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凝香嗯了聲,抱著丈夫睡了。 留仙鎮(zhèn),素月與昭昭娘倆睡得正香,香到窗戶上有細竹管探進來都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走了進來,一身黑衣,臉上也蒙著黑布,只有一雙鳳眼露在外面。 屋里漆黑一片,黑衣人熟門熟路地走到桌子前,摸到火折子,點亮一盞燈。 燈光昏暗,卻能看清楚人了。 他走到炕沿,低頭看被窩里的娘倆,看了好半晌,終于沒忍住,將穿著一身米分紅小衣裳的昭昭抱了起來,點點小臉,再捏捏小手,還親了好幾下。 稀罕夠了,黑衣人慢慢將昭昭放回被窩,抬起身子前,側頭在素月唇上啄了一下。 幫娘倆掩好被子,黑衣人吹了燈,神不知鬼不覺地跨出了屋門,走進院中。 “世子?” 黑暗里,有人低聲詢問接下來要怎么做。 “繼續(xù)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裴景寒生冷如冰,哪還有半分剛剛在屋里對待素月娘倆的柔情? 就是為了女兒,他也要抓到二皇子,永絕后患。 ☆、190|99 “娘,明天還去!” 紅日西斜,驢車進了村子,天空里的將軍也朝陸家那邊落了下去。果兒望著越來越低的將軍,仰頭朝娘親道。小丫頭第一次看到將軍抓兔子,可興奮了。 “明天舅舅得去學堂,得再過一個月才能陪果兒玩呢?!蹦阈χ瘟斯闻畠旱男”亲?。 果兒轉向舅舅,瞅了會兒,小身子往娘親懷里一歪,壞壞地笑,“不帶舅舅!” 舅舅去學堂,她跟爹爹娘親哥哥去放鷹。 阿木會逗外甥女了,佯裝不高興地道:“果兒不等我,那我不給你買糖吃。” jiejie常常給他零錢,阿木都攢著呢,去學堂后,常常從鎮(zhèn)子上買零嘴回家。 “給!”果兒嘴饞,立即跑到舅舅懷里,一屁股坐在了舅舅腿上,說好聽地哄舅舅。 阿南看看舅舅的腿,再看看自己的,發(fā)現(xiàn)他的盤起來沒有舅舅的寬,所以meimei才嫌他的腿坐著不舒服,就想快點長大,能穩(wěn)穩(wěn)地抱著meimei。 驢車到了家,阿木最先跳下去,蹭蹭地朝茅房跑。 阿南嘿嘿地笑,娘親接meimei,他自己爬下驢車,學舅舅那樣顛顛朝新房跑,要去喝水。 翠玉在老院那邊待著,過來同凝香回話,說今天誰誰誰來串門著,見主人不在家就走了。 凝香抱著女兒聽翠丫說話,陸成套好驢車,等了會兒,見主仆倆越聊越多,先回房了。走到水缸前,剛要拿葫蘆瓢舀水喝,忽然聽到屋里有嗚嗚的聲音,像有人被捂住了嘴,陸成只覺得奇怪,暫且沒有多想,納罕地挑開門簾。 “別叫,否則我殺了他?!笔掔笠簧硎茄刈诘厣?,背靠炕沿,一手扭著阿南雙手,一手握著匕首抵住阿南細嫩的脖子,可憐阿南怕疼,歪著身子靠在蕭珞懷里不敢亂動,茫然又害怕地望著爹爹。 陸成挑開簾子時,蕭珞抬眼看他,阿南也抬眼看他,大的滿臉血污,小的臉被男人手掌捂著,兩人都只有那雙鳳眼清清楚楚暴露在了陸成眼皮子底下,因此陸成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兒子有危險,而是…… 怎么會這么像? “爹爹!” 果兒突然跑到灶房門前,小手扶著門板,脆脆地喊爹爹,她也不喜歡聽娘親與翠丫說的話。 陸成瞬間清醒過來,再看一眼被歹人挾持的兒子,扭頭使喚女兒,“爹爹錢袋子掉車上了,果兒去幫爹爹找。” 果兒都走到灶膛前了,一聽爹爹說錢袋子丟了,已經(jīng)明白銅錢能買糖吃的果兒立即轉身,跨出門坎,讓正往這邊走的娘親舅舅陪她一起去找爹爹的錢袋子。 “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陸成迅速跨進東屋,關上門,低聲問。 蕭珞左肩膀的傷口因為抓阿南又裂開了,疼得他直吸氣,他逃到陸家,是因為陸家在東林村邊上,完全是誤打誤撞,認出陸成是馮蘅的丈夫,兩人多少有點淵源,蕭珞略微放低了防備,還算好脾氣地道:“我要在你家養(yǎng)傷,只要你們別走漏消息,我保證不傷人,否則便是你們害死了我,照樣有人會替我報仇,血洗你們一家,你不怕死,盡管試試看?!?/br> 陸成不敢試,這人一看就是被人追殺的,能招惹大禍的人通常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他不敢拿家人冒險。 “阿南別怕,爹爹去找你娘,馬上來救你?!辈幌胂⑼庑?,知道的人就越少越好,勉強安撫住兒子,陸成警告陌生男人別傷到阿南,飛快退了出去。 “你錢袋子真沒在身上?”凝香找了幾遍都沒找到丈夫的錢袋子,牽著果兒往屋里走,見陸成出來,疑惑地問道,“或是落在果園棚子里了?” 可千萬別真丟了,現(xiàn)在陸成出門,身上怎么也裝了五六兩銀子,丟了,凝香心疼。 “在身上,剛剛沒摸到。”陸成沒事人一樣地笑,挨了凝香一記眼刀。 “果兒,你跟舅舅給二奶奶他們送一只兔子去?!标懗擅畠旱男∧X袋,再次安排活兒給她干。 “哥哥呢?”果兒往灶房望了一眼,“哥哥也去?!?/br> “哥哥在換衣裳,果兒跟舅舅去吧,聽話。”陸成熟練地哄道。 果兒有點失望,幸好小丫頭也想跟二奶奶一家炫耀將軍的厲害,乖乖跟著舅舅去送東西了。 孩子們走了,陸成打發(fā)翠丫去老院準備晚飯,他牽著凝香進了灶房,轉身就把門關上了。 “你別胡鬧……”凝香當他不懷好意,防備地道。 陸成神情凝重,把北門也關上,飛快跟她解釋屋里的情形。 凝香腿一軟,差點失力跌倒。 “別怕,咱們按照他說的做,沒事的。”陸成穩(wěn)穩(wěn)扶住她,聲音堅定有力。 丈夫在身邊,凝香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只是小臉依然慘白,緊張地望著門簾,“現(xiàn)在怎么辦?” 陸成握握她手,帶著她走向東屋。 凝香最先看到的也是蕭珞阿南相似的額頭眉眼,眼里露出震驚。 蕭珞當小媳婦認出自己就是當日騎馬問路的人了,苦笑,有氣無力地道:“兩位放心,我言之有信,一旦養(yǎng)好傷,馬上離開,只要你們守口如瓶,我保證不將麻煩引到你們身上?!?/br> “你先放開阿南!”為母則強,眼看著阿南可憐巴巴地被人挾制,凝香急著道。 信任是互相的,蕭珞盯著他們夫妻看了會兒,忽然道:“你叫陸成,陸家總共有三房,你父母早喪,你二叔住你家對門,你三叔入贅城里許家……” 將手下查到的陸家底細,凡是他記得的都報了出來,最后唬道:“我們打聽清楚了才選的你家,我傷勢重必須休養(yǎng),我的屬下先走了,回頭我死在你這里,他自會替我報仇,你們最好別耍小聰明?!?/br> 凝香嚇得渾身發(fā)抖,這人到底是什么來歷?他們聽他的救了他,回頭會不會被對方的仇家追殺? 她完全沒了主意,六神無主地看向陸成。 陸成也怕救了這個招惹了旁人,可他現(xiàn)在沒有選擇。 “放開阿南,我抬你去西屋,只要你別亂動,我保證除了我們一家三口,再不會有人知道你藏在這里。”示意凝香去灶房里盯著,陸成走到蕭珞身邊,只等蕭珞放開阿南,他就扶他。 “阿南是吧,你別哭,也別叫,乖乖的聽你爹娘的話,叔叔保證不殺你?!贝蟮亩甲R趣,蕭珞低頭,哄懷里的男娃到,也是第一次仔細打量阿南的容貌,剛剛只顧著抓人,沒細看。 阿南最厭惡旁人欺負他,也是爹爹在旁邊,男娃膽子更大了,狠狠地瞪著蕭珞。 蕭珞沒有對照,在家也不天天照鏡子,自然沒看出阿南與自己的相似,至于鳳眼,天底下長鳳眼的人多了,那個蒙著黑布假裝刺客還以為他認不出來的裴景寒不就是一個? 心思轉移到了大事上,蕭珞沒有心情再哄孩子,放開阿南,撐著陸成站了起來。 陸成將他挪到了西屋炕上,“你先躺著,我出去安排一下。” 蕭珞沒有阻攔,該說的都說了,他失血過多已是強弩之末,逞強沒有任何用處。 “你先安撫阿南,我去收拾地上的血。”陸成拍拍妻子肩膀,冷靜地道。 凝香兩輩子精力的事情不少,如今麻煩確實躲不開了,她還算鎮(zhèn)定,打開南北門,看眼還在二房院子里跟三個姑姑玩的女兒,凝香坐在門檻上,扶著阿南肩膀,特別認真地道:“阿南記住娘的話,別告訴任何人西屋有人,meimei也不行,知道嗎?” 阿南不愿意,那是壞人,他不想壞人住在自己的家。 但他也不行違背娘親,鳳眼委屈地盯著娘親,無聲地詢問。 凝香親親兒子腦頂,捧著他臉小聲道:“阿南說了,讓別人知道了,壞人就會殺了爹爹娘親,舅舅,meimei,姑姑,二叔三叔,還有你,他都殺,阿南,你想咱們一家都死了嗎?” 阿南終于害怕了,豆大的淚珠滾出來,撲到娘親懷里哭,“娘你別死……” 凝香眼里也轉了淚,抱住兒子再次囑咐道:“阿南別說出去,咱們就誰都不用死,懂了嗎?” 阿南哭著點頭。 而距離東林村五六里外的北河邊上,幾個黑衣人正跪在裴景寒面前回稟,“世子,我等親眼看見他逃到了這邊,以他的傷勢,絕不可能逃出方圓十里地,十有八成藏到哪戶農家了。” 裴景寒望著嘩嘩東流的河水。 方圓十里之內,有一個鎮(zhèn)子,六七個村莊,農戶太多,不可能一家一家地找。 “吩咐下去,在幾處村子外圍盯梢,特別是去鎮(zhèn)上醫(yī)館買藥的,一旦有可疑情況,立即來報我。另派人手繼續(xù)往遠處搜查,每條路上都安排人巡視。” 關系到裴家眾人的前程,裴景寒不得不謹慎,否則放虎歸山,裴家注定不得善終。 “屬下遵命!”黑衣人低聲領命,分頭行動去了。 裴景寒站在山崖下,想到這幾日的追捕,心中升起疑惑。 為何二皇子對這片地帶仿佛非常熟悉?如果不是他抄了幾次近路,他們不會跟丟人。 目光落到峭壁上一簇干枯的野草,裴景寒心中一動,想到了曾經(jīng)跪在這里求他的女人。 凝香就住在附近。 她嫁到了東林村,娘家在柳溪村,有她幫忙暗查,至少能排除兩個村的嫌棄,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更是事半功倍。 ☆、191|99 蕭珞肩膀中了箭,陸成沒處理過,可不能去鎮(zhèn)上請郎中,只能由他幫蕭珞拔.出斷箭。 “動手吧。”見陸成盯著自己的傷口,蕭珞很平靜地道,用一種“不用客氣”的眼神看著陸成。 陸成殺過好幾次豬了,也放過不知多少次鷹,更血腥的都見過,既然蕭珞放話了,他就真的沒有客氣,特別冷靜特別迅速特別不憐香惜玉地將那斷箭拔了出來。憐香惜玉啥,蕭珞不是凝香,疼不疼他都不在乎,陸成也不是凝香,那么心地善良。 蕭珞悶哼一聲,眉頭深深蹙起,翹著還算冷靜,藏在身側的手都快把炕褥抓出洞了。 陸成無動于衷,抓起紗布堵住他傷口,幫他止血。 “你們家?guī)讉€孩子?”蕭珞疼,聽院子里有孩子玩鬧聲,他沒話找話,試圖轉移注意力。 “你的手下沒告訴你?”陸成嘲諷地道。 “嗯,記起來了,三個?!笔掔蠡叵肽翘燔嚿峡吹降暮⒆?,似乎兩個男娃一個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