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襄郡王聽聞是婦道人家的事兒,也不好過問的便往外書房去了。 所以等韓府上下知道王妃有請時,韓夫人就被數(shù)十打扮嚴整的嬤嬤,說是簇擁著,還不如說是押送著往襄王府去了。 韓家兩位奶奶自然是怕的,可也不敢沖撞了那些個嬤嬤,只得暗地里趕緊給韓尚書送信兒去。 只是那會子,韓夫人已到王妃跟前了。 韓夫人進了宣瑞堂,只見內(nèi)外侍立的人皆斂聲屏息,恭肅嚴整,頓覺壓抑。 再看王妃的,見其不但是全副王妃的披掛,面上也不見笑意,韓夫人雖一時猜不出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兒,但也知道要不好了。 而在王妃如此裝扮之下,韓夫人是必要以國禮相拜的。 可在韓夫人跪下叩首道安后,卻半天不見王妃叫起的,韓夫人也只得繼續(xù)跪伏在冰涼的地上。 就聽王妃冷聲道:“都是做父母的,卻沒見過有你這樣狠心的,只把女兒往死路上逼的?!?/br> 韓夫人自然是要喊冤的,“不知王妃何出此言?” 王妃將方子往地上一擲,“你還敢喊冤。這些難不成不是給你老三媳婦的?” 韓夫人拾起來一看,道:“回王妃,這些方子的確是妾身送來的。只是這些方子妾身在家中都讓人試過的,并未不妥?!?/br> 王妃兩眼一瞇,道:“你還敢說是并無不妥的?來人,傳王太醫(yī)。” 沒多大功夫,韓夫人就見一個身著補服的人在門外跪拜,并未敢進來。 王妃道:“王太醫(yī)請起。將你所知依實告知韓夫人。” 王太醫(yī)不敢遲疑,細細將那些偏方的霸道,如今韓氏的脈息和癥候都一一說。 韓夫人聽聞會有礙女兒的壽數(shù)時,險些昏厥過去。 “你們這是要陷我兒于克妻的名聲嗎?”王妃厲聲道。 韓夫人才要辯解,就聽王妃又道:“也罷,韓氏既然已嫁入王府,便是咱們家的人了。又有俗話常說的,‘嫁出去女兒,潑出去的水?!€請夫人往后少疼些她。再有者,今后兩家,無王諭也不必常來走動了。” 韓夫人知道王妃這是在斷絕兩家的干系了,只是韓夫人舍不得女兒,百般懇求,想要再見女兒一面。 王妃那里還會答應的,就命人送韓夫人出去了。 劉嬤嬤則趕緊上前來勸說王妃,“才見好些了,仔細別又氣壞了身子?!?/br> 王妃捂住胸口,氣道:“若不是安哥兒說,最可恨的是背后的人,這會子亡羊補牢,才猶時未晚,不然背后的人還會借韓家之手,進而經(jīng)由韓氏生禍端的。我早到皇上跟前問他們家的罪了。” 與此同時,薛云上將一張方子往韓尚書面前一推,“不知上書大人可知此方的出處?”? ☆、第 136 章 ? 女兒身子一直不見好,韓夫人家去便同韓尚書說過,還說太醫(yī)院那些個太醫(yī)的都是寧可少事少責的多,那里敢大膽用藥的,開的藥方難免就都是中規(guī)中矩了,不若用些民間偏方,許有奇效也不一定。 韓尚書也是個愛女兒心切的,聽韓夫人如此說沒有不管的,又言婦道人家終究不及他們便利,這些個還要他們父子尋來再驗證過真?zhèn)?,方好給女兒送去。 所以薛云上這方子一推來,韓尚書一看便知正是自己尋來給女兒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偏方了,于是道:“此正是你舅兄在一位百歲老婦手中得來的,也是老夫親眼所見,老婦已百歲有余卻無半絲白發(fā),都說是年輕時便用此方?;貋?,老夫亦尋人來吃過,又并未不妥?!?/br> 說罷,韓尚書放下方子,抬頭看薛云上道:“可是菲兒吃了不受用?” 薛云上道:“也難怪尚書大人這方子的厲害,這方子的害處并非一朝一夕才顯露的。這回若不是三奶奶擅添了劑量,得王太醫(yī)及時察覺,還不知其之遺害?!?/br> 韓尚書一驚,忙有拿起方子再看,“這方子那里不妥?” 薛云上道:“韓尚書不覺此方子略眼熟?想當年先帝元后之案,那時候大人雖不是主審,但抄宮時,大人可是也在其中的,怎么就忘了?!?/br> 韓尚書再顧不上驚詫,凝神再細看,再細想當年幾乎血洗太醫(yī)院的那件案子,隱約的還真是越看這方子越是眼熟了。 先帝在位時,子嗣之盛,非當今皇上可比的,所以奪嫡之爭時,才會那般慘烈。 先帝兒子雖多,可皆是庶出,唯一的嫡子只有一個,正是元后所出的大皇子。 可因元后在懷有大皇子之時,所用的調(diào)養(yǎng)方子不對,壞了身子,不但不能令大皇子足月出世,還在生產(chǎn)后月子里便去了。大皇子因在母體中便受毒害,還是未足月出生的,稟賦之弱,御醫(yī)們曾言定活不過五歲。 先帝震怒徹查后宮,這才發(fā)現(xiàn)罪魁禍首正是那養(yǎng)身的方子,于是太醫(yī)院便遭殃了。 就算如此先帝元后也再救不回來了,大皇子身子也調(diào)養(yǎng)不回來了。 可大皇子不但是嫡子還是長子,再加之先帝與先元后的情誼,先帝對大皇子的愛惜可想而知。 只是憑先帝如何小心調(diào)養(yǎng)大皇子,大皇子得精心養(yǎng)育雖未夭折在五歲之時,到底也未能活至成年,十二那年就死了。 薛云上能忽然知道此偏方正是當年那方子,也是因?qū)θ~勝男的病癥不得要害的王太醫(yī),回太醫(yī)院后遍尋卷宗案例,看到了先帝元后的卷宗,這才想了韓氏的脈息,似乎也先帝元后的十分相似。 后在今早薛云上拿著偏方前來問詢時,王太醫(yī)又對照了當年的那方子,發(fā)現(xiàn)除去幾味無關(guān)緊要的,和用量上的不同,其余的竟然如此的相似,這才告訴了薛云上了。 薛云上聽說后也是大吃了一驚,深知此事并非亡羊補牢便能完了的,這才拿了方子來找韓尚書了。 韓尚書宦海浮沉多年,這里頭的厲害比薛云上看得更清楚。 這么些年后,這方子又現(xiàn)世了,可想而知當年加害先帝元后和大皇子的人竟然躲過去了,且至今未死,可見又有一場腥風血雨要來了。 想罷,韓尚書當下便叫心腹,命其暗中徹查,讓薛云上也不可聲張。 襄王府中,在王妃請來韓夫人之時,太妃便知事情敗露了,只是她卻不以為意。 常安家的卻是心驚膽戰(zhàn)的,“只怕要鬧大了?!?/br> 太妃卻道:“鬧得雞飛狗跳的才好,這樣安哥兒才顧不上理會外頭的事兒了?!?/br> 常安家的說,怕韓氏會說出太妃來。 太妃卻冷笑道:“諒她也不敢。就算她說出我來,你當誰會信她的,指不定還會再定她一個不孝的罪名?!?/br> 只是沒幾日,王道光來稟說,韓尚書的人竟然能查到他外頭徒弟身上了。 沒錯,這偏方正是王道光給的,而當年先帝元后之死,王道光也知道些蛛絲馬跡。 只是那時候的王道光不過是后宮一位貴人按在宮里的伏子,連個內(nèi)使還都不是,只是個小火,所以就是那位貴人死了,他也能逃過一劫。 再后來,王道光去服侍老親王,老親王出宮建府后也得跟隨出宮來,進了襄王府。 只是王道光到底怎么和太妃勾結(jié)到一處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所以這會子太妃聽說韓尚書竟然能憑著一張方子,幾乎查到王道光身上來,便說了王道光,“你不是說當年的事兒,再到不了你的身上的,那韓為蕭又是怎么憑著那方子查到你身上來的?” 王道光連忙躬身告罪,“的確也是奴婢大意了?!?/br> 太妃卻笑道:“這韓為蕭果然還是有些手段的?!?/br> 王道光又問道:“雖如此說,到底還要趕緊想法才好?!?/br> 太妃又冷笑了一聲,“慌什么,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兒。你只管讓你徒兒把韓為蕭往當今太后身上引便完了?!?/br> 王道光一怔,“太妃是說讓太后疑似當年毒害先帝元后的幕后之人?” 太妃道:“如此一來,諒韓為蕭也不敢再往深里查了。” 王道光遲疑須臾,又道:“可當今后太后可是先帝元后的表妹。” 太妃大笑道:“那才愈發(fā)好下手了不是,先帝元后這才未防備她了?!?/br> 王道光這才恍然明白。 于是韓尚書便遇上了不小的妨礙,而那位獻方子老婦也說了,這是為了揭露當今太后的真面目,才設下此計引來韓家徹查。 說罷,老婦人便服毒死了。 一時間,韓尚書也束手無策了,“事到如今,就棘手了?!?/br> 薛云上如今執(zhí)掌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所以知道的比韓尚書還要多些,真正的背后之人,他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薛云上是絕不能讓太妃在這會子,借他們的手鬧到太后跟前的,于是當機立斷道:“不能再往下查了。” 韓家大爺和二爺自然是不會答應的,但只要韓尚書壓制著他們,也沒大岔子了。 所以只要薛云上說服韓尚書,便無大礙了。 韓尚書是比他們看得還要深遠的人,只要稍一點撥便能明白的,在薛云上的勸說下,沒有不答應的。 到此,事情自然就依太妃所想的,都就此收手了。 再說葉勝男。 在薛云上問韓尚書方子出處那日的晌午便醒了來。 倘若有人在葉勝男昏倒之時,看過時辰鐘的,就會發(fā)現(xiàn)正好是過去了二十四個時辰,葉勝男才醒來的,分秒不差。 若是再留心上回八月里,葉勝男昏睡那回,又會發(fā)現(xiàn)葉勝男昏睡的一天一夜的也正好是十二個時辰,醒來時也是正好分秒不差的。 這些自然還沒人察覺,就連葉勝男自己都還沒發(fā)覺。 只是葉勝男的醒來,總算是讓薛云上放下心來了。 對葉勝男,薛云上是再無半分隱瞞的,將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末了還道:“這回我可是受了大委屈了的。”摟著葉勝男親親蹭蹭了好一會子才罷休。 葉勝男聽說了后安撫了薛云上一番后,忖度了片刻就讓薛云上把殘香拿來。 葉勝男一捻,一看,一聞,就明白了,“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幽夢香了?!?/br> 聞言,薛云上詫異,“你是說這香并無不妥?那我是怎么著了韓氏的道了?” 葉勝男道:“這香是太妃打的一個虛幌,防備著韓氏事后會攀扯出她來,所以關(guān)鍵應出在那碗安神茶上了?!?/br> 薛云上回想了片刻,道:“沒錯,我正是吃了茶后才覺不對的。” 葉勝男又問:“當日獻茶給爺?shù)目墒遣煞???/br> 薛云上點頭,“正是。” 葉勝男道:“那她現(xiàn)下如何了?” 薛云上道:“母妃要發(fā)作她,祖母便打發(fā)人來說,采繁到底是優(yōu)曇婆羅院出來的,交回給祖母處置才好。這不,如今也不知她被祖母發(fā)賣到何處去了。” 葉勝男喟嘆了一回,“她到底還是躲不過去了?!?/br> 薛云上也嘆了口氣,道:“解藥王太醫(yī)已配好了,歡喜正吃著,還不知效用如何。” 這時,張歡喜端著藥進來了,道:“不管這藥效用如何,奴婢這輩子是不離三爺了,那怕只能給三爺當個粗使丫頭使喚的。”說得很是心灰意冷。 在得知薛云上是不會再收用她和采繁時,張歡喜頭一個念頭就是家去讓老子娘給她做主。 可如今薛云上屋里不比從前了,可是有妻室的了,一概自然由韓氏做主了,襄郡王一個做公公的再插手算什么事兒,傳出去還不知有什么難聽的呢。 所以就是襄郡王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