了出來,結(jié)果穿棉褲時不小心摔倒了,正好跌在jiejie身上。 凝香終于醒了,見屋子里亮了,弟弟都穿衣服了,意識到自己睡了懶覺,趕緊坐了起來,先幫弟弟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