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真的俞曉魚就好似一面鏡子,對比著她的不堪與惡毒,讓她無處遁形,無處躲閃。 下意識的,假曉魚只能用帶著潔白手套的手掌捂住臉,不讓眾人去看自己這張假冒的贗品臉。 這種感覺既羞愧又難堪,仿佛將丑聞昭告了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所有人都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譴責她。 “假冒我的身份很有趣嗎?”俞曉魚雖站在低處,是一名冒昧而來的不速之客,可她渾身泠然的氣場散開,竟每一個人會質疑她的身份。 只是這一場好戲才剛剛打響警槍。 沈暢還是一貫的冷靜自然,即使戲被戳穿了,也還是有良好的演員素養(yǎng)以及近乎完美的臨場反應。他揚手猛地就給了假曉魚一巴掌,佯裝愕然道:“你騙了我,你不是真的俞曉魚,你究竟是誰?!” 假曉魚沒想到自己會挨上沈暢這一巴掌,她咬死下唇,唇瓣很快就泛出幾點血珠,血腥味充斥著她的口腔,刺激著她的大腦皮層。 她還來不及倒戈,居然就被沈暢這樣賣了。 這個男人……果然是如她所想的那般陰冷惡毒! 可惜她的嗓子毀了,有口難辯,百般呵斥也完全無法出聲辯解一句。 如果要給她安插罪名,她也無權否認,只能背下這個黑鍋,還沈暢一個“清白”。 祁言對沈暢演的這一出戲恍若未聞,他揚手,食指微立,命人將至關重要的一個女人帶進來。 當時就是這個女人親手將俞曉魚推下水澗的,而且是受命于沈暢。 那時的情形,俞曉魚永世難忘。 女人被人推進了教堂。 她踩在嫣紅刺目的紅地毯上,一路踉踉蹌蹌行來。 整個婚禮現場置辦的華美精致,就連兩側都擺滿了石架,架上盡是鮮花與鏤空雕刻的蠟燭,彌漫著令人心安的薰衣草精油香味。 她從前,也是渴望過和沈暢結婚,一起步入這個圣殿的。 甚至在情動時,沈暢也曾夸口許諾過婚禮的事情。 一切不過是一場黃粱大夢,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女人閉上眼,心底無比懊悔。 就像是現在,明明沈暢身邊的人也不是俞曉魚,可就算是其他人結婚,也輪不到她。 她沒有忘記在俞曉魚出事之后,自己被人追殺的樣子。 要不是出了車禍,后被祁言盯上,制造了事發(fā)身亡的假想,她可能真的死在那里了。 女人的眼底逐漸變得清明,她倨傲地挺起脊背,對沈暢微笑。 她勾唇,流露出一抹如同黑色大麗花一般高貴而妖冶的笑容,就像是從前,沈暢所愛的一樣。 女人低語:“沒想到吧?我還活著,我來送你下地獄了,你要和我一起死!” 沈暢冷然的瞳眸驟然縮緊,他一向冷靜自若的眼底終于有一絲松動,他瞇起眼睛,還不知該如何應對。 那個男人果然掌握了一切他所想知道了,終于令他無處翻身了。 但他生性多疑,早就想到了極有可能會有這樣的場面,原本是萬分之一的概率,卻被這個名叫祁言的男人好好利用了。 很好。 他下意識撫向身后的褲袋,隱藏在西裝內的暗角。那里有一個他所需要的小玩意,一切都要靠它翻身。 女人一步步朝他緊逼,她就想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沈暢終于輸了一回。 女人放肆地笑道:“當初俞小姐的失憶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就是你命令我將她推下去,之后再消除了酒店的行蹤,讓警方也找不到你進出酒店的證據,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就是個殺人犯,你不配穿上這身衣冠,你就是個合該遭受千人唾棄萬人咒罵的兇手!” 沈暢深吸一口氣,冷徹的空氣一下子貫穿他的肺腑。 他一步步走下臺階,走近俞曉魚,面有乞求之色:“曉魚,你真的相信她所說的嗎?我那么愛你?!?/br> 俞曉魚摸不清他死到臨頭還要裝什么,剛想出聲呵斥,突然就被沈暢用蠻力拽住手腕,牽扯進懷中,死死困住。 她想呼救,直到太陽xue抵上一個冰冷的事物。 那種金屬質感的物體幾乎要人發(fā)狂,那是一把手槍,能隨時讓人喪失性命的死神鐮刀! 沈暢知道祁言手上有多少證據,他本就不打算垂死掙扎了,只是死前,還需要一個人陪葬!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為什么會輸給這樣的男人,為什么會輸給這樣一個人! 他近乎瘋狂地朝喧嘩的人群大喊:“把門打開,不然我殺了她!” 祁言眉峰微縮,他不敢輕舉妄動,不然按照沈暢的性格一定會殺害俞曉魚,他不是自己,不會對大小姐視若珍寶。 俞父也幾步上前,他氣的曲掌成拳,卻不敢隨意激怒這個近乎癲狂的瘋子:“沈暢,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放開曉魚,放開我女兒!” 不要開槍,絕對不要! 那是他的寶貝女兒,他絕對不能再失去她了! 沈暢笑聲狠戾,頗有幾分冷意:“你們的珍寶???那行,就答應我一個要求?!?/br> 祁言并無二話,他看著被沈暢攬住脖頸,連說話都很困難的俞曉魚,心尖一陣抽疼。 他嚴肅道:“你說,什么都行?!?/br> “給我出去,你給我從前面的高架橋上跳下去,跳到海里,不然我絕對會殺死她?!?/br> 教堂建于一片海中的小島嶼,外側連著跨海大橋,橋在海的正中部位,海水深不可測,并不是區(qū)區(qū)懂水性就能勉強過關的。 何況海深壓強大,人被水黏著無法像是平日那般容易行動。一旦落海,很可能無法就此浮上來,更不要說換氣潛游。 祁言并無二話,他走出去,按照沈暢的意思爬上橋欄。 此處海風很大,吹拂進眼里,帶來一陣咸澀的觸感,使人想流淚。 祁言并不擅長游泳,這是他唯一的短板,沒人知道,包括俞曉魚。 他的大小姐一直以為他無所不會,也無所不能的,所以……不能讓她知道。 俞曉魚幾乎要瘋了,這么高的地方,而且海面深黑,一看就知深淺。 祁言會死的! 他說不定會像是自己所夢到的那樣,潛入海底,被海浪一卷,消失無蹤! 是她,是她害了祁言。 不然也不會是這樣! 警車也還未趕到,無法阻止這場悲劇的釀成。 該怎么辦? 究竟該怎么辦? 那是她的祁言?。?/br> 沈暢笑了:“還不跳嗎?在等什么,在等你大小姐……去死嗎?” 他微微扣動扳機,稍有閃失,子彈就會從中飛出,貫穿俞曉魚的腦部。 祁言閉上眼,他現在是退無可退了。 “如果我跳了,你就會放了她?” 沈暢:“沒錯,你不跳,我現在就殺了她,別和我講條件,我給你三秒鐘,三秒鐘不跳,我先殺了她!你沒有選擇的余地,要么去死,要么……我殺了她?!?/br> 祁言確實沒有任何籌碼和沈暢談,他只能如他所愿。 他迎著風,高聲說:“別怕,曉魚。我擅水性,我不會出事的。所以,好好等我,回來找你。” 死到臨頭,他還笑得出來,給俞曉魚留下了一個溫潤如玉的淺笑。 隨后,面朝大海,縱身一躍。 如同俞曉魚所夢到的那樣,祁言被海浪卷入了茫茫海霧之中。 祁言跳了,沈暢卻沒有如愿松開俞曉魚,他將扳機按響,剛想動作,就被恰巧趕到的警方用遠程□□射中了后腦,當場斃命。 俞曉魚來不及管自己的安危,也不想去看死相凄慘的沈暢。 她幾欲崩潰,朝喧嘩的人群大喊:“來人啊,去救祁言,去救救祁言!” ☆、533| 沈暢死了,是罪有應得,卻搭上一個祁言。 她的祁言在跳海以后就不見蹤跡,再也沒有找到了。 有人說,是沉入海底了;有人說,可能是獲救送往別處救治了。 總之,俞曉魚的管家大人,再也沒有回來了。 俞父有想過再給俞曉魚聘請一名貼身管家,但是都被俞曉魚拒絕了,她開始考各種證,去旅游,甚至是去山區(qū)支教。 俞曉魚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嬌氣,連吃口飯都要享受被人喂的待遇。 不過她始終還是她,還是那個樂觀向上的小姑娘。 是祁言的小姑娘。 那事之后過了一年,俞爭與何喬結婚了,婚禮辦的是中式。 何喬還特意讓俞爭找了十幾個伴郎,為的就是好好讓俞曉魚從之前傷心的往事中走出來。 她將頭紗戴到發(fā)頂,左右擺弄,朝俞曉魚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你看姐這樣美不美?!?/br> “美,特別好看。”俞曉魚也很捧場,給她戴上一副白玉耳環(huán),用手捋了捋何喬的鬢角,說:“怎么?終于想通要嫁給我哥了?” “形勢所逼,迫于無奈??!”何喬這話說的有趣,她朝俞曉魚擠眉弄眼,“我和你說,你有小侄子啦,兩個多月了咩哈哈哈哈!” 俞曉魚抽了抽眼角:“你這下手夠快啊?!?/br> “說真的,你什么時候也生個給我玩玩?”何喬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一下子揭開俞曉魚隱藏許久的傷疤,她結結巴巴補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這么久了,也該靜下心來重新找一個了?!?/br> 不提還沒什么,一提俞曉魚就眼眶發(fā)紅發(fā)熱,她低低應了一聲,笑說:“我知道,等我最近的工作忙好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