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無語地看著身邊拖后腿的人。

    寧亞一臉無辜。

    哈維轉(zhuǎn)頭看向很快收起了驚詫的西羅，微笑道：“恭喜你剛剛打敗了光明神會那群招搖撞騙的蛀蟲，我想現(xiàn)在我們可以好好地坐下來談?wù)劻?。?/br>
    ……

    對面在坐著一個神。

    不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死神。

    不是打得你死我活的火神。

    不是神器里出來一個分身的死神。

    而是，一個完好無損、心平氣和的黑暗神。

    索索覺得好奇極了，要不是西羅在旁邊坐著，他繼續(xù)想湊到對方面前問問題。

    哈維和西羅維持高冷，索索忙著驚奇，打破沉默的只有寧亞。他將自己進入東瑰漠后的經(jīng)歷簡明扼要地說了說，也說出了哈維的擔(dān)憂。

    西羅的臉色越聽越沉重。在寧亞開口之前他已經(jīng)猜到是個糟糕的消息，但沒想到會這么糟糕！

    第46章 只是寧亞（六）

    窗外天色漸明，白皚皚的光如一層輕紗，覆在會客室里。有三個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過了，像雪里的冰雕。過了會兒，其中一個動了動肩膀，換了個姿勢，窩在戀人的懷里繼續(xù)睡。

    西羅將索索扭動時滑下的衣服拉了拉，蓋住肩膀，抬眸看向?qū)巵啞?/br>
    寧亞正看著窗外發(fā)呆，察覺到他的注視，才將目光溜回來。

    清晨太靜，目光交接時，兩人仿佛都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碰撞，尖銳地刺破了沉積，將動了一晚上而暫時休眠的腦袋又從沉寂中驚醒。

    “篤篤?！?/br>
    看他們倆“眉來眼去”的哈維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房間里還有別人在。”

    西羅察覺懷里的人被驚動了一下，不滿地皺了皺眉：“你們說的消息太駭人聽聞，我需要時間來思考?！?/br>
    哈維道：“隨便?！彼酒饋?，“告訴我諾爾斯的神器在哪里？”

    西羅眼皮一抬，精光畢露。

    哈維面無表情地回望著他，并不解釋。

    西羅慢條斯理地回答：“它是國寶?！?/br>
    哈維嗤笑道：“但愿它能守護你的國家?！?/br>
    面對他近乎挑釁的嘲諷，西羅只當(dāng)做沒聽見，喚來侍衛(wèi)請他們在皇宮中休息。

    寧亞原本跟著哈維走，但想到西羅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又不放心地一個人折了回來。這時候索索剛醒，正捂著嘴巴聽西羅說話，一顆圓滾滾金燦燦的小腦袋時不時地點一下。

    索索看到他，站起來想打招呼，又糾結(jié)著捂著嘴巴。就算成為了帝國皇后，他仍然沒有改掉刷牙之前絕不說話的習(xí)慣。

    西羅為他解圍：“他要先去洗漱?！?/br>
    索索朝寧亞歉意地擺手，踩著小碎步跑了。

    寧亞看到門從外面關(guān)上，才吸了口氣道：“很抱歉在圣帕德斯的時候向你不明不白的求助?！崩寿澅粬|瑰漠襲擊，他到圣帕德斯魔法學(xué)院尋求過三次幫助，第一次是沙曼里爾公爵之子狄林，第二次是坎丁帝國皇子西羅，第三次是圣帕德斯魔法學(xué)院，由于他不敢透露國家正在遭逢大難，含含糊糊的言辭自然無法得到別人信任，均以失敗告終。

    西羅道：“當(dāng)時我覺得你很可笑，如今覺得你很可敬。我是你，也不會說出真相。”

    寧亞稍微松了口氣：“東瑰漠真的有神?！?/br>
    西羅點頭道：“我知道。”海德因與殺戮之神決戰(zhàn)東瑰漠而名揚天下，成為公認(rèn)的第一魔法師，東瑰漠有神已經(jīng)不是秘密。

    寧亞道：“他們可以襲擊朗贊，就可以襲擊森里斯加，沙曼里爾，甚至坎丁帝國。他們想要夢大陸。”

    西羅認(rèn)真地看著他：“哈維在這里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呢？”

    寧亞皺眉。

    “你也無法確定？”西羅眸光一沉，“我怎么不知道諸神與人類兩敗俱傷之后，會否讓黑暗神漁翁得利？”

    寧亞也無法確定。哈維是個什么樣的神，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無論是書里看的，還是眼睛看的，都可以確定，哈維生性狡詐，絕不會干舍己為人的事。他幫助人類絕不會是無條件的，說同仇敵愾也通，不過以寧亞的了解，哈維絕不可能不從中謀取利益。

    西羅看出他眼中的迷茫：“等你確定了合作的方式再來找我吧?！?/br>
    寧亞無言以對，轉(zhuǎn)身要走，就聽西羅又問：“你知道他為什么要?；噬衿鲉?？”

    寧亞搖了搖頭：“他說過，里面只有海神皇多少分之一的神格，只能用來對付強弩之末的火神?！?/br>
    “這樣啊?！蔽髁_垂下眼眸沒說話，等寧亞走后，他的眼睛猛然綻放出精光。

    多少分之一的神格的神器？

    西羅輕輕地摩挲自己手指上的白金戒指。

    索索洗漱完進來，就看到他摸著自己手指上的白金戒指發(fā)呆：“你在想什么？”

    西羅朝他伸出手，等索索握住后，順勢將他拉入懷中：“在想我們的結(jié)婚戒指?！?/br>
    索索更加茫然：“不是因為我練習(xí)火系魔法時太受干擾，所以放起來了，用這枚代替嗎？”他伸出手指，鑲鉆的白金戒指在晨光下閃閃發(fā)光。

    西羅道：“我知道。”他親了親他的額頭。

    當(dāng)年火神穆拉死后，他的神格就被西羅拿來一分為二，成為了他和索索當(dāng)世唯二的結(jié)婚戒指。如果海神皇的神器是因為海神皇的神格，那么，火神的也可以！

    寧亞與西羅聊完之后，心事重重地跟著侍從往客房的方向走，走到門口，就看到門外抱胸站著個人，看一臉不耐煩的樣子，顯然已經(jīng)等了一段時間。

    侍從見狀，立刻識趣地離開。

    哈維譏嘲道：“你回來的真早，天還亮著?！?/br>
    寧亞沒什么力氣和他吵，抬手想開門，被哈維用身體擋住了。

    哈維說：“老同學(xué)見面，勝過萬語千言，我當(dāng)然就要被丟到腦后去了?！?/br>
    寧亞一夜沒睡，又是說這么沉重的話題，身心俱疲，實在不想和他糾纏：“你到底想說什么？”

    “諸神與人類兩敗俱傷之后，黑暗神是否會漁翁得利……”哈維陰陽怪氣地說完這句話之后，盯著寧亞的眼睛，語氣驟然陰沉下來，“為什么不反駁？”

    這句話好似一根導(dǎo)線，徹底點燃了寧亞這些日子的抑郁。他猛然抬頭：“反駁什么？連我都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怎么反駁？”

    “不明白我到底要什么？”哈維站直身體，慢慢地放下雙手，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你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嗎？”

    寧亞說：“你從來不說，我怎么知道？在圖書館找書是我一個人埋頭找，問你為什么在光明神會，你從來不回答。為什么去珍珠群島，你只給我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和你談話，每次沒到重點就已經(jīng)被岔開去了。要我信任你，可信任的基礎(chǔ)呢？”

    積攢多時的怨念一旦爆發(fā)開來，便是不可收拾。

    寧亞幾乎收不了口：“菲達打開了我的心臟……”話驟然停住。自己躺在地上被打開心臟的畫面如退潮一般，慢慢地從腦海中收了回去，過了一分鐘之后，他迷迷糊糊地問，“我剛剛說了什么？”

    哈維盯著他，眸光銳利，似乎在生氣，卻奇異地忍住了，半晌才道：“跟我來?！?/br>
    寧亞揉了揉腦袋，覺得自己的腦袋出現(xiàn)很大的問題，不是說著說著就忘了自己說什么，就是每當(dāng)想起什么，就一閃而過，再也記不起來。

    不知不覺跟著哈維從地上走到了地下，奇怪的是，偌大的皇宮，一路走來竟然沒有人阻攔。他疑惑地將問題說出聲，引來哈維的嗤笑：“我是神王?！比绻幌胱屓丝匆?，那就絕對不會有人看見。

    說著話，他們已經(jīng)走到地下二層。

    潮濕，陰冷，黑暗，是寧亞的印象。

    哈維說：“討厭的氣味越來越重了?！?/br>
    寧亞動了動鼻子，依稀聞到了一絲絲的咸味，正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尖銳的叫聲：“是誰？是誰來了？快點放我出去！”聲音之凄厲，猶勝面對屠刀的豬。

    哈維推開一道銹跡斑斑的鐵門，走進一間倉庫。寧亞驚訝地發(fā)現(xiàn)，聲音竟然是從角落一塊白布后面?zhèn)鱽淼摹?/br>
    “哦，你是誰？為什么你的氣息這么像，這么像……”

    “這么像什么？”哈維一把扯掉了白布。藏在白布下面的是一面近兩米高的銀制鏤空花紋銅鏡，散發(fā)著微弱的光。他敲了敲的鏡面：“出來。”

    寧亞好奇地探過頭去，還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倒影，就看到鏡子里面慢慢地出現(xiàn)了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你是誰？”他驚奇地問。

    “你是誰？我是海妖波卡！”鏡子里的黑影不耐煩地說，“我都已經(jīng)被問煩了這樣的問題！”

    寧亞道：“海妖？”

    哈維看上去有點不高興：“神器在哪里？”

    波卡道：“我不知道?！?/br>
    哈維眸光一凝，鏡子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

    “啊！”波卡瘋狂地尖叫。

    哈維冷冷地說：“再發(fā)出聲音，我就讓你粉身碎骨?！?/br>
    尖叫聲驟停。波卡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世界上最兇殘無情沒有人性的劊子手。

    哈維問：“神器在哪里？”

    波卡說：“我真的不知道。那群人類一個個過海拆橋。打火神的時候，還是我告訴他們神器的用法的呢，可是一轉(zhuǎn)背，他們不但把當(dāng)初交換給我的‘友情’又從我肚子里面抽了回去，還把我關(guān)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我真想念薩曼塔皇后，要是她還在，那個可惡的小皇帝就不會登基，我也不會落得這么凄慘的下場?！?/br>
    哈維說：“帶我去找神器?！?/br>
    波卡道：“我有什么好處？我做的是等價交易，如果你要我?guī)兔?，就必須用你身上的東西來換。比如說，你的良知?！?/br>
    哈維笑了：“好啊，如果你找得到的話?！?/br>
    寧亞默默地想：也許在狗肚子里。

    怎么可能找不到？

    波卡自信地從鏡子里伸出一縷，慢慢地探入哈維的身體里……

    第47章 只是寧亞（七）

    寧亞看著哈維嘴角詭異的微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波卡眼角注意到他的舉動，生出警覺，正要將探出去的觸角收回來，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正吸附著他的觸角，試圖將他從鏡子里拉出來。

    “不！”波卡驚恐地回縮，籠罩在它身體各處的那黑沉沉的霧氣慢慢地被稀釋，露出包括在里面的白色長條。

    “這是什么？”寧亞驚詫地瞪大眼睛，看著波卡從鏡子里一點點地出來，濃郁的黑霧好似被迎面的強風(fēng)吹得齊齊向后翻涌，露出了一個奶白色的……章魚？

    哈維將波卡拉出來之后，立刻擊碎了鏡子。

    波卡光著白花花的身體，揮舞著觸角，驚恐地繞著哈維亂跑：“??！??！??！我要死了，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天哪，救命??！給我一面鏡子，不，給我一個水缸，把我裝進去！讓我藏起來，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