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jié)
中國舊式女教應(yīng)以此為極則矣。 239|0142 杜滸在等他,伸手托住她,猛地拉拽,她就不由自主地跟著,在狹窄的街巷里飛奔。 一邊跑,一邊暗暗詛咒身邊這個千刀萬剮的刺客。城內(nèi)城外貼滿了他的通緝令,他的尊容到處都是,雖然畫技不怎么樣,但起碼能讓今天那個該死的曼陀鈴琴手認出來。她提醒過杜滸好幾次,要保持低調(diào),最好悄悄把通緝令揭掉,可對方總是不以為然,反而覺得這樣才算刺激。 市政大廳廣場上,宣傳官也總是會提起這個危險分子,描述他的相貌特征,讓民眾積極參與抓捕舉報,開出的獎金越來越高。杜滸有時候還會混在人群里津津有味的聽。奉書可嚇得夠嗆,幾次忍不住掏腰包賄賂那個宣傳官,直到他閉嘴為止。但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等過一陣,杜滸再做出案子,那個宣傳官多半會重新回到廣場上,許出更高的獎金。 杜滸也不在乎。在大眾心中時刻保持存在。而這個最適合露面的家伙,毫無疑問是杜滸。 可當身邊帶著一個只會畫畫做研究的奉書,他還能不能逃得這么快?身后的衛(wèi)兵已經(jīng)越追越近,有些已經(jīng)拔出劍了。 杜滸顯然胸有成竹。奉書覺得,他一定是把整個佛羅倫薩的街道圖都裝進腦子里去了。拐進去的,盡是他認都不認識的街巷,里面烏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有的見了杜滸會讓路,有的會搶上前來,向他們討錢,被杜滸一把掀翻。 奉書覺得自己的呼吸里帶上了血腥味,用盡力氣哀求道:“我不行了……” “拿出你搬尸體的力氣?!甭繁M了。杜滸朝盡頭的矮墻一指,“翻過去就行了。把這當成一次冒險吧。” 翻墻?從六歲以后,奉書就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情。 杜滸已經(jīng)熟練地翻到了對面,半天不見奉書,又翻回墻頭。 只見奉書一臉緊張,面對矮墻,一個勁的后退,助跑,又忙不迭停下,后退,繼續(xù)助跑。 杜滸嘆了口氣,一把攬住她,將她托了起來。奉書連忙扒住墻頭,連滾帶爬地翻了過去。 墻外是一個小廣場,水井、雕塑、小的圣母神龕。小路彎彎繞繞,最后竟然回到了墻那邊。 杜滸一把拽開奉書,“不是那里!”指著頭頂,“上屋頂?!?/br> 奉書覺得,在杜滸心里,“路”這個概念,似乎和別人都不一樣。 比如佛羅倫薩城那一大片磚紅瓦的屋頂,在他眼里,就是暢通無阻的通途。 也許這樣真的能躲過衛(wèi)隊的耳目?奉書聚起力量,順著一個梯子爬上了民房的房頂。腳底的磚瓦還算結(jié)實。已經(jīng)累得喘不過氣了。 要不是杜滸時時伸手拉她一把,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骨碌碌滾下去了。 居高臨下,視野果然廣闊了。她聽到一堆衛(wèi)兵正沒頭蒼蠅般到處亂找,一面罵著。還看到遠處一隊衛(wèi)士正在聞訊趕來,幫助捉拿通緝犯。 杜滸伸手一指,“那邊。” 奉書轉(zhuǎn)過頭,腦子里嗡的一聲。 * 巨大的圣母百花教堂矗立在面前,像一個沉睡的巨人。在佛羅倫薩城里的任何角落,都能瞥到那個宏偉的穹頂?shù)挠白?。然而城里人煙擁擠,教堂被民房樹木的遮擋著,很少有人能看到它的全貌。 那個野心勃勃的穹頂,在幾十年前,還被認為是工程學(xué)上不可能的任務(wù)。沒有人能把它合攏而保持建筑不整個塌陷。教堂在敞篷狀態(tài)中使用了好久,直到一個天才建筑師——布魯內(nèi)萊斯基——神秘兮兮地告訴籌建委員會,他能行。 別人問他能怎么做到。他搖搖頭,“這方法誰都能想到?,F(xiàn)在說出來,你們就不會需要我了?!?/br> 大家不信。建筑師于是掏出一個雞蛋來打比方:“譬如這個雞蛋,有誰能讓它以尖頭立在桌子上?” 委員會大眼瞪小眼,得出結(jié)論:這是不可能的。 “我能?!辈剪攦?nèi)萊斯基將雞蛋在桌上輕輕一磕,尖頭磕出了一個凹陷。雞蛋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桌子上。 在場的人懊悔不迭:“這么容易的辦法,我本該想出來的!” 建筑師微笑:“正如我合攏穹頂?shù)姆桨?。?/br> 眼前這個完工了的穹頂,在已知世界里獨一無二,代表著西方文明幾個世紀以來的工程學(xué)成就。奉書一直覺得,在自己一生中的某一時刻,一定要將這歷史性的一幕在畫布上還原。 構(gòu)圖她已經(jīng)想好了。建筑師站在畫布左側(cè),半隱在黑暗中。他手中的雞蛋是小巧的,正處于黃金分割點上,一束光打在它光滑的外殼…… 又是雞蛋。她那些碎掉的雞蛋啊…… 忽然腦袋被輕輕一扇,眼前虛幻的雞蛋變成了杜滸的臉。 “現(xiàn)在不是空想的時候!咱們還沒脫離危險!” 追兵緊咬不放。眼下是非常時期,連房頂上都分配了警力。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他們了。還好,只以為他們是普通的民眾。 “喂,下去!這里不是你們呆的地方!” 一邊喊,一邊過來趕人。杜滸撲上去,干脆利落地將那人摜到了街上。 “走!去教堂!” 圣母百花教堂還沒有徹底完工,墻內(nèi)墻外全是腳手架,無數(shù)畫師和工匠在做著最后的修補和裝飾。杜滸拉著奉書,從屋頂上隔空一躍,越過一條狹窄的小街,就穩(wěn)穩(wěn)落在腳手架上。 奉書嚇得驚叫一聲,臉都白了。落下腳來,氣得要命。 “下次要帶我騰云駕霧,記得先提醒!” 杜滸嗤笑一聲,不作回答,朝高聳的腳手架努努嘴,“上去。” “什么?你答應(yīng)要帶我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會的。” 奉書略微定了心。然而當她站在穹頂盡頭,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溫度比下面涼了不少,看地面上的人如螞蟻時,他后悔相信杜滸的話。 “所以,你是要在這上面玩一夫當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