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阮靈芝:“站起來?” 梁安:“坐著?!?/br> 阮靈芝睜大些眼睛,“那還不算大?” 梁安笑了,“那什么樣算???” 阮靈芝兩只手掌靠在一起,“可以放在茶杯里,捧在手心……” 說到一半她看著梁安,話鋒一轉(zhuǎn),“你這是什么表情?!?/br> 梁安懵懵懂懂的搖頭糊弄過去,一邊往里走,一邊說著,“我先把jake帶回它的房間去?!?/br> 阮靈芝眼瞅著他拖走那只叫jake的德國牧羊犬,它像拖把一樣的尾巴消失在視野內(nèi),她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來,入眼便是干凈整潔的咨詢臺。 梁安很快地折返,他領(lǐng)著阮靈芝到沙發(fā)電視等等一應(yīng)俱全的休息室,她看見這里竟然有酒水吧臺,上樓的階梯旁立著一臺空氣凈化器,到處擺放的雜物堆積如山,充滿生活氣息。 阮靈芝坐在磨砂皮的沙發(fā)里,發(fā)現(xiàn)有許多似乎與寵物醫(yī)院四個字格格不入的東西。 比如,復(fù)古的彩玻璃罩臺燈,香樟木雕花五斗柜,還有這一張古箏大小的紅木茶盤,木色深厚,上面擺放著青花瓷的茶道用具,只是不論茶盤或茶具,似乎都落了一層灰,所以她就多瞧了兩眼。 梁安立刻會錯意,“你要喝茶嗎?” 阮靈芝忙說,“不用麻煩了?!?/br> “不麻煩……”梁安說著,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瓶綠茶飲料,遞到她面前,“給?!?/br> 阮靈芝愣一下,才接過,“謝謝?!?/br> 梁安恍然地‘哦’一聲,指著茶具問她,“你是以為我要用這個?” 他很是懊惱的說,“我也想啊,但是我不會,買回來我也沒用過?!?/br> 阮靈芝眨眼,“那你買來做什么?” 梁安露出一排白牙笑,“好看?!?/br>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里冒著光,“你不是會泡茶嗎?” 阮靈芝大一那年趕好學(xué)校慶周年的匯演,李碧珠攔下一個傳統(tǒng)文化類節(jié)目。 本來安排在一旁泡茶的女同學(xué),在這個節(jié)骨眼中暑實在趕不上表演,抓壯丁似得找來阮靈芝,她臨時抱佛腳學(xué)點皮毛就提槍上陣,李碧珠對此言辭鑿鑿,反正美人微提裙裾已是賞心悅目,誰還管她專不專業(yè)。 后來因為這事兒,她確實研究過一段時間的茶道,可惜火候未夠,先失了興趣,便也擱置一邊。 現(xiàn)在阮靈芝感到訝異的是,連她自己都忘了的事,梁安竟然記得。 阮靈芝輕輕皺眉,“會一點,但是……” 她說著抬眼,看見梁安的表情,勉強改口,“好吧,我泡?!?/br> 他立刻又笑如春風(fēng)。 阮靈芝移坐到茶案前,將清洗過的茶杯擺好,打開小電磁爐燒水,抽空問他,“你一直住這兒,你的老板不會有意見嗎?” 梁安漫不經(jīng)心的搖搖頭,“不會?!?/br> 阮靈芝拎起燒開的水壺,把瓷器澆燙了一遍,垂眸說著,“那他對你還挺好的。” 梁安從盯著她落到臉上的一縷碎發(fā)中回過神,想了想,“我就是老板啊?!?/br> 阮靈芝一愣抬頭,取著茶葉的夾子頓在壺口。 這時,突兀傳來一句調(diào)侃,“嚯,梁少爺可以啊,你哪兒請的泡茶小姐,長得還挺標(biāo)致?!?/br> 他們聞聲皆望去,見到的是一位阮靈芝素未謀面的男人,他將羽絨服脫下搭在衣架上,隨后便向他們走來。 比起介紹,梁安皺眉,“標(biāo)致不是一輛車嗎?” 唐昊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阮靈芝站起身,先自報家門朝他伸出手,“你好,阮靈芝。” 唐昊聽到她的名字眉毛一挑,笑中含著意味深長的情緒,“是你啊。” 不留給她疑惑的時間,他就握住阮靈芝的手,“幸會幸會,我叫唐昊,常聽梁安提起你?!?/br> 等唐昊落座后,梁安拍著他的肩,對阮靈芝說道,“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好朋友?!?/br> “我應(yīng)該是你不辭辛苦的勞模員工?!碧脐还首鞅莸恼f。 梁安點頭,“也對?!?/br> 唐昊鼻子一皺,“你還當(dāng)真啊,下個月再不漲工資,老子馬上拎包走人。” 梁安只管眉開眼笑,“我知道你是開玩笑?!?/br> 唐昊:“誰他娘跟你開玩笑了。” 阮靈芝無奈的笑了,不準備插話,低眸折騰茶葉。 在她不徐不疾的泡茶過程中,他二人拌嘴就沒間斷,阮靈芝作為旁聽者頓然發(fā)現(xiàn),唐昊雖言語犀利反觀梁安居然都能輕松應(yīng)對,恰是利用不懂其理躲過一些尖銳的問題,有點四兩撥千斤的意思。 沒一會兒,徐徐滾入杯中的色如淡墨書竹枝,溢出茶香迭迭。 阮靈芝放下茶盅,抬眼與梁安視線相碰,他眼睛里有迢遙的光,對她明朗一笑,或許是她的錯覺,也不該妄自懷疑他心有狡黠。 梁安興沖沖地捏起茶杯,她還來不及提醒,就看他仰頭一飲而盡后,被燙到整張臉痛苦的皺起來,阮靈芝不忍的問,“沒事吧?” 梁安一邊朝她擺手,一邊拿起地上那瓶綠茶飲料,擰開蓋往嘴里倒,眼里似乎有淚光閃爍。 這廂唐昊執(zhí)起茶杯從鼻尖嗅過,再細細從口中渡過,連連稱贊道,“好茶,味如甘霖,清香怡人,這才叫物盡其用?!?/br> 聽他如此評價,阮靈芝不好意思的說,“不要這么夸,我和別人正經(jīng)會茶道的一比,都上不了臺面?!?/br> 阮靈芝和唐昊你一言我一語,梁安放下飲料瓶,很不開心,“能不能說點我可以聽懂的?” “我的意思是,這些東西擱你手里就是一堆沒用的垃……擺設(shè),到人家手里才體現(xiàn)它們的價值?!碧脐慌e杯說著。 半惑半解的梁安看向她,豪爽道,“那你全部拿走吧?!?/br> 唐昊就差沒噴出這口茶水,抹抹嘴但笑不語。 阮靈芝也是一愣,慌忙轉(zhuǎn)移話題,“你不是要給我看貓的嗎?” 經(jīng)她提醒,梁安豁然記起這件事,他起身抬手示意阮靈芝稍作等待,自己則快步走出休息室,阮靈芝回過神,視線從梁安舉步生風(fēng)的背影移開,又迎上唐昊的盈盈笑臉。 不多時,梁安抱來一只體型瘦小的貍花貓,唐昊已趁剛才的空當(dāng)將阮靈芝的近況打探個遍,只剩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感情問題。 然而,她見到梁安懷里縮成一團的毛球,就不由得站起來靠近他們,完全把唐昊拋去腦后。 阮靈芝半彎腰仔細端量,它的圓腦袋上豎著兩只尖耳朵,毛發(fā)是奶茶般的顏色,眼睛介乎于鵝黃與柳綠之間,像兩顆小孩兒玩的玻璃彈珠,正警惕的看著她。 梁安眼瞼微垂,撓撓小貓的下巴,說著,“它叫pasta,我是在排水管里找到它?!?/br> 阮靈芝疑惑,“排水管?” 梁安重新看向她,“工地上的排水管?!?/br> 是一個雨夜,他拎著印有某間超市l(wèi)ogo的塑料袋,行走在看不見的雨中,沿街的路燈總有幾盞不亮,雨水簌簌地砸在深黑的雨衣和帽檐上。 走過因驟雨而暫停施工的場地時,梁安突然站住,抬頭向四周張望,嘴里還叼著一條維生素補充劑,他隱約聽見幾聲微弱的,更像是呼救的貓叫聲,夾雜在這嘩嘩作響的大雨里。 他靠墻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目測眼前水泥磚墻的高度,慶幸年少不羈沒學(xué)好,梁安輕而易舉地翻了過去,聲音就在這堵墻后排放著的,鋼筋混凝土的排水管附近。 梁安蹲下身,在能容得一個成人鉆過的管道里,他看到了那一只連蜷縮都沒有力氣做到的貓,他溫柔地將傷痕累累的它,藏進自己雨衣下的外套里。 ☆、第10章 表白(2) 梁安想起整理些貓糧和日常用品讓她一并帶回去,于是把pasta推給阮靈芝,“你先抱著它?!?/br> 阮靈芝幾乎是誠惶誠恐地接過來,她不記得多久沒有抱過小動物,一來,她覺得養(yǎng)寵物麻煩,二來,她害怕因為動物的壽命不長,彼此都有感情,終將面對別離時,定是難以言喻。 但在此刻,她撫摸著懷中這個惹人憐愛的小家伙,實在舍不得放手。 指腹忽然間摸到什么,撥開它耳朵根周圍的軟毛,約有一寸長的縫合疤,清晰地展現(xiàn)在她眼底。 唐昊伸長脖子瞧了一眼,不待她問,便先說,“疤是手術(shù)留下的,等毛長出來就好看了?!?/br> 比起美觀性,阮靈芝更關(guān)心的是,“它怎么了?” “外傷性鼓膜破裂,那邊耳朵聽不見的……”頓了頓,唐昊撇撇嘴,“能救活就不錯了,長得這么可愛,聽不見也無所謂,對吧。” 阮靈芝皺起眉,“為什么會這樣……” 唐昊嗤之以鼻,“肯定是哪家小畜生欠管教,把鞭炮塞到它耳朵里,來不及甩掉就這樣咯。” 他這番解釋之后,阮靈芝抱著pasta越發(fā)感覺心疼。 唐昊又說道,“梁安撿它回來的時候,全身毛脫得沒一塊好皮,放在手術(shù)臺上都站不起來,看著就離一命嗚呼不遠了,反正我們是認為沒多大希望,不如給它安樂死來的痛快點……” 尋求事情后續(xù)的本能,使阮靈芝轉(zhuǎn)頭看向他,只見唐昊莞爾,接著說,“誰讓梁安不這么認為,還愣把這個小東西治好了?!?/br> 阮靈芝聽完若有所思地微斂眼眸,輕柔地撫慰著pasta,它這會兒溫順得很。 唐昊突然對她開口,“我剛剛就想問你一個問題。” 阮靈芝偏頭,“什么?” 唐昊放低聲音,也降慢語速問著,“你和梁安,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 阮靈芝干脆的答道,“朋友?!?/br> 唐昊試探著說,“有沒有可能將來……” 阮靈芝決絕地打斷他,“只會是朋友。” 倏地,pasta掙脫她的手躍下,把阮靈芝嚇一跳,眼見它輕盈地飛奔到門口,擠開門縫鉆出去,她看到站在那的梁安,pasta挨著他的腳繾綣地打轉(zhuǎn)。 梁安彎腰單手撈起pasta揣著走進來,阮靈芝正愣著,也不知道他站在門外有多久了。 沒有人提起剛才發(fā)生的事,如同約好般默契的省略而過。 坐不到十分鐘,阮靈芝以早點回去收拾為由告辭,梁安就像全然無事般說著要送她回家。 此刻,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路旁盡是沿邊擺攤的商販,隔壁面點店剛出鍋的包子味迎風(fēng)飄來,說實話阮靈芝有點餓,但是可以想象留下吃午飯,必然如坐針氈。 梁安開來沃爾沃停在醫(yī)院門前,阮靈芝坐進副駕把pasta抱在懷里關(guān)上車門,他將兩袋貓糧和日用雜物放在后座,再回頭鉆進駕駛座。 唐昊兩手插在褲兜站在玻璃門里目送他們,腿邊猛然刮過一陣風(fēng),他來不及反應(yīng)就看一只黑背迅雷不及掩耳間撲到副駕座的窗上,嚇得阮靈芝閉上眼睛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