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余爾點頭:“請進?!?/br> 服務生推著餐車進來,擺好餐具后請余爾就座用餐,她走過去的時候,對方體貼地為她拉開了座椅。余爾卻沒坐,從錢包里拿出好幾張嶄新的紅色大鈔遞給他:“不用服務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謝謝白太太?!狈丈Σ[瞇接過,請她在賬單上簽了字,禮貌地道別離開。 為了不顯得太孤獨,余爾叫了很豐盛的菜肴,打扮得也很漂亮,然后一個人對著無聊的直播內容享受豐盛的午餐。 只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吃飯,胃口到底是不如有人陪伴的時候好,她吃了很久,最終卻沒吃多少,許多東西都剩下了,很是浪費。 白經池打來電話的時候,她倒了杯酒正慢慢淺酌,才喝了兩口卻好像已經有了醉意,說話的聲音聽著都輕飄飄的。 “還在睡?”白經池問。 “沒有哇,我在吃飯,好多,吃不完。”余爾窩在座椅上,右手握著酒杯晃晃悠悠地,“你吃飯了沒有?” “正要去吃呢?!卑捉洺厮坪踉谧呗?,電話中能聽見周圍雜亂的腳步聲,有人還在說著嗚哩哇啦的英文?!盁o聊的話就出來逛逛,下午結束了我去接你?!?/br> “哦?!庇酄桙c頭,體貼地說,“你快陪教授去吃飯吧。” 白經池“恩”了一聲,記起今天凌晨接到的那個電話,想了想,還是沒告訴她。 哪怕直播過程很無聊,余爾還是一直看到了下午,然后如愿以償地在鏡頭里看到了白先生,幾位教授和知名學者演講之后,他被邀請上臺發(fā)言。這樣學術性的場合,他作為一個商人上臺發(fā)言,臺下的反應居然相當熱烈。 他站在半人高的講臺后面,身上穿的是她在最好的西服店為他定制的手工西裝,領帶也是她早上親手給他搭配的,那張臉五年來她日夜相對,英挺的眉眼和輪廓她昨晚還曾細細吻過,明明每一處都是她無比熟悉的,但又好像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 他說的專業(yè)術語余爾一個都沒聽懂,或者說每一個字她都沒有聽進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看著鏡頭里的白先生,越來越恍惚。 他的發(fā)言簡單精煉,幾分鐘就結束了,余爾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從講臺上走下來,消失在鏡頭邊緣,才猛然間醒悟。 她從未見過這樣神采飛揚的白先生。就連他剛剛下最后一層臺階時那輕盈的一跳,都是她從未見過的活潑姿態(tài)。 她記憶里的白先生,總是沉靜穩(wěn)重、不動聲色的樣子,尤其是這幾年,對人越來越冷淡,有時甚至稱得上冷漠,無論生氣還是開心他都不會有太明顯的表情,最多皺皺眉頭,抑或微微揚起唇角,連大笑都未曾有過。 電視里的講臺上已經換了另一位青年才俊,余爾關掉電視,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關家老宅,二樓里面的房間里,關衡聽完手下的匯報,氣得大罵了一通,最后咬牙切齒地說:“你們這群飯桶!查了一個月才找到人,現(xiàn)在告訴我跟丟了?給老子查清楚從誰那兒走漏的消息!還有抓到的那幾個人,給老子好好審!審不出來你們全給我卷鋪蓋滾蛋!” 罵完掛斷電話,用力將手機摔到了床上。 下一秒,鈴聲大作,剛xiele憤的男人瞬間又暴怒,在床腳狠狠踹了兩下,走過去把電話撿起來,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罵了句:“草!” 他深吸一口氣,收起臉上極度不耐煩的情緒,清了清嗓子接起來,聲音已經變得柔情似水:“喂,淼淼?!?/br> “阿衡,那些人抓到了嗎?”封淼淼怯生生地問。 關衡捏了捏眉心,往沙發(fā)上一靠,不耐煩地閉上眼睛。這女人也不知道是自己智商低還是當他智商低,出事之前和現(xiàn)在完全兩副嘴臉,裝柔弱就裝柔弱,這么低劣的演技,當他是瞎的嗎? “跑了一個,其他的都抓到了,小張正在審,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 “恩,阿衡,我相信你?!狈忭淀弟浿曇魡枺澳悄闶裁磿r候回來???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嗎?” “沒有,事情有點棘手,這個急不得,得慢慢來?!标P衡翹著二郎腿道。 這邊有老爺子坐鎮(zhèn),哪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來處理,不過是找了個借口逃離c市而已,他現(xiàn)在總算明白說“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這句話的人是什么心態(tài)了,因為他現(xiàn)在剛好相反。 因為一個人,討厭一座城。 封淼淼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乖巧道:“那你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幫我向爺爺問好?!?/br> 掛了電話,封淼淼臉上堆起的笑容瞬間消失,把手機扔到一邊去,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查了這么長時間還沒結果,她都快著急死了!那個跑掉的又是誰?如果是刺刀,那也太讓人窩火了! 心里急得要死,封淼淼卻沒膽子催關衡,等到晚上依舊沒有消息,關衡不聯(lián)系她,也沒有回來的意思,封淼淼坐不住了。她給小張打了電話,但他是關衡的人,什么話也套不出來。 封淼淼又著急又生氣,直接定了機票飛往b市。 關家老宅卻是不能去的。她跟關衡說是訂了婚,其實只是兩家父母的口頭約定,關家現(xiàn)在還是老爺子當家做主,他又最疼關衡這個小孫子,對這門婚事一直不滿意,他一天不松口,這事一天就定不下來。 封淼淼這次過來,一是著急調查刺刀的事,二來也想找個機會拜訪一下關老爺子,能討得他歡心答應她跟關衡的婚事最好不過了。 好巧不巧,她到達酒店的時候,剛好遇到余爾,她穿得漂漂亮亮地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人。 計程車停下,封淼淼付了車費下車,門童過來幫她拿了行李箱,拖入酒店,封淼淼正打算朝余爾走過去,一輛黑色轎車在她面前停下,身姿筆挺的男人從后座下來,余爾笑著抱住他,男人在她額頭溫柔一吻,兩人又親熱地上車離去。 封淼淼看著車子遠去,眼中滿是嫉恨。 入住手續(xù)辦完,封淼淼第一時間給關衡打了電話,關衡聽到她人已經在b市,意料之中的驚訝:“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啊。”封淼淼在房間里四處看了一遍,“你一來好久不回去,我想你,早就打算過來看看你了,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中午打電話的時候就沒告訴你?!?/br> 關衡“哈”了一聲,故作為難道:“這樣啊,但是我今天晚上要跟爺爺去見一個客人……” 封淼淼立刻貼心表示:“沒關系的,正事要緊,我等你啦。” 尾音上揚,帶了一點可愛的娃娃音,聽在關衡耳里卻只覺得一陣惡寒,他把電話拉遠,喊了一聲“爺爺,叫我干嘛”,然后一陣窸窸窣窣不甚清晰的聲音過后,他又滿含歉意地對著電話道:“爺爺叫我,我先過去了,寶貝兒餓了自己叫東西吃?!?/br> “恩恩?!狈忭淀倒郧蓱?,掛了電話又立刻頹下臉。 坐了一會兒,想起表姐前幾天說來b市參加一個什么交流會,現(xiàn)在已經是晚飯時間,應該結束了,封淼淼調出通訊錄,撥了一個電話。 半個小時后,封淼淼打車到達一家私房菜館,邁進簡單而古樸的木門,遠遠就看到南嘉在沖她招手。她笑著小跑過去,在對面坐下,親熱地叫了一聲“表姐”。 南嘉給她倒了一杯茶:“怎么突然跑這兒來了?” “千里尋夫唄?!狈忭淀甸_玩笑道,不過臉上的表情有些煩躁。 南嘉看出來了,問她:“怎么心情不好?沒尋著?” “他在忙?!狈忭淀岛攘艘豢诓?,皺著眉頭往杯子里瞧了瞧,有些嫌棄地放到了一邊去,“其實不是因為他啦?!彼龂@了一口氣,也許是因為心里太煩悶所以急于找個人傾訴,她看看南嘉,終于小聲說,“表姐,有件煩心事兒,我想跟你說說,你能不能答應我,不告訴別人,也別因為這個看不起我?” 南嘉詫異了一下,又點頭:“當然,你還信不過我嗎?” 這家餐館人不多,包廂里也足夠安靜,南嘉靜靜聽完封淼淼的傾訴,握著她的手,像是無聲的安撫。她從頭到尾神色平靜,但在聽到余爾名字時心中翻起的駭浪,無人知曉。 她溫柔的眼神讓封淼淼十分感動,不自覺將自己的煩擾和憤恨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 聽封淼淼說到被抓的小弟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幕后主使,刺刀逃脫之后調查就會陷入僵局,可能很難查到余爾身上去,南嘉垂了垂眼,平靜地說:“既然查不到,那就直接告訴你未婚夫吧。” 封淼淼顯然早就想過這個方法了,搖頭道:“不行,我從一開始就騙他說我不知道,現(xiàn)在說出來,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南嘉極輕地笑了下:“傻瓜,說話是講究方法的?!?/br> ☆、chapter 32 凌晨四點,裝修精致典雅的酒店房間里,關衡立在床邊,抱著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女人柔聲安慰。夜色闌珊,天邊已經隱隱泛起魚肚白,關衡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封淼淼做噩夢了,跟幾個發(fā)小在ktv玩得正high的時候接到她的電話,他不得不收斂起脾氣,二十四孝男友一樣匆匆趕過來安慰她,走的時候還被發(fā)小們嘲笑了個遍。 封淼淼在他懷里嚶嚶啜泣,關衡耐著性子聽她傾訴她做的噩夢,直到從她口中聽到那句有些可笑的話,關衡忍不住發(fā)笑:“你說,你那天聽到他們打電話,叫對方y(tǒng)u小姐?” 封淼淼仰著臉,楚楚可憐地點頭。見他似乎有些不信,又補充道,“剛剛又夢見了那天的事,我才記起來?!?/br> “yu?哪個yu?”關衡垂眸盯著她,“你認識姓yu的人嗎?” 封淼淼猶豫著點頭:“姓yu的我只認識一個。她抬頭望著關衡,“……余爾?!?/br> 關衡看了她半天,直看得封淼淼忍不住忐忑起來,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她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這么對你?” …… 交流會持續(xù)了兩天,白經池的三天假期也剛好結束。啟程回c市之前,他以朋友的名義邀請愛默生教授到c市去游玩,愛默生爽快答應了,不過他在b市還有工作沒有完成,先與白經池約定好了時間。 也許是因為重新?lián)炱鹆俗類鄣膶I(yè),白經池這兩天過得相當的志得意滿,余爾卻心情欠佳,只是為了不影響他的心情,努力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 回城的飛機上遇到年輕可人的漂亮姑娘來搭訕,大約是也參加了這兩天的交流會,言語間對白經池很崇拜的樣子。余爾看了一眼就轉開視線,望著窗外層層疊疊的白云,聽耳邊他們熱切地討論著那些她不懂的專業(yè)名詞。 白經池遞了眼罩過來:“困了就睡會吧?!?/br> 你跟漂亮姑娘聊那么嗨,就讓我睡覺!余爾生氣地接過來,往眼鏡上一蒙,拿后腦勺對著他。 正在拿小毛毯的白經池沒注意到她氣鼓鼓的表情,細心地給她蓋上,只隔了一條過道的女生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等他轉過身來,立刻又拿之前想好的問題來問,白經池禮貌地回答完,然后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太太睡了。” 女生很通情達理地笑:“恩恩,那我不打擾你們了?!?/br> 白經池點頭:“謝謝?!?/br> 下飛機的時候那個女生又拜托白經池幫忙拿了一下行李,余爾一聲不吭先下了飛機,拉著自己的小皮箱走得飛快,白經池在登機橋上才追上她,“你在鬧什么?” 余爾看到他眉眼間按捺的不耐,低頭沉默半晌,才說:“對不起,起床氣?!?/br> 假期結束,公務繁忙的白經池第二天就去上班了,余爾去把白球球接了回來,爸媽都笑瞇瞇地問她玩得怎么樣,余爾笑著說很好,撿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說給他們聽,晚上還是拒絕了他們留她吃飯的意思,帶著白球球回了家。 路過藥店的時候,她停車下去買了驗孕棒。這個月還沒到例假的日子,但她已經等不及了。 回家放下白球球,帶著極端復雜的心情立刻進了廁所檢驗,結果是醒目的一條杠,那一瞬間真真切切感到了失落。 她多想有個孩子。 愛默生教授是在兩天后到達c市,白經池親自到機場去接,同行的還有作為助理的宋清微和教授這次中國行特地帶在身邊的兩個學生:金發(fā)卷發(fā)的andrew和棕色頭發(fā)藍色瞳孔的leif,后面跟著交流會結束后專門留在b市陪教授的南嘉。 andrew老遠就朝白經池揮起手,一行人走過來打了招呼,愛默生教授心情也很好,跟andrew一樣,給了白經池一個大大的擁抱。南嘉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白經池挨了兩個熊抱,哭笑不得:“歡迎你們到c市來。” andrew興致勃勃地說:“聽說c市有很多美食,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leif在那邊用不太標準的中文罵了一句:“飯桶!” “!中國現(xiàn)在有個新的流行語叫做,”andrew豎起手指搖了搖,用更加不標準的中文說,“吃、貨?!?/br> 其他人只笑著看他們斗嘴。 將他們一行人安頓到最好的酒店后,作為東道主,白經池晚上自然要做東請他們吃飯。 南嘉很識趣地沒有來,盡管教授和其他人并不清楚她和白經池之間的那些恩怨糾葛,但她了解白經池的個性,主動保持距離于她而言是現(xiàn)在的最佳選擇。 愛默生教授和宋清微跟白經池都很熟悉,另外兩個學生是典型的美國人,熱情開朗,前兩天在交流會上就已經與白經池互相熟識了,現(xiàn)在私人場合說起來話沒那么多顧忌,放得更開了。 晚飯后又帶著一行人轉移陣地到會所消遣,大家都玩得很high,白經池也十分開心,不免多喝了幾杯,到最后勉強保持著幾分清醒,和宋清微一起叫了計程車,把爛醉的其他幾人塞上車送回酒店。 他叫了代駕,靠著車頭站在外面吹風。 夜風冷冽,吹得人大腦更清醒了,他抽了支煙,腦海中回放著教授醉酒之前說的話,一向當機立斷大刀闊斧的人,竟然也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從飯店出來的時候,教授跟他一起走在后面,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喜歡你現(xiàn)在的工作嗎?” 白經池轉頭看著他,沒有正面回答,只笑道:“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帶著笑容,語氣認真:“有興趣到我的事務所工作嗎,像你曾經期望的那樣,做一個建筑師?!?/br> 白經池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