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真的沒受傷?”李氏讓女兒燒火,她率先挑簾走了進來,關切地問道。她也是看這姑娘不像受傷的樣子在覺得沒必要請郎中的,若是身上有傷口,她絕不會見死不救,攔著兒子。 管平沒看李氏身后的父子,平靜地點點頭,“真的沒事,伯母肯救我回來,送我飯吃,我已是感激不盡。等我吃完飯,有了力氣馬上就走,絕不給伯母添麻煩。” 李氏瞅著炕上清瘦的姑娘,見她也就十五六的樣子,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兒,走近道:“那你準備去哪兒?還有親戚嗎?” 管平剛要說話,忽見門簾一動,走進來一對兒姐弟。jiejie容貌嬌美,杏眼澄澈,好奇地朝她看來,弟弟才四五歲的模樣,緊緊牽著jiejie,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到她,有好奇,還有點害怕。 管平多看了凝香一眼,這才回答李氏:“我親戚都去了,我想去城里,看看有沒有差事謀生?!?/br> 李氏點點頭,城里繁華,用人的地方多,或許真能找到差事,哪怕辛苦些,也比當乞丐強。 “那你先歇著,我趕緊熬粥去,你餓了這么多天,得先吃點流食?!?/br> “謝謝伯母?!惫芷矫鏌o表情地道謝。 她醒后都這一個表情,李氏多少習慣了,轉身對凝香道:“我去做飯,你們陪管姑娘待會兒?!?/br> 說著示意丈夫兒子出去。 徐守梁扭頭就走了,徐槐沒忍住,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 管平五感敏銳,察覺男人的窺視,抬眼看向徐槐。 徐槐莫名地心虛,在炕上姑娘抬眼時就慌張地跨了出去,逃跑一般。 屋里人少了,凝香朝管平笑了笑,柔聲問道:“你渴不渴?我去給你舀點水?” 管平看了一眼躲在jiejie身后的男娃,盯著凝香,低聲提醒道:“世子……” 凝香僵住,臉色陡然白了。 阿木沒發(fā)現jiejie的異樣,壯起膽子同炕上的冷臉jiejie道:“柿子沒熟呢,還不能吃。” 并未注意到對方所說的“柿子”尾音不對勁兒。 管平依然盯著凝香。 凝香徹底確定了,這人是裴景寒派來的。 “阿木,管jiejie的衣服破了,你去衣柜里取一套jiejie的衣服過來?!泵靼坠芷接性捳f,凝香找借口支開弟弟。 阿木懂事地去了,管平也坐了起來。 凝香盡量鎮(zhèn)定地走到她對面的炕沿前。 管平壓低聲音,言簡意賅道明來意,說完將自己疊成半個掌心大小的賣身契遞給凝香。 凝香看著她手,遲遲沒接。 她一點都不想要這個丫鬟,這個裴景寒派來監(jiān)視她的丫鬟。 管平淡淡道:“世子不想驚動你的家人,你若不接,一會兒他們進來看見,我不會替你掩飾?!?/br> 沒等她話音落下,凝香白著臉搶奪似的搶走了她手里的賣身契。 觀她失魂落魄,管平最后提醒道:“姑娘心地善良,只要你肯收留,我自會留下來服侍姑娘?!?/br> (還差一點,半點前補全) ☆、第83章 “jiejie,管平是不是不喜歡咱們這里啊?” 柿子樹下,徐秋兒停了手里的針線活兒,小聲同堂姐道。 一旁坐在小板凳上彎腰寫字的阿木歪過腦袋聽,他也覺得新來的jiejie好像不喜歡他們。 凝香看看蹲在屋檐下洗衣服的管平,想到堂妹好幾次主動與她說話管平都反應冷淡,知道管平無意與自己的家人們演戲套近乎,就替她找借口道:“她一路逃荒過來,身邊沒有朋友,還要處處提防人,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可能習慣冷臉對人了吧,并非心中不喜。既然她不愛說話,咱們讓她自己待著好了,她想親近了,自然會主動來找咱們?!?/br> 徐秋兒緩緩點了下頭,這話確實有道理,有的人被欺負久了,就不合群了。 再看管平,眼里露出了同情。 阿木似懂非懂,瞅瞅兩個jiejie,決定聽親jiejie的話,不主動往管平跟前湊。 男娃不去,徐秋兒打定主意要盡快幫可憐的姑娘走出逃荒陰霾,所以管平洗好了她那身破舊的衣裳,徐秋兒就笑著朝她招手,“管jiejie,來這邊坐吧,咱們一起說話?!?/br> 管平看著她,猶豫片刻,拿起洗衣服時坐的小板凳走了過去。 其實她更習慣躲在暗處盯著目標的一舉一動,盯梢就好,出了寫信或當面復命,不必與任何人說話,但世子命她裝成凝香的丫鬟,還不許她驚動徐家眾人,她不得不配合,做個寄居人下的逃荒姑娘。 管平不喜與人打交道,凝香也不希望家人與她走得太近,空付一片好心。但她與管平一樣,為了不讓家人懷疑,只能默許堂妹親近她。 “管jiejie,你會繡花嗎?”徐秋兒請管平在她旁邊坐,笑著問道,杏眼明亮。 管平掃了眼兩個姑娘身前的針線筐,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會縫補,不會繡花?!?/br> 在家的時候太小,沒學過姑娘家該學的東西,進了裴景寒的別院接受暗衛(wèi)訓練,因為一開始就是當暗衛(wèi)調.教,除了讀書寫字正常些,剩下的就是騎射武藝,與姑娘毫不沾邊。會縫補,那是因為身上的衣服破了,有時候不得不自己縫。 徐秋兒越發(fā)同情她了,想了想,朝自家院子喊道:“大哥,我記得我還有一個繡繃,好像在柜子里放著,你幫我找找!快點的,我要教管jiejie繡花!” 管平皺眉,謝絕道:“不用了,我手笨……” 說到一半,那邊屋里傳來徐槐回應的聲音。 徐秋兒笑著鼓勵她,“管jiejie放心,繡花其實挺簡單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小姑娘堅持要教,管平目光掠過她落到了凝香臉上,暗示凝香幫她勸阻。 凝香看得出來管平不想學,可誰讓管平是來監(jiān)視她的?管平越不想做的,凝香就愿意看她不得不做,讓她也嘗嘗被人強迫不得不違心做事的感覺。 學管平那樣淡淡地收回視線,凝香低頭,繼續(xù)給弟弟做新鞋。那一瞬,小姑娘心情好極了,仿佛自己做了多么壞的事情報復了管平一樣。 被人無視,管平明白凝香的心思,可對上徐秋兒燦爛真誠的笑容,她冷拒的話就堵在了嘴里。 徐秋兒對她惡言相向,她可以無動于衷,徐秋兒想要害她,她能夠不眨眼睛地殺了徐秋兒,唯有徐秋兒對她好,是她最不想要的,也是她最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 垂眸看地面,聽到東院有人大步走了過來,管平恍若未聞,一動不動。 徐槐緊張了,怕惹人家姑娘不高興,卻忍不住總想往那邊看。 “給?!贝е活w撲通亂跳的心走到meimei面前,徐槐將繡繃遞過去,眼睛又往管平那邊瞟。 管平與凝香都低著頭,阿木還小,徐秋兒卻立即發(fā)現了兄長的異樣,紅著臉,還偷偷摸摸看管平,與前幾天來家里的李進寶有什么差別? 自己的哥哥竟然喜歡管平了? 早上才抱進來,難道這就是一見鐘情? 徐秋兒故意沒接。 徐槐也沒發(fā)現不對,依然直勾勾地盯著管平冷若冰霜的臉龐,明明有點怕,就是想看。 徐秋兒好整以暇地圍觀,想看看傻哥哥到底要站到什么時候。 管平雖然低著頭,卻能感受到男人在看自己,忍了片刻見他還沒打算走,她再次皺眉。 不怒而威。 徐槐嗖地回了神,慌忙地將繡繃塞到meimei懷里,大步離去。 徐秋兒咬唇忍笑,猜到管平多半沒瞧上自己的傻兄長,她識趣地裝作不知,只將繡繃交給管平,專心教她做針線。 管平一開始態(tài)度敷衍,意識到她學得越慢徐秋兒話就越多,這才集中精神?;蛟S本就有做針線的天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低頭默默繡最簡單的花樣子。 凝香偷偷看她。 管平立即斜了她一眼。 她再冷,都是姑娘,凝香不怕她什么,歪過身子看看管平手里的繡繃,半是誠心半是幸災樂禍地夸道:“你手真巧,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學做帕子了。” “我看看!”聽jiejie夸管平,阿木好奇地湊了過來,低頭看,然后說了句大實話,“還沒有阿桃jiejie繡的好看呢!” 凝香強忍著才沒有變臉,淡笑道:“阿桃jiejie學了一年,管jiejie剛學還沒一個時辰,不能比?!?/br> 阿木點了點頭。 徐秋兒主動對并未好奇的管平解釋自家與陸家的淵源。 管平熟悉村人的行事作風,有點交情就能攀上關系,故而沒有多想。 “管姑娘想吃疙瘩湯嗎?”日頭漸漸升高,李氏要準備午飯了,擔心管平吃不了硬東西,依然準備做點好消食的。 婦人站在灶房門口,一邊剝蒜一邊笑著望著他們這邊,親切尋常,恍然如夢。 如果她真是一個逃荒的姑娘,此時該怎么做? 侯府沒有交過她,管平不得不翻出童年住在鄉(xiāng)下時的回憶。 頓了頓,管平放下針線,僵硬地站了起來,朝李氏走去:“伯母客氣了,我不挑食,您做什么我都愛吃。我不會做飯,就幫您燒火吧。” 或許把自己當成徐家的丫鬟,更容易些。 想到了對策,管平心里再次恢復平靜。 李氏哪能使喚她,說什么都不肯讓她做活,但管平鐵了心做事,力氣還很大,李氏根本攔不住,眼睜睜地看著管平坐在了灶膛前,這就準備點火了。 自己勸不住,李氏朝侄女女兒招手,讓她們過來拉走管平。 凝香沒動,在她眼里,管平不是客人也不是朋友,只要不害他們,管平做什么她都不插手。 “jiejie?”徐秋兒疑惑地頂了頂堂姐胳膊。 凝香善解人意道:“讓她燒吧,換成我被人收留,我也必須幫忙做點事心里才踏實?!?/br> 徐秋兒哦了聲,便也沒有過去。 姐妹倆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什么,李氏納悶,剛要在喊,屋里頭徐槐挑開門簾,見管平真的要燒火,他想也不想就走了出來,勸道:“管姑娘,你去院里跟秋兒她們待著吧,這種粗活不用你干。” 說話時盯著管平細嫩的手背瞧了兩眼。 “承蒙伯母一家收留,我感激不盡,但若伯母將我當兩位姑娘那樣養(yǎng)著,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伯母不肯讓我?guī)兔?,我只好去城里找事做了?!?/br> 管平面無表情站了起來,對著李氏道。 李氏終于見識到了這姑娘的倔勁兒,連忙將人按了下去,“行行行,今兒個讓你幫我燒火行了吧?不許再提走的事,你以為城里找事情容易???我侄女在侯府當了四年丫鬟,我天天惦記她,怕她被人欺負,今年終于贖身出來了,往后就是砸鍋賣鐵我也不會讓她再去伺候人。你也別想那些,好好在伯母家里住,將來伯母給你找個好婆家?!?/br> 管平神色未變。 徐槐一直盯著她,見此埋怨母親,“娘你瞎說什么。” 一邊留人一邊又說給她找婆家,換誰都得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