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jié)
唐書已經三十多歲了,比席景鶴大上幾歲,叫聲師兄也不為過。 這理清楚了輩分關系,互相之間自然更加熟稔。 唐書突然一拍腦門:“哎,對了,我忘了?!?/br> “怎么?” “樓上沒包間了,最后一間剛剛被人打電話預訂了,怎么辦?”唐書有些懊惱,自己實在是太怠慢朋友了。 祁靜然問他:“怎么,你平時就沒有給你自己單獨留個包間什么的?” 唐書橫他一眼:“我們這小本生意,你以為我是你嗎?大資本家!” 席景鶴看了看四周:“就坐一樓吧,等會兒晞晞過來,也方便些?!?/br> 祁靜然自是沒有太多要求的,席景鶴說好,他自然沒意見。 其實一樓大廳環(huán)境也很好。 這是一間單純的茶樓,自然少了其他店面中的喧鬧。愿意花這么多錢來茶樓只喝茶的,很多都是有涵養(yǎng)文化的上了年紀的人,無論是說話還是做其他事,都刻意放輕了自己的聲音,所以就算是一樓大廳,也顯得很幽靜。 而且,茶座與茶座之間,還用草席花草隔開,巧妙地形成了一個安靜又開放的環(huán)境。 唐書領著兩人在角落一個位置坐下,他立馬抬手招呼來了店員,讓他把自己珍藏的松蘿茶拿出來。 “唐書,你這可是下血本了!”祁靜然有些驚喜。 松蘿茶,雖然沒有十大名茶的名氣那么大,但也是別有風味。 而且,祁靜然知道,唐書這里的松蘿茶,絕對不是市面上的那些普通松蘿茶,而是來自于松蘿山上的幾棵百年茶樹,由山寺中高僧親手炒制的茶葉,也是松蘿中的極品,馥郁香濃,完全不遜于那些頂尖名茶。 唐書雖然心疼自己珍藏的茶葉,但是在對待朋友方面,還是一向大方的。 “對了,你們還在等人嗎?”唐書順口問了一句。 “嗯,我妻子?!毕苞Q在說出妻子兩個字的時候,眼神不自覺便柔和了下來。 唐書看到席景鶴這樣子,就肯定地說:“你們夫妻肯定很幸福?!?/br> 這種溫柔的眼神,是絕對作不了偽的。 席景鶴笑而不語。 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子嬌斥的聲音—— “不是讓你小心點兒嗎?” 立馬有細細小小的女聲隨之響起:“抱歉,少……小姐?!?/br> 那女子哼了一聲,跺跺腳,踩了進來,看了周圍一圈兒,不滿嘟噥:“這什么地方啊。” 雖然是嘟噥,可那不滿的聲音,卻是整個一樓大廳也聽見了。 唐書也聽見了,作為茶樓主人,自然有些不爽。 可來者是客,他總不能上去把客人給趕出去吧。 便只能笑笑,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而那邊,那女子的嘲雜聲還在持續(xù),甚至攪亂了整個茶樓的清凈,不少人都有些不滿了。 其實,若是撇開其他的不談,這個女子絕對是驚艷級別的美人,鵝蛋臉,遠山眉,一雙杏眸如掬著一捧澄澈湖水,極有靈氣,紅唇不點而朱,微微上翹,若是不說話,便是那種,讓人看一眼,便會忍不住心生好感。 可此時,她眼中的傲慢之氣,卻生生破壞了原本的靈氣。 年輕人若還是會被她的美麗所懾服,但是坐在這茶樓中的,多半都是已有閱歷和豐富人生經驗的人,哪里會被表面上的那點美麗所迷惑,只看到這女子行為下的倨傲,自然生出了不滿。 可這女子似乎并非察覺,仍然在斥責身邊的兩個人。 身邊兩個,看起來明顯像是她的跟班。 唐書看了,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那兩個清秀小美女,看上去也不錯啊,怎么就跟在這么一個傲慢女孩身邊,還叫著‘小姐’,難道是什么貼身侍女?嘖嘖,現(xiàn)在這個年代,原來還有這種事情啊!” 祁靜然笑罵他:“不正經!你關注的只有那兩個清秀美女吧!” “哼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碧茣蒙卣f著,恨不得找一把扇子過來,搖晃搖晃,裝裝公子風流了。 誰知道,他們這邊,聲音壓得極低說話間,卻仍然飄進了那女子耳中。 她刷的看了過來,眉毛一豎,盛氣凌人的模樣雖然另有明媚奪目的美麗,可在這三個男人看來,卻是無端生厭。 唐書雖然嘴上說得風流,但實際上并不是什么輕易會被美色俘獲去的人,而且這女子從一踏進他的茶樓,就表示出如此明晃晃的不滿,他心里自然不爽,再好的美人,在他看來也是一尊泥像! 祁靜然就不說了,如今已是個灑脫的性子,對元晞的一段戀情已經是傷筋動骨,看他的樣子是沒有打算再有第二個目標,一個人也是逍遙自在,這般庸俗之物,當然沾不得他眼。 席景鶴……呵呵,這女子站在他旁邊,就純屬自取其辱。 ——月清綺明顯被席景鶴的長相給晃花了眼,原本是沖過來興師問罪的,可一時之間竟然被那坐于桌后,卻宛若身置雪山高嶺的男子,給震得頭暈腦脹,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緩了緩,她的語氣軟了些,沒有一開始預備的盛氣凌人。 “你!不要以為你說的話我聽不到!”她瞪著唐書,眼神是明顯的睥睨,就跟看螻蟻似的,那種從骨子里面滲透出來的高傲,并不作偽。 也很讓唐書討厭。 唐書笑呵呵說:“小姐,我還不知道,原來在公共場合,我們連基本的言論自由都沒有?。 ?/br> 月清綺冷笑:“你在本……小姐面前說,就不行!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要亂說話,不然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唐書笑了笑,沒說話。 他并不想和這樣的中二公主病說話。 而且這里到底是他自己的店,出了什么事情,就麻煩了,做商人,多少要點圓滑。 月清綺卻不依不饒:“你聽清楚了沒有!”非要唐書給個定論似的。 席景鶴驟然抬頭,瞇起眼睛,冷冷地看向月清綺。 那眼底強大威壓,讓月清綺竟然不由得倒退兩步,更是呼吸一滯,亂了分寸。 “你!”月清綺咬牙切齒,看向席景鶴的目光也隱隱仇恨起來。 “離遠點?!毕苞Q在別的女人面前永遠是惜字如金,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現(xiàn)在更是如此。 月清綺心里隱約有些畏懼,退出兩步,又忽然收斂了情緒。 她本穿著一身白裙,復古漢服設計,讓她看起來就是一個溫雅的古典美人。前提,當然還是在不說話的時候。 現(xiàn)在沒有了驕縱之意,她的美麗也如鉆石的光華般毫不保留地展現(xiàn)。 “我懶得跟你們這些俗人多說?!痹虑寰_抬了抬下巴,掉頭就走。 可走出幾步,月清綺就看到那大廳中間擺著的古琴。 她心念一動,忽然上前,摸了摸這把古琴。 “琴還不錯,勉強入眼?!彼恍颊f著,身子一轉,卻在琴后坐了下來。 而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的那兩個清秀女子,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么,立馬掉頭去準備東西。 一個女子要了盆水,給月清綺凈手。 另一女子則是從隨身包中掏出一個香爐,又拿出一根線香點上。 有識貨地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頓時驚訝。 “沉香?” 誰把昂貴如黃金的沉香,給當成普通香來點了? 許多人看月清綺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 之前她就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女子,但現(xiàn)在,她的做派,還有她隨手拿出來的東西,展露了她身后龐大背景冰山一角的崢嶸,自然讓人容易改觀。 月清綺當然注意到這些人的目光了,輕哼了一聲,一雙白凈如玉的手,輕輕落在古琴上面。 她輕輕撥弄琴弦。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沒有。 僅僅是短短的一段試音旋律,就頓時驚艷了在座眾人。 大家對這個驕縱小姑娘,越發(fā)刮目相看。 短短旋律中展現(xiàn)出來的純熟技巧,竟然比之小有名氣的唐書,都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書一聽,神情同樣凝重了:“看來,是個不簡單的。” 祁靜然默默點點頭。 只有席景鶴,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隔著窗子,眺望遠方。 月清綺高傲地掃了一圈兒,手下卻未耽擱,流暢的音符頓時如水般瀉了出來,溫柔地飄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上一秒還在各做各事的在場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欣賞起這美妙的隱約,如癡如醉。 “余音繞梁,六馬仰秣??!”一位老者搖頭晃腦地稱贊道。 月清綺的耳朵,準確地將這些人的稱贊評價盡收下來。 她挑釁般的往席景鶴所在那桌看了看。 她居然能夠一心兩用,一邊彈琴,一邊卻在心里幻想,等會兒自己一曲彈完,輕描淡寫起身上樓而去的高傲背影! 哼,讓你忽視我! 這時,突然—— “錚!” 一極為清脆的聲音,如鋒銳利刃,一把將月清綺的琴律切割開來,霎時間打亂了月清綺的節(jié)奏,讓本來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月清綺,一下子亂了套。 一個音符錯了,接下來,便是連環(huán)反應般的一系列錯誤。 月清綺一時不察,用力過猛,竟然一指勾破了琴弦! “嘶。”她低呼了一聲,摸著自己紅腫的手指,騰地站起,朝席景鶴所在的方向怒目而視。 席景鶴淡然收回手。 方才,也是他,一敲瓷碟,發(fā)出清脆明亮的錚吟,也打亂了月清綺的琴聲。 方才稱贊月清綺“余音繞梁,六馬仰秣”的那個老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琴聲雖妙,但比之這一聲脆響的奧妙,恐怕要稍遜一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