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奉書擠出一個微笑,學著他的語氣,慢慢道:“因為你是丞相的閨女,杜滸義氣為重,自然要護你周全,以報丞相的知遇之恩啊。”死命咬著嘴唇,忍住眼淚,顫聲說:“我今天想聽一句實話,如果我不是丞相的女兒,如果我不姓文,你還會不會有一點點在乎我?” 盼著他說是,卻更盼著他說不是,這樣自己就成了天字第一號自作多情大傻瓜,多有趣! 杜滸厲聲道:“五小姐!” 自從拜師以來,他就從沒用過這個稱呼。奉書眼淚奪眶而出,仍是固執(zhí)地小聲問道:“會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畢竟是禮教時代的古人。杜滸再關心愛護奉丫頭,心里也不會自動出現師♂徒的選項……年齡差什么的在古代不算大事,但名分是絕對的鴻溝。 到了裝傻和自我催眠都不再管用的時候,他只能狠心拒絕。這是本文最大也是最后一個虐點。小天使們挺住~ ` 感謝[冷冷冷]的地雷贊助!昨天只有這一個雷就不寫客串小劇場了哈,攢攢過一陣再把上次那個續(xù)寫掉,讓小天使們一個個都出鏡~ 第172章 0142 ·,感謝支持正版~~· 奉書眼淚奪眶而出,仍是固執(zhí)地小聲問道:“會不會?” 杜滸沉默良久,說:“好孩子,你是我唯一在乎過的小姑娘。你既然拜了我做師父,我就會像疼親閨女一樣疼你。也許我這個爹當得不太合格……” 奉書驀然大喊道:“你不是我爹爹!我只有一個爹爹!他死了!”說不完最后一個字,心頭絞痛,掩面嗚嗚大哭了起來。 杜滸柔聲道:“乖,別哭了,回去睡一覺吧,以后的事,以后再商量?!闭f著便要來拉她。 她倔強不走,忽然小聲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我……嫌我被別人摸過、抱過……” 杜滸眼中閃過一絲怒氣,隨后目光又柔和下來,“小孩子家的,別瞎想!奉兒永遠是我的乖丫頭,我永遠不會嫌你??蛇@不是一碼事,根本沒關系……” “那你是怪我那天……” “都沒有!別胡思亂想!奉兒,你還小,很多事不明白,又沒了爹爹,自然比較粘我,那是孩子氣,不是什么……以后你會慢慢懂的!” 奉書發(fā)狠踢上一塊石頭,咬牙道:“你才不明白!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懂!”她用力太過了,尖利的刺痛從腳尖直躥到肚子,痛得她淚流滿面,跌跌撞撞地退了兩步。 杜滸將她穩(wěn)住,把她拉到身邊,不讓她再跟石塊過不去,命令道:“抬頭,看著我!” 她抬起頭,卻不敢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茫茫雪霧。 “既然你什么都懂,你懂不懂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她輕輕點點頭。 他捉住她的右手,攤開來,問道:“以前的先生有沒有教過你,人生五指,代表什么?” 奉書靜了許久,小聲道:“天、地、君、親、師?!?/br> “是什么意思?” 她當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三綱五常,師既是父。她心里那一點點綺思,是不折不扣的亂`倫犯上,師父到現在還跟她和顏悅色地說話,已經很客氣了。 她小聲問:“我可不可以不做你徒弟?” “可以。本事還給我,以后老死不相往來。” 奉書渾身一顫。她當然也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在杜滸給她講的那些江湖軼事里,背叛師門的弟子會被廢去手足,這樣就再也使不出學到的本事,是所謂恩斷義絕。只不過這種事如今不太會發(fā)生了,因為漢人根本沒資格拜師學武。 她頭一次后悔拜他做師父了。當初他明明是不想收自己的……自己吵著要跟他學本事,搶著給他磕頭,弄得他無可奈何。要是她能回到過去,非狠狠地給那時的自己一巴掌不可。 不拜他做師父,也就不會陷得這么深,跌得這么狠。 杜滸的聲音和緩中帶著凄然,說:“你知不知道,要是放在以前,我現在就應該廢了你?” 奉書驚慌失措,哭道:“師父,不要!” “我不是嚇唬你……當然,我做師父的教徒無方,也是要在祖師爺靈前自己受罰的。不管怎么說,我也有責任……” 奉書流著淚,道:“當年你怎么沒告訴我這些?” “我?我哪想得到……”他長嘆了一口氣,說:“不過如今咱們無國無家,只是些鄉(xiāng)野散人,這些規(guī)矩也不必守得那么嚴啦。我不會把你怎樣的,但是你也不能再這么犯糊涂……” 奉書心頭亂成一團,突然說:“如今天下是蒙古人的天下。蒙古人就不用守這些規(guī)矩?!?/br> 話說出口,她就后悔了??伤睦锶允桥榕橹碧?。若是換了蒙古人,他們肯定不會有任何顧慮……南阿不剌公主嫁給了她的表叔…… 杜滸臉色立刻沉下來了,“你說什么?” “我……我……”她萬萬不敢再重復一遍。 “你是漢人還是蒙古人?” “漢……漢人。” “你在蒙古人堆里混了那么久,就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句話太過嚴厲,奉書愧不可當,低下頭,小聲哭了起來。 杜滸的語氣放柔了些,說:“如今異族當權,禮崩樂壞,倫常顛倒,咱們漢人更得牢牢記著咱們自己的禮義綱常,不然將來有什么臉面去見祖宗?好了,道理我不多說了,天冷,乖乖跟我回去,回去再慢慢想?!?/br> 北風漸緩,圓月隱了又現,腳面上薄薄的落了一層雪。離他們方才的荒山祭拜,其實只過了一個更次左右。但在這一個時辰之間,奉書只覺得自己大悲、大愁、大苦、大樂,生生死死地來回了不知多少次,好像過了一輩子那樣長。她早該料到這個結局的。從她發(fā)現自己有那種念頭的那一刻起,就該開始給自己的心打棺材了。 現在她的心里比地面上結的冰還要冷。她的雙手快要凍僵了,但她再不敢理直氣壯地讓師父給自己暖手。她的身子凍得直打顫,但她再也不敢讓他摟著自己擋風了。她的肚子似乎受涼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隱痛,但她不敢再向師父撒一句嬌了。 師父說她還小,不懂事,可她唯一不懂的,就是為什么自己明知前方是懸崖,還要義無反顧地撲下去。 還要拉著他一起撲下去。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