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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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月道:“高手過招,一瞬間的分心都不能有。心無旁騖。剛才你有雜念,念一起你就輸了,你在想什么呢?” 解南華抬起頭看他,突然張大了嘴,發(fā)出一聲慘嚎。隨著這一聲叫,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不但嘴,就連兩個鼻孔都在向外狂噴鮮血,其狀嚇人至極。 血噴的滿地都是,形成一大片血污,解南華手里的粗教鞭竟然“啪啪啪”數(shù)聲,折成了數(shù)段,他再也支撐不住,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嘴里鼻子里的血還在噴個不停。 他勉強(qiáng)伸出一只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口鼻,鮮血還是順著指頭縫往外涌。 “你說你這是何苦的?”輕月嘴角微微撅起:“你的心脈全斷,就算治好了也是廢人,從此功夫和法術(shù)都用不了,你和個殘廢有什么區(qū)別?我倒是有興趣,想聽聽你那一瞬間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起了雜念。” 解南華抬起頭看他,雖滿臉血污,卻依然做出一個笑容:“剛才動手的時(shí)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雖然是輕月,可你用的卻是齊翔的身體。我一擊之下,不但你會受傷。齊翔的rou身也會損壞。而他,是我的朋友?!?/br> 解南華這一句話,我聽得心都快碎了,眼圈發(fā)紅,想哭。 我心念剛一動,能感覺到輕月的情緒在微微波瀾。我們共有身體,是共情的,我有所觸動,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到輕月。 輕月看著解南華,緊緊盯著他:“朋友,真的值得嗎?” 解南華臉色蒼白,身子軟弱無力,可他嘴角依然漾起笑容:“朋友是什么,你不懂的。朋友就是生死相托?!?/br> 我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哭了。這時(shí)我感覺輕月也哭了,我的情緒強(qiáng)烈感染到了他。 輕月輕輕擦拭自己的眼角,奇怪:“咦,我怎么哭了?” 他走到解南華的身前,伸出一只手。解南華看看他,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輕月稍一用力把他拉起來。 “你至少是個可敬的對手?!陛p月淡淡地說。 解南華什么也沒有說,身上衣服全是血污,如同血葫蘆一般,跌跌撞撞走出院子,灑下一路鮮血。 輕月和我站在院子里,微微風(fēng)起,白月在天,血污滿地,他頗為惆悵,慢慢走到樹前,掐下一朵花。 他捻動花瓣湊在鼻子下聞了聞,忽然后院的廂房里傳來一陣悠揚(yáng)的鐵珠擊打聲,聲音很慢,啪啪響動,猶如和風(fēng)細(xì)雨,而后越來越快,形似暴風(fēng)驟雨,忽然又舒緩下來,快慢相宜。 輕月輕輕一捻花瓣下的根,花瓣張開,像一朵小傘輕輕飛在空中。 他和我來到廂房前,這是日式的房間。屋檐很長,用來遮擋雨水,下面是一條長長的休息臺。輕月脫了鞋,穿著白襪走上去,來到門前。 門里就是鐵珠“啪啪”的聲音,清脆悅耳。我能察覺到輕月激動了,他心跳得很快。這絕對不是一個高手應(yīng)該有的。 我已經(jīng)隱隱猜到,賴櫻就在屋里。 輕月拉開門,屋里面積很大,足有上百平米,地上鋪著榻榻米,沒有電燈,墻角燃著日式的長燈籠。有一人多高,上面用毛筆寫著龍飛鳳舞兩個大字,拜佛。 我雖然沒有觸覺,似乎仍能感覺到屋里很溫暖,洋溢著暖色調(diào)。屋里有兩個人,一個是老頭,正窩在墻角“啪啪”打著一個類似算盤一樣的東西,特別大特別長,像是晉商做買賣用的。他把這個東西當(dāng)古箏樂器那么來彈,即使輕月走進(jìn)來,他也不抬頭,音律節(jié)奏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清脆響個不停,音調(diào)連綿不絕。悅耳至極。 還有一個人,背對著大門,這是女孩。竟然裸著上身,能看到她白皙的后背,黑色長發(fā)飄下,散落在肩膀和后背上,她下半身穿著一條白裙,整個人純潔無暇。 她讓我想起有一幅很著名的油畫,好像叫《泉》,一個少女斜舉水瓶,往外倒水。讓人一看,就清高絕俗。 輕月看都不看那個彈奏鐵算盤的老人,當(dāng)他為無物。 他慢慢走過去,來到女孩的身后。輕聲說:“櫻?!?/br> 女孩慢慢轉(zhuǎn)過臉,果然是賴櫻,她一頭長發(fā)散下,遮擋在身前,雖然沒穿衣服卻勝似穿著衣服。 賴櫻沒有化妝,素顏裸面,清麗絕倫。輕月慢慢伸出手。 賴櫻盯著他,卻沒有伸手回應(yīng),而是輕聲地問:“是你嗎?” 我明顯能感覺到輕月心里一緊,猛地顫了顫,心情竟然有些灰暗:“櫻,我原來的rou身已毀,只能暫借一副臭皮囊來找你?!?/br> 靠,我在心里罵,臭皮囊你別借啊。 輕月道:“如果你愿意,我重新打造一副身體,和以前的一模一樣?!?/br> 賴櫻拉住我的手,慢慢站起來,緊緊看著我。我心跳加速,賴櫻是個很知性的美女,長得不說驚艷。但經(jīng)得起端量,越看越美。尤其這姑娘,真要動起情來,眼睛水汪汪的帶勾,看得人心里酥酥麻。 我活這么大還沒被這樣的姑娘如此看過,看的我都呻吟了,心想輕月有這么個紅顏,真是不枉此生,難怪古代有為了美人一笑,又燒烽火又丟江山的。女孩真要風(fēng)情萬種起來,是這世界上最美的一道風(fēng)景。 “輕月,外相皮囊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你的人?!辟嚈演p輕說。 輕月忽然展懷,能感覺到他的心情霎時(shí)間開朗。我不禁暗嘆?,F(xiàn)在的輕月天上地下無所不能,陰間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可他現(xiàn)在竟然為了一個女孩的一句話,為了女孩的歡心,竟然情緒發(fā)生幾次巨大變化。 賴櫻看著他,忽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輕月。你看重的是我的皮囊嗎?你是因?yàn)槲液每床沤咏业膯幔俊?/br> 輕月笑:“我是那樣的人嗎?世上好看的女人多了,可我只愛你一個?!?/br> 賴櫻慢慢湊過來,我?guī)缀跄苄岬剿砩系臍庀?,她靠在輕月的懷里:“你還挺會哄人的?!?/br> 輕月沒有說話,緊緊抱著她,雙臂環(huán)到她的胸前。 “我想和你跳只舞?!辟嚈压馊缃z,湊在我的耳邊輕輕說。 輕月沖著墻角彈奏鐵算盤的老頭說:“會彈什么,來一支?!?/br> 老頭看都沒看他,算盤聲停滯,隨后曲風(fēng)一換,彈了起來。他演奏的是一首古風(fēng)之曲,我從來沒聽過,極是悠揚(yáng),意境虛無縹緲,猶如仙境云海風(fēng)飄。 輕月?lián)е嚈?,賴櫻懶洋洋斜靠在我的懷里,兩人隨著音樂節(jié)奏,開始輕輕起舞。 房間里春色nongnong,暖人心扉,最怪的是那老頭,本來二人世界。他在中間坐著是電燈泡,卻一點(diǎn)都不突兀,好像背景的一部分。 曲風(fēng)和暖,無拘無束,猶如神仙漫游云端。白云飄散,仙風(fēng)道骨者騎著白鶴穿梭云層,遠(yuǎn)遠(yuǎn)一棟巨大的神仙府邸。無數(shù)仙女翩翩起舞。 神仙從仙鶴上飄落而下,看著白云,仙女,那種暢通通達(dá)之感,那種無有所絆不在紅塵的超脫感,簡直沒法用筆墨來形容。 輕月和賴櫻在房間里赤腳跳舞,輕月帥,霸氣十足,猶如項(xiàng)羽,賴櫻婉約,楚楚動人,性子里卻有著堅(jiān)韌的一面,猶如虞姬。 墻角的燈火冉冉,房間里充滿了無邊的暖意。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愛 輕月極其溫柔地?fù)е嚈?,兩人翩翩起舞。本來悠揚(yáng)的曲調(diào),忽然變得憂傷起來,意蘊(yùn)綿長,我不知道輕月怎樣,我完全沉醉了。美人在懷,聽著流曲之傷懷,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好詩,好詩啊。 兩人的舞步和情緒,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這般境界里,隨著那位老人的彈奏,不斷變化,時(shí)而高昂,時(shí)而低吟,時(shí)而憂傷,時(shí)而驚怒。時(shí)而悲憤,時(shí)而喜悅。我聽著這個曲子,抱著柔弱無骨的賴櫻,竟然心潮澎湃,心意蕩漾,真是控制不住。眼淚婆娑。 我看到輕月不斷擦拭著自己的眼睛,他內(nèi)心的情緒一直在波動,他一直喃喃自問,我怎么哭了,不可能啊。 輕月的心不斷起著漣漪,忽然音樂停了。老人停下了手。鐵算盤聲消失。 賴櫻本來背對我,她緩緩轉(zhuǎn)過身,面向輕月,伸出白皙的手,輕輕撫摸著輕月的臉頰。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了,到底是我流淚,還是輕月在流淚,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賴櫻輕聲說:“你感覺到什么是愛了嗎?” 輕月說:“感覺到了,我對你的就是愛。” “那你感覺到痛了嗎?”賴櫻忽然說。 “痛?沒有?我很快樂?!?/br> “沒有痛怎么能叫愛?!辟嚈燕?xì)語,她忽然手里多出一樣?xùn)|西,那是一把精致絕倫的木梳子,齒兒很多。梳子表面還紋刻著女兒家閨房里的花紋。 輕月笑:“你是想讓我給你梳頭嗎?” “不?!辟嚈颜f:“我想讓你體會到什么是痛,只有痛了才能愛?!?/br> 輕月淡淡說:“怎么痛?現(xiàn)在的我金剛不壞,小小梳子是沒用的?!?/br> 賴櫻輕輕說:“它對我有用?!?/br> 說完這句話,她毫無征兆地拿起梳子,對著自己的臉劃了下去。輕月完全沒想到她會這么做,竟然一時(shí)怔在那里。 我看到賴櫻的臉上是一道血痕,她手上拿著木梳,梳子尖上染紅了血。 她拿起梳子對著自己的臉又是一下,鮮血淋漓,輕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能感覺到他心神俱震,他厲聲道:“你干什么?是不是他們逼你的,你說!誰逼你的,我要?dú)⒐膺@里所有人!” 賴櫻滿臉是血,手輕輕一抖,梳子落在地上,白色的榻榻米上點(diǎn)了一排小小的血印。輕月大怒,幾步來到彈鐵算盤的老頭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前心:“老鬼,是不是你逼自己徒弟這么干的?我打死你?!?/br> 我這才知道,這老頭原來就是賴櫻的師父。 老頭緩緩抬起頭,我嚇了一大跳。老頭的眼睛一片雪白,顯然已經(jīng)盲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呵呵笑,手里的算盤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落了一地板。 輕月恨的一把把他推到一邊,再轉(zhuǎn)身時(shí),賴櫻已經(jīng)摔在地上,像是無力飛天的白天鵝。 他走過去把賴櫻抱起,哭的滿臉是淚:“櫻,櫻……” 賴櫻臉上都是血,眼睛卻是亮的,她盯著輕月:“你現(xiàn)在感覺到痛了嗎?” “痛死了!” “這就是愛?!辟嚈演p輕用手撫摸他的臉頰:“輕月,你終于會愛了,知道什么是愛了。” 此時(shí)的我也淚流滿面。我和輕月一起在哭,我們的情緒完全交纏在一起,什么都不想了,巨大的悲慟如大海一樣淹沒了我們。 就在這時(shí),“噗”一聲響,墻角的日式燈籠居然破裂,從里面飛出一人。原來還藏著人。 我用余光看了看,這是個極其年邁的老僧,光著頭,滿臉皺紋,下巴是白色的山羊胡。我一看就愣了,是圓通和尚。 這和尚一直沒露面,原來躲在燈籠里,真難為他了。燈籠上那超大的“拜佛”二字,完全擋住了他的身形。圓通以極快的速度來到輕月身后,猛然抬起手,對著他的后背就是一掌。 輕月此時(shí)淹沒在悲傷的大海里,根本無從回顧。這一掌下去,我先有了反應(yīng),就感覺胸口發(fā)悶,一股力量在體內(nèi)排山倒海。 我踉蹌了一下,居然從身體里出去了。我一個激靈,睜開眼時(shí)看到自己仍然在陰間的高臺上,四周鬼影重重。面前是白無常和馬丹龍。 馬丹龍?bào)@疑地看著我,我再一晃神,高臺場景消失,我又從陰間回到了陽世的身體里。 我大口喘著氣,嘴角滴滴答答地流血,懷里抱著賴櫻。 我竟然有了觸覺。能感受到女孩溫暖的身體,能清楚嗅到她臉上散發(fā)的血腥和香氣,我回來了! 我猛然抬頭,看到輕月站在對面,雙腳漂浮在空中,他居然從我的身體里被打了出去。現(xiàn)在是中陰身狀態(tài)。 輕月的中陰身十分晦暗,他飄在半空看我們,呵呵冷笑:“要陰王指就要,要?dú)⑽揖蜌?,何必玩這些套路!” 他慢慢飄過來,抬起右手,費(fèi)了極大的力把一根手指撅下來,整個過程中他沒說一句話,臉上的五官都扭曲了,他忍著巨大的疼痛,把手指撅斷扔在地上。 “八家將,好一個八家將!你們目的達(dá)成了。希望以后善待賴櫻!” 圓通和尚抬起蒼老的臉,看著他:“輕月,恐怕你今天走不了?!?/br> “怎么?”輕月道:“你們還想斬草除根?” “跟我回地獄受罰。”圓通靜靜地說。 輕月冷冷哼了一聲。 圓通站起來,身似猿猴猛然竄了起來,直撲輕月的中陰身。輕月正要反抗,看到我懷里的賴櫻,他已經(jīng)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萬念俱灰,等著圓通的雷霆一擊。 就在圓通要飛到輕月面前的時(shí)候,賴櫻忽然動了一動,睜開眼,她面色蒼白。猛地一推我。 我沒反應(yīng)過來,被她推到一邊,很是虛弱的賴櫻快速爬過去,擋在輕月的身前。 圓通已經(jīng)收不住手,大吼一聲:“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