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jiejie在侯府是不是干了很多活兒?”阿木盯著jiejie紅撲撲好看的臉,小聲問。 凝香笑了,讓他站起來,她給他穿棉襖,“為何這樣問?” 阿木乖乖道:“大伯母說你累了?!?/br> 凝香失笑,柔柔道:“不累啊,jiejie是好久沒抱阿木了,抱著阿木睡得香,所以起來遲了。” “那我今晚還跟jiejie睡!”jiejie喜歡抱他,阿木興奮地道。 凝香拍拍小家伙屁股,讓他趕緊去噓噓,沒有提醒弟弟一會兒她就要走了。 穿衣疊被,屋里干干凈凈沒什么需要她收拾的,凝香挑簾走了出去,就見李氏都已經(jīng)往盆子里舀煮好的粥了,徐秋兒正在擺碗筷。凝香挺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道:“我起來晚了……” “起來那么早干啥,我又不用你幫忙,快去洗臉吧,馬上吃飯了?!崩钍蠠o所謂地道。 徐秋兒則羨慕地望著凝香一頭及腰長發(fā),“大姐頭發(fā)真好?!?/br> 凝香笑笑,端水跟弟弟去外面洗臉。 收拾完畢,一家人圍坐在矮桌旁用飯。飯很簡單,煮得粘稠的苞谷粥,昨日剩下的兩塊兒餑餑,一小塊兒咸豆腐當(dāng)菜,李氏另給三個小的一人準(zhǔn)備了個咸雞蛋。 李氏瞅瞅侄女,小聲抱怨道:“難得在家住一晚,可以多待半天,偏他劉家催債似的?!?/br> 卻是從柳溪村去府城需要小半日路程,凝珠自己回去,吃完晌午飯再走就行,但今日劉全隨她進城,辦完地契還要回來,一來一去的,劉全就想吃完早飯馬上出發(fā),免得他摸黑回家。 知道大伯母是舍不得她,凝香笑道:“沒事,下次回來就沒事了。” 阿木聽出點不對,疑惑地抬起頭。 “阿木會剝雞蛋嗎?”凝香怕弟弟哭鬧耽誤吃飯,故意岔開話題道。 阿木的注意力頓時回到了雞蛋上,點點頭,認(rèn)真剝雞蛋給jiejie看。 凝香近乎貪婪地盯著弟弟的一舉一動,弟弟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小家伙啊。 然而再舍不得,該走還得走。 這邊凝香剛幫李氏收拾好灶房,門口劉全就來了,徐守梁先過去跟他說話,就站在門外。 凝香蹲在阿木跟前,摸著男娃腦袋道:“jiejie走了,下次回來還給阿木買栗子吃。” 阿木這才記起jiejie還要回侯府做活兒的事。 小家伙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撲到j(luò)iejie懷里不讓她走。 幾乎每次分別都這樣,凝香心里也難受,但她不想撒謊說一會兒就回來,讓弟弟白白在家等。幸好阿木很懂事,雖然很不舍,在李氏母女的勸說下并沒有糾纏jiejie太久,牽著jiejie的手將她送到大門口,再看著jiejie坐上了劉家的驢車。 坐在車上,凝香努力朝弟弟笑,直到驢車走遠(yuǎn)了,她才悄悄擦淚。 徐守梁也跟著來了,低聲安慰侄女。 凝香點點頭,其實都習(xí)慣了,轉(zhuǎn)而聊起開春地里種什么,去哪里買種子的事。 驢車經(jīng)過白河鎮(zhèn)時,凝香去了李嬤嬤家里,問她要不要同車。李嬤嬤想多跟家人待待,笑瞇瞇讓她先走,之后驢車再沒停過,一路向南朝府城而去。 進城后,由凝香引路,最后劉全將驢車停在了鎮(zhèn)遠(yuǎn)侯府角門外。 “大伯父你們先等會兒,我很快就出來了?!蹦阆萝囃L輩們道別,隨后快步進了侯府。 熟門熟路來到冷梅閣,跨進院門時,凝香一心想著得先去上房跟裴景寒打聲招呼,因為走神,往里面走了幾步才瞥到墻角梅樹下好像有人。她好奇地看過去,就見裴景寒一襲月白錦袍站在梅樹下,素月捧著托盤立于他旁邊,一身桃紅夾襖,身量高挑纖細(xì),微微仰著頭聽裴景寒說話,唇角帶笑。 枝頭梅花含苞欲放,樹下一對兒璧人輕聲細(xì)語,恍然如畫。 凝香怔了怔,本能地想要回避,就像上輩子素月與裴景寒獨處時一樣,可是才往后挪了一步,腦海里又浮現(xiàn)船上素月談及裴景寒時怨憤的眼睛。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那邊裴景寒若有所覺,轉(zhuǎn)身看了過來,見凝香一臉復(fù)雜地望著他與素月,裴景寒先是不受控制地懊惱,懊惱小姑娘多半會吃味兒,下一刻又坦然起來,而且還有些雀躍。 他就知道,凝香心里也是有他的,小姑娘臉皮薄罷了。 “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裴景寒依然站在梅樹下,笑著問凝香。他身邊注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這種拈酸吃醋的事她們得慢慢習(xí)慣,學(xué)會自己開解,他可沒有精力一個個挨著哄。 外面大伯父他們還在等她,凝香暫且壓下心頭復(fù)雜,上前解釋了一番。 裴景寒點點頭,朝她走了兩步,“還差多少銀子?” 凝香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勉強笑了笑,“不多,我那里有,那世子繼續(xù)賞花吧,我先走了?!迸屡峋昂畧猿痔嫠鲢y子,凝香逃也似的朝耳房走去。 裴景寒望著小姑娘窈窕的背影,讓素月去喊長順。 于是凝香從錢罐里數(shù)好銀子后走出來,就見院子里多了一個長順。 裴景寒及時解釋道:“讓長順陪你去,衙門里的人認(rèn)識他,早點畫押你也早點回來。” 一般主子怎么會對丫鬟這么好,凝香怕大伯父誤會,立即就要拒絕,只是裴景寒也了解她,在她開口前就轉(zhuǎn)身了,擺明了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他行事霸道,凝香只得在出府路上央求長順,“一會兒見到我大伯父,就說正好世子也有事要你去衙門走一趟,行嗎?”兩人都在裴景寒身邊做事,平時常打交道,關(guān)系算是近的了。 長順不解地看她,“世子替你撐腰是榮耀,你怎么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凝香垂眸,抿了抿嘴。 她做這個動作特別顯得可憐,長順拿她沒辦法,無奈道:“行行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br> 凝香大喜,欣喜地朝他道謝。 小姑娘笑得跟朵海棠花似的,明眸皓齒晃得長順輕飄飄腳步發(fā)輕,不過記起世子對凝香素月的心思,長順悻悻地摸摸鼻子,強迫自己看向別處。再好又如何,他都沒資格惦記。 到了角門,徐守梁疑惑地看著侄女身邊小廝打扮的男人。 長順機靈地找了個借口。 徐守梁沒有懷疑,四人馬不停蹄地去了衙門,有鎮(zhèn)遠(yuǎn)侯府出面,地契畫押辦得極為利落。 凝香想送徐守梁到城門,徐守梁沒讓,囑咐侄女好好照顧自己,他與劉全這就往回趕了。 兩天假轉(zhuǎn)眼就沒了,凝香有點失落。 長順見她沒有精神,故意問她在家里都做了什么,兩人一路聊下來,回到冷梅閣時,凝香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又變成了冷梅閣的大丫鬟。 下午裴景寒命她過去伺候,讓素月休息半日。 凝香沒法拒絕也不該拒絕,這陣子素月又要服侍裴景寒又要照顧生病的她,確實該休息的。 “阿木喜歡那個木雕嗎?”書房里,裴景寒正站在書桌前做畫,見她進來,他看了一眼,視線很快又回到畫紙上,一邊細(xì)筆勾勒一邊閑聊般問道。 “挺喜歡的,多謝世子?!蹦惚M量自然地回道,暗暗告訴自己把他當(dāng)主子就行了,不必再想上輩子的事。大多時候裴景寒行事都很君子,只有喝酒了或是遇到不痛快的事,他才會對她動手動腳。 “嗯,替我磨墨?!闭f完這一句,裴景寒不再分心。 凝香走到書桌前,將硯臺移到自己這邊,拾起墨筆輕輕地磨。墨香清雅,絲絲縷縷飄入鼻端,耳邊則是他手中筆在畫紙上游走的細(xì)微聲音,沉浸在這種雋永寧靜的氛圍里,凝香忍不住瞥向畫紙。 他畫的是墻角那顆梅樹,樹下沒有人,含苞欲放的枝頭臥了三只雀鳥,中間的個頭明顯要大兩圈,旁邊的兩只……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凝香總覺得左邊那只雀鳥的眼角微微上挑,像素月,右邊的…… 誰家雀鳥長了一雙杏眼? 凝香再也沒興趣看了,紅紅的嘴唇不自覺地抿了起來,不高興,卻美得更生動。 裴景寒無聲而笑,最喜歡她無意露出來的嬌憨。 ☆、第11章 泰安府乃京城西北的京畿重地,有駐軍五萬,由鎮(zhèn)遠(yuǎn)侯裴政掌管。二十歲的裴景寒也有職務(wù)在身,大多時候都會去軍營里,不過身為世子,他不必如其他官員那般必須按時按點地守在軍營,偶爾偷偷懶,或是賦閑在家,或是出門會友,底下的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幸好只是偶爾。 晨光熹微,目送裴景寒一身官服離開了冷梅閣,凝香輕輕舒了口氣。 她最喜歡裴景寒出門了。 “瞧你,好像教書先生走了一樣?!彼卦滦χ蛉さ馈?/br>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怕他?!蹦阏J(rèn)真地看著她回道。 上輩子素月只問過兩次她對裴景寒的心思,第一次凝香以為素月發(fā)現(xiàn)裴景寒對她的好了,有些心虛,說自己無意當(dāng)姨娘,素月應(yīng)該沒有信。第二次是裴景寒輕薄她,被素月撞見,當(dāng)時素月已經(jīng)是裴景寒的人了,她又問她喜不喜歡裴景寒,凝香哭著說不喜歡,素月只是冷笑,還諷刺她有手段。 凝香不懂素月為何會那樣想,她只知道,這輩子有什么話她都要告訴素月,說的明明白白,不再讓素月誤會,不再鬧得兩人形同陌路,一直情同姐妹,她才有機會勸服素月攢錢贖身。 素月錯愕,對上凝香急于證明什么似的眼神,她撲哧笑了,挽住凝香胳膊往里走,“怕什么,他又不會吃了你,走吧,天越來越暖和了,咱們把屋里好好收拾收拾,厚衣服都要收起來了?!?/br> 凝香喜歡這樣的親近,想到上輩子這時素月已經(jīng)開始疏遠(yuǎn)她了,再偷偷瞧瞧兩人親密挽著的手臂,心就跟頭頂二月藍(lán)汪汪的天空似的,萬里無云。 姐妹倆將耳房徹徹底底收拾了一遍,忙完都出了點汗,洗過臉后,坐在耳房門口看墻角的梅花。 “你手里還有多少錢?”素月突然問道,“買地花了不少吧?”說著又從手心捏起一顆五香味的瓜子,熟練地磕了起來,偏著腦袋看她,狐貍眼中流轉(zhuǎn)著天生的風(fēng)流嫵媚。 凝香也在嗑瓜子,輕聲道:“還好,我以前給大伯母的錢她都幫我攢起來了,我只補了五兩,現(xiàn)在還有六兩……” “那再有十四兩就能贖身了啊。”素月垂下眼簾,用她涂著蔻丹的指甲將肥肥的瓜子仁從兩片瓜子殼中拿了出來,送入口中。 凝香點點頭,“再攢一年多就夠了,世子已經(jīng)二十了,今年差不多就會定親吧,明年娶親,咱們就去找世子夫人說……對了,你手里有多少錢?不是我說你,現(xiàn)在你要攢錢,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了?!?/br> 意有所指地掃了眼素月頭上的絹花。 她三年的月錢要還債養(yǎng)家,素月幾乎都用在打扮自己了,手里恐怕還沒有她的錢多。 素月毫不知羞,抬起腦袋得意地道:“我有七兩,比你多,你沒資格管我?!?/br> 凝香氣得想笑,跟她算賬,“我剛花了五兩買地,你好意思跟我比?” 素月不管,咬定自己錢多,兩人正爭執(zhí),一個小丫鬟突然轉(zhuǎn)了過來,遠(yuǎn)遠(yuǎn)地朝她們招手,“兩位jiejie還在那兒磨蹭什么啊,輪到咱們?nèi)ダC房量尺寸了!” 侯府下人一年四季都有新衣裳穿,年紀(jì)大的無需重復(fù)量,像她們這種還長個子的就得一年量一回了,免得衣裳不合身,穿出去丟侯府的臉面。 “都怪你,害我差點忘了!”素月立即跳了起來,邊往那邊跑邊笑著使喚凝香,“我先去了,你收拾完東西趕緊追上來!” 她聲音輕快,凝香無奈地?fù)u搖頭,收好瓜子板凳,再帶上門,也有點興奮地去了,然后就見素月站在院門口等她呢,桃紅褙子白底裙兒,俏生生的比梅花還要好看。 位于鎮(zhèn)北侯府西側(cè)的繡房,此時十分的熱鬧,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們早早過來等著了。 素月凝香在裴景寒身邊做事,在侯府眾丫鬟眼里的地位幾乎只比老太太夫人那邊的差,當(dāng)然有人羨慕她們,也有人嫉妒,兩人一路往里走,聽到不少閑言碎語。 素月恍如未聞,親昵地挽著凝香胳膊。 凝香聽得次數(shù)太多,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做不到素月那般言笑晏晏。 繡房里,管事萬姑姑見她們倆來了,立即笑容滿面,親自接過小丫鬟手里的尺子招呼道:“這兩朵花可算來了,過來,讓姑姑看看你們又長了多少?!彼亲鲆律训?,誰要是把她做的衣裳穿的好看了,她就喜歡誰,再給她們做衣裳時也會多用點心思。 “怎么過了一年,姑姑好像更年輕了?”素月先走了過去,無比認(rèn)真地端詳萬姑姑。 “就你嘴巧?!比f姑姑輕輕用尺子拍了小姑娘屁股一下,讓她伸開手臂。 素月乖乖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