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張?zhí)煜椴粣偟哪樕D時僵住,云杉忙回道:“在的,請稍候?!?/br> 把玩著酒杯的方少英見狀不好,手肘捅了捅張?zhí)煜椋骸罢l叫你呢,臉色比上次在平康坊遇到郡王爺還難看?” 張?zhí)煜橐荒槺忝貭钔鲁鋈齻€字:“我表哥。”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紈绔子聞言,紛紛收回了探進姑娘們衣襟的手,一個個表情嚴肅、正襟危坐起來,方少英甚至還推了張?zhí)煜橐话眩骸翱烊チT,叫四皇子等久了過來尋,那就不美了?!?/br> 張?zhí)煜槟牟恢浪麄兇蚴裁此惚P,不滿道:“你們太不夠意思了罷,明知道表哥不喜我來這種場合,還催著爺去挨訓?!?/br> 方少英笑道:“四皇子既派人來請了,咱們不催你也得過去啊,早些聽完訓,早些回來繼續(xù)商議正事。” 張?zhí)煜椴磺椴辉傅恼酒鹕?,外邊又響起他表哥侍從的聲音:“世子爺,請問好了嗎??/br> 云杉忙打開雅間的門,張?zhí)煜橐荒_踏出去,抱怨道:“催什么,我又不會跑掉?!?/br> 雅間的門再次被關上,一群紈绔子夸張的松了口氣,方少英道:“犧牲他一個,解救了咱們一群?。 ?/br> “也不知張兄什么運氣,四皇子來此地的次數屈指可數,據我所知絕不超過三回,結果每回都能被張兄撞上?!?/br> 一個白衫公子心有余悸的道:“這也就算了,可每回都要拉著咱們一起遭殃,我爹到現在還沒把月例還給我,都是祖母在悄悄補貼?!?/br> 另一人道:“只求這回不要再殃及池魚。” 眾人紛紛嘆氣。 一炷香后,張?zhí)煜槟樕薹薜幕貋砹?,正小聲喝著悶酒的眾人嚇了一跳,悄聲問:“這般快就回來了,四皇子呢?” “走了。” 眾人這才徹底松了氣,方少英招呼張?zhí)煜椋骸靶辛?,咱們繼續(xù)討論,方才小弟想到了一個辦法……” 張?zhí)煜閰s眼神閃了閃,打斷他的話:“算了?!?/br> 興致勃勃的方少英愣了下,白衣公子好奇的問:“為何?你想到更好的點子了?” 張?zhí)煜橐黄ü勺?,灌了一口酒,不高興的道:“行了,這事你們別管?!闭f罷不知道想到什么,臉上又露出些別扭的神色,補充道,“也別透露出去。” 先前還怒火沖天,只出去見了蕭長風一趟,回來就變得諱莫如深,有心細的人便問:“因為四皇子?” “表哥說先前退婚本就是我的不是,如今更不能再胡鬧了,否則就把我丟軍里去cao練?!?/br> 先前的白衣公子沉吟片刻,道:“書香門第,確實將名聲看得極重,雖然簡家不顯,簡大人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正六品,但聽大哥說簡家在讀書人中很有些清名,若真把簡姑娘逼到絕路,簡家煽動那些書呆子口誅筆伐,便是張兄貴為世子,恐怕也要收到牽連?!?/br> “是啊,四皇子也是為張兄著想。” 張?zhí)煜榕溃骸半y道本世子還怕她個六品官之女不成?” “不是怕,張兄身份尊貴,沒得跟她這般計較,辱沒了身份?!狈缴儆⒁馕渡铋L的笑道,“況且四皇子只是不想張兄反應太激烈,鬧得一發(fā)不可收拾,這與張兄不想娶簡姑娘,并不沖突。” 眾人紛紛看過去:“你有法子?” “小弟先前就想說了。”賣夠了關子的方少英挺了挺胸,道,“那簡姑娘被退了那么多次婚,想來定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緣由,張兄不如去找找她那幾個前未婚夫打聽打聽,如此一來,簡姑娘有把柄握在張兄手中,還不是張兄說什么是什么?” 張?zhí)煜槁勓匝劬σ涣粒骸斑@法子好,有把柄落在本世子手中,看那女人還敢不敢在本世子跟前耀武揚威!對了,她那幾個未婚夫都有誰?” 正含了一口酒的白衣公子險些沒嗆死自己,咳嗽好一陣才緩過神來,滿臉通紅的看著張?zhí)煜椋骸皬埿?,好歹也是訂過親的人了,連這事你都沒打聽清楚?” 張?zhí)煜橐荒樀臐M不在乎:“我打聽這個作甚?!?/br> “好歹當初與簡姑娘定親,也是你自個兒要求的罷?!?/br> 張?zhí)煜檠凵耖W了閃,別扭的道:“扯那些作甚?!?/br> 白衣公子摸出隨身帶的折扇,刷的一把打開,風度翩翩,人模狗樣,瞇著眼睛道:“說實話,我對這位簡姑娘委實好奇,她雖然定了四次親還沒能嫁出去,可她先前訂婚的那些對象,都是備受夸贊的青年才俊呢——當然張兄你除外。” 張?zhí)煜榕慷?,方少英拉了一把他的手臂,笑嘻嘻道:“岑兄沒說錯嘛,咱們可不都不是世人眼中的青年才俊?!?/br> 白衣公子掀唇笑道:“簡姑娘的第一位未婚夫,江南有名的才子,那才是真正的才高八斗,驚才絕艷,不然也不會甫一進京便被公主一眼相中,以公主之尊主動請求圣人賜婚,甚至放著京里的公主府不住,隨駙馬去南方定居?!?/br> 張?zhí)煜殂蹲。骸澳阏f的可是新安公主?” “可不是。”白衣公主掀唇,似笑非笑的道,“據聞駙馬是簡姑娘的表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是為了兩人的婚事進京,卻不想發(fā)生此變故,駙馬如今怕是不忍見昔日表妹,成婚三年多都不曾進京,公主也是情深,愣是在江南寸步不離的守著駙馬,逢年過節(jié)都只是送禮進宮,也不知麗貴嬪作何感想?!?/br> 張?zhí)煜闆]聽出好友話里話外的諷刺,他跟聽天書似的:“我都不知道還有這一段……” “皇家出了這樣的事,自然瞞得死死的,且都過去多年了?!?/br> 方少英笑瞇瞇的道:“該說簡姑娘的第二任未婚夫了,這個我知道?!?/br> 旁邊的人“切”了一聲:“不就是昌國公最看重的嫡長孫林子昂嗎,滿京城誰不知道?” 方少英也不在意,笑得神秘:“我自然知道些你們不知道?!睂⒈娙说暮闷嫘墓雌饋砗?,才道,“外人都道簡家和昌國公地位懸殊,這門婚事能說成,是因為林子昂對簡大人感恩在心,這才不介意娶恩師的女兒,但其實并不是,這門婚事是林子昂求昌國公夫人定下的。” 張?zhí)煜閱枺骸凹热蝗绱?,為何還會退婚?” 方少英聳了聳肩,道:“至于陳浩然,就不用我說了罷,陳浩然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肯娶簡姑娘進門,不知道簡姑娘是不是有隱疾?!?/br> 有人總結道:“駙馬遠在江南,身份也不是咱們能得罪的,林子昂則出身昌國公,又被圣人當作世家子的典范,極為欣賞,若他不愿說,咱們也不好強求,如此只能去找陳浩然了,他雖是探花出身,可一沒家世,如今又還是在翰林院當七品小官,定不敢不說?!?/br> “正是,陳浩然無需忌憚,若真找他,想必定是知無不言?!卑滓鹿有Φ溃皬堖@事不急,喝酒喝酒,小弟找到了一個新去處,待吃飽喝足后,帶兄弟們都去樂一樂?!?/br> 眾人十分有默契的露出曖昧笑容,張?zhí)煜橐惨桓南惹暗膼瀽灢粯罚p眼閃亮,仿佛已經預見了簡珞瑤在他面前大氣不敢出的情形。 ☆、第14章 這廂說完了,另一頭卻剛剛開始。 蕭長風從平康坊出來,對跟在身后的隨從吩咐道:“天祥對簡家姑娘記恨如斯,問他緣由又語焉不詳,恐怕不只是因為那日在永寧侯府的沖突,六安,派人去查一查。” “是,主子?!绷苍拕偮湟?,一個黑衣人從悄無聲息的來到兩人身后,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六安卻警覺的回頭,瞧見黑衣人,裂了嘴笑道:“永福,世子爺那兒有消息了?” 蕭長風并未回頭,淡聲問:“如何,天祥可有胡來?” “屬下離開時,世子爺正打算找與簡姑娘訂過婚的幾位,了解簡姑娘的弱點,以此要挾不許簡姑娘嫁入郡王府?!?/br> “只要不鬧大了,便隨他去罷……等等?!笔掗L風說到一半,忽然又瞇起雙眼,“那姑娘之前還訂過婚?” 永福低頭:“正是?!?/br> “我記得五妹夫先前也是與簡家的姑娘定過親,可是這位?” “主子記得沒錯,正是簡四姑娘?!?/br> 雖有猜測,聽得隨從如此肯定,蕭長風仍是愣了愣,神色有些怔忪。 六安見狀,面上露出一絲不解,低聲問:“主子,可有問題?” 蕭長風擺了擺手,道:“只是意外罷了,當年五妹不管不顧的大鬧,到底是丑事,母后多有遮掩,又因五妹近年都不在京,更少有人提及,我倒也險些忘了。” 六安勸慰道:“畢竟是新安公主的私事,主子忽視了也正常。” 對這個異母meimei,蕭長風倒無多大感情,至少比不上他替表弟張?zhí)煜閏ao過的心,且他感慨也不是為了自家五妹,蕭長風哂然一笑,道:“這么多年了,往事早已塵封,只是我還以為這位簡姑娘早就成親了?!?/br> 永福方才恰好在雅間外聽了幾耳朵,聞言便有些感慨道:“說到底,還是這簡姑娘命不好,都訂四回親了,還是嫁不出去。” 原本漫不經心的蕭長風,都多了一絲興味,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永福不敢隱瞞,將雅間內的對話一一轉訴了過來,末了道:“陳大人那段屬下沒細聽,因著怕主子久等,只聽到似乎是陳大人母親的原因。” “這位陳大人屬下也知道?!绷才d致勃勃的道,“陳浩然探花出身,如今任翰林院編修,他雖出身不好,家境貧寒,然自個兒也是有風骨的,想當年榜下捉婿,九門提督的女兒他都不愿意娶,倒是對簡家家風極為推崇,這才求娶簡姑娘?!?/br> 說到這里,六安又嘆了口氣:“本也是才子佳人,年紀輕輕的探花郎與知書達理的閨秀,多么般配,卻不想陳編修的母親十分抗拒此事,甚至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要把親事攪壞,還真差點把自己吊死,陳編修這才沒辦法,不得不退婚。” 許是簡珞瑤的經歷太令人唏噓,一貫冷漠的永安也不由嘆氣,六安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我原以為你是塊木頭,沒想到也會憐香惜玉啊!” “我只是感嘆簡四姑娘,這也太慘了些?!?/br> “更慘的是還遇到了世子爺,若不是咱們主子嚴厲禁止,簡姑娘說不準就真被毀了。便是如此世子爺還蠢蠢欲動呢?!闭f到這里,六安話鋒一轉,道,“不過也還好,世子爺到底不敢鬧大,至于把柄,就算簡姑娘真有什么不可說的緣由,以陳編修的人品,怕也不會隨意吐露,注定世子爺的算盤要落空了?!?/br> 侍從們說完,蕭長風才道:“穩(wěn)妥起見,還是派人盯著天祥,別讓他鬧出什么來?!?/br> 兩侍從雖有些詫異主子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卻也并不多問,永福正色道:“屬下立即去安排?!?/br> 簡珞瑤這一被禁足就是足足一個月,能解禁還是因著堂姐的婚事。 簡珞芳是大房嫡女,定的是劉閣老家。簡珞芳的未婚夫劉愈雖是劉閣老的庶子嫡出,但因未來公爹是劉閣老的長子,其姨娘還在世,且頗得劉閣老寵愛,因此對庶長子所出的長孫也頗為看重。 索性劉愈自個兒也爭氣,從小便會念書,在劉家一干紈绔子中,越顯得鶴立雞群,劉閣老這才特意為長孫定下簡家大房嫡女,當時簡家老太爺還在世,劉閣老看重的不僅是簡家家風,更是欣賞其滿門清貴,定能給走科舉之路的長孫帶來裨益。 原本定下的是簡珞芳及笄后成婚,卻不想劉老夫人驟然離世,孝期不能嫁娶,簡珞芳這才拖到十八歲“高齡”才出嫁。好在劉家重視簡珞芳,并未給劉愈房里添人。 嫡女出嫁,在外地的大太太宋氏也趕在婚禮前回京了,簡珞瑤眾姐妹聚在廳里迎接。 宋氏走的是水路,簡府一早便派人去碼頭候著,宋氏乘的船方一靠岸,便有人回來報信,簡珞芳一手緊緊抓著帕子,一手握住簡珞瑤的手,臉上頭一次沒保持平日的溫柔笑容,眼神有些緊張、忐忑,也有著顯而易見的雀躍,已是第四回問簡珞瑤:“怎么還沒到,可是路上耽擱了?” 簡珞瑤還沒說話,簡珞嵐已經掩了唇笑道:“二jiejie顯然是關心則亂,管家親自帶了人去碼頭接,大伯母還能走丟不成?且自碼頭到咱們家,少說也要兩刻鐘的路程呢?!?/br> 簡珞芳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抿了抿唇笑道:“五meimei說的是?!?/br> “二jiejie與大伯母一年多未見,激動些也正常?!焙嗙蟋幓匚兆×撕嗙蠓嫉氖郑矒岬男α诵?。 簡珞嵐目光轉向簡珞瑤,道:“說起來四jiejie也好久未見了,若不是大伯母回京,只怕還見不著人,不知道四jiejie整日待在院中作甚?” 說是閉門不出,祖母還特意免了她每日的請安,明眼人誰不知道這是被禁足。簡珞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只是遺憾不論自個兒如何打聽,都打聽不出嫡姐為何被禁足。 “無他,整理三哥寄過來的信稿而已?!焙嗙蟋幠贸龉俜秸f法。 這個說法,簡珞嵐本能不信,只是還未張口,簡珞芳已經接過話茬:“我聽祖母說過,三哥寫給你的都是些游記和畫作,你將其整理成冊,還給做了序呢?!?/br> 簡珞瑤倒有些驚訝:“祖母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祖母還瞧過呢?!焙嗙蠓夹τ牡?,“二叔說你模仿三哥的字跡語氣,足以以假亂真,有些地方的注解和題字,他都辨不清晰,祖母好奇不已,瞧過之后嘖嘖稱奇呢,改天meimei也給我瞧一瞧?” “好是好,就怕二jiejie沒這功夫呢。” 簡珞芳婚期將至,雖有鄭氏和金氏幫忙張羅婚禮,每日只需按著嬤嬤的吩咐調養(yǎng)身子和學習為人/妻子一事,卻也忙得不可開交。聽得簡珞瑤這般打趣,簡珞芳臉頰一紅,再不說話了。 簡珞嵐聽簡珞芳話里話外都是父親和祖母對嫡姐的重視稱贊,心頭不服,卻因忌憚簡珞芳即將嫁入劉家而不敢多話。 劉閣老是天子近臣,備受倚重,說起來她婆家還差些,且這些年雖因著劉家孝期推遲婚禮,逢年過節(jié)劉家備的禮可是極為厚重的,足見劉閣老對二堂姐的重視。 因此見簡珞芳幫著簡珞瑤,簡珞嵐這才偃旗息鼓,只瞥了在一旁當木樁、對她們的對話充耳不聞的三堂姐簡珞珍,不由閃過一絲不屑,若她是三堂姐,嫡母不在跟前壓著,無論如何也不會將自己混成隱形人。只可惜她的嫡母從來不肯對她放松一絲。 注意到簡珞嵐的眼神,簡珞珍也權當沒瞧見,索性嫡姐出嫁后,年前便輪到她了,堂妹如何,自個兒也管不著。 三房的兩姐妹瞧著堂姐們的對話,并不上前湊熱鬧,簡珞嵐瞧著一個個低眉斂目,往常最愛談論的話題,也覺得沒趣了,正想出去透氣,卻聽到一陣腳步聲,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太太回來了,馬車就停在門口。” 簡珞芳一時激動,騰地站起身,還緊緊握著簡珞瑤的手不自覺,簡珞瑤只得隨她一塊站起來。 素來端莊大方的簡珞芳反應過來,有些窘迫道:“四meimei,我……” 簡珞瑤拍了拍她,道:“大伯母想來定是去松榮堂給祖母請安,不如咱們也一道過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