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有蔥!” “我挑了還不行嗎?!蔽矣肿屝《狭艘煌耄托慕o他挑了蔥花,“兩兄弟都是不吃蔥的,果然是一家人?!?/br> “渣渣。”水東流的聲音竟然難得的柔和起來,“我從不會殺無辜的人。剛才那人和韓護法做戲,已然是和他一路貨色。我不取他性命,日后他也會伺機殺我?!?/br> 我點點頭,“我明白?!?/br> 行走江湖,道義在兩邊,利字擺中間。對方?jīng)]了道義,那自己還和對方說這些做什么。 吃過東西,水東流在路上直接攔了輛馬車,見他仔細看馬,準備買下馬車。我前后看了看,見對面有綢緞鋪子,跑過去買了一匹布,將流光劍裹好。不管玉狐貍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它看起來價值不菲,為免再被賊人盯上,就暫時這么裹著吧,抽出來還是很方便的。 從鋪子出來,見兩三人正往隔壁藥鋪走。我眨眨眼,默默背身,后頭還是有冷聲飄來,“喲,這不是細作小能手,花梨姑娘嘛?!?/br> 師兄的聲音分外刺耳,我背身不答。又聽見師姐低聲勸“師兄……”。一會又是另一個師兄冷冰冰的聲音“師父被你重傷,華山派也成了大笑話,你倒是從此逍遙了”。 我吐納一氣,提步往前走,師兄們追了上來,攔了我的去路。 “花梨,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為了一己私利背棄同門,十年情義都可以不要了嗎?” “她若有良心,哪里會做出欺師滅祖的事?!?/br> 轉(zhuǎn)眼看見有其他門派弟子陸續(xù)過來,我齜牙,“快滾,不然揍斷你們?nèi)吖??!?/br> 師姐氣的大喝,“梨子!” 我咬了咬牙,迫不得已打傷了師父,難道現(xiàn)在還要當(dāng)著別人的面?zhèn)麄?,再演一出戲嗎。想到要出手,已?jīng)酸軟無力。正糾結(jié),辮子已被人一扯,馬蹄聲叮咚停下。水東流斜斜看來,“走?!?/br> 眾人見水東流在,也沒敢上前。我松了一氣,跳上馬車,師姐已追了上來,“梨子,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我用力抱著劍坐在他一旁,沒敢回頭,愣神看著前方。 從獨自下山的那時起,就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吧。 眼前往事交疊,景象越來越清晰。師兄說的沒錯,十年情義,哪里能全都斷了。 越想越心酸,等發(fā)現(xiàn)眼前越來越黑,抬頭看看天,已經(jīng)全黑了??粗邦^的路,我瞇眼細看,“水粽子,這是哪里?” 水東流也瞇眼,“看你一直神傷,如此君子的我不忍打擾,一時忘了問往哪里走了……” “說通俗易懂的人話好嗎?” “我們迷路了?!?/br> “嗚嗚嗚?!?/br> 心里更悲傷了,再也不要跟個路癡一起同行。在我悲傷憤懣之際,馬車疾奔而行,已經(jīng)脫離山道,往一條小道飛奔。一塊大石碑立在岔路口,被烏云遮蔽的月光灑了一片銀白在印刻著血紅大字的石碑上,分外觸目驚心—— 惡人谷。 第23章 同生共死 事實證明身邊有個路癡,就算自己再苦再累也不能苦了他去趕路。我點亮燈籠交給他,鄭重接過韁繩,語重心長道,“水東流,就算你武力值天下無敵,但是也不能這么囂張的,知道嗎?” “噢?!?/br> “求你進行深刻的反省?!?/br> 水東流笑笑,倚在馬車上,一手提著燈籠逍遙模樣,“說不定又會有奇遇呢?” 我扯了扯嘴角,難道還想把這個當(dāng)做快活林第二嗎,世上哪有這么多奇遇。 晚風(fēng)拂來,消散了夏夜酷熱。 水東流說道,“惡人谷在三十年前就已經(jīng)沒惡人了,如今不過是個空殼。從這里穿過去,應(yīng)該就能見到大路了?!?/br> “但是聽聞當(dāng)年這里惡人街鼎盛繁榮,為防外敵,設(shè)下了許多陷阱,我怕一個不小心中招。” 馬車駛進惡人谷,往前二十丈,就見到了傳聞中的惡人街。 這里街道寬敞,兩邊樓房皆是高于五層,甚至有高至七層的。探頭看去,斗拱交錯,巍然而立,一派軒昂壯麗。只是藤蔓攀附其上,在月光下徒增詭異,寂靜得讓人心生怯意。 “渣渣,今晚在這里歇腳吧?!?/br> 我手一抖,“水粽子,不作死就不會死呀!” 拗不過他,還是在一個沒有青藤纏繞的地方停下了馬車。水東流竟然還露出欣賞的神情,“找到一個好地方,以后夏日來這里避暑好了?!?/br> 抓緊他的胳膊走進里面,灰塵都有三尺厚了,蜘蛛網(wǎng)也交錯滿屋。取了燈籠罩子,一路灼燒蜘蛛網(wǎng),前后找了找,沒看見房間。又往樓上去,才見到床。那床上竟然還有被子,只是抬手一彈,撲了滿臉的灰。 “這里根本沒法睡,我去后院打水擦擦?!?/br> 又忙活了半個時辰,才終于收拾出一寸干凈之地。因是夏日,被子可以不用,將就一晚足夠了。 水東流站在窗前往外看去,半晌才回身,“當(dāng)年這里繁盛時,四面華燈亮起,一定漂亮壯觀。” 稍稍一想,已經(jīng)能想到當(dāng)年壯麗夜景。屋子緊貼峭壁,身處谷底,如果亮起夜燈,從上往下看,看著團團亮光,也不知是會有怎樣的心思。 在江湖行走,偶爾能聽見他們說起惡人谷的事。當(dāng)年江湖最惡名昭彰的大反派,匯聚天下最頂尖的殺手,殺人無數(shù)。后來似乎是內(nèi)訌,最終導(dǎo)致門派落敗,從此銷聲匿跡。 “水東流,你還記不記得住在惡人谷的門派叫什么?” “飛舞門?!?/br> “有個活躍江湖的殺手組織舞門我倒是知道。” “嗯?!?/br>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山谷的關(guān)系,街道又是對流風(fēng),半夜被冷醒了。隱約還聽見悠悠歌聲,由遠及近,十分鬼魅。我哆哆嗦嗦下了地,蹲在水東流一邊,“水粽子,你聽見鬼叫沒?” 水東流嗓音里還滿是倦意,“渣渣不要鬧,快睡覺。你再亂跑我就霸占你的床了?!?/br> 片刻就又呼吸均勻睡了過去。我捏了捏他的胳膊,豬頭,還說是高高手,這么清楚的歌聲都沒聽見。 我抓著劍小心走到窗邊,已是愣神。 那白日冷清的街道已繁華艷艷,流光溢彩。高樓亮起華磴,如主燈點耀整條大道,燈火通亮,聲響琳瑯,靡靡而不絕于耳。 對面有歌姬坐于高臺執(zhí)了琵琶,柔荑素手輕起弦音,開聲如冷玉敲冰石,悠長清脆——“一葉舟,五湖游,鬧垓垓不如歸去休。紅蓼灘頭,白鷺沙鷗,正值著明月洞庭秋……趁西風(fēng)閑袖手,重整理釣魚鉤……” 歡聲笑語,如墜夢境。 不對!我猛地搖搖頭,這就是夢境,頓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驚的踉蹌回屋,狂搖水東流,“水粽子!完蛋了,見鬼了,你快醒醒?!?/br> 修長有力的手一把扯了我,直直拽到地上,水東流愉快道,“我去睡床了,這個窩給你?!?/br> “……”我怒了,“水東流!” 他嘆氣,“渣渣,就算外頭鬧鬼又如何,他們沒上來,就說明還摸不清我們的底細,你大驚小怪,才讓他們覺得有機可趁。聽我的話,乖乖睡覺,我會好好聽著外面的動靜?!?/br> 如此淡定簡直是將我襯托的像個戰(zhàn)斗力負五渣。我吸了吸鼻子,太詭異了,實在太詭異,如此詭異如何能安睡。默默抓了他的手,低聲,“你睡吧,讓我抓著手就好?!?/br> 如此,至少知道他在身邊。 水東流默了默,“借個肩膀給你。” 我大喜,美好的肩膀君,立刻抱住。外面的歌聲雖然仍舊奇怪,但是卻覺美妙起來。 水東流起身往外看去,也頓了片刻,唇角已是抿高,“好厲害的幻術(shù)?!?/br> “所以那些都是假的?” “嗯。施陣的人就在附近,如果不是我們內(nèi)力深厚,早被歌聲吸引,然后進入陣法漩渦中,最后被趁機殺死。簡直就是……在夢中被殺,神不知鬼不覺。” 聽起來似乎很厲害呀。我將他胳膊抱的更緊,“那怎么辦?” “我去找那人,你在屋里?!?/br> “水粽子!” “……渣渣,你怎么總想著跟我一起去作死?!?/br> 語氣太無奈,我大笑,這種忽然想親他一口的沖動實在要不得。 事實證明當(dāng)一個人輕功不錯的時候,門就是多余的。和他從窗戶跳上屋頂,因月色皎潔,遠處也依稀能看得見。 本以為他要四處搜尋,誰想拉了我的手就坐下了,聽起曲來,“那姑娘唱的不錯?!?/br> “……”一口老血哽在喉。 坐了半晌,夜風(fēng)太冷,往他身旁挨。終于知道為什么他沒在半夜冷醒了,裹的手指頭都不露一個,會冷才怪,“水粽子,你一定是有潔癖,那你以后成親了怎么辦,不讓你夫人碰了嗎?” “渣渣乖,等我有了夫人你再cao心?!?/br> “那時就晚了?!?/br> 我倆說著話,越說越困,幾乎枕在他臂上睡著了。那琵琶聲響忽然做大,刺進耳畔瞬間精神了,揉揉耳朵。 “找到了?!?/br> 水東流起身往下墜去,直沖那歌姬。我蹲在屋檐認真看去,卻一瞬變了方向,一掌重擊在那柱子上。那柱子竟然慘叫一聲,幻化了人形。水東流扼住他的喉嚨,整條街道立刻沒了亮光,歌姬樂曲也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忍不住驚嘆,江湖上竟然還有如此強大的幻術(shù)師,竟不曾聽過。跑到他身邊,戳了戳幻術(shù)師的臉和身體,是活生生的,不是幻景。 水東流冷聲,“你為何要算計我們?” 那人目光狠戾,臉略顯蒼老,卻并沒有要吐露的意思,“勸你及早放手,還可留你們一條全尸。” “嘖?!蔽彝葱募彩讚u頭,“老爺爺,他現(xiàn)在一根手指就要你的命了,你還敢大放厥詞?” 水東流面色忽然微變,“渣渣,去欄桿那往下看看。” 這里是三樓,又沒了幻境,看下去該是一片漆黑吧。百思不得其解走到那,越走就越不對勁。 冷……很冷,不是山谷吹來的風(fēng)冷,而是那隱約撲來的殺氣…… 我稍稍伸出個腦袋,就見那原本空蕩的街道,已經(jīng)站滿了人,或許是因為都是黑色勁裝,臉又白凈,在月色下乍看,還以為是一顆顆腦袋漂浮,還全都直勾勾盯來,手中的劍寒光熠熠。 我僵硬的收回腦袋,走回水東流身邊,艱難道,“好、好多看起來武力值超強的人?!?/br> 幻術(shù)師冷笑,“擅闖惡人谷者,死。當(dāng)年武林五大高手強闖,也無一生還,我勸你們別做多余反抗,否則全尸難留?!?/br> 那柵欄處已有人上來,我警惕看去,是個老婆婆。水東流點了他的xue道,才道,“前輩,我們無意冒犯,只是途徑此處?!?/br> 那婆婆面相并不和善,每道淺深皺紋都似沉淀了風(fēng)霜,開口說話,聲音緩和而頗有力道,“沒有人可以安然從惡人谷離開,你們既來之,便在地下長留吧?!?/br> 水東流說道,“你讓我們走,我放了這位前輩?!?/br> 老婆婆冷冷大笑,“你竟和我們談條件?倒是有膽量。一命換一命,這個江湖規(guī)矩你不會不懂。你是要自己死,還是要她死,選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