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清一驚，心里還是遲疑了下，道：“你是說……”

    魏老將軍卻不再言語，只品茶點頭。

    而國公府里，鄭國公聽聞孩子已經(jīng)護送進(jìn)府，當(dāng)下便對周安道：“如此大好形勢我周家再不崛起，天理難容?！?/br>
    周安道：“龍鱗衛(wèi)處，兒子也安排妥當(dāng)了?！?/br>
    鄭國公又道：“關(guān)鍵是承恩侯父子，明日定不能讓他們當(dāng)值，不然別說那孩子，就是我只怕連宮門都沒能靠近，便被拿下了。”

    周安冷笑道：“父親放心，明日他們父子只怕也是自顧不暇了?！?/br>
    次日一早，看似寧靜平和的京城，實則早已波詭云譎。

    因龍鱗衛(wèi)乃值守皇宮宮門的親衛(wèi)，所以時任龍鱗衛(wèi)都統(tǒng)的承恩侯自然就要比上早朝的百官還要早到。

    只是這日承恩侯與寧忠政才出侯府，就見有人穿麻戴孝抬著門板，上頭躺著個蓋草席的死人，就見他們父子給堵在大門上了。

    承恩侯正待要上前拿問個清楚，寧忠政便認(rèn)出其中的幾人，正是桂嬤嬤的兩個兒子。

    桂嬤嬤的兩個兒子也不管承恩侯和寧忠政，早哭嚎開了，“娘，你死得好慘?！?/br>
    承恩侯爺一驚，命人上前去揭開草席。

    草席之下果然是桂嬤嬤，就見她七孔流血，死不瞑目，好不嚇人。

    見狀，寧忠政忙喝道：“大膽，你們這是要做什么？是想挾尸訛詐不成？”

    桂嬤嬤的大兒子這時哽咽道：“回侯爺，世子爺，小的們雖是卑賤之人，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小的們還是知道的。小的們的娘雖打小便伺候皇后娘娘的，但從不敢以功勞自居。就是到了今時今日，侯爺和世子爺讓小的們?nèi)ニ溃〉膫円矡o二話，只求能死個明白。如今小的們的娘死得不明不白，小的們也不敢有怨，只求奶奶給小的們的娘個明白。”

    “什么，是苦姆？”寧忠政愕然。?

    ☆、第 216 章

    ?　　一大早的就碰著這么一樁事兒，承恩侯心頭早有火了，如今再聽這么一說，心里越發(fā)不受用了，當(dāng)下便沉下聲喝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桂嬤嬤她兒子兒媳便越發(fā)嚎啕得厲害了，嘴里倒是不耽誤的，“小的們也不知道，只是奶奶忽然就打發(fā)人來拿問小的們的娘。小的們和小的們的娘如何敢怠慢的，小的們的娘忙不迭就去了。頭一天人就沒回來。小的們只當(dāng)奶奶把小的們的娘留在府里了，也就不聲張了?？尚〉膫冊诩业攘艘惶?，兩天，三天，還不見人家來，便想到府里來問個究竟。那里知道，不但什么都沒問出來，還被打了出來。小的們也就不敢再造次了，只得日日守著門前?？烧l想到，小的娘竟早死了，就死在離小的兄弟住處的一條街后了?！?/br>
    這一家子，雖哭得了厲害，這一車子話倒是說得利索不含糊，字字句句分明得很。

    所以這會子若是能按下心頭的火細(xì)看了他們，定能看出他們是干嚎的，只是承恩侯父子慣要臉面，一聽桂嬤嬤的兩個兒子的話，便氣得眼遮了火，那里還顧得上這些。

    末了，再聽桂嬤嬤她兒子說：“要不是街坊鄰里的都是知道小的們娘的，還不知道小的們的娘這般被拋尸街頭，又死不瞑目的，還不知道怎么樣了?！?/br>
    承恩侯一巴掌把寧忠政打了個趔趄，罵道：“逆子，你就是這般善待家里老仆的不成？”

    寧忠政扶著門墩才站住了身形了，捂住臉雖沒答言，但咬牙切齒的樣子也知道他在恨哭了。

    不待承恩侯再罵，寧忠政便往苦姆的院子沖了。

    彼時，苦姆因在小月子，要早起吃一回藥的，所以也是才起身。

    沒想這時候?qū)幹艺闩瓪鉀_沖地進(jìn)來了，端著藥碗的苦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寧忠政從床上拽了下來，手上的湯藥湯藥潑了苦姆一身不說，碗到底沒拿住，摔了個四分五裂，將沒穿鞋的苦姆腳上，割除幾道淺淺的血痕來。

    苦姆只覺寧忠政的怒火來得莫名其妙得很，便也沒留心。

    寧忠政氣頭上更不會管苦姆的死活了，手上還揪著苦姆的衣襟，厲聲道：“你還要如何？你說要拿云兒問罪，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爺終究還是把她交給你了。可你審來審去，還不是只問出了爺查出來的那些。爺還是依了你，將云兒發(fā)賣了。至于桂嬤嬤給云兒藥的事兒，爺只讓你寬限幾日查問清楚了才好，那個到底是伺候過先帝皇后的老仆，貿(mào)貿(mào)然問罪于她，只會讓家里忠心為主的人寒心。傳出去咱們也沒有好，一個涼薄無情的名聲就逃不了了。當(dāng)日你是怎么答應(yīng)爺?shù)模繘]想到你竟也學(xué)會陽奉陰違了，面上答應(yīng)得好，背地里卻讓人把桂嬤嬤給弄死了?！?/br>
    苦姆連桂嬤嬤已經(jīng)死了的事兒都不知道的，一聽這話只能越發(fā)糊涂了，道：“桂嬤嬤死了？”

    寧忠政恨道：“少裝模作樣。你當(dāng)人死了，就死無對證了不成。”

    話說到這份上，苦姆火氣也上來了，雖身子虛弱，但倔強她又如何會示弱的，那怕是在她愛的男人面前。

    所以苦姆一把拍開寧忠政揪她衣襟的手道：“我苦姆從來是敢作敢當(dāng)。是我做下的事兒，那一件是我沒認(rèn)下的？”

    寧忠政一下子便被問住了。

    然這時卻又有人來回說，被寧忠政送去寺里的小妾——桂嬤嬤的小女兒——桂氏，也死了。

    寧忠政當(dāng)下又氣昏頭了，抖衣亂顫地指著苦姆，道：“好，好，好，你當(dāng)真是越發(fā)的好了，愈發(fā)有當(dāng)家主母的派頭了，非要將當(dāng)初和你不對付的人都趕盡殺絕了，才能稱心是不是?！?/br>
    畢，不待苦姆分辨，寧忠政一個耳光就將苦姆打倒在地。

    苦姆也是被這一個巴掌打傻眼了，只因從前寧忠政不管如何都不會對她動手，如今卻打她了，所以苦姆跌倒在地半天沒起身。

    苦姆傻眼了，伺候苦姆的摩梭人可沒傻，寧忠政竟敢打她們少主，有人便出去叫來苦姆的家將。

    可想而知，只會鬧得越發(fā)不可開交。

    只是暫且按下不說了，又說宮里。

    與此同時的宮門處，三品以上的官員戴梁冠，著朝服，持牙笏，分列隊，宮門一開魚貫而入。

    就在朝臣都進(jìn)了宮門直往an慶殿而去的后綴，一個老者牽著孩童，在龍鱗衛(wèi)副都統(tǒng)睜一眼閉一眼之下，也混進(jìn)了宮來。

    薛云上一如往常，登上龍椅危襟正坐，聽百官伏地山呼萬歲。

    山呼罷，薛云上道：“眾愛卿，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話剛出口，都察院副都御使倪清便持本出列稟奏道：“臣有本啟稟?！?/br>
    譚有信忙下去接過倪清的奏折呈上給薛云上。

    那里倪清持笏躬身，將昨日茶樓與魏老將軍所見一一道來，再從倪清順天府等維護京城城防治安的衙門官員逐一彈劾，就連刑部和錦衣衛(wèi)都未能幸免。

    錦衣衛(wèi)者是倪清重點彈劾，還從先帝說起，“先帝深知錦衣衛(wèi)超然于三法司之外乃弊政，長此以往定難以斷根，故先帝令錦衣衛(wèi)不過是統(tǒng)轄儀鸞，不可輕啟詔獄。如今他們竟敢當(dāng)街劫殺親王，可見是死灰復(fù)燃了?！?/br>
    當(dāng)中文武那一個不是清楚的，錦衣衛(wèi)只聽命于皇帝，若昨日之事當(dāng)真是錦衣衛(wèi)所為，那便是皇帝的意思，所以百官并不糾結(jié)于此，而是都驚詫于先帝幼子恭親王竟還活著。

    一時間，百官當(dāng)中竊竊之聲不斷，有云：“當(dāng)年廢皇子逼宮，恭親王不是與其生母一并葬身火海了？”

    也有人云：“別是居心叵測之人假冒的?！?/br>
    所以便有人出列奏請薛云上徹查嚴(yán)懲假冒之人。

    薛云上冷眼看了看唐貫知，道：“準(zhǔn)了?！?/br>
    可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喧嘩。

    細(xì)一聽，竟是在高聲大喊：“先帝遺詔在此。先帝遺詔在此?！?/br>
    少頃，就見錦衣衛(wèi)刀光凜然，團團包圍著一老一小緩緩進(jìn)殿來。

    也是因老者手中不但持有一方親王大印，還一手持遺詔，錦衣衛(wèi)這才不便動手，不然這等強闖an慶殿者早被他們當(dāng)場斬殺在殿外了。

    而此時再看那一老一小，那老的正是鄭國公，小的眉目與先帝相似，可知定是傳說中死而復(fù)生的先帝幼子了。

    見到鄭國公闖進(jìn)殿來，薛云上早兩沒緊蹙，只是如今形勢所迫他也不能如何，只得先將那些錦衣衛(wèi)揮退，再問罪道：“擅闖an慶殿，鄭國公你可知該當(dāng)何罪？”

    鄭國公兩手高舉遺詔和大印，但還是與那孩童一并跪下呼了萬歲，罷，這才道：“啟稟皇上，微臣深知是死罪。只是微臣受襄郡王臨終之托，得先帝遺詔不敢有誤，這才冒死擅闖an慶殿?！?/br>
    聞言，百官嘩然，皆道：“先帝果然留有遺詔？”

    薛云上冷笑道：“所以鄭國公這是要當(dāng)朝宣讀遺詔了？”

    鄭國公抬頭道：“皇上，正是?！?/br>
    說罷，鄭國公起身，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br>
    聞聲，百官起先還不動，但在看到有人跪下后，慢慢的也跟著一一跪下接旨了。

    只是薛云上還危襟正坐在龍椅上，半點不動。

    鄭國公眼中閃過冷芒，暗道：“果然是白眼狼，連先帝遺詔都不放眼里了。也罷，現(xiàn)下你越是不敬，之后越是難容于世?！?/br>
    是故，鄭國公并未停頓，繼續(xù)宣讀。

    待鄭國公宣罷， 百官也總算是聽明白了，先帝遺詔之意是讓薛云上保其子嗣一生安平富貴而立的。

    若薛云上登基后膽敢殘害先帝子嗣，便可廢立。

    而當(dāng)時恭親王因廢皇子逼宮而葬身火海生死不明，所以這遺詔應(yīng)該是先帝為保全廢皇子余生而立的。

    只是沒想到廢皇子竟比先帝去得還早，到了如今若是沒有恭親王，這遺詔也不過是廢紙一張了。

    然，恭親王卻忽然歸朝了，還被人疑似錦衣衛(wèi)劫殺，可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今日薛云上若是說不清，廢帝幽禁便是他的結(jié)果，而繼位者就是這位恭親王了。

    所以不少人都不禁偷偷看向?qū)氉系难υ粕稀?/br>
    果見薛云上早已橫眉怒目，冷聲道：“所以鄭國公這是要廢朕了？”

    鄭國公向上一恭，又道：“微臣不敢。只要皇上說清道明為何要狙殺恭親王，此遺詔也不過是告誡之用罷了?！?/br>
    薛云上起身，立于丹陛頂上睥睨而下，道：“莫說這遺詔的真?zhèn)未?，就說恭親王。朕已是九五之尊，他還能妨礙朕何？朕何苦多此一舉劫殺于他，落下把柄，天下詬病？”

    聞言，百官一想也覺得是這道理，是故都點頭稱是。

    可鄭國公卻似比薛云上的更胸有成竹，道：“原是無礙，可若是襄郡王拿恭親王脅迫于你，便不同了。”?

    ☆、第 217 章

    ?　　鄭國公這話一出，百官中到底是不解的居多，只是不好問出。

    內(nèi)閣首輔鄭承付正好著時候出列，道：“襄郡王雖有遺詔在手，可行廢立，但前提之下必得是皇上刻薄殘害先帝子嗣?？商煜陆灾?，先帝長子因逼宮而被貶為庶人，后又先于先帝而歿?！?/br>
    說罷，鄭承付看了一眼怯怯縮縮躲在鄭國公身后的小孩兒，道：“而先帝幼子更是眾所周知死于廢皇子逼宮的那場大火里了。襄郡王拿這不能分辨身份的孩子就說是恭親王，還威脅皇上？當(dāng)真是可笑之極。”

    百官心中所想亦是如此，故多點頭稱是的。

    鄭國公早預(yù)料到朝中對這孩子的質(zhì)疑，自然早有準(zhǔn)備，故笑道：“諸位稍安勿躁，慢慢聽來。先帝在位廢皇子逼宮，的確是燒了靈曦宮。放火的正是恭親王的奶母。只是在奶母放了一把火后，終究于心不忍，便將尚且在襁褓之中的恭親王趁亂偷出宮去，帶著一家子躲進(jìn)了深山老林，再不敢輕易露面?！?/br>
    說到此處，鄭國公略嘆了一氣，接著才又道：“那場大火，諸位同僚都還記得吧，整整燒了三天三夜。待火光熄滅，杜賢妃的尸首幾乎燒盡，便都說小小的恭親王怕早燒成飛灰了。這方定論恭親王也是死了的?！?/br>
    聽罷，韓尚書出列道：“既如此，那奶母為何在廢皇子死后，還不將恭親王抱回宮來？

    靈曦宮中之人可是都死在那場火海中了，是再沒人知道她的罪行。只要她稍作遮掩，她便是拯救皇嗣的大功勞之人。旁的不多說，子孫三代的榮華富貴便不用愁了?！?/br>
    鄭國公笑道：“的確如此。只是這奶母帶著一家老小躲進(jìn)深山老林之后，終日惶惶，因此得了一場急病竟死了。

    也是深山之中的日子不好過，奶母兒孫又盡是大字不識的，奶母臨終更是來不及將恭親王身份告知便去了，所以那些可證明恭親王身世的細(xì)軟物件，便被奶母兒孫占為己有，還一件一件典當(dāng)了好過活。

    起先，奶母兒孫所典當(dāng)?shù)牟贿^是些零碎的，還不太打眼，到了今年他們竟然將恭親王寶印給典當(dāng)了。這樣的東西那家典當(dāng)行敢收，自然便有人偷偷報了官府。

    說來也是巧得很，當(dāng)?shù)乜h丞相正是襄王府從前放出來改了良籍的老仆之后。得如此驚天的消息，自然頭一個便稟了襄郡王?！?/br>
    說到這，鄭國公掃看眾人，最終還是定睛看向薛云上，道：“襄郡王得知恭親王尚存活在世后并未聲張，只悄悄把人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