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凌欣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冷靜下來,抬手將頭上的珠冠摘了下來,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后一件件地從頭上摘首飾,一邊說:“看來,他們不喜歡這門親事?!?/br> 婚禮的過程匆匆忙忙,漫不經(jīng)心,進(jìn)府來,她沒有聽見一聲笑,一句喝彩,這還不明顯嗎? 那些自己偶爾心中發(fā)虛手出冷汗的瞬間,看來是直覺在提醒自己,可惜她一心耽于想象,全都置之不顧! 秋樹知道凌欣是嫌那些東西扯頭發(fā),就過來幫著凌欣拔去釵簪,流著眼淚說:“jiejie,要不,我們回勇王府吧,去告訴勇王殿下……” 凌欣搖頭:“先等等。”勇王對她的好意她是明白的,可勇王做這門親事,何嘗不是對賀云鴻一番好意?柴瑞一個勁兒地說賀云鴻的好話,叫他“云弟”。自己馬上打鬧出去,兩個人一定完了,日后大家會指著自己脊梁骨說一個女人壞了人家一對哥兒們的情份! 給凌欣抱著大刀的夏草將刀“砰”地一聲放在桌子上,說道:“姐,我為你出去罵他們!我們還為進(jìn)這府學(xué)了那么多禮儀呢,你看看他們,呸!有什么禮教儀表,還沒有寨子里的兄弟們懂禮!” 性子平和的春花忙勸著:“哎呀!你說什么呀!韓娘子不是對咱們說了嗎?有什么事要勸著jiejie!別吵架!她說當(dāng)媳婦都要受委屈的。” 冬木年紀(jì)最小,平時也最膽小,此時擔(dān)心地問凌欣:“jiejie,那咱們還有飯吃嗎?” 凌欣一下子笑了:“當(dāng)然有,我想他們也不敢餓著咱們,如果到時候沒飯,我就拿了刀,帶著你們打出去,好好吃一頓!”幾個人擠出來一點笑容。 秋樹給凌欣重新梳了頭,挽了個隨意的發(fā)式,凌欣起身脫去紅色的喜服,對秋樹說:“你去外面問問,把嫁妝箱子搬來,我得換被褥,還有,王妃給了我四季的衣服,找出來我要換件舒服的?!?/br> 秋樹應(yīng)了,可走到門前,臉上有了怯意,夏花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呸!我倒是要看看,誰敢……” 凌欣嘆氣:“盡量講究禮貌吧,人家看不起咱們,就是因為咱們是山大王,別落了他們的套兒?!?/br> 夏草哼了一聲,拉著秋樹出去了。 凌欣站起來,心情煩亂。 姚氏對凌欣的判斷其實是對的,凌欣的確是個狂妄而囂張的人。不是因為她救了勇王,而是因為她前世的經(jīng)歷加上她來后十年在云山寨,周圍全是對她佩服而敬重的人們,她在物質(zhì)上簡樸無華,但在精神上,絕對是作威作福,自然心性極高。而姚氏用這么一個破婚禮,也的確給了凌欣一大巴掌,猛地把她扇下了云端。這種骨感現(xiàn)實與凌欣想象的差別太大,凌欣真的蒙了,一時有些無措。 凌欣搖了搖頭,想讓自己趕快清醒。她知道打破現(xiàn)狀的最佳方式,就是改變它。她皺著眉頭起身,動手將被褥都折疊了,讓春花和冬木抬著放到了外面。被褥下的床板看著很舊,上面都是蟲眼。凌欣在山寨也是睡的木床,并不那么講究,可此時,她卻覺得這張床格外不順眼,如果不是她還有點理智,差點拿大刀直接把這床給砍了。 按理說,婚床要讓女方提供。勇王妃對凌欣說了這個習(xí)俗,還建議她看看自己府中新做的大床。凌欣覺得那么遠(yuǎn)的路,搬個大床過去不僅耗費人力,而且多傻呀!簡直和農(nóng)村送嫁妝一樣了。不就是床嗎?也不是夜明珠之類的東西,堂堂賀府竟然能少一張床?就阻止了王妃。她怕麻煩,其他的家具什么的也都免了,她才不想自帶馬桶!凌欣不信賀府會沒有桌子椅子之類的。結(jié)果賀府就給了她這么一張床來惡心她?!?/br> 凌欣深深呼吸,春花小心地問:“jiejie生氣了?韓娘子說,生氣也不能發(fā)火呀?!?/br> 凌欣努力平靜地說:“我明白。人生氣時,誰不想去打擊對方?看來賀府不想娶我,咽不下這口氣,上來就給我來個沒臉,讓我明白自己的位置,我就讓他們把氣撒出來吧。如果現(xiàn)在去對著干,那邊的氣沒有消,還會有更多的氣,后面就會有更多的麻煩了?!彼€是很有理智的! 春花放心的樣子:“jiejie這樣想就好?!?/br> 雖然這樣開導(dǎo)了自己,凌欣還是氣悶,她坐到了屋子里的一張椅子上,打量四周。這間房子明顯是間舊房,墻壁是沒有粉刷過的土坯,地面是打?qū)嵉哪嗤恋兀萁菕熘┲刖W(wǎng),粗大的窗棱上落著塵土,家具全是破舊開裂的,她身邊的桌子有一只腿兒還是用繩子綁著的,屋子里有股土腥味……一看就是城里人認(rèn)定的農(nóng)家土著應(yīng)該住的樣子,難為他們?nèi)绱思?xì)心模仿! 凌欣簡直不可置信了。 她以為勇王既然與賀云鴻那么交好,一定是對自己大加吹捧過,賀府從來沒有異議,該是賀云鴻相信了勇王,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女子,接受了自己。而且,勇王妃閑聊了些朝事,提到過太子與賀相不和,也隱約點過太子那邊,不是好人。凌欣在朝上見過一次太子,那個人該是因為自己救了勇王,對個陌生女子張嘴就沒有好話,看來的確是個狹隘的人。凌欣理解勇王沒說出來的意思:萬一日后賀家有難,憑自己的才能和云山寨的退路,她能幫把手。這一點,賀相也該能明白勇王的好意吧?可如今的情形,人家表面上沒反對,但還是把自己看成個鳳凰女!裝修了這么個鄉(xiāng)下屋子來寒摻自己,告誡自己就是嫁入了賀府,也只配住這么個地方!他們想什么呢?! 凌欣怎么也沒有想到勇王這熊孩子會賭氣撒手,不對賀云鴻深說自己。勇王妃自從聽了勇王對大局的解釋,明白凌欣嫁過去后,是要幫著賀家避難的,對凌欣的才能,也嚴(yán)令不能滿地張揚!這婚事,該是讓太子輕視才對。那些有損閨名的事兒,可以去擺平,但對于這個山大王是否聰明之類的,勇王府不加置詞——外面的人把凌欣說得越傻越好!至于賀家,凌欣一嫁過去他們不就知道了嗎? 凌欣也不知道姚氏是個不知大局的人,賀相不敢明說這門婚事的深意,怕姚氏的小心臟經(jīng)不起擔(dān)驚受怕。于是姚氏認(rèn)定這是勇王拿她兒子當(dāng)了報恩的禮品,夏貴妃對她的陷害,一個鄉(xiāng)野女子想嫁入豪門!她一門心思要拿出老夫人的氣勢狠狠地將這女山大王踩在腳下!而賀家上下都不敢違拗姚氏——為了這婚事,她動不動就要昏一下。 姚氏計劃得很好:你沒有家具,那就住簡易農(nóng)房。日后天天來我這里抄經(jīng)習(xí)跪,不聽話就不給你飯吃…… 凌欣更不知道孫氏當(dāng)著姚氏的面,說的那些言語,完全毀掉了她的名譽。為了證實,賀老夫人多次派人去探問,孫氏的確沒有撒謊,問一百個安國侯府的人,答案也是:凌大小姐當(dāng)初進(jìn)了府,刀指……腳踹……扔椅子……孫氏只是沒把前因后果告訴大家。人們?nèi)绻话凑漳切┢?,完全可以認(rèn)定這位凌大小姐的囂張和粗野。一般閨閣女子,沾上她干的一樣,就一輩子嫁不出去了??蛇@個山大王,得天獨厚,竟然還要嫁給賀家三郎!真沒天理了!現(xiàn)在賀家絕大多數(shù)的人,就是不敢對這門親事公然非議,但對這個山大王,可是同仇敵愾地想好好打壓一下! 這是賀云鴻的婚事,只要賀云鴻認(rèn)可了姚氏的安排,其他人,如賀霖鴻,就是覺得不對勁兒,也不能說什么。 而賀云鴻,如果說他對凌欣十年前還有點好印象,自從知道要娶她,也全沒了。加上他因此婚事受的那些氣,讓他對這個給他帶來羞辱的女子深為厭惡。母親要干什么,就是出于孝道,他也不會阻攔。 他揭了蓋頭,看了她的相貌,眉起如弓,目如泓水,面色紅潤……比他過去想象的好得太多了,可他這些月來,被人恥笑譏諷而郁積在心的不滿,實在無法被區(qū)區(qū)一張臉抹平!路上這個女子對她父親安國侯的頂撞,也讓他看低!何況,母親早就叮囑了……他此時不想接近她,就按計劃離開洞房,讓母親去調(diào)、教她幾月吧! 賀相也知姚氏粗辦婚禮,想給凌大小姐一個下馬威,可沒太在意。他知道勇王想給賀家一條山寨的退路,他雖然明白勇王是好意,但他也覺得實在牽強(qiáng)!太子和自己不和,可皇帝撐著自己呀!自己為皇帝掌政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帝明白事理。只要皇帝在位,太子能把自己如何?所以,他對這個女子也沒看得多重。何況,前一陣市井上凌大小姐的名聲太臭了,粗野不孝,心機(jī)險惡。好在她再猖狂,也只是個山野孤女,來時被打擊一下,日后就該知收斂。做媳婦的,不都得低三下四地站規(guī)矩服侍婆婆嗎?府中已有的兩個媳婦,出自名門,入府來都要恭恭敬敬的,沒有過任何麻煩,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子嫁入賀府,難道不該好好學(xué)學(xué)規(guī)矩?她能惹什么事?他見了她在朝殿那癡呆的應(yīng)對,胡亂的行禮,張慌的步伐,猜她就是個粗俗鄉(xiāng)人,肯定會被收拾得老老實實的。他朝事繁忙,對后宅之事很少分心。他可沒想到,這位凌大小姐的驕傲,實在不輸他兒子半分毫。 半個時辰后,門口有了聲音,一行人抬著箱籠走了進(jìn)來,有婆子在門口高聲說:“就是野地里來的,好容易逮住了勇王府給的東西,當(dāng)天就要翻看,怕是以前沒見過吧……” 走進(jìn)來的夏草不甘示弱地大聲回答:“人說賀府貪了許多東西,我看未必!這新房窮得比山里的農(nóng)戶還破!怕是賀府里都揭不開鍋了吧?!秋樹,快點點jiejie的嫁妝!別當(dāng)日就被人貪了去!弄不好用了我們jiejie的嫁妝去買茶買水才能過日子呢!我還真沒見過這么沒禮數(shù)的府第,比勇王府差了十萬八千里!……” 秋樹一個勁兒地拉夏草,凌欣在屋里開口說道:“夏草,你就別說了……” 那個婆子呦了一聲:“就是呀,新娘的丫鬟都這么粗野……” 凌欣接著說:“meimei們都聽著,如果有狗叫,你們可不能跟著叫,你們不是奴仆,怎么都要自持身份才是。” 夏草大聲答了句:“是,jiejie!” 婆子氣得哼道:“這就是家教呀!真是山里的……” 夏草打斷了她,說道:“冬木,來開箱子,拿jiejie的被褥,把那臭哄哄的被褥扔出去,咱們雖然掉豬圈里了,但是不必跟豬過得一樣!” 看來是不能善了了,凌欣在屋里垂頭嘆氣,春花走過來,小聲說:“韓娘子說要有一個夏草這樣的,她怕沒人替jiejie說話?!?/br> 凌欣也看出來了,這四個孩子,秋樹聰慧,夏草潑辣,春花溫柔,冬木在山寨是做飯做得最好的…… 凌欣看著冬木和夏草抬著被褥放到床上,冬木鋪開床鋪,拿過來一個床單鋪好,上面是鴛鴦戲水的圖案,精美輝煌,凌欣搖頭說:“別用這個了,糟蹋東西,換個沒繡花的吧?!?/br> 冬木扭頭說:“沒事,今天是jiejie的好日子,就要用這個,我還可以再繡?!?/br> 凌欣又暗自嘆氣,冬木是典型的好媳婦吧,會做飯,會刺繡。話說自己的喜衣都是勇王府幫著繡的,那時勇王妃問過凌欣一句是不是會刺繡,凌欣說自己也就能縫個扣子,嵌個邊兒,別的就算了。張嫲嫲還嘀咕了一句,說女子的嫁衣該是自己繡才好,不然……就被勇王妃用眼色制止了。凌欣現(xiàn)在覺得封建迷信也許是有道理的——自己沒繡喜衣,沒帶婚床,沒搬家具馬桶,結(jié)果就成這樣了! 等到箱籠都搬入了院子,碼得滿地,那些婆子家人轉(zhuǎn)身就走,夏草沖了出去,大聲說:“把熱水飯食送過來,不然我就沖到前院去找勇王殿下,拉他過來看看你們賀府的新房!呸!真不要臉!” 賀家以書香門第自詡,仆人間雖有口角,但多是中年婆子才會破口大罵,調(diào)給她們的婆子就是個潑辣的,想壓制住她們,可誰曾想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張嘴就如此野蠻,相府嘴叼的婆子也沒占到上風(fēng)。一時人們都面露鄙夷,出去告訴了趙氏。趙氏也怕這山大王的手下真鬧出什么來,不久就有人送來了熱水和飯菜,只不過都是些仆人們用的清淡素食。 凌欣讓幾個女孩子將飯菜擺在桌子上,別管院子里的箱籠了,都坐下來一起吃飯。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了,大家從早上出了勇王府,一直折騰了一天,現(xiàn)在都餓了,大家默默吃了飯,才覺得緩過一口氣來。 秋樹看凌欣:“jiejie,怎么辦哪?” 凌欣冷笑:“有什么難辦的?合則聚,不合則散唄!” 夏草點頭說:“就是!回云山寨!誰愿意受這窩囊氣!” 冬木結(jié)巴著:“那……那……別人會怎么說?” 凌欣哼道:“我管他別人怎么說呢!又不是我想來這里的!” 春花皺著眉說:“可jiejie,怎么能回去呢?” 凌欣一撇嘴:“不是和離就是被休?!?/br> 秋樹瞪大眼睛:“jiejie怎么能被休呢?!這是他們府的錯!” 凌欣擺手:“錯不錯的,誰也沒法說。大家都會覺得是自己有理,現(xiàn)在的問題,是怎么不傷勇王的心?!?/br> 秋樹點頭說:“對呀,勇王這么好心好意地做了媒,若是jiejie隨便就走了,人家該說jiejie不知好歹了?!?/br> 夏草憤怒地說:“那賀府才是不知好歹!” 春花打圓場:“別人并不知道jiejie是什么人呀?!?/br> 凌欣沒說話——不知道嗎?勇王一定是介紹了自己,對方是知道了也照樣看不起吧! 夏草哼了一聲:“早知道這府里這么爛,jiejie就不該嫁過來!” 凌欣仔細(xì)回想,覺得當(dāng)初就不該答應(yīng)勇王的邀請來京城。她平時總告誡別人不要貪小便宜吃大虧,結(jié)果自己那時被免費旅游動搖了判斷力,就同勇王回京了,又被勇王以去見他母妃為借口帶入宮中。真的到了金殿上,皇帝一指婚,就已經(jīng)晚了。 凌欣嚴(yán)肅地對幾個人說:“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在這府里了,就不能馬上甩手走,怎么也得堅持一段時間,讓勇王有點兒面子。你們可不能添亂,而且,也不要在外面亂說什么,府里的事不要再告訴別人?!?/br> 夏草賭氣地問:“為什么不告訴別人?” 凌欣小聲說:“勇王和賀家三郎從小就是好友,我們?nèi)绻桓鏍?,兩個人的兄弟之情也就完了。日后人們一談起來,肯定說是我們毀了兩個人的友誼。山寨中最講的就是義氣,咱們可不能做離間兄弟的事。這婚事如果不成,就是我與賀家三郎無緣,到最后,他們肯定是找個我的錯處,讓我離府就是了。” 秋樹擔(dān)憂地問:“那jiejie的名聲可怎么辦?” 凌欣不屑地說:“凌大小姐的名聲我可不再乎,我才不稀罕當(dāng)這個小姐呢!我們離開,我照樣是梁姐兒,我們回山寨,一輩子再也不踏入京城,誰說什么又何須掛心上?” 這四個女孩子也是在山寨長大,自然覺得云山寨舒服,都點頭說:“jiejie說的是?!?/br> 凌欣總結(jié)道:“大家就先忍忍,過段時間,我們就會離開了。” 有了希望,幾個女孩子就重新振作了,夏草秋樹收拾了碗筷,凌欣說:“雖然我覺得他們不敢毒死我們,可是我不喜歡讓他們管我們的飯食。” 冬樹說:“就是呀!她們的飯菜做得簡單,比勇王府的難吃多了!” 夏草點頭說:“哼,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往里面吐口水!” 凌欣皺眉,春花捂住肚子:“你就知道瞎說!” 凌欣說:“你就去與他們說,我們自己開伙。” 秋樹點頭說:“王妃給了jiejie壓箱子底的銀子,我們自己開伙,一年半載定是夠用的?!?/br> 夏草不在乎地說:“不夠用就出去要唄!韓大伯韓娘子他們會留在京城,早就叮囑了我隨時去要銀子?!彼娏栊赖上蛩φf:“放心,我不告訴他們jiejie的打算就是了,省得韓娘子又念叨讓jiejie忍耐。” 凌欣半心半意地嘆了一聲:“我可忍不了,我的修養(yǎng)不夠?。 ?/br> 夏草剛要再說什么,春花怕她再激著凌欣生氣,忙催促夏草道:“你快去吧!回來睡覺!都累了!” 夏草出院子找了人把碗筷還了,然后大聲說了要自己開伙,不等回答,就回了院子。凌欣讓幾個姑娘全擠到了一張床上,大家過去在山寨也都是躺在大炕上睡覺,倒也習(xí)慣。因為打定了主意不久住賀府,大家情緒都很好,臨睡時還推推搡搡,說笑了一會兒。 凌欣等著女孩子們都睡了,聽著旁邊均勻的呼吸聲,才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在這些meimei們的面前,即使失望和氣憤,也得保持住個大jiejie的形象??墒呛诹藷簦稍诖采?,竟覺得眼睛濕潤,有種想哭的感覺??墒悄軐φl去哭呢?即使韓娘子在這里,她不敢對她去哭吧?免得讓韓娘子傷心。 凌欣在心中大聲呵斥自己: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不許哭!掉在坑里,只能爬出去!哭有什么用! 就在早上,她還憧憬著和那個青年一起過夫妻生活,可是僅僅半天,那些粉色的泡沫就全碎了。 凌欣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走上了這個身體的母親——梁氏的道路! 弟弟梁成小的時候,經(jīng)常說起梁氏,說她一直認(rèn)為安國侯是英雄,對安國侯真心崇拜,就是安國侯府不認(rèn)梁成,梁氏還堅持讓梁成叫安國侯“爹”,她總給梁成講安國侯的事,說起來時,像是她還在那府里……凌欣可是一直覺得她好傻!安國侯就是個渣!對她沒有半點情分! 今天,凌欣見了賀云鴻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心情:一個被迫娶妻的人,對妻子是不會有好感的。這樣的丈夫必然對妻子厭惡挑剔,毫無感激。 現(xiàn)在,她理解了梁氏,也理解了安國侯。 可是她不是梁氏!她就是喜歡了賀云鴻,也不會像梁氏那樣一生傾情! 因為傾情也沒用!人家不愛你,無論你多么愛,人家也照樣不會愛你! 別說自己的父親安國侯是擺在那里的活例子,前世的世界,人們都有了機(jī)槍大炮了,張學(xué)良因父親強(qiáng)迫,娶了于至鳳,還是一百個不高興。即使和于至鳳生了四個孩子,可真愛卻是趙四小姐!或者是,蔣四小姐??。ǖ拇_有個蔣四小姐。)可憐于至鳳為了這個丈夫耗盡心血,一生為愛死守。得了癌癥,苦等24年后還是被離婚了!就是如此,于至鳳還念念不忘為這個丈夫掙錢,臨死留下遺言,說她龐大的財產(chǎn)全是張學(xué)良的,希望能和張學(xué)良葬在一起……她真是想得美!張學(xué)良只愛趙四(或是蔣四)?反正是和趙四葬在了一起,她于至鳳就是個要拋棄的原配,誰想和她葬一起?!于至鳳孤零零的墳塋邊,永遠(yuǎn)是一個空冢。 股市上,如果選了個垃圾股,無論投入了多少資金,一旦認(rèn)清,都要果斷割rou止損,沒有其他的道路可走!這是鐵律,不然就是血本無歸。她雖然對賀云鴻動了心,可這絕不是說她想一生痛苦!她有力量懸崖勒馬,立刻放棄!不會一路滾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凌欣深吸氣,閉了眼睛,咽回淚意:好吧,你若無情我便休……說到底,不就是你看不起我不想娶我嗎?你怕得罪皇上勇王,在外面不敢直說,卻在府中背著外人這么作踐我,真是君子之行啊!我當(dāng)然會如你的愿! 她起了大早,就是現(xiàn)在胸中不暢,也已經(jīng)疲憊萬分,她要好好睡一覺,然后去打一仗!出出這口惡氣! 賀府內(nèi)的“新房”亥時未過,已經(jīng)一片漆黑,姑娘們都沉睡了, 賀府外的喜宴還是辦得熱鬧。人們杯晃交錯,賀相笑著與眾人寒暄,賀云鴻溫和有禮地應(yīng)付著各方來賓。 勇王還過來了片刻,一見賀云鴻那淡淡的沒達(dá)到眼底的笑容,就知道他還沒接觸凌欣。他已經(jīng)等了這么長時間了,再等兩天很容易。他笑著喝了杯喜酒,馬上告別,臨走對賀云鴻說:“我們倆個等我jiejie回門時見啦!”哼!只要你聽jiejie一說話,你立刻就會明白你錯了! 賀云鴻勉強(qiáng)笑著點頭,心中暗道:得讓母親與新婦說一下,若想日后過日子,回門時不要胡言亂語。 簡陋的婚禮是賀老夫人姚氏安排的,屬賀家后宅之事,無需對外人多言。何況這婚禮是三公子的,婚禮寒酸,不也一樣委屈了他?他都沒說什么,別人如何置喙?從道理上看,這么個沒有好名聲的新婦,實在當(dāng)不起賀家大肆cao辦禮儀。且不說野蠻粗暴之類的,僅“為人不孝”這一項,放在普通家庭里,就是退親的事了!現(xiàn)在是皇帝指婚,賀府不能改變,可對新婦用不著呵護(hù)捧著吧?她該接受些教訓(xùn)!她能如何?跑去勇王府叫苦嗎?她敢?誰不知道,一嫁入夫家,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她若是敢說賀府的壞話,那她還想繼續(xù)留在賀府嗎? 只是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新婦并不想繼續(xù)留在賀府,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