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溪邊的公子終究站起身來了,可他還是沒回身,拍了拍手又背于后,道:“不必了。婁三娘也是個苦命的,那孩子再無辜不過了。眼看段家就要敗了,如今又何必因咱們的一時好奇,而害了婁三娘拼命保全的女兒。” 來人怔了許久,喃喃道:“是呀,何必累及妻女的?!?/br> 完了,來人又道:“安南王有道密折進宮了。我來前,皇上已召鄭國公進宮商議了。” 溪邊的公子抬頭看天,道:“可見皇上是有意讓我外祖父前往云南徹查了。那你大可放心了。我外祖父一家對睿王的仇恨也是不小的,不怕這賊王還有被輕縱的一日?!?/br> 來人卻又恨了起來,“只恨不能親手手刃了賊王?!?/br> 公子回頭笑道:“我倒是有心向外祖父薦你一并前往,就不知唐指揮使可有愿意?” 來人先是怔了怔,后大喜道:“公子之恩,唐某銘記在心。日后唐某愿為公子鞍前馬后。” 公子笑道:“就等你這句話了。只一件你要知道的,云南那邊熙皇子的根系也是不少的,倘若牽扯上了熙皇子,你可知該怎么做?” 來人頓了頓,試探道:“下官自然只以欽差大人馬首是瞻的?!?/br> 公子卻搖頭,“你可是皇上的錦衣衛(wèi),皇上又是個舐犢情深的?!?/br> 來人這才明白了,又是一揖,“唐某明白了?!?/br> 又閑話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這二人才散了。 就見那位公子上了馬車回城,一路直往鄭國公府去了。 公子從公府出來后,又往襄王府去了。 馬車在襄王府門前停下,房門十數(shù)人趕緊上前伺候,“三爺可回來,王爺找半天兒了?!?/br> 公子果然就是薛云上,只是衣裳卻不是溪邊時的樣子了。 聽了房門的話,薛云上也只是答應了聲“知道了?!被仡^吩咐了小廝漢廣幾句,這才往襄郡王書房去了。 襄郡王問的也不過是些邸報上,他看不明白的朝廷局勢。 待薛云上從襄郡王書房出去,回他自己外書房時,又被葉勝男被堵上了。 葉勝男上前迎薛云上進了書房,倒茶倒水又更衣地服侍薛云上罷后,才道:“后門上頭的貴子說,今兒又有人捎東西來了,還有往太妃院遞的。” 薛云上端茶的手頓了頓,道:“想來也是為了云南的事兒了?!?/br> 葉勝男獻上小點和果子,道:“可是安南王的密折到了?” 薛云上點頭,似有些猶疑地呷了口茶,才又道:“段家的時日不多了。” 葉勝男先時還不明白,好好端端的薛云上怎么忽然來這么一句,后來才想起這身子和段家的干系。 這時就聽薛云上將婁三娘的死又說了一遍,完了問道:“別人就罷了,婁三娘,你可想去拜祭下?” 葉勝男默然了一會兒,道:“沒想到,她這般命苦。若有機會,奴婢自然是要祭拜的。只是云南居此千里之遙,奴婢又如何能去給祭奠的?!?/br> 薛云上笑道:“爺自有神通。” 又說鄭國公領欽命秘密前往云南后沒多久,便進了九月。 這日正是初一,襄郡王攜一家大小前往優(yōu)曇婆羅院給太妃請安。 太妃還是那慈和可親的樣子和兒孫敘家常的,最是夸了韓氏一番,說韓氏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等話,還把薛云上和韓氏都留下陪著用齋飯了。 韓氏當真是受寵若驚了,所以在擺飯時,韓氏還是堅持端著規(guī)矩服侍太妃和薛云上用飯的。 太妃也就沒多勉強韓氏,一面吃著韓氏布來的齋菜,一面裝似不經(jīng)心地問薛云上道:“你們成親也有些日子了。祖母可是一直都在等著抱重孫的?!?/br> 聞言,韓氏就是一僵。 薛云上看了看太妃身邊的韓氏,笑道:“也是孫兒的不是,這些日子一直在外的冷落了三奶奶?!?/br> 韓氏一怔,暗道:“夫君怎么將過錯都攬自己身上了?明明就是我不中用。” 等韓氏再看太妃,果然見太妃不悅了,還教訓薛云上道:“糊涂。什么事是比傳宗接代還要重要的。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太妃這番教訓只管撿大的罪名說,讓薛云上不得不忙忙跪下認錯的。 韓氏不敢遲疑也跟著跪下了。 只是韓氏回想起了方才私底下,薛云上同她說的話,說是一會子不管太妃怎么樣,讓她都不要回話,他自有話回太妃就是了。 可如今見太妃如此嚴厲教訓薛云上,韓氏如何還能安心的,便沖口而出了,“祖母息怒,一概都是孫媳的身子不爭氣,和三爺不相干?!?/br> 薛云上趕緊道:“還不快住口。祖母教訓話,豈有你回嘴的禮兒?!?/br> 韓氏含淚道:“可分明不是三爺?shù)腻e,是妾身不能服侍三爺所致?!?/br> 說罷,韓氏又忙忙跪行至太妃跟前,道:“祖母,是孫媳前番染疾至今未愈……” 韓氏再藏不住話,把自己到底是什么癥候,如今又吃的什么偏房,如今已見好轉等話都一一細說了。 憑薛云上如何給韓氏使眼色的,都攔不住。 說罷,韓氏抬頭偷看太妃,未見太妃霽色,就聽太妃道:“‘有惡疾’可是在七出之列?!?/br> 韓氏如聞驚雷,一疊連聲道:“孫媳已有好轉,孫媳已有好轉的?!?/br> 薛云上才要張口,便被太妃喝住,“你住口。”完了,太妃又睨向韓氏道:“既如此,你趕緊養(yǎng)好身子才是首要,這樣方能給咱們家傳宗接代的。” 韓氏只覺背后一片濕冷,只知道回答,“是”了。 太妃又道:“明兒我便遞牌子進宮去,懇情太后和皇上少給你些差事。你就安心在家陪三奶奶吧?!?/br> 不說薛云上和韓氏,就是襄郡王和王妃也不敢忤逆的。 回到榴緋軒,韓氏越想越覺著愧疚難安,便私自加大了偏方的用量,沒出兩日果然就見了奇效。? ☆、第 134 章 ? 這里韓氏見好了,那里葉勝男自從進了九月就一日不如一日的不勁兒了起來。 都說葉勝男成日迷迷瞪瞪,神思恍惚的,才看她利利索索地寫帖子發(fā)對牌,一轉面再回頭看她,又在那兩眼空滯地呆住了。 這會子就越發(fā)不得了了,正同薛云上說話的,可才說了半截的,葉勝男竟然睡過去了。 薛云上這兩日雖都是在王府的多,可公務還是不少,便時常讓葉勝男來侍候筆墨的。 這不,薛云上才說讓葉勝男將身后書架子上的卷宗取來,卻半天等不來她的動靜,一抬頭便見葉勝男伏在硯臺邊上睡著了。 薛云上忙放下筆去推醒葉勝男,“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事務太多,累著了?” 猛然醒過來的葉勝男,還有些會不過神來,那里又聽薛云上道:“也是為難你了。三奶奶如今是什么都不管不顧,一心將養(yǎng)了的?!?/br> 這會子葉勝男總算是清楚過了,一聽薛云上的話打了個激靈,忙問道:“奴婢方才睡著了?” 薛云上點頭,又給葉勝男端來一盞熱茶,“定是累著了。” 聞言,葉勝男心里卻如同炸響的驚雷,只因她竟然半點兒不知道,反而還覺著方才她是一直在磨墨的,一面磨,還一面跟薛云上說起了外頭莊子的事兒的。 可怎么到了薛云上這里,卻成她竟然無緣無故就睡著了? 這時葉勝男點頭,正好瞧見薛云上端來的那盞熱茶,拿起一下子就灌進口中。 一旁的薛云上一面伸手去攔,一面道:“燙,仔細燙著了?!?/br> 葉勝男果然就被燙著了,只是葉勝男卻稍稍安心了。 薛云上趕緊拿過自己已涼的茶給葉勝男,“趕緊漱漱口。今兒你這是都怎么了?莽莽撞撞的?!?/br> 葉勝男道:“不是都說奴婢這兩日老迷迷糊糊的,燙了一燙就清楚了。” 薛云上心疼道:“那也不能如此,抹些提醒的藥油就好了。” 其實在關雎說起她老犯迷糊時,葉勝男就擦過提醒藥油了,可就是沒見效用的。 所以這會子葉勝男聽薛云上提起藥油,她又不由得愈發(fā)地慌了,趕緊的岔開去,說起別的事兒來。 韓氏見自個身子好,便說冷同薛云上圓房了。 可雖說韓氏與薛云上已成親,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但婦道人家的矜持讓韓氏怎么都張不了那嘴,也說不出口的。 于是韓氏就又請來了太醫(yī)給她診脈,好讓薛云上經(jīng)太醫(yī)的口知道,她好了,能給他生兒育女了。 這日,聽說韓氏又要請?zhí)t(yī)了,薛云上自然要問的,“不是說好些了,怎么今兒又請?zhí)t(yī)了?” 韓氏羞紅著臉面道:“這……不是請?zhí)t(yī)來瞧瞧看是不是斷病根了?!?/br> 薛云上默了片刻,道:“也好?!?/br> 太醫(yī)一到,葉勝男命婆子落下帳幔,只薛云上同太醫(yī)在外的。 這位太醫(yī)也是王府的老熟人了,薛云上對此放心得很,只在正間里等著。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后,就聽里頭太醫(yī)問道:“不知進來奶奶可是有服用什么方子?” 按規(guī)矩這些應是婆子答話的,韓氏心里高興一時就顧不上了,“我還能用什么方子,自然都是調養(yǎng)身子的方子了?!?/br> 太醫(yī)沉吟了須臾,道:“難怪奶奶脈象呈血氣虧虛,陽氣上亢之狀,可見是滋補太過卻又不得受用的緣故了。所幸及時察覺,只要奶奶停用那方子,再用些溫補之方慢慢調養(yǎng)過來,便好了?!?/br> 韓氏一聽這話便不受用了,“胡說。我正是吃了那方子才好的,如何能停。什么虧虛上亢的我不懂,但我就知道這方子比你們太醫(yī)院的方子好使。別是你們看別人的方子把我吃好了,你們這些個自詡是皇家太醫(yī)的面上過不去,就說別人不好。” 聞言,可知這位太醫(yī)的臉色了。 薛云上忙進內,輕喝了一聲,“好了?!?/br> 就算有心要教導韓氏,薛云上也知道堂前教子,枕邊教妻的道理,所以忙將太醫(yī)請出內室,回頭再來與韓氏說道。 這位太醫(yī)也是在皇親貴戚宅院中,行走多年的人了,為人還算忠厚,聽出薛云上歉意就都丟開了。 見狀,薛云上這才問道:“不知內子到底如何了?” 太醫(yī)道:“方才還是下官往輕里說了的。大人可知大麻?” 薛云上道:“知道,那可是禁藥。” 太醫(yī)點頭,“倘若下官診斷得不錯,奶奶服用的那方子里定有大麻?!?/br> “什么?”薛云上一驚。 大麻雖說是禁藥,可京城中的一些紈绔還是私底下流傳的。 可薛云上沒想到,襄王府里也有。 倏然的,薛云上就想起太妃來,他記得太妃說過,當年未給她親生兒子續(xù)命,就曾服用過大麻的。 太醫(yī)又道:“近來還要奶奶禁房才好。奶奶身子陰血虧虛,房事最能泄陰元。此時再不保養(yǎng),恐有礙壽數(sh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