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電梯每到一樓,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出去。等到8樓以后,整個電梯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似乎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安靜,兩人的呼吸聲都那么地明顯。她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的呼吸輕輕緩緩,有條不紊。 回到家里,季從安先給貓咪洗了澡,喂了食,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室外響起一陣門鈴聲。她匆匆忙忙地擦身,穿上換洗的衣服從浴室出來,頭發(fā)還是濕的,她直接任其披散在肩上,然后跑出去開門。門口站著的一個男人,手里拿著一個精美的袋子。 又是他。 她有些詫異,“你怎么來了?” 沈琰的目光落在她一直滴水的頭發(fā)上,水順著發(fā)絲滑落在她t恤上。白色t恤沾染了一個一個圓圓的水圈,里面黑色內(nèi)衣若隱若現(xiàn)。他只看了一眼,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季從安看著他,恰好看見他臉上那抹淡淡的粉。她眨了眨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也跟著臉紅起來。趕忙將披在肩上的毛巾往前拉了拉,正好遮住了前胸。 沈琰抬手放在鼻下,掩飾性地輕咳兩聲。然后舉起手中的袋子,“之前在國外養(yǎng)過一只博美,但是因為這次回國太過匆忙,沒能把它帶過來所以送人了。我剛搬過來,收拾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把狗糧帶回來了,我想也許你家貓咪用得上?!?/br> 對于昨晚自己盲目開錯門的事情,沈琰對她還是覺得很抱歉。下午下班回到家里,看到客廳里放著的包裹,便想到要將這個送給她。鬼使神差之下,他便拿著一袋狗糧走了上來,敲開她的房門后,他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現(xiàn)在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 “???”季從安沒注意聽他最后一句話,只注意了前面那句,于是問道:“你是剛搬過來的嗎?” “嗯?!鄙蜱c點頭,然后又補充道:“前天剛搬過來。” “你是心理醫(yī)生?”她心頭一跳,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 她不自覺地低垂著眼瞼,沈琰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雖然沒有看見她臉上的表情,但是聽她語氣,似乎很失落。 他抬起眼來,朝著她笑笑,繼續(xù)點頭,“是的?!?/br> 季從安愣了一下,小聲嘀咕,“心理醫(yī)生。” 心里一股失落油然而生,她有些排斥他是心理醫(yī)生這個事實。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是讓他聽得一清二楚,他微微挑眉,笑笑,“其實也不算是?!?/br>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其實也不算是? 她半仰著頭看他,“嗯?” “在英文里并沒有心理醫(yī)生這個詞匯,準(zhǔn)確地應(yīng)該稱為心理咨詢師或者心理治療師,心理醫(yī)生只是中國文化語境下通俗的叫法?!鄙蜱堄心托牡靥嫠饣蟮馈K拇叫魏芎?,說話的時候薄唇微翹著,聲音溫淡如水。 微微一頓,他有些好奇地問她,“你似乎對這個職業(yè)很反感?!?/br> “是。”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但很快意識到自己情緒有點不對,微微皺眉。沈琰的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并不覺得尷尬,只疑惑地地看著她。 等了許久,她一直抿著唇不說話。沈琰也不追問,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整個人完全將她罩在身下。微微低下頭看她,微笑著抬起手來,“給,這個拿進(jìn)去,給你家貓咪的?!?/br> 這時候,季從安才注意到他手中一直拎著的手袋,接了過來打開看了一眼,收起心里對他的那一點抵觸,表示感謝,“那個,我替貓咪謝謝你?!?/br> 沈琰嘴角掛著笑容,“不客氣,你進(jìn)去吧,我先回去了?!?/br> 她點點頭,“好,再見?!?/br> “再見。” 他說完,轉(zhuǎn)身往電梯方向走去。 04 一大早,診所里就有前來咨詢的人。沈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助理的電話就打了進(jìn)來,“沈醫(yī)生,季氏的季總找你,說是和你約好了。” 沈琰似乎并不意外,輕輕地‘嗯’了一聲,說道:“麻煩你帶他進(jìn)來?!?/br> “好的?!?/br> 沈琰將桌上的電腦打開,助理便已經(jīng)帶著季長風(fēng)進(jìn)來,他站了起來,伸手指著對面的椅子,“長風(fēng),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沒有事先預(yù)約,會打擾到你工作嗎?”季長風(fēng)頷首,拉開椅子坐下。 等助理送了兩杯咖啡進(jìn)來后,沈琰才開口,“不會,剛好這點時間空出來的?!?/br> 季長風(fēng)抬眸,點點頭,“這就好,對了,回國還適應(yīng)嗎?” 沈琰笑笑,雙手撐在桌上,“確實有些不方便的地方,畢竟在國外生活這么多年。嗯,過些日子就好了?!?/br> “是啊,過些日子就好了?!奔鹃L風(fēng)若有所思地說著。 沈琰沉默了一下,“怎么,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br> 說到這里,季長風(fēng)眉頭緊緊地蹙著,臉上一片陰沉,心情看起來低沉不少,“你從事心理咨詢這么多年,肯定遇見過不少心理有障礙的患者,有沒有一個讓你束手無策過?” “嗯?”沈琰不明白季長風(fēng)問這話的意思,卻也回答道:“暫時還沒有?!?/br> 季長風(fēng)抿了一口咖啡,思忖許久之后,又問道:“我似乎遇見了一個,也就那么一個人,讓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br> 沈琰微微抬眉,抬起頭來看著他,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季長風(fēng)卻沒有打算再說下去,心中煩悶,皺了皺眉,從口袋里拿出煙,正準(zhǔn)備掏出一支,卻被沈琰搶了過去,提醒道:“這里不讓抽煙?!?/br> “對不起。”季長風(fēng)收回手,放在右腿上,緊緊地握成了拳。 察覺到對方變化的臉色,沈琰看了一眼,忍不住將一直放在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的右腿怎么回事?” 季長風(fēng)微微一怔,接著眉頭皺得更深,臉色難看至極。過了許久,才回答:“車禍?!?/br> 沈琰詫異地看著他,“什么時候的事情?” “兩年前。”季長風(fēng)重新靠在椅子上,閉著雙目,眉宇間有淡淡的倦意。 兩年前,正好是季長風(fēng)回國的時間。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這個男人變成這般模樣。想了想,沈琰不動聲色地將拿在手里的煙盒重新推到季長風(fēng)的面前,然后起身去拉開身后的百葉窗,“來一支吧?!?/br> 聞聲,季長風(fēng)睜開原本閉著的眼睛,搖頭說,“不用了,我坐一會兒?!?/br> 這兩年,他肩上負(fù)擔(dān)著許多事情,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并不打算找一個人分擔(dān),只是想找一個能讓自己靜下心來的地方。沈琰這里,比起任何一個地方都要適合。 沈琰將半開的窗關(guān)好,然后坐回位置上,“好。” 在季長風(fēng)離開之后,沈琰又接受了兩個心理咨詢。等快下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氣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了。 跟著沈琰一起下樓的周斌,看著一片白色的世界,伸手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又開始下雪了,看樣子又是幾天,這天氣真是打算冷死人。” 沈琰笑笑,平淡的目光掃過辦公大樓前的廣場,回頭對周斌說:“冬天不就是這個樣子,我先回去了。” “嗯。”周斌朝著他擺擺手,大步邁出去,也去提自己的車。 季從安在c市的勝美廣告公司做文案策劃,這次因為工作調(diào)度,她從c市總部分配到t城的分公司。分公司剛成立不到三年,對于這樣剛成立不久的公司,前期工作都特別多特別繁重。最近公司新簽了一單生意,對方是一家比較有潛力的飲料公司,剛研發(fā)了一個新產(chǎn)品,正準(zhǔn)備向市場推廣。星期一早會的時候,主任便決定將這個案子交給她做。 為了將策劃趕出來,她幾乎有兩天沒好好休息了。早上出門之前照了下鏡子,差點沒把她嚇壞。鏡子里的自己,神色略顯憔悴,眼睛下一片淡淡的青黑色,厚重的眼袋和浮腫的雙眼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點精神。 除此以外,她不幸地感冒了。一個上午,便不停地打著噴嚏。 下班后,她整個人都是軟的。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小區(qū),在附近隨便買了一份熱粥便上樓去。坐電梯的時候,又很巧的遇見了沈琰,她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打招呼的時候,他已經(jīng)沖著她微微一笑。 和善的笑容,讓她完全沒有辦法無視。她想想其實自己排斥的僅僅只是心理醫(yī)生這個職業(yè),而不是他這個人。沒必要因為一個人的職業(yè),而去排斥這個人對自己的友善,便也扯了一個很平靜的笑容。 回到家里,她先給貓咪喂食,然后把熱粥喝了,隨便找了些治感冒的藥吃了,便一直躺在床上。 原想睡一覺,出一身汗就好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床上躺了一個晚上,病情還越來越嚴(yán)重,身體仿佛灌了鉛似得,動彈不了。她勉強起來給公司請了兩天假,然后又繼續(xù)躺了回去。 她很少生病,記不得上次生病是什么時候了。這一次,感冒來得這么突然。她在床上渾渾噩噩地躺著,翻來覆去難受得緊,聽著自己的心跳,一聲比一聲劇烈。 貓咪跟著她在家里呆了一個上午,客廳里的食盆被它舔得干干凈凈,微微有些反光。因為餓,一直在床邊徘徊,時不時地朝著季從安哼唧兩聲。 最后,干脆直接跳到床上,用嘴去掀她身上的被子。季從安好不容易睡著了,沒一會兒便被貓咪折騰醒了。醒過來的時候,貓咪正用它的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舔她的臉。 她睜開眼看著它,欲哭無淚,“貓咪,你知不知道我難受了一天了?才睡著就被你舔醒了?!?/br> 貓咪似懂非懂地看著她,用頭去拱她的脖子。 “你贏了?!?/br> 實在是經(jīng)不起它的撒嬌,季從安抱著枕頭哀嚎一聲,拖著沉重的身子起來,給貓咪的食盆里添晚飯,又給自己煮了碗小米粥,隨便喝了幾口,隨便喝了幾口,再次回到床上。她決定好好休息,明天再不好一定要去弄點藥吃。 第二天,從床上撐起來的季從安毫不猶豫,拿上鑰匙和錢包便出門往醫(yī)院去。 當(dāng)她好不容易排了隊掛了號,才深深意識到醫(yī)院果然是城市里人流最多的地方之一。在急診室外等人叫號,她沒精打采地坐在門口。偶爾會有一兩個護(hù)士匆匆地從這邊走到另一邊去,手里拿著藥單和檢查報告。 她百無聊賴的看著她們,視線卻慢慢從她們的身上落到了隔壁采血室。有個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高高的個子,身上穿著一件灰色針織毛衣,黑色外套搭在手腕上,有一只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上,手臂中間夾著一個消毒棉簽。 季從安抓抓頭,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遇見沈琰。她在想,是這個世界太小,還是她和他比別人要更有緣分。 許是注意到她投來的目光,男人皺著眉抬起頭來看她,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睛似乎瞬間有了神采,他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意外,將手臂上的棉簽取了下來扔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里,邁著矯健的步伐向她走了過來。 沈琰站在她的面前,低下頭看著她手中的病歷本,微微驚訝,“你病了嗎?” 季從安點點頭,開口說話時嗓子扯得緊緊的,有點疼,聲音有點沙啞還帶著厚重的鼻音,“嗯,早上起來有點感冒。對了,你怎么也在這里?” 沈琰看著她微紅的臉,皺著眉說:“我過來看個朋友,順便做一下常規(guī)的身體檢查?!?/br> 說著,后一秒,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溫暖的手背輕輕地搭在她的額頭上,又探了一下自己的,相比較了一下溫度,輕輕地說道:“有點低燒。” 面對他動作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溫柔和關(guān)懷,她有些不自然地咽著口水,卻忘了要去躲開他。 他的手從她的額上離開,整個人靠在她座位邊上的墻上。沈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竟然出汗了。他剛剛對她無意識做的動作,沒想到會讓自己如此的緊張。而自己剛剛那個行為,一定是那么的無禮貌。 季從安微微側(cè)眸,恰好看到他將挽上去的衣袖放下來。 他很敏感,觀察力也很強。在季從安悄悄盯著他看時,他輕側(cè)頭,剛好對上她的眼睛。為了掩飾心里突然而來的悸動,她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若無其事地擤了擤鼻子,喃喃:“怎么還沒輪到我的號?!?/br> 他微微抬手,□□褲子的口袋里,看著她一臉焦急的樣子,笑了一下,“別急,只要不是周末,來看病的人都會比較多。” “唔?!彼c點頭,想問他怎么還不走,卻覺得這樣問有些唐突。默默地扭過頭,竟然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著自己,而且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在她看過來的時候,沈琰的臉?biāo)坪跤幸凰驳慕?,很快他便偏過頭去。心里有點虛,就像一個小偷被人抓到了犯罪現(xiàn)場。 他又臉紅了,這個男人臉紅起來,會給人一種很可愛的感覺。季從安愣了一下,為了防止尷尬,特意將臉埋在脖子上的圍巾里。 終于有護(hù)士出來叫她的號,她和沈琰招招手,便拿著病歷本進(jìn)去。等做完檢查出來,卻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外面。 見她出來,沈琰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一步,一臉云淡風(fēng)輕地說:“我剛看完朋友,順便過來看看你檢查好了沒?” 他站直了身子,原本搭在手腕上的大衣已經(jīng)穿在了身上。因為身材好,他整個人看起來英俊提拔。讓人忍不住多望兩眼,可越看就越移不開眼。 也許是生病的原因,她的臉比之前要紅了許多。沈琰沒等她回答,又問道:“醫(yī)生開藥了?” 回過神來的季從安輕輕扯出一個微笑,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花癡,她揚揚手中醫(yī)生剛開的藥單,“嗯,我現(xiàn)在要去買藥?!?/br> 沈琰說道:“我看看。” 她也沒猶豫,直接就將手中的藥單交到他的手里。 沈琰低著頭看那藥單上龍飛鳳舞的字,將每一種藥名看了一遍后微微揚眉,“嗯,只是普通的低燒。吃了藥很快就好了?!?/br> 季從安看他一臉‘我很懂’的樣子,不覺得訝異,“你看得懂?” 沈琰笑笑,開著玩笑說道:“別忘了,我也是一名醫(yī)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