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當(dāng)夏青的聘禮被送到侯府時,蕭渡的反應(yīng)幾乎可以用暴跳如雷來形容,將那本來等著討賞的媒人被他嚇得話都快說不出,只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夏將軍說了,這門親事是三小姐親口允下的。” 蕭渡越聽越氣,一腳將一包紅布揣在地上,元夕怕他再動氣會扯住了傷口,連忙扯住他道:“先別急,把萱兒找來問問。” 于是蕭芷萱就惴惴不安地被請到了花廳,她望見堆了滿屋子的聘禮,連忙低頭絞著手中的帕子,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蕭渡越發(fā)不痛快,指著在躲在墻角哆嗦的媒人,道:“我倒要問問看,你是什么時候應(yīng)下了這門親事!” 蕭芷萱的目光在屋內(nèi)饒了一圈,終于深吸一口氣,直視著蕭渡道:“沒錯,是我應(yīng)下的,大哥,我愿意嫁給他?!?/br> 蕭渡氣血一陣上涌,猛地掩唇咳嗽了幾聲,隨后顫抖著手,指著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元夕見這狀況,連忙讓塞了些銀子讓那媒人先離開,又拉住蕭芷萱,急切道:“萱兒,你知道那夏青是什么人嗎?我聽說他不僅身份復(fù)雜,玩弄女人的手段也是了得。你年紀(jì)還小,涉世也不深,可千萬不能被他用花言巧語迷惑了去?!?/br> 蕭芷萱卻仰起頭,倔強道:“我全都知道,他什么都沒有瞞過我。大嫂,萱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蕭渡卻從這話中聽出端倪,急忙走到她面前道:“你和他見過面了,什么時候見得,他有沒有對你怎樣?他是不是威脅逼迫你了!” 蕭芷萱撞見他那關(guān)切的目光,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有些羞愧,于是低下頭道:“沒有,他什么都沒有做??傊@門親事是我心甘情愿應(yīng)下得,待會兒我會去和爹爹說,定下日子我就嫁過去,你們……你們就不要管我了。” 蕭渡見她這幅模樣,只當(dāng)是自己的小妹已被那人騙得辨不清是非,心中又痛又急,指著她道:“我是你的大哥,怎么能不管你。你身為侯府小姐,竟偷偷摸摸跑去和那浪蕩子私會,若是傳了出去,你以后還怎么嫁人?!?/br> 蕭芷萱卻梗著脖子,一臉堅決地盯著他道:“反正我也不嫁別人,只要嫁他。大哥,我已經(jīng)及笄了,有權(quán)選擇自己的夫婿?!?/br> 蕭渡氣得雙目發(fā)紅,抬起手看著蕭芷萱那張倔強的小臉,卻怎么也打不下去,這是他從小放在掌心呵護得小meimei,怎么忍心傷她分毫,可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看她就這么墮入火坑。元夕眼看兩人之間的局面越來越僵持,連忙走上前扯住蕭渡的衣袖,道:“阿渡,該換藥了,這些事慢慢再和她說?!比缓笥质沽藗€眼色讓蕭芷萱趕快出去,硬扯著蕭渡走回座上。 蕭渡右手死死摳進桌角,好似又想到些什么,心中一陣悲慟,他滿臉疲倦的閉上眼,道:“夕兒,我覺得有些累?!痹β犚娝恼Z氣,心頭有些發(fā)酸,把他的頭柔柔抱在懷中,輕聲安撫道:“萱兒只是一時糊涂,她總會明白你的苦心的?!?/br> 蕭渡靠在她懷中,嘆了口氣,道:“不管我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我是真的將萱兒當(dāng)作親妹子,也將這個家當(dāng)做我唯一的責(zé)任。從小我就想保護他們,不讓他們受到一點傷害,可現(xiàn)在呢,二弟視我為仇敵,萱兒也……夕兒,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不配做他們的大哥,” 元夕嘆了口氣,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們都長大了,他們不再需要你的保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實在太累了,腦子暈暈的,寫什么都覺得不對勁,一天一晚上也只碼了這么點,大家將就看著吧,看下午能不能打起精神加一更。 謝謝xiaowanzi2016,ruru、小麻雀、路燈的地雷,我會盡快充滿血條,滿血復(fù)活的(*╯3╰) ☆、第105章 070 孟夏草長,群鳥欣飛,轉(zhuǎn)眼又到了艾葉與角黍飄香的時節(jié)。只是這一年的端午與往年不同,侯府里經(jīng)過接二連三的變故,不僅兩位姨娘和公主相繼離世,小輩們也變得日漸疏遠(yuǎn),下人們雖然當(dāng)面不敢言,背地里卻也都難免喟嘆,今年的端午只怕連家宴都會顯得十分清冷。 元夕卻不知下人們心中的計較,她正對著煦煦微風(fēng)、幾盤蜜果,靠在樹下讀著一本醫(yī)書。自從將蕭渡的傷徹底治好了之后,她越發(fā)生出了鉆研醫(yī)術(shù)的熱情,前段日子特地去拜了左太醫(yī)為師,又找他借來了許多藥理書籍,若看得有所感悟就在蕭渡身上練手,當(dāng)然最后又得以某種方式補償給這借她練手之人。 她想起這些便有些臉紅,連忙凝神在書頁上,這時她感覺到身后為她打扇子的安荷好似動了動,于是頭也不回地道:“你若累了就別扇了,自己去歇息下?!?/br> 安荷卻沒有答她,又在旁邊的瓷盤中舀了一勺櫻桃冰酪放進她嘴里,元夕的口中被塞得滿滿,忍不住掛起笑容朝她望去道:“今日怎么變得這么乖巧了。”誰知眼神卻觸到一張帶笑的俊臉,她頓感驚喜,放下手中的書,道:“你回來了?!?/br> 蕭渡在她身旁坐下,拿著絹扇繼續(xù)替她扇著,元夕覺得他這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連忙道:“別扇了,讓人看見了笑話?!?/br> 蕭渡卻不以為然,道:“我心疼自家娘子,有誰敢笑話我?!?/br> 元夕咽下那口冰酪,只覺得清涼甜膩的滋味一直沁入心扉,于是也舀起一勺往蕭渡嘴里送道:“你嘗嘗這個,又冰又甜,好吃得很?!?/br> 蕭渡伸手去扶住她的手,突然將那勺子轉(zhuǎn)了個向又送進元夕口中,元夕不明就里地傻傻張口含住,然后他的唇便貼了上來,舌尖一點點探入去勾她口中的甜意,又熱烈地糾纏舔袛,直至那甜意朝外不斷漾開,再也分不清是在誰口中。 元夕暈暈閉上眼,覺得好似飲了烈酒一般全身發(fā)熱,耳邊是蟲鳥輕啼、花香縈繞,兩人吻得入了神,竟久久舍不得分開。這時一陣腳步自遠(yuǎn)而近走來,蕭渡心中暗罵,只得不舍地放開她的唇,又將衣衫不整的元夕拉到身后擋住。然后,一名小廝便走了過來,正待開口就看見蕭渡用惡狠狠的眸子盯著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忙低下頭道:“老爺吩咐,讓侯爺今晚去他院子里用晚飯?!?/br> 蕭渡有些詫異,自從公主死后,老侯爺每日只在院子養(yǎng)花練字,除了要事極少見人,怎么會突然叫自己去吃飯,他想了想,又問道:“老爺還叫了誰?” 那小廝頭也不敢抬地,回道:“還有二少爺和三小姐?!?/br> 蕭渡的面色沉了沉,自那日聘禮之事后,他幾乎沒和萱兒說過話。他揮手讓那小廝先下去,元夕卻已經(jīng)聽明白,從后走出道:“你現(xiàn)在和萱兒鬧得這么僵,公公只怕是想找機會讓你們和解。待會兒去了和她好好談?wù)?,千萬不要動怒?!?/br> 蕭渡輕輕嘆了口氣,又抓住她的手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元夕笑著反握住他的手,道:“我去了也幫不了你什么,這個結(jié)遲早還得由你自己解開?!?/br> 待到黃昏時分,老侯爺所在的風(fēng)荷院內(nèi)早已擺好一桌酒菜,蕭渡來得有些晚,一進門,發(fā)現(xiàn)蕭卿和蕭芷萱都已經(jīng)坐入席上,卻只是冷淡地坐著,彼此間沒有半點寒暄。見他進來,兩人抬頭干干地叫了聲大哥,臉上都有些不自在。 蕭渡不禁在心中浮起一個苦笑,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們兄妹之間竟會變成如此境況。他于是撩袍坐下,對一直默默坐在上位的蕭云敬道:“不知父親今日叫我們前來,究竟是為了何事?” 蕭云敬朝他一瞥,冷冷道:“一定要有事才能叫你們來嗎,你們是我的兒女,沒事就不能來陪我吃頓飯?!?/br> 此言一出,幾人都覺得有些愧疚。蕭云敬讓下人為幾人斟滿了酒,又將下人們都遣出去守著,才扶袖舉起杯盞道:“今天你們也不要拘束,就當(dāng)陪爹爹吃吃飯喝喝酒,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在這里全說出來?!?/br> 見其他幾人還有些不明就里,他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杯盞一飲而盡,臉上流露出歉意,道:“以前都怪我不好,沒有好好關(guān)心你們,這個家變成如今這樣,錯全在我一人?!币娖渌诉B忙要反駁,他卻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噤聲,目光自每個人身上緩緩移過去,繼續(xù)道:“其實,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每一個都是我心頭的rou,我看見你們之間變成這樣,我心里又何嘗好受?!闭f到最后,他喉中已經(jīng)隱有哽咽之意。 這時,蕭芷萱已經(jīng)哭了出來,她一把抱住蕭云敬的胳膊道:“沒有,爹爹對我們很好,是萱兒不好,萱兒以前做了許多錯事……”她想起許多往事,越說越覺得難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蕭云敬柔柔撫著她的頭頂,道:“你沒錯,是爹爹的錯。爹爹給你大哥加上太多重?fù)?dān),對卿兒只知責(zé)罵,對你又太過寵溺,…原諒爹爹,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好父親。” 此言一出,蕭芷萱哭得更兇。蕭渡也覺得眼眶有些發(fā)酸,他仰頭將手中的酒飲盡,**的酒意激蕩在胸口,終于將掩埋許久的抑郁之情全部宣泄而出。這時,他瞥見身旁的蕭卿正不斷自斟自飲,滿臉的落寞與陰郁。他心中一動:二弟變成如今的模樣,又何嘗不是因為他們。于是他舉起酒壺替蕭卿斟滿杯盞,又舉起自己的杯盞對他道:“子辰,以前大哥做錯了許多事,從未顧及過你的感受,你原諒大哥吧?!?/br> 蕭卿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雙手微微有些發(fā)顫,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飲盡了手中那杯酒。 過了一會兒,老侯爺似是不勝酒力,站起身道:“老了,不中用了,你們慢慢喝,我先回房去歇息。” 蕭渡連忙站起身要扶他進去,老侯爺卻只擺了擺手,道:“你陪弟弟meimei好好談?wù)??!彼疽衙噪x的醉眼突然聚起了一絲光亮,盯著蕭渡緩緩道:“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們都是我的孩子?!笔挾擅偷匾徽?,胸口有些發(fā)熱,無論老侯爺當(dāng)時留下自己是因為承諾還是職責(zé),他都是拿自己當(dāng)做親生孩子一般教養(yǎng)磨礪,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又怎么能長成如今的模樣。 就在他恍惚之時,老侯爺已經(jīng)搖搖晃晃地走進了房中,蕭渡慢慢坐下,席間又是一陣沉默,三人各有心事,只是默默喝酒吃菜,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么打破這僵局。 這時,蕭芷萱突然放下玉箸,掛著笑對蕭卿道:“二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br> 蕭卿一愣,只聽蕭芷萱又道:“那時大哥在宮中伴讀,每次回來都會帶回一些宮中的稀罕玩意,你每次總是說他對我偏心,次次都要同我搶。有次他帶回來得是番邦進貢的糕點,你趁我沒來一個人全吃光了,結(jié)果吃壞了肚子,連著幾天都蹲在茅廁里不敢出來。” 蕭卿想到兒時的窘事,不由得也低頭笑了起來。蕭芷萱托著腮看他,聲音突然有些落寞道:“二哥,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看過你笑了。” 蕭卿對上她的目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笑容也就慢慢淡了下了。這時蕭渡又勾起唇角,道:“你們小時候啊,可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有次非要纏著我?guī)銈內(nèi)ズ笊椒盘鞜?,結(jié)果小妹一直搗亂,害那天燈才飛了一半就掉下來,差點將人家的山都給燒了?!?/br> 幾人想起那日在山上倉皇逃竄的情形,忍不住都笑了起來,后來又說起許多兒時趣事,席上的氣氛終于熱絡(luò)起來。酒過三巡,幾人都帶了醉意,蕭芷萱拍了拍酡紅的小臉,勾住蕭渡的胳膊,撒嬌道:“大哥,我們再去放天燈吧!” 蕭渡覺得有些好笑,道:“大半夜的,上哪去找天燈。” 蕭芷萱似是心情很好,只歪著頭不停笑著,道:“我知道張嫂他們昨日才做了一批,準(zhǔn)備端午晚上出去放,我們?nèi)ネ党鰜?,就在后院放?!?/br> 幾個人于是玩性大起,由蕭渡領(lǐng)著翻墻過院,在下人房里里偷出一盞天燈,然后又跑到后院,圍坐在一塊兒,準(zhǔn)備放上天。蕭芷萱展開手中紙箋,正要寫祈愿的話,卻被蕭卿一把奪過來道:“就你幾筆字,寫上去也不怕讓人笑話?!笔捾戚鏆獾镁锲鹱?,道:“你的字好?以前先生是怎么說你來著:孺子不可教也?!彼龑W(xué)著老夫子的樣子負(fù)手捻須,蕭卿覺得好笑,又不服氣道:“嫌我的字差,當(dāng)初別讓我?guī)湍愠瓡?。?/br> 他們兩人就這么一邊爭搶一邊斗嘴,蕭渡將身子靠在一塊大石上笑看著,恍惚間好像又回到小時候,他們兄妹親密無間,毫無芥蒂地玩耍打鬧。 終于蕭芷萱搶到紙筆,飛快寫完一排字,然后蕭渡站起身將燈罩高高舉起,蕭芷萱和蕭卿一起點上了蠟燭,暖暖的火光映著三人都有些激動的面龐,又帶著希冀緩緩飛升,直至點亮漆黑的夜空,蕭芷萱仰著頭,高興的又蹦又跳,大叫著道:“放上去了,放上去了!” 蕭渡與蕭卿并肩而立,看著蕭芷萱在夜空中飄搖的燈火下又笑又叫,嘴角不由都噙著笑意。這時,蕭卿突然用極輕的聲音道:“大哥,其實我一直都很崇拜你?!?/br> 蕭渡一怔,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蕭卿又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道:“小時候,我一直覺得大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總想著能成為和你一樣的人。可別人都笑我:說你只是一個出身低下的庶子,有什么資格和侯府世子相提并論?!彼闷鹗种械木茐氐谷肟谥校裆钟行龅溃骸昂髞砟闳チ诉呹P(guān),我既為你驕傲又忍不住擔(dān)心,生怕你會回不來。后來你得勝回了京城,領(lǐng)賞封侯,何等風(fēng)光,卻根本沒時間多看我一眼。那時我才明白,也許有資格做你兄弟的,是太子那樣的人物,根本不是我?!?/br> 蕭渡心頭一痛,連忙道:“怎么會呢,你才是我的二弟,沒有人能取代?!?/br> 蕭卿搖著頭,目光中已經(jīng)有了淚意,道:“后來我越來越不甘心,同樣是爹的兒子,憑什么你就能高入云端,而我就要被踩到腳下。無論是爹爹,萱兒哪怕是府中的下人他們眼中都只有你,我呢,我算什么。然后,姨娘告訴我,你擁有的一切本該是我的,她說公主有問題,她總有一天會為我爭取該有的東西。于是我便越來越恨你,覺得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br> 蕭渡扶住他的肩膀,愧疚道:“對不起……”他喉中干澀,后面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蕭卿笑著閉了閉眼,道:“直到姨娘死后,我看著你服毒、受傷,一次次與他們斡旋,才明白你為這個家做了多少事?!彼蝗蛔詰阎心贸鲆槐举~冊,遞給蕭渡,道:“姨娘當(dāng)家得這些年,確實虧空了許多銀子出去,有一部分給了舅舅,有一部分給我在外面置辦了許多產(chǎn)業(yè)。這些本就應(yīng)該是侯府的,現(xiàn)在還給你?!?/br> 蕭渡攥緊手中的賬冊,只覺得薄薄的冊子卻好似重值千斤,他嘆了口氣,道:“這些你應(yīng)該自己留著,萬一侯府出了什么事,你還能留著份身家,出去過些平常的日子。” 蕭卿卻轉(zhuǎn)過頭來,他已經(jīng)十分醉了,目光卻無比清亮,一字一句道:“大哥,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家,這個家,不該只由你一個人撐著。” 蕭渡身子一震,隨后眼窩便有些發(fā)熱,這時蕭芷萱猛地跳了過來,拉住兩人的胳膊道:“大哥、二哥,我們再去放燈好嗎?!眱扇藷o奈地相視一笑,目光交匯處,那些沉疴多年的傷害、不甘與誤解就這么消散開來。他們是一家人,再也無人能分開。 最后,蕭卿喝得爛醉如泥,蕭渡只得將他背回房中,又讓王詩琴好好照料著。他與蕭芷萱也喝得有些多,便借著夜色清風(fēng)慢慢往回走著疏解酒意,走了一會兒,蕭芷萱突然開口道:“方才你和二哥的話,我都聽見了?!?/br> 蕭渡嘆了口氣,道:“是大哥沒用,沒能讓你們安安穩(wěn)穩(wěn),快快樂樂的長大?!?/br> 蕭芷萱卻搖了搖頭,目光中泛起淚意,道:“你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但我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責(zé)任,” 蕭渡轉(zhuǎn)頭盯著她,突然領(lǐng)悟道:“你就是為了這個要嫁給夏青?!?/br> 蕭芷萱低下頭道:“他同我說過,只要我嫁給他,他就會幫我們?!?/br> 蕭渡有些急躁,搶白道:“那人詭計多端、城府極深,你竟會相信他說得話。而且,我絕不會犧牲我的家人去換他幫我?!?/br> 蕭芷萱卻堅定道:“我沒有犧牲自己,而且我信他!”她抬頭盯著蕭渡道:“大哥,其實,我并不如你們想得那般天真那般美好。夏青和我說了許多他以前的事,說他如何和親娘相依為命,如何為了回到夏家委曲求全,如何受盡白眼,寄人籬下的長大。這些,我都懂?!?/br> 蕭渡望著蕭芷萱落寞的表情,他突然明白了過來,萱兒和夏青一樣,有著見不得人的母親,有著難以言說的過去,她曾經(jīng)的天真與單純,有多少是率性為之,又多少又是為了討好自己和爹爹,而故意偽裝出的性情。想到此處他不由一陣心疼,原來他竟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這個meimei。 蕭芷萱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又道:“可是我比他幸運,他并沒有像我一樣疼愛我包容我的父兄,所以他恨夏家。他手上有兵權(quán)有皇帝的信任,他能幫我們,能保住候府。而我,可以在他身邊看著他,陪著他做這一切?!?/br> 她仰頭望著蕭渡,哽咽著道:“大哥,萱兒長大了,也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有想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你能放手讓萱兒去做嗎?!?/br> 蕭渡只覺得胸口激蕩難言,于是一把將她抱住,道:“好,如果他欺負(fù)了你,你就回來,這里永遠(yuǎn)是你的家?!?/br> 一個月后,蕭家與夏家的親事傳遍了京城,長街上,十里紅妝,熙熙攘攘。蕭芷萱穿著大紅嫁衣坐在肩輿中,聽著窗外的鑼鼓喧囂,禮樂齊鳴,慢慢自懷中摸出一塊墨錠,耳邊好像又聽見那人用清雅的嗓音道:“三小姐,做人當(dāng)如此墨,需細(xì)膩圓潤,溫和從容。駱某就將這徽墨贈與你,作為你我?guī)熗揭娒嬷Y?!?/br> 她將那塊墨錠輕輕放在胸前,閉上眼喃喃道:“駱先生,萱兒要成親了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只想把這段只想簡單帶過,想不到收不住寫了這么多,雖然不算關(guān)鍵劇情,但是作者一直想寫的內(nèi)容,這文的初衷就是想寫候府里的人如何在經(jīng)歷風(fēng)雨后互相扶持,求得一條出路。作者不從來不贊成聯(lián)姻和親來解決問題,但是萱兒在她的境遇下,做了最勇敢無畏的選擇,所以作者肯定會讓她幸福的。 ☆、第106章 056 夏青自認(rèn)為前半生最擅長得就是揣摩人心,所以從他用盡法子娶走蕭芷萱時起,就知道蕭家人必定不會待見他??墒?,直到新婚三日后的回門宴上,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血雨腥風(fēng)般的敵視。 自他入席開始,蕭渡只拿冷眼瞪著他,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蕭卿則話里話外含沙射影,諷刺他老牛吃嫩草,連蕭云敬都沒給他好半點臉色看,偶爾長嘆幾聲,好似蕭芷萱受了極大的委屈。夏青平日也算得上牙尖嘴利之人,從來只有他對別人蔑視譏諷,可這次面對得卻是岳丈和大舅子,哪里還敢造次還嘴,只得咬咬牙咽下這些冷言冷語,繼續(xù)陪著笑臉。誰叫他放縱半生,偏偏看上了蕭家的這朵小嬌花。 可那三人卻一點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夏青覺得這頓飯越吃越有些難熬,只得對蕭芷萱去求救的目光。誰知蕭芷萱卻正襟危坐,擺足了侯府小姐的大架子,只在心里偷偷樂開了花,暗自想著:活該,誰叫你敢欺負(fù)我來著。 想起這人此前的劣行,蕭芷萱的臉上便忍不住發(fā)臊,她自知在男女之事方面與他相差太遠(yuǎn),在出嫁前特地做足了功課,想著絕不能在這人面前落了下風(fēng)。誰知新婚之夜,當(dāng)他挑開她的蓋頭后,用那雙帶著邪氣的眸子盯著她笑時,她還是緊張地臉色發(fā)白,心中忍不住害怕起來。 他似乎看出她的不安,于是并不急著與她親近,只是朝她耳邊吹著氣,道:“不如這樣,我與你做個游戲,若是你贏了,我便答應(yīng)不碰你,如何?” 蕭芷萱大感詫異,這人還有如此好心的時候,她想著自己反正也不吃虧,于是立即答應(yīng)下來。誰知自己到底是太過年輕,竟忘了這人有多少骯臟手段。只怪那些春宮圖都沒教過她盡還有那樣的游戲,總之最后她不僅輸了,而且輸?shù)暮軕K,直到現(xiàn)在,想起自己在他身下不斷哀求時的模樣,蕭芷萱都覺得又羞又氣,連忙夾了口菜掩住臉上的熱意。 這時,夏青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快掛不下去了,轉(zhuǎn)頭卻看見蕭芷萱滿臉緋紅,正低著頭咬著一塊rou不知想些什么。他心中一動,于是借衣袖掩飾,貼到蕭芷萱耳邊輕聲道:“你現(xiàn)在幫了我,回去便讓你贏一次?!?/br> 蕭芷萱臉上更熱,狠狠瞪他一眼,隨后卻是慢條斯理嚼著口中那塊rou,打定主意絕不開口。夏青咬了咬牙,又加碼道:“今晚什么都聽你的,任由你擺布?!?/br> 蕭芷萱眼珠一轉(zhuǎn),覺得這個提議倒是有幾分誘人,終于端起杯盞道:“爹爹,大哥,二哥,夏叔……咳……夏郎對我挺好的,你們給萱兒些面子,就不要為難他了,” 那三人用懷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著轉(zhuǎn),終于是閉了嘴。夏青暗自松了口氣,伸手偷偷在案下去抓蕭芷萱的手,又沖她曖昧地眨了眨眼,蕭芷萱卻回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太過放肆。元夕就坐在蕭芷萱身旁,將兩人之間的動作全看在眼里,她含笑舀起一勺湯,在心中想著:“這兩人也并非想象得那樣不般配。” 這時,蕭渡緩緩放下玉箸,道:“妹夫可還記得,曾在皇宮里說過,遲早要領(lǐng)教蕭家軍的厲害。擇日不如撞日,你我現(xiàn)在就來切磋一盤如何?!?/br> 夏青幾乎要伸手去摸頭上的汗珠,暗自叫苦著:“這是不動口了,改動手了?!笨伤嫔蠀s仍維持落落姿態(tài),道:“全聽侯爺安排?!?/br> 侯府內(nèi)曾建有一個武場,蕭渡年少時經(jīng)常在那里練功,只是許久都沒人用過,于是蕭渡便將地點選在了那里。其他人都是心中有數(shù),明白蕭渡名為切磋,其實是有些事要單獨與夏青商議,于是都十分默契地讓他們兩人自己前去。元夕拉著蕭芷萱去她房里說些體己話,蕭芷萱剛走了幾步,始終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轉(zhuǎn)過身喊著:“大哥,你可別傷了他?!痹θ滩蛔∥孀燧p笑:“才成親幾日啊,就這么會心疼人了?!?/br> 蕭芷萱有些不好意思,梗著脖子嘟囔道:“就他那樣,哪會是大哥的對手,省得他萬一傷了哪處,回去說我們蕭家欺負(fù)他?!?/br> 夏青卻只聽見她前半句不要傷他的話,忍不住以拳掩唇,嘴角不自覺咧開大大的弧度。蕭渡用目光在他身上冷冷一掃,道:“等會兒下了場,你再笑也不遲”。 夏青此刻正是春風(fēng)得意之時,哪里還管他話中的鋒刃。兩人一起走到武場,各自選了兵器,一人執(zhí)槍一人執(zhí)戟就此周旋開來。才戰(zhàn)了幾個回合,夏青就已經(jīng)只剩招架之力,蕭渡卻絲毫不敢大意,擰腰展臂連刺幾槍,突然他臉色一變,猛地凝住動作,槍頭正停在夏青頸邊數(shù)寸處。夏青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長戟松手仍在地上,道:“侯爺果然好身手,夏某甘拜下風(fēng)?!?/br> 蕭渡將手中的槍往旁一拋,坐下輕哼道:“對手未盡全力,實在無趣。” 夏青撣了撣手,坐在他身旁郎朗一笑道:“侯爺是萱兒的大哥,我的大舅子,我又怎么敢傷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