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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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葵園中,擠擠挨挨的跪滿了丫鬟婆子,蘇梅帶著妙凝緩步跨入主屋內室,就見宋華勝穿著一套干凈的馬面裙和褙子躺在繡床之上,雙眸緊閉,面色泛青。 “聽說是昨晚上自個兒上吊去的?!泵钅驹谔K梅身后,輕聲低語道。 聽到妙凝的話,蘇梅踩著腳上的木屐,微微往前跨了一步,果然見宋華勝的脖頸處有一明顯的粗繩勒痕。 魏玉姚與魏玉婷各自穿著一件素衣站在繡床邊哭的傷心,一旁站立著滿臉悲切神色的尤濤奎,他撫著手里的折扇,雙眸微閉,恍若十分痛惜。 “若被我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男……” “魏姑娘?!贝驍辔河褚Φ脑?,尤濤奎微戾,聲音低啞道:“莫要胡言?!?/br> “……是?!甭牭接葷脑?,魏玉姚咬了咬牙,最終卻還是沒說出那句話。 女子的貞潔是一件大事,宋華勝已然死了,若是還被人知曉她是因為不堪受辱而上吊自盡的,那宋華勝的名聲定然會盡毀,她在地底下怕是都不會安生。 穿過地上那滿滿當當伏跪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蘇梅緩步走到繡床前,一雙濕漉水眸輕眨,看向尤濤奎的神色莫名。 “蘇四,是不是你做的!我才聽語蓉說昨日里你去找過華勝!”魏玉姚雖是宋華勝的跟班,但在這時卻十分義憤填膺。 聽說魏玉姚那咋咋呼呼的聲音,蘇梅微蹙了蹙眉道:“人死了,你也不讓安生嗎?” “蘇四!”被蘇梅的話一噎,魏玉姚微紅著眼眶,一副氣憤難耐模樣的就要往蘇梅面前沖去,卻是被尤濤奎給擋住了身子道:“出去!” “小王爺。”垂眸看向面前的尤濤奎,魏玉姚開始噼里啪啦的往下頭掉眼淚珠子道:“華勝已然去了,您難道還要包庇這個兇手,讓華勝在下面不得安息嗎?” “表妹是自縊去的,與蘇四姑娘毫無干系。”收回自己擋在魏玉姚身上的折扇,尤濤奎神色悲切道:“你與表妹姐妹情深我自然是知曉的,只再如何也不能冤枉無辜之人?!?/br> 第217章 “小王爺……”聽到尤濤奎的話,魏玉姚的臉上滿是震驚神色,她緊緊的捏著自己手中的巾帕,整個人都氣得發(fā)顫。 “語蓉,先帶魏姑娘出去?!庇葷鼈阮^看向站在魏玉姚身旁的語蓉,沉聲開口道。 “是。”語蓉抹去臉上的淚珠子,上前伸手扶住魏玉姚的胳膊道:“魏姑娘,您還是先隨奴婢去外頭透透氣吧。” 一把甩開語蓉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魏玉姚咬牙,直接粗魯?shù)纳锨巴崎_面前的蘇梅便氣沖沖的往屋外走去。 蘇梅被魏玉姚推了一個踉蹌,腳上的木屐一斜,整個人便忍不住的往一旁倒去,好在妙凝機靈,趕緊疾步上前扶住了蘇梅道:“四姐兒,沒事吧?” “沒事?!碧K梅輕搖了搖頭,聲音輕細道。 一旁,尤濤奎緩慢收回自己伸到一半的手,然后定睛看向面前的蘇梅,唇瓣輕抿道:“魏姑娘傷心過度,才如此口不擇言,蘇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尤濤奎,蘇梅神色微凜道:“自然?!?/br> 對上蘇梅那雙警惕眼眸,尤濤奎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么,但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捏著手里的折扇,轉頭對語琴道:“去替蘇四姑娘端盅飲子來?!?/br> “不必了,我不渴?!苯舆^尤濤奎的話,蘇梅伸手抹去面頰處因為急趕而至淌下來的香汗道:“宋姑娘去的蹊蹺,我這處恰好有一大夫,不知小王爺可否行個方便,讓那位大夫來替宋姑娘診視一二?” 聽到蘇梅的話,尤濤奎面露難色道:“蘇四姑娘,宋姑娘已然去了,還是不要擾了她的清凈為好。” “這避暑山莊是我的地界,在我的地面上出了事,我自然是要負責的?!背葷ζ鹦靥?,蘇梅微瞇起雙眸道:“不過小王爺如此推脫,難不成是此事還有什么隱情?” 聽到蘇梅那誘導性的話,尤濤奎輕嘆一口氣道:“既然蘇四姑娘執(zhí)意如此,那就請便吧?!?/br> 似乎是沒有想到尤濤奎這么容易便松了口,蘇梅暗暗緊了緊自己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躊躇片刻之后轉頭對妙凝道:“妙凝,將大夫請進來。” “是?!泵钅龖暎讨髮⒁话装l(fā)老翁從屋外帶入。 “大夫,勞煩您給看看。”妙凝引著那白發(fā)老翁走到繡床邊,指著宋華勝那張青白面孔道:“這是宋姑娘?!?/br> “這人已然去了,還讓老朽看什么?”那白發(fā)老翁瞪著一雙眼看向妙凝,聲音粗糲道:“瞎胡鬧!” “大夫,我聽聞宋姑娘為自縊身亡,想請您幫忙看看她是否真是自縊,畢竟眾口難堵,您看過之后,也好讓我與外頭的眾人有個交代?!闭f到這處,蘇梅朝著那白發(fā)老翁靠近了一步道:“勞煩您了?!?/br> 聽到蘇梅的話,那白發(fā)老翁皺了皺眉,雖然有些不滿,但卻還是放下了手里的藥箱,細細的上前替宋華勝查看了一番。 “如何?”站在白發(fā)老翁身旁,蘇梅略微有些心急的道。 “是自縊,不過這自縊前……”話說到一半,白發(fā)老翁側頭看了一眼蘇梅,停頓片刻之后卻還是未說出那句話,只輕搖了搖頭道:“無事,這姑娘確是自縊去的,唉,小小年紀,有什么想不開的。” 說罷話,白發(fā)老翁背起自己的藥箱,徑直便出了屋子。 看著那白發(fā)老翁消失在屋門口的身影,蘇梅細眉微蹙,白細小臉之上顯出一抹沉思神色,難不成這宋華勝真是自縊去的,與尤濤奎毫無關系?可是這好好的,為什么會自縊呢? “蘇四姑娘,若是無事,小王還要去料理一些后事,便不奉陪了?!辈戎_上的布履鞋,尤濤奎緩步走到蘇梅面前拱手道。 抬眸看了一眼尤濤奎,蘇梅抿了抿唇,雖面有不甘,但卻還是什么話都未說,只攏著寬袖徑直出了屋子。 等蘇梅那纖細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房廊拐角處,尤濤奎這才斂了面上神色,眸色濁戾的呵退屋內眾人,然后扭頭與站在一旁的語琴道:“寫好了嗎?” “……是,寫,寫好了?!痹绢濐澊故渍驹谀翘幍恼Z琴聽到尤濤奎的話,直接便嚇得“撲通”一聲伏跪在了地上,然后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張素白信紙哆嗦著遞到尤濤奎面前道:“在,在這處?!?/br> 伸手接過語琴手里的信紙,尤濤奎慢條斯理的將其展開,細看了片刻之后才低啞開口道:“很好,不愧是跟了十幾年的心腹丫頭,這字跡果真是一模一樣?!?/br> 說罷話,尤濤奎緩慢的俯下身子,手中折扇輕挑的勾起語琴的下顎道:“半個時辰之后,知道自個兒要做什么嗎?” “……知,知道……”語琴顫顫的抖著身子,一雙通紅眼眸擒著淚珠,神色驚惶的看向面前眸色濁戾的尤濤奎。 “去了你一個,保全你全家的性命,這比買賣,還是劃算的很的?!闭f罷話,尤濤奎緩慢的直起身子,神色淡漠道:“去吧?!?/br> “……是?!睕_著尤濤奎狠狠磕了一個頭,語琴僵直著身子從地上起身,然后慢吞吞的挪著步子走出了屋子。 屋外,烈陽璨璨,語琴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整個人卻冷的發(fā)抖,這夏日的烈陽,何時竟然如此透骨陰寒。 瀟焦園中,蘇梅晃著一雙白嫩嫩的小細腿坐在竹塌之上,懷里抱著蜜漿,聲音含糊的與面前的妙凝道:“我覺得這宋姑娘的死,里頭肯定是有什么隱情的?!?/br> 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怎的說去就去了呢。 “四姐兒,奴婢剛才瞧見語琴那丫頭好似有些不正常。”聽到蘇梅的話,妙凝沉吟片刻后道:“看著好似害怕的緊,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那宋姑娘的尸首。” “語琴?宋華勝的貼身丫鬟?”蘇梅咽下嘴里的蜜漿,沉靜片刻后道:“丫鬟膽子小,不敢看尸首,雖然情有可原,但是這宋華勝去的蹊蹺,那語琴身為她的貼身丫鬟,大致會知曉些內情?!?/br> 說罷話,蘇梅汲著腳上的木屐,剛剛步下竹塌,就見茗賞端著手里頭的冰糖雪梨銀耳羹急匆匆的走進內室之中,神秘兮兮的湊到蘇梅身旁道:“四姐兒,奴婢剛才在小廚房那處,聽到一件事兒。” “什么事兒?”將懷里的蜜漿遞給一旁的妙凝,蘇梅歪著小腦袋道。 “奴婢聽那毛葵園里頭的婆子說,今早上看到宋姑娘的貼身大丫鬟語琴在后院子里頭燒東西,好似是衣物之類的東西?!?/br> “語琴……”聽罷茗賞的話,蘇梅斂眉道:“這丫鬟怕還真知道些事兒,走,再去一趟毛葵園。” “是?!泵钅龖?,趕緊跟在蘇梅身后又急匆匆的往毛葵園走去。 毛葵園中一改剛才的那副悲愴沉靜模樣,庭院里頭鬧哄哄的好似昨日的晚市一般讓人心燥的慌。 “怎么回事?”蘇梅站在庭院門口,隨手攔過一個急色匆匆的小丫鬟道。 那小丫鬟抬首看到蘇梅,趕緊下跪磕頭道:“郡公主饒命,郡公主饒命……” 看到這小丫鬟的驚惶模樣,蘇梅蹙眉道:“你這毛葵園里頭是不是有個叫語琴的大丫鬟,我尋她有事。” “……語,語琴?”聽到蘇梅的話,那小丫鬟顫顫的朝著庭院里頭伸手道:“她,她……” “四jiejie,那語琴剛才撞在宋姑娘的棺木上頭去了?!毙⊙诀叨叨哙锣碌臎]說出什么話,一旁的蘇婉福艱難的從一眾人中擠出來,疾步走到蘇梅面前,臉色難看道:“臨時前還喊著說,說……” “說什么?”看著面前蘇婉福這副吞吞吐吐的小模樣,蘇梅的心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臨死前說是四哥哥強了宋姑娘,宋姑娘這才羞憤上吊而死的?!币豢跉鈱⑦@句話說完,蘇婉福看著面前蘇梅那張蒼白小臉,趕緊開口道:“四jiejie,這定是那丫鬟的誣陷,四哥哥有了你,怎么可能還看得上那宋華勝?!?/br> 蘇梅自然知道,馬焱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畢竟昨夜里這廝一直與自個兒在一處,今早上才在妙凝的眼皮子底下出了瀟焦園,可是語琴那丫鬟如此拼死誣蔑馬焱,這讓外人如何不起疑懷疑馬焱。 特別是那太后和尤濤奎若是趁機想要扳倒馬焱,奪取他手里頭靖江郡王府的兵權,碰到這等事,還不卯著勁兒的坐實? 不,也許這就是一個陰謀,一個太后想要扳倒馬焱的陰謀。 第218章 滿頭血水的語琴被兩個婆子抬著出了庭院,慢吞吞的從蘇梅身側走過,被烈日灼燒著的青石板磚之上滴滴答答落下來的滿是粘稠血跡。 被妙凝護在身后的蘇梅睜著一雙濕漉水眸,眼睜睜的看著面前的丫鬟被漸漸抬遠。 “四姐兒,那便是語琴?!泵钅D頭看了一眼身后面色難看的蘇梅,猶豫片刻之后才開口道:“這語琴聽說平日里是個膽子頗小的人,像今日這般撞棺而亡的事,確是不像她會做出來的?!?/br> “……馬焱呢?”現(xiàn)下的蘇梅已經(jīng)管不上什么語琴不語琴的了,她只知道馬焱那廝這次真是要被人卯著勁兒的下套了。 “奴婢剛才與四姐兒出瀟焦園的時候,好似看到四少爺在書房里頭?!甭牭教K梅的話,妙凝趕緊道。 聽罷妙凝的話,蘇梅提著自己的裙裾,轉身便跑,腳上的木屐踢踢踏踏的敲在房廊之上,急切密鼓若雨點。 一路疾奔回瀟焦園中,蘇梅的身上黏膩膩的滿是香汗淋漓,寬長的房廊之中,藤蔓遮蔽,蘇梅眼前看到書房的窗欞,膝蓋一軟,直接便撲倒在了硬石的青石板磚之上。 踢掉腳上的木屐,蘇梅撐著身子從地上起身,然后踩著一雙素白羅襪,急匆匆的便跑到書房門口推開了面前的那扇木門。 書房的角落之中置著三個冰鑒,蘇梅剛一推門進去,一股涼風便順勢撲來。 馬焱穿著一件烏金色的寬綢,手里拿著一本佛經(jīng),正慢條斯理的靠在窗欞處抿唇輕笑,他那張清俊面容印在一層細薄日光之中,白皙俊美,仿若神袛。 “呼呼……馬,馬焱……那,那個……”衣衫狼狽的走到馬焱面前,蘇梅喘著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吐不出來。 從寬袖之中掏出一塊巾帕細細的替蘇梅擦去她臉上的熱汗,馬焱雙眸微暗,神色之中顯出一抹眷戀回憶道:“第一次見娥娥meimei時,娥娥meimei也是這般穿著木屐,跑在房廊里頭跌了跟頭?!?/br>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仰著一張汗?jié)裥∧?,神情懵懂?/br> “不記得了?”慢條斯理的收回覆在蘇梅臉上的巾帕,馬焱輕笑一聲,暗眸之中顯出一抹明顯寵溺神色。 “我,我不是來與你說這件事的……”猴年馬月的事情了,誰還記得…… 攥著馬焱的寬袖,蘇梅急切的蹬了蹬自己的小細腿,聲音細糯道:“那宋華勝上吊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嗯,略有耳聞?!鄙焓殖读顺短K梅身上那件被汗?jié)竦募毐⌒渖?,馬焱的目光勾在那浸著一層細薄香汗的白膩肌膚之上,神色晦暗。 “剛才她的貼身丫鬟喚什么語琴的撞棺死了,臨時前還誣蔑你說……” “娥娥meimei怎知是誣蔑?”打斷蘇梅的話,馬焱的臉上顯出一抹清淺笑意,那看向蘇梅的目光更是寬柔了幾分道:“許是真的呢?” “呸!”用力的一掌拍向面前馬焱的胸口,蘇梅努力的墊著腳尖道:“你昨日里一整夜的都與我呆在一處,哪里有空去尋那宋華勝,再說了,那宋華勝黏了你兩年多,若是你真的染指了她,依她那性子,還不得站在我腦袋上耀武揚威一番,哪里會這般想不開的去尋死?!?/br> 一口氣說罷話,蘇梅口干舌燥的直接便拿過馬焱放置在一旁的茶盞悶了一口。 “娥娥meimei真是青天大老爺再世啊,深知我是清白之身。”聽罷蘇梅的話,馬焱一邊笑著,一邊單手直接便將人給攬進了自己懷中,然后托著蘇梅那纖細的小身子側身坐進了一旁的圈椅之中。 “少拍我馬屁,你自個兒說,這事怎么辦吧,那丫鬟拼死也要拉著你下水,這是為什么?”坐在馬焱身上,蘇梅那身剛剛在外頭曬得厲害的蘊熱肌膚貼在他微涼的身子上,整個人都忍不住的更往里頭蹭了蹭。 按住蘇梅那不斷亂動的小身子,馬焱眸色微暗,將自己的腦袋擱在蘇梅的肩膀上道:“別動?!?/br> 聽到馬焱那低啞暗沉的嗓音,蘇梅下意識的便往一側縮了縮身子,然后緋紅著一張白細小臉,狀似無事的輕咳一聲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