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語琪笑彎了一雙眼,就著這個盤腿而坐的姿勢傾身向前,將手覆上他雙膝。即使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還是能感覺到掌心下他的膝蓋像是冷雨淋過的石頭一樣堅硬冰涼,似乎其中有股冷氣在蠢蠢欲動,卻又被什么壓制著,只拼命地想往上竄,攪得膝蓋處的軟筋都一跳一跳的。 她專心感覺手下的異樣,他卻被她掌心的暖意燙的顫栗了一下,忍不住呵斥,“你干什么!” 語琪回過神,在他膝蓋上打著圈兒按揉起來,她一邊力道適中地揉捏著,一邊推送了點兒內(nèi)力進去,輕輕笑一笑,“對付這種寒毒,兄長那寒玉決可遠遠比不上我這重火訣?!?/br> 溫熱的內(nèi)力疏散了郁結(jié)的寒氣,膝頭僵硬打結(jié)的筋脈被她一點點理順,蕭煜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眉頭卻蹙得越發(fā)緊,盯著她的目光中含著不加掩飾的懷疑。 語琪專注于手頭工作,頭也不抬地笑笑,“兄長為何這樣看我?”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br> “……是,我計劃著先jian后盜?!彼{(diào)侃兩句,又仰起臉去觀察他神情,“好些了沒?” 蕭煜目含探究地同她對視片刻,卻不大自然地率先移開了視線——她眼中沒有算計,一望見底。 語琪見蕭煜別開眼不看自己,也不在意,只是手下又多送了幾分內(nèi)力進去,掌心有節(jié)奏一圈圈地打著轉(zhuǎn),帶著熱力一點點沁進冰涼的皮膚,引導(dǎo)著他膝頭凝結(jié)的血脈重新流動起來。 出于某種說不清的原因,他下意識的盡力避免與她對視,頗有些尷尬地垂著長睫。 但是這種淡淡的尷尬并沒有持續(xù)很久。 重火訣名不虛傳,不過一點點內(nèi)力,就壓制住了蠢蠢欲動的寒毒,暖意如一把燎原之火,從下往上迅速燒去,很快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像是置身于溫泉之中,舒緩了大部分的苦痛。 蕭煜一開始還能保持清醒,但隨著疼痛的緩解與疲憊的上涌,只覺得眼皮子重的厲害,每根骨頭里都透著倦意,她的手掌按在膝上,又該死得舒服得緊,終是沒能堅持住,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167章 魔宮少宮主·蕭煜【6】 語琪給他按了小半個時辰,自己的腿都坐麻了才停手,剛想問他覺得怎么樣了,就見他擱在扶手上的右手輕輕、輕輕地往下滑。 堆疊著刺繡的寬大袖擺被蹭得翻了起來,露出一截子修長蒼白的手腕,細長的手指連著那指根上那一個個精美繁復(fù)的玄鐵戒指一起,暴露在了她的目光之下。 玄鐵戒指已經(jīng)承受了冰蠶絲的大部分張力和拉力,但可能是之前那鈔教導(dǎo)’的確耗費精力,到現(xiàn)在他的指根仍然泛紅,細看去還有些地方磨破了皮,大約是發(fā)炎了,有點兒腫起。 語琪捏住他一個戒指,想給他褪下來,但還沒怎么大動作,蕭煜就皺了皺眉,含糊地嗯了一聲。 那聲嗯低沉模糊,聲音并不是很大,但還是讓語琪一下子頓住了手中動作。她抬頭去看,蕭煜微蹙的長眉輕輕舒展開來,他的呼吸清淺而悠長,蒼白的面色也添了幾分紅潤,看上去面容安寧,應(yīng)該是睡著了,還睡得挺沉。 語琪扯了扯嘴角,心道自己按摩的手法又精進了,便也不再去擾他安睡,悄悄地起身,朝一旁角落里的劉麻子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轉(zhuǎn)回頭,她低頭瞅他。 金絲楠木質(zhì)地的扶手,泛著一層溫潤透亮的光,剛才下滑的手掌此刻重又沿著木紋往下一點點地蹭,沒一會兒就懸空了,在失去支撐下無聲地往下掉,眼看就要磕在硬邦邦的輪圈上,語琪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給他安放在了鑲著軟墊的座面上。 她放下手,偏頭對跑過來的劉麻子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壓低嗓音問,“后殿有無可暫時休息之處?” 劉麻子忙不迭地道有。 “去收拾一下,兄長今兒就歇在這了?!?/br> “那小姐您呢?” 語琪好笑,“我又不累,沒必要歇在這兒?!鳖D一頓,她想到殿外那磅礴大雨,又改了口,“算了,你也替我收拾一處歇息吧,這么大雨也不好回去?!?/br> 等把蕭煜安置好了,劉麻子請她等等,說另一間房許久未用,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人,語琪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揮了揮手道不用,“你去再拿床被子來,我在那邊軟榻上湊活一晚就是?!?/br> 那軟榻又窄又小,語琪枕著胳膊側(cè)躺在上面,等到半夜也沒睡著。劉麻子給她弄來的被子不知是從哪里翻出來的,帶著淡淡的霉味,和著順著縫隙鉆進來的雨絲和冷風,真讓人覺得渾身黏噠噠濕漉漉的不舒服。 她將散發(fā)著霉味和潮氣的被子推到一邊,聽著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仰著頭看天花板,一邊運起重火訣,驅(qū)走縈繞周身的寒冷和潮氣。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跳躍了一下,發(fā)出嗶啵一聲輕響。 有輪廓模糊的剪影投在墻壁上,黑黝黝的一團,語琪側(cè)頭看,那影子像是個擁著被子坐著的人。 她挑了挑眉,視線轉(zhuǎn)向另一邊的拔步床,果然透過那薄薄的床帷看到蕭煜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坐在那里有多久了。 踢開被子,她下榻,馬馬虎虎地套上靴子,過去瞧蕭煜。 這邊坐在床上的蕭煜抬手揉了揉眉間,很是茫然。 多年被寒毒纏身,已有許久未曾睡得這樣酣甜,幾乎叫他想不起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打量身周。 床帷被人放了下來,他的外衣也不知何時被人褪了,整齊地疊在床尾。他挑了挑眉,目光在其上一晃而過,卻是在床板上停下。那里橫著一道淺淺的印記,是多年前被他的指甲劃的。 蕭煜頓時明了自己身處何地,這個后殿對他而言并不是太陌生的地方,閉關(guān)之前修羅殿由他掌管,偶爾他也會在這里歇上一晚。 他之前一不注意睡著了之后,大概是劉麻子把他安置到了這里來。 想到此處,他皺了皺眉。先前竟會在她面前就那樣睡過去,實在是太過大意。原本覺得母親會那般信賴她實在是天真,也一直暗暗告誡著自己,不能重蹈母親的覆轍,誰知真正輪到他了,竟也會犯下這樣輕信的過錯。 現(xiàn)在一想,林語琪這半個月的針鋒相對、笑里藏刀似乎也不是被他揭穿面目后的破罐破摔,她所有的表現(xiàn)都是按照他認為應(yīng)當如此的來的:挑釁、作對、譏諷、刁難,以至于他想當然地以為她放棄了接近自己的目的,技止此耳而已,也就慢慢地放松了戒備。 如此,等到她再次表示出親近友好之意的時候,他竟沒有作太多懷疑就接受了下來。 真真是好手段。 不,何止這般。 一次又一次的挑釁之下,甚至連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對那人的容忍力竟然愈來愈高,竟這樣習慣了她的明嘲暗諷。 再這樣下去,若是林語琪真正得逞,他恐怕會被她潛移默化地變成另一個蕭煜:對她提不起絲毫戒備之心,甚至能夠容忍她的一切冒犯,真正變成一個欲予欲求的親近兄長,成為她在魔宮的又一座有力靠山,然后像蕭莫愁一樣被她明目張膽地利用。 林語琪這個女人,實在下得一手好棋。 他想到這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醒悟地早。一旦放松下來,他才意識到了一些事:這一覺實在睡得太久,以至于小腹都憋漲了起來。 對于普通人而言,起夜不過是半會兒的事,對于他而言卻有些麻煩。即使如此,他也不想用夜壺來解決,只有些煩悶地支起身子往外挪。 隔著一層薄薄的床帷,外面的語琪俯下身來,里面的蕭煜撐起身子,床帷被兩個人同時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