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此時墻上這個符號就是這樣,雖然只是一只眼睛,但能感覺到眼神深邃飽滿,似乎冥冥中造世主正在通過這只眼悲憫地看著世事滄桑。確實有點宗教關(guān)懷的味道。 我盯著這只眼睛看,越看越有感覺,越看越覺得似乎能和眼睛后面的人溝通。 “你干什么呢?”忽然一聲厲喝傳來。 我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用手掩住火苗。黑暗中義叔僅露出一張臉,他皺眉說:“這張圖別總是盯著看,有點邪?!?/br> 他越這么說,我的眼神越是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往那眼睛上瞄。 “這個很可能是他們教派的標(biāo)記,是一種宗教符號?!绷x叔說。 “崇拜眼睛?”我喃喃問。 義叔道:“這枚眼睛的輪廓如此狹長,眼角和眼尾細(xì)細(xì)長長的,一看就不是咱們中國人的眼睛??磥砦业膽岩墒怯械览淼?,像東南亞的人種。前些年我和你嬸子出國旅游,到過吳哥窟,在那里發(fā)現(xiàn)一塊石碑,四面全都刻著同一張人臉,那張人臉沒有其他器官,只有眼睛,和眼前所見差不多,邪門得厲害。” 我聽得入神,義叔說:“東南亞的巫師善于用降,屋里的東西你別亂碰,到時候中了降頭會很麻煩?!?/br> 我咽了下口水,后背發(fā)涼。 義叔帶著我繼續(xù)往里走。我不清楚他靠什么辨認(rèn)方向,走在這里,一片漆黑,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轉(zhuǎn)過墻,走了沒多遠,他做個手勢示意我停下來。 “怎么了?”我顫抖著聲音問。 義叔翹起下巴,示意我看向前面。我舉著蠟燭,湊過去看,面前不遠擺了一座灰蒙蒙的神龕,破舊不堪。 在神龕的最上格,碼了一排類似裝蠟燭的玻璃底座,足有上百個,每個底座上面,都嵌了一根造型怪異的乳白色蠟燭,密密麻麻的讓人脖子發(fā)涼。 “全是蠟燭?!蔽殷@叫一聲。 “這不是蠟燭?!绷x叔說。 我湊近了仔細(xì)看,頓時如墜冰窟,確實不是蠟燭,是一根根人的手指頭。 第四十一章 燃指供佛 這么多手指,經(jīng)過辨認(rèn),全部都是人的左手食指,我看得毛骨悚然,說不出什么滋味,胃里像是有許多貓在撓著。 義叔讓我把蠟燭的火苗往前遞,在這排手指的下面,掛著一個落著塵灰的牌子,寫著“教友供指處”。 我們面面相覷,我顫抖著說:“還有這么邪門的教派?!?/br> 義叔也抽著冷氣:“我只聽說過佛教里有燃指供佛的說法,沒想到這里也能看到?!?/br> “燃指是什么意思?”我問。 “就是把手指頭抹上燃油,然后從指尖點火,一點點往下燒?!绷x叔道。 我聽得麻酥酥的:“那會不會疼死?” “疼是一定的?!绷x叔道:“用這種殘酷的方式,表達了一種供佛的決心,燃指也表示要舍棄對rou身的貪戀,消除罪孽什么的?!?/br> 我聽得沉默無語,不知說什么好。義叔道:“我不信佛,也不懂佛理,無權(quán)去評說這種行為的好壞,但僅從眼前這一幕來看,這個教派不像是正經(jīng)的,靠自殘來供養(yǎng)神,歪門邪道。” 我后背冷颼颼的,說道:“要不咱們報警吧?” 義叔的臉在火苗的閃爍里忽隱忽現(xiàn),他搖搖頭:“不能報警。你想想,這個教會影響力有多廣,教友來自五行八作各色人物,他們還定期組織舉行大型活動,又是開會又是下鄉(xiāng),你以為這些活動平白無故就能搞起來嗎?這個教會后面一定隱藏著一股很大的社會能量,咱們小門小戶,和他們玩不起。再一個,現(xiàn)在咱們屬于私下行為,怎么做都有回旋的余地,而一旦報警見了官,把事擺在明面上,咱們就算跨進高壓線,和他們公開為敵了。何苦呢?損人不利己?!?/br> 義叔的道理是沒錯,可我還是轉(zhuǎn)不過彎,喃喃說:“可是,我們還有……社會責(zé)任……” “社會責(zé)任?”義叔冷笑:“私善不能取代公責(zé)。處理違法亂紀(jì),為非作歹的壞人,不是我們的責(zé)任,你算是哪根蔥?惹了麻煩,沒人給你擦屁股。咱們只要把自己管好,不添亂,就是完成社會責(zé)任最好的方式?!?/br> 義叔字字珠璣,振聾發(fā)聵,我覺得自己確實太年輕,有些事情想當(dāng)然了。 “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我問。 義叔陷入思考,看著神龕上一排排的手指頭,道:“咱們的目的是找到老爺子的陰魂,為他超度,其他的事情不用管。這里陰氣逼人,肯定封著不少陰魂,說不定老爺子的魂魄就在這里。找找看吧,找到了馬上撤?!?/br> 義叔從包里拿出一樣?xùn)|西,比較稀罕,居然是羅盤?;鹈绲奈⑷豕饩€下,指針在快速亂轉(zhuǎn),擺動得特別厲害。我雖然不懂,但大概也能看出來,指針擺動這么快,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義叔一邊看著羅盤一邊往深處走,周圍越來越冷,我手僵的幾乎拿不動蠟燭,只能左右手換著拿。 我們來到一排書柜前停下,上面插著厚厚的書,義叔嘶嘶吸著冷氣:“怪了。” “怎么了?”我問。 “羅盤顯示,這里陰氣是最重的,可看不出有什么端倪?!?/br> 我把蠟燭放在一邊桌子上,來到書柜前,翻動上面的書。義叔本來想阻止我,想想沒說話,任由我翻書。 我把書取下來一摞,放在桌上翻著,這些書有意思了,最上面一本是古印度的《愛經(jīng)》譯本,里面還有插圖,我看了兩眼,面紅耳赤。下面的書是中國古代仕女公子圖的印刷版,落款居然是唐解元,也就是唐伯虎,翻開之后,我喉頭竄動,這哪是什么仕女圖。場景有花園,有內(nèi)室,有書房,女人男人們皆是鳳眼細(xì)眉,擁抱在一起,花樣還不少。明朝時候的人,穿衣服都比較肥大,圖上的男男女女穿著肥衣長袍,沒有任何暴露,可是唐伯虎畫的卻極其傳神,神態(tài)栩栩如生。 我繼續(xù)往下翻,下面幾本書是泰國出版的,里面字不認(rèn)識,可插圖依然是男女的事。 我把這些書都翻了一遍,全都是這些內(nèi)容。 義叔把書壓上,皺眉道:“別看了,邪yin歪道!” 幸虧是在黑暗中,我身體的反應(yīng)義叔沒看到,要不然就尷尬了。我咳嗽一聲:“叔啊,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這種書?!?/br> 義叔來到書柜前,把書翻開,自言自語:“難道是雙修?” “什么是雙修?”我問。 “就是通過男女房事達到修行的目的,”義叔說:“屬于密宗修行。邪門,邪門。” 他一連說了兩個邪門。 “咦,小齊,你過來看。”義叔招呼我。我端起桌上的蠟燭看過去,我們拿掉了一部分書,書架上露出缺口,后面是一堵木門。 “果然有玄機?!绷x叔說:“幫我把書架挪開?!?/br> 這書架上擺滿了書,真夠沉的,我和義叔下了很大力氣,終于把它挪到一邊。義叔上前握著木門的把手,剛要旋轉(zhuǎn),他突然退后一步,像被蛇蟄了一口。 我用蠟燭照過去,他的手心隱隱遍布紅點。我們面面相覷,義叔道:“把手上有玄機。” 他把蠟燭拿過去,用火苗燒著手心,頓時冒出一股類似糊了一樣的黑煙,嗞嗞怪響。還真是神奇,他手心的紅點居然燒得淡了,慢慢消失。 “有人在把手上動了手腳,可能是抹了什么藥。”義叔拿著蠟燭,蹲在木門前,用燭火燒烤把手。 把手上冒出細(xì)細(xì)的煙,還有許多針眼大小的水泡,咕嘟咕嘟像是燒開了一般。好一會兒,義叔把蠟燭挪開,從一本書上撕下頁紙,包在把手外面,緩緩旋轉(zhuǎn)。 “吱呀”一聲,門開了。 里面黑洞洞的,黑的猶如濃墨一般。我伸手進門里,不但黑,而且氣溫極低,寒氣迫人。 義叔道:“你別進去了,里面太陰?!彼似鹣灎T,正要往里走,想起什么,回頭說:“如果有什么動靜,你就先走,我能脫身?!?/br> 我抱著肩膀,牙齒咯咯響,雖然害怕,還是硬著頭皮說:“叔,還是一起吧,互相有個照應(yīng)?!?/br> 義叔瞪我:“照應(yīng)什么,你只能添亂。” 他端著蠟燭,走了進去。黑暗猶如實質(zhì),迅速把他包裹在里面,燭火微弱,僅僅能看到他的依稀背影。 義叔緩緩向深處走去,身影完全消失了。 我在門口焦急地等著,來回跺著腳,蠟燭讓義叔端走了,周圍黑不隆冬,什么也看不著。我完全被困在這里,進不敢進,退不敢退。我哈著冷氣,靠著書柜蹲在地上,想掏手機,才想起手機已經(jīng)關(guān)機。 四周寂靜,我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聲,這種環(huán)境里,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電子表也壞了,我無法估量時間,焦躁不安,不停念叨,義叔啊,你怎么還不出來。 等了不知多久,神經(jīng)幾乎要崩潰,忽然門里傳來一個聲音,是孩子的哭聲。我頓時一激靈,耳朵豎起來,看著木門里面的黑暗。 如此陰森的環(huán)境下,突然有冒出這么個哭聲,實在是毛骨悚然。我輕聲喊:“義叔,義叔……” 里面的哭聲越來越強,又傳來“咚咚咚”跑步聲,聲音發(fā)悶,步點很快。我腦補出這么一個畫面,一個小孩赤著腳一邊哭一邊跑。 “叔啊,叔……”我叫著。 我實在等不及了,一咬牙,去他媽的,進去看看得了。倒不是我膽子大,畢竟往外逃也要穿過黑暗,都是黑,還不如往里走,搏一把,或許能找到義叔,總比我自己蹦單強。 我踏進門里,什么都看不見,一邊走一邊揮動兩只胳膊,像游水一樣前進。 走了沒多遠,黑暗的拐角處,隱隱有火光傳來。我看到一個人站在光影中,身體僵直,似乎在看什么。 從身影上來看,是義叔,他遇到什么了?怎么如此僵硬。 第四十二章 鬼仔 “義叔?!蔽逸p叫了一聲。 義叔一怔,回頭看到是我,火光中他的臉色驚恐,做了個手勢,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又恐懼又是好奇,小心翼翼走了過去。 來到義叔身旁,聞到一股極為難聞的氣味,好像是煮什么東西。我往屋里看,里面暗暗的,唯一的光源就是義叔手里的蠟燭。 蠟燭火苗極其微弱,奄奄欲熄,借著這點光,我勉強看到里面是什么。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四面是墻,沒有窗戶,特別的逼仄狹窄。里面沒什么裝飾,也沒有家具,最怪的是,在房頂?shù)箳煜潞芏鄸|西。這些東西都是用細(xì)繩拴住,從高處垂下來,天花板上全是,乍一看能有百八十個,黑糊糊一大團,光線太暗,具體看不清。 義叔看我來了,有些不高興,可來都來了,不再說什么。他指了指最里面,示意我去看。 我瞇縫著眼,使勁往里看,發(fā)現(xiàn)了不尋常的地方,在屋子的最里面,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全身發(fā)白,不知是皮膚白,還是穿著白衣服,身材矮小,可能還不到一米三,骨瘦如柴,應(yīng)該是個小孩子。 這個怪人背對著我們,面向墻壁,我們和他之間隔著很多屋頂垂下的東西,像是隔了密密麻麻的竹簾。 我貼著義叔的耳朵問:“怎么了?” 義叔和我咬耳朵,他晃了晃羅盤,指著屋里的怪人,輕聲說:“他站的地方最陰?!?/br> 他又從兜里拿出老爺子生前用的鋼筆,然后道:“我已經(jīng)勘明,老爺子的魂魄就是被拘禁在那個地方?!?/br> “那我們怎么辦?這個怪人很厲害嗎?”我問。 義叔道:“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他頓了頓道:“這個人壓根就不是人?!?/br> 我看向屋里的怪人,他背對著我們,一動不動。我倒吸口涼氣:“不是人?!” “他身上的氣息特別陰,”義叔說:“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總而言之就不是人?!?/br> “那……那怎么辦?”我磕磕巴巴地問。 義叔嘆口氣:“收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你家嬸子收了人家的一百萬,我就要幫她圓上,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剛才一直在猶豫,你來了也好。這樣,你幫著端蠟燭,不要讓火苗熄滅,我過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