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煩躁著，他也就習(xí)慣了。

    梁縈在那邊的輜車上打了一個噴嚏，車內(nèi)的女官看見了，連忙過來，“侯女該不是受涼了吧？”

    上林苑中樹木多，水也多，有時候身邊服侍的宮人不小心，有個疏忽，著涼也是有的。

    “無事?！绷嚎M說話的聲音有些發(fā)悶，她抬手揉了揉鼻子。

    回到長安之后，昌陽帶著女兒就進(jìn)了長信殿，一同前去的還有蔡陽長公主。這兩天廣川長吏入長安，給皇太后和天子帶來好消息，廣川王的庶長子出生了。

    雖然不是嫡出，但也是天子和皇太后的親孫子。皇太后高興的很，想著將這個好消息說給兩個兒女聽。知道女兒們回長安之后，就急匆匆的將人給接了進(jìn)來。

    蔡陽知道女兒和女婿是處不來的，據(jù)她知道的，廣川王后性情烈的很，曾經(jīng)在王宮內(nèi)追著廣川王打，虧得旁人攔下才沒出甚么事。這樣的夫妻能處的來就怪了，尤其廣川王還不缺內(nèi)寵。所以庶子比嫡子早出生也在意料之中。

    就只是蔡陽心里不怎么舒服罷了。

    “告訴趙夫人一句?！遍L信殿內(nèi)，除了兩位長公主和梁縈之外，鄧皇后也在。

    這個孫子算起來也是鄧皇后的孫子，所以鄧皇后來長信殿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唯唯?！编嚮屎蠛?yīng)下。

    曹太后說了幾句話之后，面上露出疲憊之色，鄧皇后極有眼色的退下了。

    待到鄧皇后走了之后，曹太后看向昌陽，“怎么樣，這段時間你相中好的沒有，阿縈都快及笄了！”

    “大母。”梁縈立刻不滿的抗議，“我還小呢，想著在大母和阿母身邊多留一段時日?！绷嚎M知道自己出嫁是不可避免的，人都被她給攏住了，只是現(xiàn)在的年紀(jì)還是有點小，最好還是緩一緩啦，畢竟年紀(jì)小小就開始夫妻生活生孩子，對身體只有害而沒有利處。就是曹太后當(dāng)年生育孩子的時候，也是過了十八的。

    “放心。你大母和阿母才舍不得你出長安呢，就算日后出嫁，也能時常陪伴大母?！辈芴蠖家呀?jīng)想好了，就從長安的那些列侯里選，雖然她覺得讓梁縈做侯夫人實在是委屈了她，但是也好過遠(yuǎn)離長安，三年才能回來一次要強(qiáng)的多。她已經(jīng)送出去一個外孫女了，不能再送出去一個。

    “阿母，你看這個人怎么樣？”昌陽說著就在曹太后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你這和母親說甚么悄悄話呢?！辈剃栆豢淳筒粯芬饬?。

    “我呀，是怕沒選好，讓阿姊笑話！”昌陽和曹太后說完，抬頭和jiejie笑道。

    梁縈不知道昌陽到底是和曹太后說了哪個人的名字。

    “他？”曹太后有些怔忪，“他的確是討你阿兄的喜歡，不過這性子也太跳脫了點?！辈芴笫侵琅畠赫f的那個人的。雖然說前途無量，又是鄧皇后的娘家侄子，和興起的外戚聯(lián)姻也算是不錯了，但是那個性子卻不是很討她喜歡。

    作為夫婿，性格還是要沉穩(wěn)一點好。

    “……”梁縈看到曹太后這么說，心下猜到一點母親提出的那個人是誰了，想起她撩撥鄧不疑的那幾次，就有些想笑。

    “畢竟年少?！辈柸滩蛔≡诓芴竺媲盀猷嚥灰烧f了一句好話，“中宮聰明，她的侄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br>
    “話啊都是你在說，但是還是要看看?！辈芴笄澳_還在說外孫女年紀(jì)不小了，后腳就變成了還要看看。

    老人家年紀(jì)大了，性情就變成小孩子一樣，都要身邊的人哄著。昌陽見狀也知道母親不放心，她也不好說皇后侄子太多好話，免得顯得她有多迫不及待把女兒嫁過去似的。

    “就依照阿母所言?！辈栠@一句就讓曹太后露出了笑臉。

    “這才對！”曹太后笑的開心了，其實她也想在自家的那些侄子里頭挑個好的呢。

    **

    劉殊這幾日來一直都是渾渾噩噩，從上林苑回到長安的江都邸后，就一直郁郁寡歡，甚至那些有關(guān)系的少年找上門來都遇到了她的冷臉，換了平常，這些事絕對不會發(fā)生。

    江都太子擔(dān)心meimei是不是生病了，還專門叫江都邸的人找了疾醫(yī)來看，誰知道疾醫(yī)才進(jìn)了門，就被劉殊給呵斥走了。江都太子聽下面的人說，自家meimei發(fā)了好一通脾氣。他聽后連忙趕過去，瞧見的就是侍女們收拾被劉殊打碎的陶片和漆器。

    漆器和陶器的碎片混在一塊，他讓人快些將這些東西整理好，抬足就走了進(jìn)去，劉殊長發(fā)散亂，撲在榻上，江都太子走過去看她的時候，冷不防她突然抬起來。那張沒有施加半點脂粉的臉上蒼白沒有半點血色，一雙眼睛紅腫著，完全沒有了往常的美艷，江都太子都被她這樣子嚇了一大跳。

    “阿殊！”江都太子自然是知道m(xù)eimei變成這樣到底是為了誰，“天下之下，男子何其多！何必掛念鄧家那個小兒！”

    天底下男人不知道有多少，隨便一抓一大把，不管是江都都城還是長安，憑借他們的身份，隨便挑選！何必就想著鄧不疑那一個！

    劉殊嘴唇抖動著，過了一會將頭埋入到錦枕中大哭起來。

    江都太子看著meimei這樣，心中的怒火噴涌而出，“你且等著，我一定會讓鄧不疑好看！”

    ☆、第69章

    梁縈在宮中陪伴著曹太后，和昌陽蔡陽一起，老人家年紀(jì)大了，不必幾年前那么精神好。再加上天子那里兇險著，誰也不敢放松了。

    為了給曹太后解悶，鄧皇后將宮里的兩個公主和一個皇子都送了過來，除了一個陽邑之外，就算是前任董皇后所出的臨平公主也沒有讓這位老祖母笑一笑。

    曹太后問了幾句之后，就讓保母帶著孩子下去。

    梁縈在曹太后身后塞了一個隱囊，好讓曹太后坐的舒服點。

    “這人喃，眨眨眼，幾十年過去了，一眨眼不知道甚么時候就要到黃泉下了?！辈芴竽昙o(jì)大了，再加上天子的事，難免就有些感嘆。

    “大母怎么會這么想，大母的好日子還長著呢。”梁縈一笑，她知道老人家年紀(jì)大了說這種話發(fā)發(fā)牢sao，不是真的要如何。

    “阿縈也長大了?！辈芴笏坪跸肫鹗裁?，“我聽說上回太子妃去找你了？”

    未央宮的事，曹太后不會特意去問，但是天子和皇太子，老太后就不可能不管了，尤其太子妃還那么陣勢浩大的去抓jian，梁縈休息的宮室也不遠(yuǎn)。想要人不知道都難。

    “嗯，太子妃有些事誤會我了?！绷嚎M一句就將這件事代過去，曹婧畢竟是太子妃，而且父親又是下一任天子要任用的丞相。既然她已經(jīng)當(dāng)場讓那位知道自己和皇太子沒有甚么了，也沒有再在曹太后這里上眼藥。

    看在太子妃是自個侄孫女的面上，曹太后也不會將太子妃怎么樣的。

    “知道你受委屈了?！辈芴笞匀皇锹犐磉叺呐氛f了，雖然說得不是很清楚，但也是太子妃疑心過重，“太子妃算起來年紀(jì)和你差不多，但是到底還是年輕，不穩(wěn)重?！辈芴蟛粫苯诱f自家侄孫女不對，但心里到底還是向著梁縈，畢竟梁縈和孫子孫女們才是在她身邊長大的。

    “看這么幾年能不能變好點?！辈芴笳f起太子妃，面上也沒有多少笑意。她知道太子妃陪著太子給天子一塊侍疾，但這原本就是為人婦應(yīng)當(dāng)做的。

    要是還和現(xiàn)在一樣呢？梁縈腦子里頓時蹦出這么一個想法，她沒有問。反正那個也不是她應(yīng)該cao心的事了。

    “她啊，就是想太多?！辈芴笳f起太子妃重重嘆口氣，“這宮里女人那么多，她眼下不看開一點，將來還有的煩?！?/br>
    “太子妃也只是傾心太子罷了?！绷嚎M從身邊宮人的手里取來棗花蜜水，蜜水還散發(fā)著淺淡的甜香。

    梁縈手里拿著匕，喂曹太后喝蜜水。

    曹太后喝了幾口，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喝了，“這未央宮里頭哪里和外頭一樣？現(xiàn)在女瑩和阿康過成那樣，我這個老婦就算是想要說些甚么都是有心無力。眼下太子妃再出個甚么事來，還真叫人心煩。”

    梁縈知道廣川王和王后過來，廣川王都有庶長子了，廣川王后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這王位的繼承說是有嫡子就立嫡子為太子，無嫡子國除。但這無子國除一項其實也是長安對那些諸侯的管控手段。

    就算國除了，庶子們也是封侯，不會真的不管這些封國王子們。

    梁縈想起張女瑩和劉康，心里也嘆氣，張女瑩從小到大就沒怎么給過她好臉色看，到了這會知道她離婚離不了，劉康哪怕讓她守一輩子活寡，她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頓時也不覺得很高興了。

    長安的任何貴族人家，夫妻都可以和離的，再嫁完全不是問題。但是在天家和王室里，和離是不可能的。王后只能被中央廢黜。

    這輩子鬧的再大，過的再不順心，張女瑩也只能和劉康過下去了。

    “罷了，不說他們?！辈芴笳f起兩個孫子的新婦，眉頭蹙緊，過了一會覺得胸口發(fā)悶，梁縈見她伸手捂住胸口，連忙上前去，給她將那口氣給撫下去。

    “陽邑日后會是你的大嫂，”曹太后握住梁縈的手，和她說起這件事來，“以后記得讓她一點也無妨?！?/br>
    “阿縈知道呢?！绷嚎M聽到曹太后是在說這件事，頓時就笑了，要是別的公主可能還要費點力氣來打交道，但是陽邑的話就不用費那么大的勁兒，畢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

    不過想起陽邑的年紀(jì)比她還小，就要做她大嫂了，想起來的確是有些啼笑皆非。

    “這幾個孩子，大母也就對你最放心?！辈芴笳f了一通，握緊了梁縈的手。梁縈對曹太后笑笑。

    過了一會曹太后合上雙眼睡著了，她讓宮人們上前，將老太后束發(fā)的簪子拔下，蓋上錦被。

    梁縈瞧著曹太后真的睡熟了，才放輕步子，從曹太后身邊出來。

    一出來，梁縈就碰上了昌陽。

    昌陽才從未央宮那里回來，她瞧見女兒就問，“怎么不在大母身邊？”

    “大母方才說了好多話，這會都睡著了?！绷嚎M道。

    “睡著了好。”昌陽聽到母親睡著了，渾身上下都放松下來，她示意女兒和她到另外一間宮室里去，“陛下的病情又加重了。”

    “?。俊绷嚎M知道天子這會有可能撐不過去，但聽昌陽真的這么說了，還是忍不住小小的驚呼。

    “所以啊，太后這會休息一下也好?！辈栂肫鹞囱雽m這會的人仰馬翻就頭疼。

    天子是她的兄長，自然是害怕?lián)牡模墒沁@會她就算一日十二個時辰全部呆在那里沒用，何況還有皇后太子在那里，她就先回來看看母親。

    “來，阿母和你說?！辈栒Z氣里帶著些許急迫，帶著女兒就向另外一間宮室里走去。

    到了宮室內(nèi)，昌陽就屏退宮室內(nèi)的宮人和閹寺，就剩下母女兩個。

    梁縈被昌陽這架勢嚇了一跳，要不是這會長信殿的密室沒有曹太后的命令不能啟用，說不定昌陽還能拉著她進(jìn)密室里頭。

    “母親，這是……”梁縈有些遲疑。

    “阿縈，這一次，說不定陛下是真的不行了。”昌陽也不將話說死，但是天子得的病根本就沒辦法痊愈。太醫(yī)署的那些人，不過是拿著良藥將天子的命吊著。過那么一段時間就會撐不下去了。

    “陛下已經(jīng)召見御史大夫等人?！辈柸嗽谖囱雽m，自然消息靈通，天子都將三公九卿見了個面，還帶著皇太子一起。這里頭的用意還能不明白？

    “這?！绷嚎M聽昌陽這么說，知道天子可能真的挺不過去，有很多時候病人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壽命到底還剩下多少。天子這樣已經(jīng)是在安排身后事了。

    “哎?！辈栔刂貒@口氣，“天命如此，看來是無法了?！?/br>
    “那么母親打算……”梁縈看向昌陽，昌陽之所以能夠在長安過的如此舒服，很大的原由就是她是天子一母同胞的meimei。

    有個天子兄長遠(yuǎn)遠(yuǎn)要比有個天子侄子有利的多。天子如今要眼瞧著不行了，昌陽自然是要和以前不一樣。

    “你和鄧侍中如何？”昌陽聽女兒問起這個，立刻詢問道。

    “阿母？”梁縈怔怔看著昌陽，“怎么說起鄧侍中來了？”

    “阿母看得出來，鄧侍中對你有意。”昌陽道，就皇后侄子那個性子，只要有女兒的地方，一雙眼睛就盯著她不放，唯恐一個眨眼，人就從面前不見了。

    “……他有意無意的，和我有甚么關(guān)系？”梁縈垂下頭，手指攪著自己腰下串著玉環(huán)的絲絳。昌陽知道的到底還是少了，要是知道她在上林苑的時候就把鄧不疑來來回回撩撥的恨不得嘴上起泡，會不會嚇暈過去。

    “鄧侍中，人年輕，相貌也長得好?！闭f到這里，昌陽想起自己見到的那個鄧家女，輕笑了一聲，這鄧家人還真出相貌好的人。從鄧皇后到下面的小輩，長相秀麗甚至美艷的還真不少。

    當(dāng)然，她的女兒也不差。

    “雖然性情還是有些跳脫，不過人年輕嘛，都是那回事?！辈柖家呀?jīng)看中鄧不疑了，哪怕長安里頭的人都說鄧不疑孤傲，她也覺得不過是年輕人的毛病，等到時間長了就好了。哪個人年輕的時候沒有些臭毛病，就是皇太子這會都還在一個勁的闖禍。鄧不疑都不算什么了。

    梁縈聽著昌陽真的越來越將鄧不疑當(dāng)做女婿看，嚇了一大跳，她目前還只是將鄧不疑當(dāng)男友相處，還沒想著要怎么樣呢！

    “更何況，他是中宮內(nèi)侄，除去那些宗室出身的王侯，他也是個不錯的人選了?！辈栒f到這句的時候，面上露出微笑來。她看重鄧不疑的原因也就是這個，鄧不疑已經(jīng)是列侯，他受天子喜愛，和皇太子又是一塊長大的，情分不是旁人能比的上，將來還有一個做皇太后的姑母，顯赫是絕對跑不掉的。

    “阿母，這事還是先緩一緩?！绷嚎M想了一下道，“大母那里還不知道會如何說?！?/br>
    她的昏事也不是昌陽一拍腦袋就能定下，她父親陰平侯那里早就丟開了，不管是梁武還是樊氏本人基本上沒有說話的份，能有發(fā)言權(quán)的只有曹太后。

    而曹太后似乎對鄧不疑的性情一直不放心。

    “而且此刻陛下重病，最好還是別說?！绷嚎M道。

    “你呀，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昌陽看著女兒似乎也不是不喜歡鄧不疑，心下松了一口氣，若是女兒真的不喜歡鄧不疑，甚至是厭惡，那么她再想女兒嫁到鄧家去也只能緩一緩。姊姊蔡陽能夠直接將兒女親事定下，她多少想著小夫妻日后能過的好，要是成廣川王夫妻那樣的，真的是讓母親頭疼。

    昌陽可是看著蔡陽為著這對小夫妻坐立難安。作為婆母的趙夫人倒是一攤手推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