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紛雜，也如塵埃過眼。

    回憶停止后，他眼前這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午后水藍(lán)的天空。

    何思淼回頭，垂眸說道，“既然李碧珠已經(jīng)把話說盡了，我也不想再補(bǔ)充什么了?！?/br>
    阮靈芝緘默良久，驀然問，“現(xiàn)在呢?！?/br>
    ☆、第18章 新歡（2）

    何思淼一愣，抬眼看著她。

    阮靈芝平靜的與他對視，緩緩問道，“現(xiàn)在，再一次接近我，還是一樣的理由嗎？”

    何思淼往后靠在椅背里，移開視線瞥向窗外，像從鼻腔發(fā)出輕笑一聲，也像嘆息，然后說道，“那時候我在病床上躺著，還可能有后遺癥，他在國外逍遙快活，我怎么能忍得下?！?/br>
    阮靈芝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不經(jīng)意地用食指摩擦著拇指的指腹，這個小動作，讓她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她說，何思淼，你以后千萬別說謊，我都能看得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她注視的方向，何思淼立刻合攏掌心，握緊拳頭，不自然地舉到鼻尖下，輕咳一聲。

    阮靈芝低眸抿住唇，拿過旁邊椅子里的包放在膝蓋上，她嘴角牽出淡淡的笑意，問他，“這座城市那么大，我們不會見面了吧。”

    何思淼閉了閉眼，凝視著她，然后說，“不會了?！?/br>
    他的話音落下，阮靈芝卻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受，就像一把剪去長發(fā)，此后若還有輾轉(zhuǎn)糾纏的心緒，也不是為同一個人。

    回到家后，阮靈芝洗把臉，抱起打鹵面坐進(jìn)沙發(fā)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它的身子。

    周圍空氣是渾沌如瓷的安靜，不多時，一架飛機(jī)掠過上空，打破這片安靜，也吵醒望著茶幾上堆滿的報紙雜志和零食袋，發(fā)呆的她。

    阮靈芝突然想起什么，回頭看日歷，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比較多，沒注意到還有三天就是除夕。

    她將打鹵面放在沙發(fā)旁，開始整理起茶幾，接著想把房間里的雜物也一并收拾干凈，她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

    這里面裝的是何思淼過去送給她的一些小玩意兒，還有他們一起看過的電影票，分手以后她就把這些全部用膠帶密封起來，直到從大學(xué)宿舍搬出來也沒有扔掉。

    阮靈芝盯著它兩秒，然后將紙箱搬到廚房的垃圾桶旁邊暫放，明早再扔到樓下的垃圾箱。

    打鹵面趴在沙發(fā)上，眼珠跟隨著阮靈芝手里的拖把，來回移動。

    或許是看得厭煩了，它站起來兩只前爪往前伸直，撅起屁股伸個懶腰，邁著步子爬到沙發(fā)最高處，像了望一般，看著窗外橙紅的光芒正在逐漸褪去，冬天的夜晚又將來臨。

    晚上七點(diǎn)剛過半，收拾完畢，阮靈芝滿意地環(huán)顧干凈如新的房子，就地躺下深呼吸。

    打鹵面適合時宜地，從她的臉上踩過去。

    阮靈芝一邊尖叫一邊笑著捉住它，坐起身來，捏捏它的臉，問道，“你開心嗎？”

    問完，她耳邊轉(zhuǎn)向打鹵面的臉，又皺起眉來說，“你不開心哦?！?/br>
    阮靈芝抱起它，拿過手機(jī)認(rèn)真的說道，“那我們打個電話問問梁安，你為什么不開心?！?/br>
    撥通電話，打鹵面逃出她的掌控，自己踱步到一旁玩著毛線球。

    聽到梁安有點(diǎn)沙啞的聲線，哪怕只是短促的問候，阮靈芝心里像塌陷下一塊，融進(jìn)溫暖的血液里，渴望的情緒愈加浮現(xiàn)。

    她吸一口氣，卻沒跟著說出話來，而是隔幾秒才開口，“我想說一件事，但是找不到人聽我說?！?/br>
    “我聽啊，你說。”梁安沒有遲疑的答復(fù)。

    阮靈芝直起腰，“那我當(dāng)面跟你說吧?！?/br>
    可是，手機(jī)那邊的人欲言又止的停頓一下，他說，“我現(xiàn)在，快到機(jī)場了。”

    阮靈芝立刻問，“你要去哪兒？”

    梁安：“紐約，家里有些事情要我回去?！?/br>
    阮靈芝想了想，再問他，“幾點(diǎn)的飛機(jī)？”

    梁安有些不明所以，還是回答，“九點(diǎn)五十?！?/br>
    “你可以等等我嗎？”

    阮靈芝明白說出這句話是一股沖動，但卻是為了不讓自己后悔的沖動。

    梁安稍顯驚訝，“你要過來？”

    他又皺起眉，“不要，你到這就已經(jīng)很晚了，再回去路上不安全……”

    阮靈芝打斷他，“我想見你，現(xiàn)在很想見到你?！?/br>
    那邊沉默一會兒，然后，她聽見一句，“好，我等你?！?/br>
    不過是幾小時，梁安已經(jīng)等她很久了。

    天已經(jīng)全黑了，沿街商店的燈逶迤一路，照亮腳下。

    今天是李碧珠二十二歲的生日，她們宿舍四個女生去ktv玩到現(xiàn)在，酒氣熏天的阮靈芝死活不上計程車，非要何思淼背她回去。

    他無可奈何地背著，半醉半醒的阮靈芝，走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

    阮靈芝輕輕晃著腿，“何思淼，哪天我和你吵架了，一定是我的錯?！?/br>
    何思淼不由得笑了，“原來你覺悟這么高啊?！?/br>
    阮靈芝信誓旦旦的說，“所以，你就在原地等著，我肯定會回來找你?！?/br>
    打斷何思淼思緒的，是陌生的聲音，他抱歉的說，“先生，不好意思，我們的營業(yè)時間結(jié)束了?！?/br>
    何思淼回過神，四周確實(shí)已經(jīng)關(guān)燈了。

    他點(diǎn)點(diǎn)頭，準(zhǔn)備起身離開時，服務(wù)員又問道，“這些甜品，需要幫您打包嗎？”

    聞言，他看向阮靈芝點(diǎn)的一桌甜品，還沒有動過幾個。

    何思淼淡笑著搖頭，“不用了，謝謝。”

    幾滴雨點(diǎn)飄到落地窗的玻璃上。

    青白的閃電撕裂天空，雷聲轟然滾落。

    阮靈芝坐上計程車不久，就碰著這情況。

    司機(jī)師傅也抱怨道，“這白天還好好的，說變天就變天了?！?/br>
    短短幾分鐘后，暴雨像鞭子一樣抽打著車窗，再去往機(jī)場必經(jīng)的高架上，行駛的速度越來越慢。

    阮靈芝往前靠去，張望著問，“師傅，這是堵車了？”

    “應(yīng)該前面是出事故吧，不然這條路很少會堵的。”

    阮靈芝抬手看看表，指針即將走向八點(diǎn)四十五分。

    雷聲陣陣，夾著閃電接踵而來，聽著使人心慌不已，仿佛故意和她較量般。

    車燈駛進(jìn)機(jī)場寫有國外入口的玻璃門前，阮靈芝急匆匆地關(guān)上車門，一邊掏出手機(jī)，一邊快步走進(jìn)機(jī)場內(nèi)。

    她舉著手機(jī)貼在耳邊，目光在偌大的環(huán)境里尋找著，和機(jī)場大廳來來往往的人擦肩而過。

    這時，“靈芝?！?/br>
    她聽見身后傳來的聲音，立即回頭。

    阮靈芝想象中的畫面是像電視劇那樣，沖上去抱住他，而真正見到他時，她卻突然動不了了。

    梁安穿著厚呢子的長大衣，沒有提行李，定定地邁著步走過來，站在她面前。

    阮靈芝莫名心跳一陣慌亂，低頭看著他的鞋尖，“你要回美國都不告訴我一聲?！?/br>
    “要是告訴你，怕我走不了?！?/br>
    阮靈芝抬頭，“我又不會阻止你回去。”

    梁安無奈的笑著，“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看到你，就想多留一分鐘，可能還想再多一小時?！?/br>
    阮靈芝再次垂下眼睫，抿了抿唇，輕聲問，“我可以抱你嗎？”

    梁安往后退一步，回絕，“不可以?！?/br>
    阮靈芝瞪眼，“為什么！”

    梁安言辭義正的說，“我不接受‘再見朋友’或者‘一路順風(fēng)’的擁抱，除非你說‘梁安，我喜歡你’，那我們就可以擁抱?！?/br>
    “再見，祝你一路順風(fēng)?！比铎`芝飛快地說完，正要轉(zhuǎn)身。

    梁安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帶進(jìn)自己懷里。

    她一時竟連呼吸都快忘記了，與他的體溫就算隔著衣服，也像沒有距離的接壤。

    梁安的大手落在她腦袋后面，下巴抵在她頭頂，低聲道，“靈芝，你要說的事，如果是關(guān)于我的，先不要說，我不想回去以后，一直想著你。”

    阮靈芝愣一下，抬起胳膊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jìn)他的胸口。

    鼻息間，滿滿都是他身上咖啡的味道，她貪婪的想更接近，于是把手臂再收緊，又收緊。

    梁安感覺到她的動作，順應(yīng)著摟緊她的肩膀，嘴角揚(yáng)起笑意。

    不一會兒，阮靈芝慢慢松開手臂，正考慮著該怎么說下一句話。

    梁安馬上提出，“我送你回家吧?！?/br>
    與此同時，機(jī)場大廳響起廣播，距離九點(diǎn)五十分飛往紐約的航班安檢口關(guān)閉，還有十分鐘。

    阮靈芝眨眨眼，推著他說，“你快進(jìn)去吧。”

    梁安不慌不忙地?fù)u頭，“沒關(guān)系，我改簽了。”

    阮靈芝信以為真的問道，“改到幾點(diǎn)？”

    梁安笑起來，“還沒看?！?/br>
    阮靈芝神情一頓，抓過他捏著登機(jī)牌的手，掰開一看，果然是九點(diǎn)五十分。

    最終，她目送梁安走進(jìn)vip的安檢通道。

    排隊等待計程車時，阮靈芝想起，他不是說自己一窮二白嗎，機(jī)票居然還買的頭等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