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亞眨了眨眼睛，回想自己打開衣櫥看到那一溜的五顏六色時，一眼就看到了這套黑色……

    哈維道：“承認(rèn)吧，你的腦袋還在掙扎，可是心已經(jīng)沉淪到了黑暗里?！?/br>
    ……

    那么多紅色藍(lán)色綠色黃色，唯有黑色的獨(dú)一無二，自然被襯托出來。而且它的位置極好，不偏不倚的正當(dāng)中，換做其他人來，第一眼看到的也會是這套黑色禮服吧。

    寧亞沒有揭穿，含含糊糊地說：“舞會什么時候開始？”

    哈維道：“晚上七點(diǎn)，我們可以再看一眼帝國皇宮再去。說不定剛好能碰到皇后的座駕?！?/br>
    寧亞吞了口口水，哈維立刻說：“我只是說說。你表現(xiàn)得太期待的話，我會吃醋的?！?/br>
    寧亞：“……”認(rèn)識哈維這么久，寶貝兒、親愛的之類的稱呼已經(jīng)聽得耳朵生繭，可是吃醋還是第一次。吃醋源于嫉妒，而嫉妒源于占有……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已經(jīng)站在了懸崖邊上，一只腳踩在流沙里，身體再往下傾斜的話，一定會墮入深淵，萬劫不復(fù)。

    好在哈維如往常一樣，點(diǎn)到即止，并沒有再窮追猛打。

    到了夜晚，哈維送來點(diǎn)心，讓他稍微地填了點(diǎn)肚子之后，坐馬車前往……帝國皇宮。

    皇宮門口排滿了前來參加舞會的馬車。

    哈維的馬車擠中間，毫不起眼。

    寧亞坐立不安。為了維持朗贊政局穩(wěn)定，朗贊默認(rèn)他仍處于囚困在東瑰漠的狀態(tài)，如果在舞會上揭穿身份，消息傳回朗贊，一定會對他的父兄造成麻煩。

    “你的手怎么這么涼？”哈維摸了摸他的手背。

    寧亞說：“我有點(diǎn)不舒服，想先回去。”

    哈維說：“皇宮里有最好的醫(yī)師?！?/br>
    寧亞說：“我有點(diǎn)累。”

    “可以靠在我的懷里。”哈維伸出手，將他摟入懷中。

    寧亞覺得實(shí)話實(shí)說：“我覺得我不適合出現(xiàn)在公共場合。”

    哈維說：“如果東瑰漠的蠢貨們跑出來，你準(zhǔn)備怎么對付？不會指望我一個人單挑他們?nèi)堪?？?/br>
    這個念頭不是沒有，但寧亞也覺得不太可能。不說哈維愿不愿，連能不能做到都是個問題。雖然他是神王，可寧亞沒有忘記離開東瑰漠時，奧菲曾經(jīng)暗嘲他失去了神格?！拔疫€沒有想到?！?/br>
    “我?guī)湍阋黄鹣??！惫S聲音無比溫柔地誘導(dǎo)著，“我們可以從尋找盟友開始?？捕〉蹏鴦倓偨鉀Q掉了一個火神，擁有豐富的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說不定可以結(jié)合你的理論，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br>
    寧亞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已經(jīng)被說服了。

    第45章 只是寧亞（五）

    蜿蜒的馬車列隊向前龜行，到哈維和寧亞的時候，對方拿著邀請函看了一眼又一眼。寧亞看著對方狐疑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哈維。哈維笑著握住他的手，一派淡定。

    車被放行。

    哈維說：“不用擔(dān)心。”

    寧亞說：“是的。就算皇宮侍衛(wèi)隊全體出動在前面埋伏，你也能闖過去?！?/br>
    哈維道：“糾正一下，是帶著你闖過去?！?/br>
    “……謝謝?！睂巵嗩D了頓，沉不住氣地問，“邀請函是假的？”

    哈維不置可否：“不用在意這些小事?！?/br>
    寧亞不吱聲了。

    車到舉行舞會的宴會廳前停下，侍從生前開門，哈維托著寧亞的手下下車。寧亞感覺到各種刺探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匯集過來，不自在地垂下目光，卻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

    哈維搭著他的后腰往前走，寵溺之態(tài)表露無疑。

    寧亞第一次以女伴的角色參加舞會，心里別扭得要命，可是浸入骨髓的王子教養(yǎng)讓他習(xí)慣性地展示著最得體的禮儀。

    參加舞會的大多是梵瑞爾的帝國貴族，寧亞和哈維頂著兩張生面孔出現(xiàn)，很是引人注目。尤其是哈維，英俊高挑，眉眼風(fēng)流，微笑的時候有種叫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的邪氣，僅是幾眼就牽動了一眾少婦少女的春心。再看寧亞，縱然氣質(zhì)出眾，身材纖細(xì)，面容卻很平常，雖然站在一起的兩人看上去十分和諧，可是在懷春少婦少女心目中，當(dāng)然是換做自己更登對。

    被盯上了，寧亞反倒鎮(zhèn)定下來，自顧自地要了杯葡萄酒，在場邊坐著，哈維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慫恿他下場跳舞。一個年輕美貌的貴族少女笑吟吟地走到他的面前，不等開口，哈維就說：“不。”

    貴族少女、寧亞：“……”

    被碰了個大釘子的貴族少女氣得滿臉通紅，偏偏身后還傳來其他少女們夸張的笑聲，立時把心一橫，看向了寧亞。

    這一眼，殺氣騰騰。

    寧亞被看得臉皮都疼了。

    貴族少女硬擠出笑容：“可否邀請您跳一支舞。”

    邀約來得太突然，寧亞驚愕之余也有些無措，但是根深蒂固的王子教養(yǎng)讓他無法將一個尷尬求助的少女棄之不顧，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卻被半途攔住。哈維捏住他的手，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壞笑：“親愛的，你忘記你答應(yīng)過，第一支舞要和我一起跳的嗎？”

    貴族少女臉色更沉，不等寧亞開口拒絕，就優(yōu)雅地后退一步說：“沒關(guān)系，我在這里等您?！?/br>
    哈維微笑道：“希望你等得起?！闭f罷，拉著寧亞大跨步地朝舞池走去。

    寧亞不得不走快兩步跟著他。

    哈維生性霸道，直接殺到舞池最中間的特意留給帝后的位置上，回身將寧亞半擁在懷中，無視于其他貴族的竊竊私語，自顧自地跳起來。寧亞雖然是王子，但朗贊并沒有舞池留位的規(guī)矩，以為其他人議論的是他們的身份和少女的糾葛，倒也沒有多想。

    一曲終了又是一曲，哈維顯然打定主意不將寧亞的手交給其他人。

    寧亞在跳舞的間隙瞄了眼貴族少女的臉色，果然氣得發(fā)白，卻直挺挺地等著，看到他的目光時，甚至擠了個笑容出來。

    “丑八怪看多了，自己也會變成丑八怪的。”哈維一轉(zhuǎn)身，用身體擋住了他的目光。

    寧亞道：“對貴族來說，跳舞只是一種社交禮儀，就像握手一樣。”

    哈維低下頭去，曖昧地湊近他的耳朵，以外人看來曖昧無比的姿態(tài)，陰森森地說：“那你以后都別想社交了。”

    相處久了，寧亞多少也摸透了哈維的脾氣，與他爭口頭上的輸贏毫無意義，逼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來，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禮儀官喊道：“帝國皇帝陛下駕到，皇后陛下駕到。”

    舞池里的人都停下腳步，朝禮儀官看去，只見一個器宇軒昂的黑發(fā)青年牽著一個精致可愛如娃娃般的少年走出來，兩人穿著和同款的深藍(lán)禮服，襯得一個英挺，一個漂亮，縱然都是男人，也讓人不得不信服是天作之合。

    西羅·卡斯達(dá)隆，索索·萬特拉。

    被譽(yù)為決定夢大陸未來五十年的年輕帝后。

    眾人行禮。

    一張傲慢囂張的笑臉在一眾躬身低頭的身影中鶴立雞群。

    西羅面無表情地掃過他，落到他身邊灰發(fā)少年的頭頂上，微微蹙眉，低頭問索索：“你記得寧亞·尤嗎？”不等他思索就提醒道，“和你同一批加入圣帕德斯，卻很早就離開的朗贊王子?！?/br>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索索還是乖乖地點(diǎn)頭。

    西羅道：“看前方標(biāo)志物旁的灰發(fā)青……少年?！笨搭^頂，他無法確認(rèn)年紀(jì)。

    索索本來想問標(biāo)志物是什么，但是目光掃過去時，就什么都不用問了。那狂妄的態(tài)度，如大海里的燈塔，夜晚的啟明星，明亮奪目。目光相對時，他明顯感覺到對方眼中的戲謔，索索有些疑惑，然后被他身邊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長久不見動靜的寧亞試探著抬頭，剛好對上索索撞過來的目光……依舊是單純而清澈的眼眸，好似帝國皇后的萬丈光芒并沒有讓他迷失方向。寧亞不由露齒一笑。

    在異國他鄉(xiāng)遇到故人，實(shí)在是件開心事。

    西羅確認(rèn)了寧亞的身份，將注意力轉(zhuǎn)回舞會上：“真高興再次見到精神奕奕、容光煥發(fā)的諸位，可見前方戰(zhàn)場傳來的喜訊并沒有讓你們受到太大的驚嚇?！?/br>
    人群中傳來善意的笑聲。

    西羅說：“的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勝利眷顧正義之師，幸運(yùn)賜福善良之人，我們熱愛和平，卻不畏懼戰(zhàn)爭！我們崇尚自由，絕不容許侵略！”他舉起酒杯，“謹(jǐn)以此杯敬為帝國熱血奮戰(zhàn)的前線將士！”

    眾人紛紛舉杯。

    一個侍從走到寧亞身邊，將他和哈維從舞池中領(lǐng)出來，帶到了不遠(yuǎn)處的會客室。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綿綿細(xì)雨。

    坐在沙發(fā)上的哈維突然皺了皺眉：“我聞到了令人厭惡的氣息?！?/br>
    令哈維厭惡？是光明嗎？

    寧亞好奇地看向他。

    哈維道：“是諾爾斯?！彼o盯著寧亞，試探他的反應(yīng)。

    寧亞道：“海神皇？”

    “看來傳言坎丁帝國用海神皇神器解決穆拉是真的?！蹦吕褪腔鹕?。

    寧亞眼睛一亮：“能用來對付其他神嗎？”

    哈維不屑道：“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的神格，勉強(qiáng)對付強(qiáng)弩之末的火神吧。”

    寧亞泄氣。

    哈維慢條斯理地說：“如果找到神格制……”猛然頓住。

    “制什么？”寧亞正豎著耳朵。

    哈維道：“有人來了?！?/br>
    門從外面推開，西羅和索索走進(jìn)來。

    索索走得飛快。看得出他是在維持禮儀的情況下，已最快的速度沖到了寧亞的面前?！昂芨吲d能夠在這里重逢?！彼念^微仰著，笑意從那雙又圓又大的翠綠眼睛里溢出來，連滿懷心事的寧亞都被感染了快樂，忍不住笑起來。

    兩人對著傻笑了一會兒，讓房間內(nèi)的另外兩個男人看得十分不爽。

    不過西羅和索索已經(jīng)是老夫老夫，表面酸一酸，心里并不介懷，上前一步的，擋住冷冷地盯著自家老婆的男人的目光，微笑著開口：“坎丁帝國熱烈歡迎他國使者，只要你表明身份，舞會大門會自動敞開，不需要盜取別人的邀請函?！?/br>
    寧亞面皮微抽。他就知道邀請函有問題。

    哈維道：“你知道？”

    西羅說：“每張邀請函都有編號，被盜的迪福伯爵一早報了失。”

    哈維道：“看來你們的防御很不錯。不知道現(xiàn)在能夠擋住多少個火神。”

    西羅看著與寧亞敘舊情的索索，面色微沉：“如果把你們請出去就能讓坎丁帝國遠(yuǎn)離你接下來要說的事，我會毫不猶豫地這么做。”

    哈維道：“自欺欺人總是與自取滅亡息息相關(guān)?！?/br>
    西羅道：“你是誰？”

    哈維道：“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是黑暗神，哈維。”寧亞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