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他真的是忍不住想:戰(zhàn)爭的破壞性是不是已遠遠超過了戰(zhàn)爭始作俑者的想象?他會不會后悔、會不會祈求停下來、會不會害怕自己毀了這個美好的世界?
他沒法知道這些事情。
他此刻可以做到的就只有摸著愛人身上的傷口,暗暗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地早日結束戰(zhàn)爭。
吳橋想到了下午談衍所說的共和國民族要自治的事。
也許,作為同盟元首,他該推上一把,加速這個進程。
等的時間越長,聯(lián)軍犧牲的人數(shù)就越多。
……
之后,就像談衍、吳橋、紀遙想的那樣,因為鍋碗瓢盆四個民族百姓的不抵抗、不配合,共和國軍隊集結得很慢。聯(lián)軍在邊境上推進得很順利,雖然不能說是如入無人之境,但確實比預想的要輕松很多。
共和國在看起來沒有什么辦法的情況下,很輕率地做了決定,同意給予四個民族部分自治的權利。
共和國政府的本意是,化解政府與這些民族之間由來已久的矛盾,讓其在擁有更多權力的同時一起維護共和國的共同利益。
然而,沒有過類似放權經驗的共和國政府把問題想得過于簡單了。
——民族獨立的口子一開,緊跟著的很有可能是無法挽回的分裂。
共和國的鍋碗瓢盆四族獲得部分自治之后不久,其他的一些民族也要求得到與它們四族同等的對待。一直以來,這些民族都不甘心當?shù)刭Y源被用于無盡的戰(zhàn)爭,不滿意共和國將各種基地設在邊陲污染環(huán)境,也不愿意自己獨立的價值觀受到外來人口沖擊。百姓對共和國的認同感很低,甚至認為自己是在被壓榨著。像鍋碗瓢盆四族一樣自己掌控政治、經濟還有社會事務正是他們需要的。
當然,最想自治的是各族實質上的精神領袖。以往作為共和國的一小部分,他們的權力在政府之下,但是只要可以獲得部分民族自治,他們就能獲得更多的利益,如能徹底獨立,甚至可以為所欲為。
而共和國,也沒理由拒絕。既然已經開了自治這個先河,就應該對所有民族一視同仁,否則以后會有無盡的抗議。四族部分自治后的兩個月內,又有18個民族成立了全新的政府,并且制定了各區(qū)域自己的法律。
同年,這22個民族要求共和國正式更為聯(lián)邦政體。他們提出新的權力分享計劃,打算重新敲定地方政府權限,言外之意就是想要逼迫國家更大幅地讓渡權力。直到這時,共和國政府都沒意識到危險的來臨。政府與22個自治星域展開了談判,并未認同對方擺到臺面上來的權力分享計劃,但也拿不出能讓對方滿意的替代計劃。
就在談判陷入僵局之時,自治星域突然感到不耐。談判第十五天,鍋族率先宣布其脫離共和國。接著,碗族、瓢族、盆族三個民族也相繼發(fā)表“獨立宣言”,宣布本國是主權國家,本國的法律高于共和國法律,共和國法律只有在不違背本國法律的前提下才能夠被接受。
共和國此時才如夢初醒,終于意識到原來鍋碗瓢盆四族從來沒有想要動員當?shù)匕傩湛箵袈?lián)軍,那只不過是它們?yōu)榱朔至训谝徊饺ニ幵斓睦碛闪T了。它們想的只是如何不被卷入戰(zhàn)爭、如何保全自己。聯(lián)軍已經攻入了共和國的本土,戰(zhàn)火很快將蔓延至全境,它們只要脫離了共和國,就不會受到任何波及了——它們與共和國之間的羈絆始終脆弱得一拉就斷。
隨后,境內又有13個自治區(qū)域效仿鍋碗瓢盆四族,表示從此不會再與共和國的其他民族有所聯(lián)系。這17個民族甚至還組成了聯(lián)合體,打算共同應對共和國接下來的行動。
事情發(fā)生之后,共和國非常后悔沒有在事態(tài)發(fā)展至此前出臺任何可以被用來制止分裂的法律,以至于在有了分裂的征兆時無法立刻從制度上加以遏制。如果,它能在鍋族宣布獨立之前緊急舉行全民公投,那么只要投票結果否決自治星域立,那些民族就沒有任何正當?shù)睦碛闪恕_@個思路是正確的,可惜卻是為時已晚。
這一時間,議會火速通過了新的法律,拒絕承認獨立地區(qū)的合法性。然而分裂已經發(fā)生,17個獨立星域全都輕飄飄地表示他們已經擁有主權,不必再遵從共和國法律。
共和國一下子陷入內憂外患。
談衍率領的聯(lián)軍正快速地掠過土地,共和國實在沒有精力再去對付那些獨立的民族了。雖然教義主張自然與和平,但事實上那些民族的人個個非常勇猛。
一邊對付國外,一邊對付國內,是極其不現(xiàn)實的。
……
——銀河歷2269年,共和國正式解體。
解體后的共和國四分五裂,分為一個大國和17個小國。
四面楚歌之中,總統(tǒng)宣布辭職。他辭職的那天,樂隊奏的樂曲極其哀傷,暗色的燈光也讓大廳顯得陰沉。他在最后一次演說中說:“對于這樣的結果,我感到非常不安,我怕它會導致更嚴重的事件,而那事件甚至會卷入所有人。我希望沒有這樣的事情,即使不再生活在同一個國家,所有人也能快樂和幸福?!痹诒磉_了祝福之后,他將各種權力交給新共和國,原共和國的旗幟被降下,新共和國的旗幟升起。
接著,原共和國議會組織了最后一次開會,以法律手段完成了交接,正式終止了自己的職責。結束之后,議會宣告解散,共和國解體被最終確定。至于那些議員,則直接組建了新共和國臨時議會。
在這場風波中,沒有證據(jù)能夠充分地表明吳橋領導的同盟和景炎領導的中立國究竟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
理性分析的話,這兩個國家在推波助瀾是可以肯定的,但究竟是不是這樣,以及他們究竟進行了什么樣的活動,還有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此歷史性的事件,則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留在歷史上的,只有吳橋一段模棱兩句的話。他說:“共和國沒有辦法阻止民族的獨立嗎?不,它是有的。我們全都知道,當時,共和國沒辦法同時顧到兩邊,它必須要做出選擇——是繼續(xù)我們之間的戰(zhàn)爭,還是保持它領土的完整。事實上,只要它對我們投降,只要它愿意終止對另一個國家的不義之戰(zhàn),它就可以全身心地應對自己的內政了,可是它卻沒有。是它自己選擇不投降的,是它自己選擇國家的分裂的。對于它的這種選擇,除了遺憾我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此外,就只剩下吳橋一位副官說的:“這是不正確的,但這是必要的。很多時候你必須要做不正確的事,因為一切都是為了結束戰(zhàn)爭。聯(lián)軍每天都有大量的人為了正義獻出生命,我們想的全部都是如何救下更多無辜的人。如果沒有這事情的發(fā)生,戰(zhàn)爭恐怕還要持續(xù)很久?!边@段話比吳橋的意思更明確,但是,這位副官到底知道多少卻很難講,沒有證據(jù)表明他也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所以他說的話可信度不太高。
對于聯(lián)軍而言,共和國解體帶來的好處絕不僅僅是削弱了敵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這些邊陲上的民族獨立出去之后,共和國軍隊從內部向外面宇宙進發(fā)的通路被堵死了八成,幾乎是被封鎖在了共和國內。如果想要出來,就必須經過新獨立小國的同意,否則,就必然要對其宣戰(zhàn)。
至此情勢發(fā)生轉折,共和國陷入到了非常不利的境地。
共和國完全沒想到,因為打仗而一直被忽視了的民族間的矛盾,最后竟然成了附骨之疽,被敵人給利用了個十足十。
第101章 戰(zhàn)爭轉折(中)
共和國軍隊被封鎖在了共和國的境內,這件事情對共和國產生了極大的打擊。對外的通路被封死十分之八,作戰(zhàn)路線將會變得極其單一,聯(lián)軍很容易就能預測到路線,守在通路狂轟濫炸逼其撤退。
這就說明,如果不強行進入新獨立的國家用武力打通道路,共和國很難再打得出來了。
而且,對于版圖變化,共和國原本的后勤供應系統(tǒng)徹底被改變了,幾近崩潰,共和國需要立刻規(guī)劃起來全新的供應路線,這讓他們手忙腳亂。
紀遙在17個小國間一刻不停地周旋著,勸說它們不要再向共和國提供傳統(tǒng)能源了。在17個小國中,有三個曾經在過去為共和國輸出大量礦石,它們?yōu)楣埠蛧能娛伦鞒隽撕芡怀龅呢暙I。
對于形勢權衡之后,三個小國倒向了聯(lián)軍那一邊。聯(lián)軍還派出了顧問幫其組建軍隊,實際上就算是控制了其作戰(zhàn)力量。
共和國在很絕望的爭取之后,遭遇到了意料中的嚴詞拒絕。
接下來,他們只能依靠更少量的能源來維持作戰(zhàn)了。
能源越來越少,又被壓在境內無法尋找新的補充,定時炸彈上的時鐘開始滴答作響,毀滅性的爆炸似乎就要到來了。
同時,共和國解體后,國內社會矛盾進一步加深了。
壟斷階級在戰(zhàn)爭中大發(fā)橫財,而百姓們卻遭受著空前危機。由于大量征兵,其他崗位上的員工數(shù)量驟減,再加上共和國本身資源奇缺,所有資源都被用于前線打仗,企業(yè)紛紛倒閉,國內反戰(zhàn)情緒不斷滋生,再也不像前些年般支持政府了。
在外面打是一回事,在本土打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連續(xù)兩年節(jié)節(jié)敗退,基本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勝利,現(xiàn)在狀況差成這樣,有止損的聲音出現(xiàn)再正常不過了。
所有共和國百姓都在想:付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么?
就連軍隊內部,都有抱怨滋生。
為了應對這種狀況,共和國組織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進攻。
這次進攻,是要借口追趕同盟和中立國聯(lián)軍,將鍋國——也就是分裂前的鍋族,一并給打下來。只要控制鍋國,就能使用其礦石資源。
這次反攻計劃,將幾支抱怨情緒最嚴重的部隊全都囊括在內了。
軍隊上層的想法是:此戰(zhàn)如果勝了,就可以改變軍隊內部沮喪灰心的情緒;此戰(zhàn)如果敗了,也可以讓那幾支部隊光榮地犧牲掉,不要再回來影響他人了。
可是,那幾支部隊識破了軍隊的陰線用意,明白這實際上是讓他們到前線去送死。
本來,他們只是抱怨,這回卻是真正演變成了實際上的行動——他們將戰(zhàn)艦和機甲鎖死,拒絕出征,不管長官如何承諾,他們就是不為所動,軍隊里的矛盾首次被擺到了臺面上來。
為了殺一儆百,軍隊逮捕了帶頭抗命的士兵,但卻遭到了十分激烈的抵抗。雖然人是抓了,不過沖突造成的影響非常大,軍隊是花了很大力氣才成功的。
最后,軍隊放棄計劃,看起來一切都恢復到了原狀。
可是,細心的人完全可以發(fā)現(xiàn),這次事件之后,軍隊里的很多士兵都在心里有疑慮了。
這種氣氛一旦產生,對戰(zhàn)爭是很不利的。
不出意外,之后共和國重新組織的逼退聯(lián)軍并控制鍋國的進攻失敗了。
戰(zhàn)爭完全是一邊倒,都沒什么值得戰(zhàn)史來記錄的。
唯一一個特別之處,大概就是新年這天,雙方為了慶祝協(xié)議好了休戰(zhàn)兩天。
理由是:在這個迎接新生的日子,讓我們不要再擁抱死亡。
那兩天中,兩邊不但是停戰(zhàn)了,雙方士兵之間還進行了很友好的互動。
新年倒計時時,兩邊艦隊都在倒數(shù),等數(shù)到了零這個數(shù)時,雙方戰(zhàn)艦一齊向天發(fā)出激光還有實彈,模擬著漫天煙花的浪漫。
同盟還有士兵開到兩軍邊界,向共和國士兵送去花束、啤酒,共和國人也回贈了禮物。兩個國家的人湊在一起,各自拿出本國食物進行講解,然后交給對方品嘗。共和國人與同盟的士兵擁抱和握手,甚至一起唱了新年歌。
接著,雙方都允許對方到戰(zhàn)場搜尋遺體,兩邊都將找到的自己的人的遺體帶了回去。
在這一天,他們不必擔心死亡,可以安心地迎接全新的一年,祈禱新年一切會有好的轉變。
不過,可惜的是,這樣的場景,只有兩天而已。
停戰(zhàn)的這兩天,談衍沒在部隊。
他十分難得地回到了首都星。
吳橋發(fā)表了新年的講話,然后只參加了一半跨年晚宴,就拉著談衍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外有個陽臺,談衍一看就愣住了。
——吳橋準備了燭光和紅酒。蠟燭光芒搖曳,紅酒的顏色仿佛是寶石一般清澈。
“你……”談衍笑了,“你還弄了這些?”
“對?!眳菢蚶_拉門走了出去,“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過新年?!边^去,他們兩人都在分頭忙碌。
“……”
“新年停戰(zhàn)……很有意思?!毕肓艘幌?,吳橋笑了,“這個是紀遙的意思?!?/br>
“我聽說了?!惫埠蛧镉腥苏J為同盟是在打心理戰(zhàn),想要瓦解掉共和國人戰(zhàn)斗的意志,可同盟的人卻斷然地否定了。
“話說回來,”吳橋又道,“這是戰(zhàn)爭雙方第一次有協(xié)議吧,第一次有協(xié)議就是新年休戰(zhàn)?!?/br>
談衍回答:“帝國時期還有過的?!?/br>
“哦,對,帝國時期有過,坐啊。”
“好。”談衍坐了下來,打開那瓶紅酒,給自己倒了些,然后抬眼看著吳橋,問,“你呢?要喝點么?”他很清楚,除了有時被迫熬夜之外,吳橋是沒有任何不良習慣的,酒這東西,最多重大場合喝上一口,其余時候都在喝什么苦瓜汁。不僅自己愛喝,還逼著談衍喝,談衍喝著喝著也習慣了,有時太長時間沒喝還會覺得有一點饞——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唔……”吳橋歪著腦袋看了看那瓶酒,“好喝嗎?”
談衍抬手將自己的杯子遞了過去:“不知道。要不然你先嘗一口我的?”
“一口太多?!眳菢蛞恢桓觳仓г谧郎?,用手托著自己的腮,看著談衍薄薄的嘴唇,說,“你喝一口,我舔一舔你的嘴唇?!?/br>
“……”談衍抬眼看了一眼吳橋,“你個色魔?!比缓?,他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就將吳橋拉到他的腿上。
吳橋伸出舌頭舔過對方的唇,果不其然刷到幾滴水珠。熟悉的味道和紅酒的味道摻雜到了一起,好像比平時還要更甜美一些。
兩個人就這么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很快就到了新年倒計時。
遠處傳來突如其來的一聲響,慶祝新年的禮花開始逐一地升上天空,彗星一般躥上天空,恒星一般在黑夜中翩翩起舞,再像流星雨一般淅淅瀝瀝地下來。
五顏六色,流光溢彩,各種形狀都有,有的是字,有的是花,有的是動物。
“談衍……”吳橋靠著椅背說道,“等一會兒……12點的時候,你要仔細地看最后一發(fā)煙花?!?/br>
“嗯?”談衍問,“有什么?”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br>
“是專門為我綻放的?”
他沒法知道這些事情。
他此刻可以做到的就只有摸著愛人身上的傷口,暗暗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地早日結束戰(zhàn)爭。
吳橋想到了下午談衍所說的共和國民族要自治的事。
也許,作為同盟元首,他該推上一把,加速這個進程。
等的時間越長,聯(lián)軍犧牲的人數(shù)就越多。
……
之后,就像談衍、吳橋、紀遙想的那樣,因為鍋碗瓢盆四個民族百姓的不抵抗、不配合,共和國軍隊集結得很慢。聯(lián)軍在邊境上推進得很順利,雖然不能說是如入無人之境,但確實比預想的要輕松很多。
共和國在看起來沒有什么辦法的情況下,很輕率地做了決定,同意給予四個民族部分自治的權利。
共和國政府的本意是,化解政府與這些民族之間由來已久的矛盾,讓其在擁有更多權力的同時一起維護共和國的共同利益。
然而,沒有過類似放權經驗的共和國政府把問題想得過于簡單了。
——民族獨立的口子一開,緊跟著的很有可能是無法挽回的分裂。
共和國的鍋碗瓢盆四族獲得部分自治之后不久,其他的一些民族也要求得到與它們四族同等的對待。一直以來,這些民族都不甘心當?shù)刭Y源被用于無盡的戰(zhàn)爭,不滿意共和國將各種基地設在邊陲污染環(huán)境,也不愿意自己獨立的價值觀受到外來人口沖擊。百姓對共和國的認同感很低,甚至認為自己是在被壓榨著。像鍋碗瓢盆四族一樣自己掌控政治、經濟還有社會事務正是他們需要的。
當然,最想自治的是各族實質上的精神領袖。以往作為共和國的一小部分,他們的權力在政府之下,但是只要可以獲得部分民族自治,他們就能獲得更多的利益,如能徹底獨立,甚至可以為所欲為。
而共和國,也沒理由拒絕。既然已經開了自治這個先河,就應該對所有民族一視同仁,否則以后會有無盡的抗議。四族部分自治后的兩個月內,又有18個民族成立了全新的政府,并且制定了各區(qū)域自己的法律。
同年,這22個民族要求共和國正式更為聯(lián)邦政體。他們提出新的權力分享計劃,打算重新敲定地方政府權限,言外之意就是想要逼迫國家更大幅地讓渡權力。直到這時,共和國政府都沒意識到危險的來臨。政府與22個自治星域展開了談判,并未認同對方擺到臺面上來的權力分享計劃,但也拿不出能讓對方滿意的替代計劃。
就在談判陷入僵局之時,自治星域突然感到不耐。談判第十五天,鍋族率先宣布其脫離共和國。接著,碗族、瓢族、盆族三個民族也相繼發(fā)表“獨立宣言”,宣布本國是主權國家,本國的法律高于共和國法律,共和國法律只有在不違背本國法律的前提下才能夠被接受。
共和國此時才如夢初醒,終于意識到原來鍋碗瓢盆四族從來沒有想要動員當?shù)匕傩湛箵袈?lián)軍,那只不過是它們?yōu)榱朔至训谝徊饺ニ幵斓睦碛闪T了。它們想的只是如何不被卷入戰(zhàn)爭、如何保全自己。聯(lián)軍已經攻入了共和國的本土,戰(zhàn)火很快將蔓延至全境,它們只要脫離了共和國,就不會受到任何波及了——它們與共和國之間的羈絆始終脆弱得一拉就斷。
隨后,境內又有13個自治區(qū)域效仿鍋碗瓢盆四族,表示從此不會再與共和國的其他民族有所聯(lián)系。這17個民族甚至還組成了聯(lián)合體,打算共同應對共和國接下來的行動。
事情發(fā)生之后,共和國非常后悔沒有在事態(tài)發(fā)展至此前出臺任何可以被用來制止分裂的法律,以至于在有了分裂的征兆時無法立刻從制度上加以遏制。如果,它能在鍋族宣布獨立之前緊急舉行全民公投,那么只要投票結果否決自治星域立,那些民族就沒有任何正當?shù)睦碛闪恕_@個思路是正確的,可惜卻是為時已晚。
這一時間,議會火速通過了新的法律,拒絕承認獨立地區(qū)的合法性。然而分裂已經發(fā)生,17個獨立星域全都輕飄飄地表示他們已經擁有主權,不必再遵從共和國法律。
共和國一下子陷入內憂外患。
談衍率領的聯(lián)軍正快速地掠過土地,共和國實在沒有精力再去對付那些獨立的民族了。雖然教義主張自然與和平,但事實上那些民族的人個個非常勇猛。
一邊對付國外,一邊對付國內,是極其不現(xiàn)實的。
……
——銀河歷2269年,共和國正式解體。
解體后的共和國四分五裂,分為一個大國和17個小國。
四面楚歌之中,總統(tǒng)宣布辭職。他辭職的那天,樂隊奏的樂曲極其哀傷,暗色的燈光也讓大廳顯得陰沉。他在最后一次演說中說:“對于這樣的結果,我感到非常不安,我怕它會導致更嚴重的事件,而那事件甚至會卷入所有人。我希望沒有這樣的事情,即使不再生活在同一個國家,所有人也能快樂和幸福?!痹诒磉_了祝福之后,他將各種權力交給新共和國,原共和國的旗幟被降下,新共和國的旗幟升起。
接著,原共和國議會組織了最后一次開會,以法律手段完成了交接,正式終止了自己的職責。結束之后,議會宣告解散,共和國解體被最終確定。至于那些議員,則直接組建了新共和國臨時議會。
在這場風波中,沒有證據(jù)能夠充分地表明吳橋領導的同盟和景炎領導的中立國究竟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
理性分析的話,這兩個國家在推波助瀾是可以肯定的,但究竟是不是這樣,以及他們究竟進行了什么樣的活動,還有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此歷史性的事件,則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留在歷史上的,只有吳橋一段模棱兩句的話。他說:“共和國沒有辦法阻止民族的獨立嗎?不,它是有的。我們全都知道,當時,共和國沒辦法同時顧到兩邊,它必須要做出選擇——是繼續(xù)我們之間的戰(zhàn)爭,還是保持它領土的完整。事實上,只要它對我們投降,只要它愿意終止對另一個國家的不義之戰(zhàn),它就可以全身心地應對自己的內政了,可是它卻沒有。是它自己選擇不投降的,是它自己選擇國家的分裂的。對于它的這種選擇,除了遺憾我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此外,就只剩下吳橋一位副官說的:“這是不正確的,但這是必要的。很多時候你必須要做不正確的事,因為一切都是為了結束戰(zhàn)爭。聯(lián)軍每天都有大量的人為了正義獻出生命,我們想的全部都是如何救下更多無辜的人。如果沒有這事情的發(fā)生,戰(zhàn)爭恐怕還要持續(xù)很久?!边@段話比吳橋的意思更明確,但是,這位副官到底知道多少卻很難講,沒有證據(jù)表明他也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所以他說的話可信度不太高。
對于聯(lián)軍而言,共和國解體帶來的好處絕不僅僅是削弱了敵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這些邊陲上的民族獨立出去之后,共和國軍隊從內部向外面宇宙進發(fā)的通路被堵死了八成,幾乎是被封鎖在了共和國內。如果想要出來,就必須經過新獨立小國的同意,否則,就必然要對其宣戰(zhàn)。
至此情勢發(fā)生轉折,共和國陷入到了非常不利的境地。
共和國完全沒想到,因為打仗而一直被忽視了的民族間的矛盾,最后竟然成了附骨之疽,被敵人給利用了個十足十。
第101章 戰(zhàn)爭轉折(中)
共和國軍隊被封鎖在了共和國的境內,這件事情對共和國產生了極大的打擊。對外的通路被封死十分之八,作戰(zhàn)路線將會變得極其單一,聯(lián)軍很容易就能預測到路線,守在通路狂轟濫炸逼其撤退。
這就說明,如果不強行進入新獨立的國家用武力打通道路,共和國很難再打得出來了。
而且,對于版圖變化,共和國原本的后勤供應系統(tǒng)徹底被改變了,幾近崩潰,共和國需要立刻規(guī)劃起來全新的供應路線,這讓他們手忙腳亂。
紀遙在17個小國間一刻不停地周旋著,勸說它們不要再向共和國提供傳統(tǒng)能源了。在17個小國中,有三個曾經在過去為共和國輸出大量礦石,它們?yōu)楣埠蛧能娛伦鞒隽撕芡怀龅呢暙I。
對于形勢權衡之后,三個小國倒向了聯(lián)軍那一邊。聯(lián)軍還派出了顧問幫其組建軍隊,實際上就算是控制了其作戰(zhàn)力量。
共和國在很絕望的爭取之后,遭遇到了意料中的嚴詞拒絕。
接下來,他們只能依靠更少量的能源來維持作戰(zhàn)了。
能源越來越少,又被壓在境內無法尋找新的補充,定時炸彈上的時鐘開始滴答作響,毀滅性的爆炸似乎就要到來了。
同時,共和國解體后,國內社會矛盾進一步加深了。
壟斷階級在戰(zhàn)爭中大發(fā)橫財,而百姓們卻遭受著空前危機。由于大量征兵,其他崗位上的員工數(shù)量驟減,再加上共和國本身資源奇缺,所有資源都被用于前線打仗,企業(yè)紛紛倒閉,國內反戰(zhàn)情緒不斷滋生,再也不像前些年般支持政府了。
在外面打是一回事,在本土打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連續(xù)兩年節(jié)節(jié)敗退,基本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勝利,現(xiàn)在狀況差成這樣,有止損的聲音出現(xiàn)再正常不過了。
所有共和國百姓都在想:付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么?
就連軍隊內部,都有抱怨滋生。
為了應對這種狀況,共和國組織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進攻。
這次進攻,是要借口追趕同盟和中立國聯(lián)軍,將鍋國——也就是分裂前的鍋族,一并給打下來。只要控制鍋國,就能使用其礦石資源。
這次反攻計劃,將幾支抱怨情緒最嚴重的部隊全都囊括在內了。
軍隊上層的想法是:此戰(zhàn)如果勝了,就可以改變軍隊內部沮喪灰心的情緒;此戰(zhàn)如果敗了,也可以讓那幾支部隊光榮地犧牲掉,不要再回來影響他人了。
可是,那幾支部隊識破了軍隊的陰線用意,明白這實際上是讓他們到前線去送死。
本來,他們只是抱怨,這回卻是真正演變成了實際上的行動——他們將戰(zhàn)艦和機甲鎖死,拒絕出征,不管長官如何承諾,他們就是不為所動,軍隊里的矛盾首次被擺到了臺面上來。
為了殺一儆百,軍隊逮捕了帶頭抗命的士兵,但卻遭到了十分激烈的抵抗。雖然人是抓了,不過沖突造成的影響非常大,軍隊是花了很大力氣才成功的。
最后,軍隊放棄計劃,看起來一切都恢復到了原狀。
可是,細心的人完全可以發(fā)現(xiàn),這次事件之后,軍隊里的很多士兵都在心里有疑慮了。
這種氣氛一旦產生,對戰(zhàn)爭是很不利的。
不出意外,之后共和國重新組織的逼退聯(lián)軍并控制鍋國的進攻失敗了。
戰(zhàn)爭完全是一邊倒,都沒什么值得戰(zhàn)史來記錄的。
唯一一個特別之處,大概就是新年這天,雙方為了慶祝協(xié)議好了休戰(zhàn)兩天。
理由是:在這個迎接新生的日子,讓我們不要再擁抱死亡。
那兩天中,兩邊不但是停戰(zhàn)了,雙方士兵之間還進行了很友好的互動。
新年倒計時時,兩邊艦隊都在倒數(shù),等數(shù)到了零這個數(shù)時,雙方戰(zhàn)艦一齊向天發(fā)出激光還有實彈,模擬著漫天煙花的浪漫。
同盟還有士兵開到兩軍邊界,向共和國士兵送去花束、啤酒,共和國人也回贈了禮物。兩個國家的人湊在一起,各自拿出本國食物進行講解,然后交給對方品嘗。共和國人與同盟的士兵擁抱和握手,甚至一起唱了新年歌。
接著,雙方都允許對方到戰(zhàn)場搜尋遺體,兩邊都將找到的自己的人的遺體帶了回去。
在這一天,他們不必擔心死亡,可以安心地迎接全新的一年,祈禱新年一切會有好的轉變。
不過,可惜的是,這樣的場景,只有兩天而已。
停戰(zhàn)的這兩天,談衍沒在部隊。
他十分難得地回到了首都星。
吳橋發(fā)表了新年的講話,然后只參加了一半跨年晚宴,就拉著談衍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外有個陽臺,談衍一看就愣住了。
——吳橋準備了燭光和紅酒。蠟燭光芒搖曳,紅酒的顏色仿佛是寶石一般清澈。
“你……”談衍笑了,“你還弄了這些?”
“對?!眳菢蚶_拉門走了出去,“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過新年?!边^去,他們兩人都在分頭忙碌。
“……”
“新年停戰(zhàn)……很有意思?!毕肓艘幌?,吳橋笑了,“這個是紀遙的意思?!?/br>
“我聽說了?!惫埠蛧镉腥苏J為同盟是在打心理戰(zhàn),想要瓦解掉共和國人戰(zhàn)斗的意志,可同盟的人卻斷然地否定了。
“話說回來,”吳橋又道,“這是戰(zhàn)爭雙方第一次有協(xié)議吧,第一次有協(xié)議就是新年休戰(zhàn)?!?/br>
談衍回答:“帝國時期還有過的?!?/br>
“哦,對,帝國時期有過,坐啊。”
“好。”談衍坐了下來,打開那瓶紅酒,給自己倒了些,然后抬眼看著吳橋,問,“你呢?要喝點么?”他很清楚,除了有時被迫熬夜之外,吳橋是沒有任何不良習慣的,酒這東西,最多重大場合喝上一口,其余時候都在喝什么苦瓜汁。不僅自己愛喝,還逼著談衍喝,談衍喝著喝著也習慣了,有時太長時間沒喝還會覺得有一點饞——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唔……”吳橋歪著腦袋看了看那瓶酒,“好喝嗎?”
談衍抬手將自己的杯子遞了過去:“不知道。要不然你先嘗一口我的?”
“一口太多?!眳菢蛞恢桓觳仓г谧郎?,用手托著自己的腮,看著談衍薄薄的嘴唇,說,“你喝一口,我舔一舔你的嘴唇?!?/br>
“……”談衍抬眼看了一眼吳橋,“你個色魔?!比缓?,他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就將吳橋拉到他的腿上。
吳橋伸出舌頭舔過對方的唇,果不其然刷到幾滴水珠。熟悉的味道和紅酒的味道摻雜到了一起,好像比平時還要更甜美一些。
兩個人就這么一邊聊天一邊“喝酒”,很快就到了新年倒計時。
遠處傳來突如其來的一聲響,慶祝新年的禮花開始逐一地升上天空,彗星一般躥上天空,恒星一般在黑夜中翩翩起舞,再像流星雨一般淅淅瀝瀝地下來。
五顏六色,流光溢彩,各種形狀都有,有的是字,有的是花,有的是動物。
“談衍……”吳橋靠著椅背說道,“等一會兒……12點的時候,你要仔細地看最后一發(fā)煙花?!?/br>
“嗯?”談衍問,“有什么?”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br>
“是專門為我綻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