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jié)
推著他往前行了幾步遠,她就停了下來。 這座修羅殿的門檻不算低,難怪他會提出這個略顯罕見的要求。 蕭煜等了片刻,身后人卻沒什么動靜,他不由得轉了脖頸回頭,“你做什么,這么慢。” 他語氣不善,像是斥責屬下,語琪哼笑一聲,將他推離,自己則抱起雙臂靠上一邊門框,帶著笑意朝那門檻努了努嘴,“那兄長快一個給我看看?!?/br> 她態(tài)度挑釁,說話時卻依舊輕言細語,語調(diào)溫吞,是個教養(yǎng)良好的模樣,也難怪魔宮上下都以為是她一直在好脾氣地包容著蕭煜。 蕭煜指著自己雙腿,冷冷看她,“我怎么快?” 語琪擺出一個‘怪我咯’的神情,移開視線,心情甚好地哼起不知名的小調(diào)。 蕭煜盯牢她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后擰過頭,發(fā)脾氣似得猛一甩袖—— “轟——” 那兩個磚頭厚度木質(zhì)門檻受他內(nèi)力震蕩,竟瞬間化為湮粉般的碎屑,金絲楠木制成的輪椅下一刻就碾了上去,壓著這滿地木屑進了大殿。 “……”語琪看著這朵高嶺之花的背影,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只能苦笑著跟進去。 修羅場逢單日便是兩人一組互相搏殺,逢雙日則是由負責人親自教導。 今日恰逢雙日。 其實所謂‘教導’,不過就是負責人單方面的血腥凌虐——魔宮奉行的是一直是‘在殺人與防止被殺中學習’的暴力教育理念。 還活著的孩子們已在大殿中央垂首站立,蕭煜劃著輪椅上前,一句話也不解釋,就開始了覆蓋面極廣的無差別攻擊。 寒玉決果真是魔宮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上等功法,這些少年經(jīng)過了小半年的非人訓練,功力已然不弱,此時雖一哄而上攻他一人,卻仍是被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勉強保命。 語琪看得技癢,也上前加入了這場混戰(zhàn)。 只是—— 她卻不是去履行‘教導’職責,而是助這些自己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孩子一臂之力,同他們一起圍攻蕭煜一人。 她這一搗亂,蕭煜原本的從容不迫就瞬時減了七八分,頗有些掣肘,但仍占據(jù)著上風。 刀光劍影之中,語琪含笑對上了蕭煜的視線,一點兒愧疚的意思都沒有,眼底反倒有幾絲惡作劇似得得意。 蕭煜定定看她片刻,漠然地轉開了眼去,只是下手明顯愈加狠辣,一時之間四周哀嚎遍野,血rou飛濺,逼得幾個少年連連退后,一時之間他身邊就只剩她一個。 語琪一愣,繼而輕笑著迎了上去。 蕭煜所使寒玉決,與她所使重火訣,本是相生相克的兩種功法,生于同源,卻趨于兩個相反的極端,可融為一體,卻也互為克星:這兩種功法倘若用來共同對敵,便是事半功倍,令人難以招架;倘若互相攻擊,則極容易兩敗俱傷。 是以語琪與他過上幾招便果斷地抽身退出,等蕭煜在少年們的圍攻下露出破綻之時又躍入戰(zhàn)圈,攻他軟肋,這樣來來回回數(shù)次,已經(jīng)與少年們培養(yǎng)了默契,開始輪流上前刷起boss來。 這樣下來,她一直保持著在最好狀態(tài),蕭煜的精力卻透支得很快,面色漸漸泛白,額角也迅速地覆上了一層薄汗,顯得很有幾分狼狽,然而隨著他眉頭越蹙越深,那雙眸子卻愈發(fā)得漆黑發(fā)亮,映襯著慘白的面容和薄唇,顯得如妖似鬼。 語琪見似乎玩得有些過火了,這才轉了軟劍方向,對準了剛才合作默契的少年們,同蕭煜一起將這些殺紅了眼的家伙輕松壓制了下去。 等到這場混亂的‘教導’結束,還能站立的孩子們重又被關入了禁室,下仆們將傷亡的人搬出去,又提著一桶桶水進來刷洗地面。 語琪去偏殿換下了染血的衣裳,走出來時正瞧見蕭煜擦拭完滿是血污的手指,滿臉疲憊地向身后的椅背靠去。他半闔著眸子支著頭,空著的手則在兩個膝蓋間來回按揉,眉頭深蹙,似是不適。 語琪剛想邁步,殿外就驀地響起一聲炸雷,她停了腳步,側頭看去。 殿外的天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奇異地靜默片刻后,鋪天蓋地的大雨忽的氣勢驚人地落下來,攪動起的冰冷水汽和著一陣陣涼風卷入殿內(nèi),吹得人不由自主地皺起眉。 蕭煜睜開眼,看著殿外突落的大雨,面無表情地加大了按揉膝蓋的手勁,幾乎由揉變作了掐,狠狠地揉捏了兩下后,他驀地瞥見偏殿口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手中的動作連同面上的神色一齊凝結了。 語琪揮揮手示意劉麻子去關上殿門,又轉身朝蕭煜走去。 砰的一聲響,沉重的殿門將風雨一同關在了外面,她也停在了他面前,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了他雙膝上,直剌剌地問,“風濕?” 蕭煜別開眼,并不搭理她,原本按在膝上的手落回扶手,又恢復了冷漠孤傲的高嶺之花模樣。 語琪嘆一口氣,“兄長這么年輕就得了風濕,以后可有得苦了。” 蕭煜似是無法忍受她的無知,冷冷地一眼撇過來,“你才風濕。” “是,我風濕,一到陰雨天我膝蓋就疼得很?!彼畵剿麅删?,一撈衣擺,頗瀟灑地在他輪椅前盤坐下來,還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膝蓋,長嘆一口氣,“這老寒腿,實在是不中用。” 蕭煜嘴角抽了抽,忍無可忍,擰轉頭不去看她。 片刻寂靜,她重新開口,“不是風濕,那是什么?” 膝蓋鉆心得疼,夾雜著滲入骨髓里的密密麻麻的酸,他覺得疲憊,不耐再與她夾纏不休,只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寒毒?!?/br> 語琪輕輕啊一聲,“陰雨天都會發(fā)作?” 蕭煜冷淡地嗯一聲。 她又輕輕啊一聲,心里為之前對他的刁難而浮出幾分愧疚,“那你進殿之前在看天,是早預料到會下雨?” 病痛纏身的人脾氣都不會好到哪里去,蕭煜答了兩句,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了,“是又如何,與你何干?” “無干,無干?!备眢w不適的人不能太計較,語琪好脾氣地舉白旗投降,“我就是隨便問問?!鳖D了頓,她抬眼,直直望向他,“我修的是重火訣?!?/br> 蕭煜厭煩地皺了皺眉,“我知道?!?/br> “知道就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