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八、權(quán)鎮(zhèn)九霄天倫倒

    二七八、權(quán)鎮(zhèn)九霄天倫倒

    “日月合璧”后的另一個后遺癥是取代固倫公主勢道政治的兩位國舅——年羹堯和隆科多同時走上了末路。

    皇主勢力是雍正所有情報的盲點，他雖沒能覺察到書雪的異動，必要的招呼一定得打好，被冊為皇貴妃的年氏剛薨，他就帶著十三弟二訪簡親王府。

    “若皇嫂以為朕難當(dāng)江山大任，就請另覓賢明！”在無法說服書雪處置允禩允禟兄弟后，雍正托著御璽放到了桌案上。

    “皇上，萬萬不可——”雅爾江阿和允祥嚇得跪了下來。

    這是老調(diào)重彈了，書雪冷笑道：“擱在這兒吧。”

    雍正愕然。

    書雪看了一眼御璽，因喚允祥：“怡親王——”

    “臣弟在?！痹氏榈哪樁及琢?。

    “敕命在京五品以上文武，明日于乾清宮待詔?！边@個“詔”是圣祖遺詔還是禪位詔書就有待考慮了。

    允祥都快哭了：“皇嫂，四哥是一時沖動，您不可當(dāng)真。”

    “沖動？”書雪瞥著雍正，淡淡地說，“那你再好好想想?！?/br>
    皇主與宗室、百官畢竟是不同的，當(dāng)日雍正也有“讓賢允禩”的賭氣話，弘昊等人還得告著罪去哄，書雪全然沒有慣著他的意思。

    氣氛霎時凝重起來，雍正兄弟許是有用退位逼迫書雪讓步的意思，雅爾江阿卻知道這中了妻子的下懷，沉吟片刻后抱起御璽塞到雍正手中，厲聲道：“圣祖以社稷托付，皇上豈可辜負皇父苦心！”

    允祥連連稱是，雅爾江阿正視妻子：“名分已定，皇上是君，允禩為臣，私結(jié)黨羽是不臣之舉，又有串聯(lián)軍中將校的實證，你是大清朝的皇主，難道要做逆臣賊子的靠山？家為輕社稷為重，圣祖爺知道你深明大義才交待大事，豈能被私情蒙蔽？”

    書雪默然不語：以允禩的罪名，賜個自裁已經(jīng)綽綽有余了。

    不知過了多久，書雪仰首一嘆：“皇帝，圣祖爺取重你是為了江山社稷四個字，今日結(jié)果我也早有預(yù)料，你們兄弟的事兒我不再多管，希望你不要讓汗阿瑪失望?！?/br>
    允祥與雅爾江阿均松了一口氣。

    “不過——”書雪話鋒一轉(zhuǎn)，“除了廉王，旁人不能有性命之憂，就算是廉王，他的家眷也要保全，圣祖詔命我為皇孫之母，這一點讓無可讓?！?/br>
    雍正沉著臉答應(yīng)：“就依皇嫂。”

    初衷雖已達到，允祥還是知道皇上四哥踢了鐵板，他沒有也不愿意多加聯(lián)想，即使是生氣中的雍正都認為方才的事兒是書雪性情所致。

    雍正要證明自己是一心為公的，年皇貴妃過世一月后，雍正把“舅舅”隆科多發(fā)往東北與沙俄勘定國界，年羹堯被列罪九十二款賜自裁，間接表明不管昔日政敵還是今日心腹，舉凡結(jié)黨必受極刑。

    這只是起點，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旨意革去胤禩、胤禟及蘇努等宗親的黃帶子，由宗人府除名，正月底，已被奉旨休回的廉親王福晉郭絡(luò)羅氏趁王府八阿哥大婚謁簡王府求見皇主，跪候半日無果，隔天在外家自焚而死，二月初，雍正革允禩為民王，發(fā)宗人府圈禁。

    過了兩天，弘時在祭祖時公然指責(zé)皇父“不睦兄弟，使先帝英靈難安”，雍正勃然大怒，當(dāng)場宣布出嗣弘時為允禩之子，簡親王世子苦諫，被削去雙俸交其父圈管。

    永煥極不服氣，做慣慈父的雅爾江阿大發(fā)雷霆，拔出墻上的寶劍扔到地上：“你再往里攙和，我就誅了你這個忤逆子！”

    永謙、永敘、弘昊兄弟哪見過這般陣勢，都跪在地上勸阿瑪息怒。

    雅爾江阿焦慮難安，妻子有廢帝的心思，再讓永煥澆桶油，指不定鬧出什么亂子，一口心火全沖兒子來了：“你給我好好在家讀書，敢出府門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永煥低著頭不說話。

    雅爾江阿把眼一瞪：“覺得翅膀硬了也去做允禩的孝子，我不留你！”

    永煥見話說的重，磕頭向阿瑪告罪：“兒子知道錯了。”

    雅爾江阿看向弘昊幾個：“在你額娘跟前不許胡說，她如果為你五哥或弘時出頭，干系全算在你們身上！”

    慈父乍變嚴父，威力比當(dāng)慣嚴父的人發(fā)火更有效用，弘昊弟兄沒一個敢多嘴。

    允禩似乎認命，自改姓名為“阿其那”，漢意為“俎上之魚”；改其子弘旺名為“菩薩?！?，滿文意為“玄女佑護”。

    玄女福晉誰也保佑不了，剛進三月，已經(jīng)活成狐瑞的如焰毫無預(yù)兆的閉了眼。

    書雪本覺心下煩躁，想去看小孫女時偏就聽到如焰過世的消息，正和憶畫往后走，忽然有歆蕊的陪嫁丫鬟蕓玉被管事娘子扶著奔進來：“福晉——福晉——”

    “怎么回事！”書雪一下白了臉。

    蕓玉哭道：“格格——格格不好了！”

    “歆蕊——歆蕊——”書雪差點兒沒站住，“快，備車，去侍郎府?！?/br>
    馬車備好時書雪已經(jīng)到了府門口，管事還想解釋馬車不合身份，主母已經(jīng)下了嚴令：“給我快馬加鞭，半會子不許耽誤！”

    前面馬車跑，后面侍衛(wèi)丫環(huán)緊趕著追，上了大街好巧不巧因為橫沖直撞被巡城御史攔下，書雪大罵：“滾到一邊去，再敢聒噪我摘你的狗頭。”

    御史還想看看是哪位主子這般豪橫，抬頭后嚇沒了真魂，領(lǐng)著下屬跪在路邊：“皇主吉祥！”

    書雪催道：“快走?！?/br>
    媳婦產(chǎn)后大血崩，太醫(yī)表示無能為力，身為太婆婆的赫舍里氏與婆婆兆佳氏急的團團轉(zhuǎn)：這兒媳可是死不起?。?/br>
    偏在此時，門房急報：“老太太、太太，皇主駕到！”

    赫舍里氏好懸后仰過去：“誰通的消息！”

    “額娘，先別問了，迎著再說?！闭准咽弦残幕?，“皇主是玄女降世，說不定能救歆蕊?！?/br>
    玄女福晉回天乏術(shù)，產(chǎn)床上的歆蕊見到書雪后只來得及吐出“額娘——孩子——”四個字便松了最后一口氣。

    書雪愣了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太醫(yī)那句“郡主已經(jīng)去了，請皇主節(jié)哀”是什么意思，在憶畫的急喚下回轉(zhuǎn)神思，房中竟是一片哭聲。

    “歆蕊——歆蕊”書雪發(fā)瘋一般抱起女兒，“你看看額娘——你睜開眼看看額娘——你看看額娘啊——太醫(yī)——太醫(yī)！”

    太醫(yī)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書雪周身冰冷，木然望向憶畫：“我在做夢是不是，歆蕊好好的是不是？”

    憶畫哀勸：“主子，您快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br>
    等書雪昏厥在歆蕊身前，簡王府與怡王府的主子已經(jīng)基本到齊了。

    怡王福晉經(jīng)歷過喪子之痛，此時仍似鈍刀割心，雅爾江阿擦了眼淚喝道：“福僧格，今天你不給爺交代，爺活剮了你！”

    現(xiàn)成的知情者蕓玉在，還有歆蕊手下的奴才作證，來龍去脈很容易被審訊明白。

    赫舍里氏有個叫芹嫆的侄孫女，為漢軍鑲黃旗劉氏，過府小住時因見福僧格前程錦繡生了“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志愿，赫舍里氏與兆佳氏原對數(shù)年無子卻不置通房的歆蕊存著芥蒂，對于芹蘭的小動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想歆蕊將丈夫守的十嚴，芹嫆氣惱之余竟當(dāng)眾跌倒拉了臨盆在即的表嫂一下，這就釀成了歆蕊難產(chǎn)的后果。

    慌忙請了產(chǎn)婆、太醫(yī)，赫舍里氏教把侄孫女看管起來后大閉府門，只想等孫媳順利生產(chǎn)完再賠情救芹嫆一命，不想歆蕊產(chǎn)后血崩，婆媳畏懼兩家王府問罪章法大亂，蕓玉見勢不好從后院潛出侍郎府搬請救兵，終歸遲了一步。

    識清現(xiàn)實的書雪原就覺得被摘了心肝兒，弘昍又一行哭一行敘述內(nèi)情，更是抱著歆蕊哭得昏天暗地，兆佳氏擦著眼淚過來解勸，書雪不理，轉(zhuǎn)頭只罵怡王福晉：“我原說這門婚事不妥當(dāng)，你們倒一意親上加親，生生害了她的小命兒，我去找哪個要還我的女兒！”

    怡王福晉十分心疼中帶了三分愧悔，叫著歆蕊的名字哭得愈發(fā)悲切。

    里面書雪抱著歆蕊的遺體哭，外面也炸開了鍋，不好和婦道人家計較，當(dāng)家男子必要做出氣筒，簡王府的穆尼、永謙、永煥、永敘、弘昊、弘昁、弘昍、弘晏，怡親王府的弘昌、弘暾、弘晈，都在乃父帶領(lǐng)下大鬧前廳，福僧格跪在大堂姿容狼狽，伊都立也是滿臉烏青持身不住，侍郎府管事原本帶了家丁維護主人，被弘昍、弘晈一頓亂棍打了個半死，伊都立同宗族人多有聞訊過來的，見此情景都不敢搭話，只恐遭了池魚之殃。

    伊都立之母赫舍里氏眼見兒孫受罪，哭拜無果后一疊聲命丫環(huán)更衣備轎，欲要請帝后明斷，書雪指著赫舍里氏婆媳大罵：“別說皇后，就是孝誠皇后尚在，你們也得賠了我女兒的命來！”

    “我女兒好，你們家都好，我女兒已是沒了你們還想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做你的春秋大夢！”怡王福晉尚念姐妹情分，書雪卻不留面子，“我當(dāng)年就是橫著走的性子，你們別尋死覓活的嚇我，縱使你母子婆媳三代償了性命，皇帝和皇后也不敢拿我怎么樣！”

    這廂鬧得無法，外頭又有養(yǎng)心殿總管太監(jiān)蘇培盛親來傳旨，芹嫆早被打得失了人形，兆佳氏一行哭一行照看幾欲昏厥的婆婆，伊都立父子遍身掛彩，悲慘之狀不足細道。

    蘇培盛知道皇主正在盛怒，是以不敢立打官腔，上前行禮后賠笑：“皇主，伊爾根覺羅氏苛待和碩郡主，奴才奉旨前來問罪?！?/br>
    書雪捏著帕子盯過來：“我倒要聽聽做伯父的如何給侄女申屈！”

    蘇培盛硬著頭皮宣詔：“上諭，‘伊爾根覺羅氏苛待郡主，藐視于朕躬，著削伊都立父子本兼職務(wù)，杖二十以儆效尤，欽賜！’”

    書雪緩緩站起身：“完了？”

    蘇培盛沒敢說話。

    書雪點點頭：“準備發(fā)喪！”

    伊都立家人長舒一口氣，蘇培盛卻心中打鼓，不相信皇主陛下會如此給皇帝陛下面子。

    雅爾江阿等人沒料到書雪如此反應(yīng)，這一日也將伊都立父子作踐的夠了，都扯了椅子坐下看其舉動。

    早已久候的有司郎中巴不得這一聲，立時開始扎靈棚、設(shè)靈位，一應(yīng)葬儀都有內(nèi)務(wù)府照和碩公主規(guī)制指派，書雪與怡王福晉親為愛女整容裝殮，允祥和雅爾江阿于外堂監(jiān)管，福僧格心如死灰，親為亡妻守喪，赫舍里氏婆媳不敢托大，也按給尋常公主送葬的禮儀站在后堂。書雪并不計較,只守著歆蕊的遺體落淚。

    歆蕊的養(yǎng)父、生父都是極受圣寵的和碩親王，養(yǎng)母又是皇室皇主，來吊唁的宗室貴胄絡(luò)繹不絕。

    停床三日，書雪脫了素衣，換上明黃龍袍，抱著新生的外孫女走入殯廳。

    諸賓客皆感驚異，屏風(fēng)后原本品級高過歆蕊的幾位貝勒夫人、親王、郡王福晉也跪了下來。

    書雪把孩子交給乳母，扶著棺木凝視片刻，轉(zhuǎn)頭掃向廳中吊客：“敕！”

    諸誥命叩拜：“奴才聽宣！”

    書雪的聲音全無溫度：“伊爾根覺羅氏謀害郡主，情實可惡，著削伊都立、福僧格本兼職務(wù)，杖六十，流放寧古塔效力；故大學(xué)士伊桑阿孀妻赫舍里氏、伊都立妻兆佳氏不慈不德，削去所封誥命、為郡主跪靈七日代刑；元兇劉氏，剝皮抽筋，扔到亂葬崗喂狗，貶其三族為官家賤奴。”

    “皇主萬壽。”眾人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伊桑阿這枝完了。

    ☆、二七九、威赫社稷終夙愿

    二七九、威赫社稷終夙愿

    失去幼犢的母?？梢皂敺{子，歆蕊的死讓書雪陷入瘋狂，赫舍里氏、兆佳氏、伊爾根覺羅氏俱受牽連，大批伊都立的姻親被革職罷免。

    除此之外，書雪把歆蕊所生的小格格抱回了簡親王府，孩子生在軒轅黃帝的壽誕之日，按颙排行取字為萱，襁褓中冊其為郡主，簡親王府陪送歆蕊的嫁妝全部收了回來。又囑咐關(guān)曉，颙萱的用度比照弘昊嫡長女颙芊供給。

    和弘昊商量后，那拉傅瑩親到正院請求承擔(dān)起撫養(yǎng)颙萱的重任。

    書雪看了兒媳一眼，提醒她：“你還有芊兒要照顧?！?/br>
    “正是有芊兒才方便一塊看著，聽爺說您當(dāng)年也是這樣養(yǎng)大他和二meimei的。” 那拉傅瑩極力游說，“再者芊兒和小meimei只差大半年，在一處還能作伴?！?/br>
    書雪果然動心：“難得你一片美意，也是她的造化。”

    那拉傅瑩喜道：“媳婦這就回去打點預(yù)備?！?/br>
    晚些時候夫妻倆一塊兒來抱孩子，弘昊寬慰額娘：“您只管放心，我們一定把外甥女兒當(dāng)成自己的女兒疼?！?/br>
    “我是白費了十幾年的心，好容易看著她出嫁，又閃了這一下?！睍I流難禁，“你meimei只這點血脈，好好待她，將來不能再跟她額娘一樣沒個結(jié)果?！?/br>
    弘昊也紅了眼圈：“有兒子呢?！?/br>
    過了歆蕊的五七，書雪出夠火氣，又安置好外孫女，終于心無旁騖地倒在了病榻上。

    直到進五月才得大安，因為御醫(yī)囑咐要放寬心思，雅爾江阿吩咐幾個孩子輪班往正院跑，被孫子孫女鬧著，書雪終于把歆蕊的事兒擱到了心底。

    歆蕊的死令書雪暫時放松了對朝政的關(guān)注，雍正毫無阻力的把允禟一家鎖拿□□，而在怡王府這層緩和力量失去效用時，皇主在情分上沒有了偏向雍正兄弟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