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一首歌唱完,杜軒問孤獨(dú)客:“您覺得怎么樣?這是我們姐兒教的。” 孤獨(dú)客搖頭:“除了最后那一句,其他的真是難聽極了!”他從箱子里又拿出一瓶藥粉,一邊輕撣在傷口上,一邊用口哨吹起了杜軒方才唱的旋律,分毫不差。他內(nèi)力雄厚,悠揚(yáng)處如鳥兒翩飛,低徊處,如泉水吟哦,生生地把一首山歌吹出了帶著種黯然神傷的無奈,讓人心碎的向往…… 凌欣都聽傻了,下意識地將酒和藥丸混在一起,用勺在罐子里慢慢攪動,讓藥丸化開。 孤獨(dú)客慢慢地吹了三遍停下來,問凌欣道:“好聽嗎?” 凌欣點頭說:“真好聽?!?/br> 杜軒感慨:“大俠真是多才多藝呀!” 孤獨(dú)客笑了一下:“是姑娘的歌好聽,好了,他睡著了。” 凌欣一愣,“什么?他方才是醒著的?!”她的臉騰地漲紅了。 孤獨(dú)客說:“你給他蓋了臉,不是知道他醒來了嗎?” 凌欣結(jié)巴:“那是……那是防著萬一……我……我也不確定啊!” 孤獨(dú)客點頭說:“我確定,他方才身體發(fā)硬,手握住了身邊的斗篷,他手指受傷,我沒使勁掰……” 凌欣心頭亂跳,懷著希望地說:“他該……他該沒聽見我來吧?” 孤獨(dú)客點頭:“當(dāng)然!” 凌欣松口氣,孤獨(dú)客接著說:“……自欺欺人唄,誰也管不著……” 凌欣急得咬嘴唇,孤獨(dú)客挑眉看凌欣手中的小罐,示意道:“你還有事沒有干呢?!?/br> 凌欣看杜軒,杜軒正抬起賀云鴻的一只手臂,讓孤獨(dú)客包扎,凌欣不能把罐子給杜軒,就硬著頭皮拿勺小心地往賀云鴻嘴里喂了一口,提心吊膽地看他的反應(yīng),見他口唇?jīng)]有絲毫動靜,才放了心,一勺勺將酒化了的藥都倒入了他口中…… 賀云鴻知道自己醒過來了,因為他的眼前有亮光,接著就感到了鋪天蓋地的疼痛:頭疼欲裂,眼睛生疼,口中和喉嚨火燒火燎地劇痛,身上處處如刀割一般……他的耳中咚咚作響,有模糊的人聲,賀云鴻以為自己還在刑堂上,身體不自覺地僵硬,準(zhǔn)備迎接新的折磨…… 忽然,一點寒涼從嘴唇間流下,雖然口舌的傷口針扎般刺痛,可是卻澆滅了點滴毒火。寒涼消失了,賀云鴻焦躁起來,他抬不起手,無法動彈,想竭力睜開眼睛,但眼皮沉重…… 那絲寒涼再次到來,他靜下來,仔細(xì)體會這股寒意,不久,這美好的感覺又沒了,這次,他沒有急。果然,瞬間后,涼意又一次從舌齒間流下……突然,在血腥的氣味中,酸甜的滋味到達(dá)了他的舌根,他嘗出了這是什么——夏貴妃的山楂膏露…… 回憶如炸裂玉瓶,在他腦海里迸濺開……夏日,他和柴瑞在宮院里追逐奔跑著,宮墻顯得那么高,宮殿顯得那么大……他滿頭大汗地跑入夏貴妃的屋子里,夏貴妃手持銀勺,彎腰笑著將甜甜酸酸的冰鎮(zhèn)膏露喂到他口中,說道:“三郎呀,哎呀,又掉了一顆牙!吃了要記得漱口?!薄袢鹄氖郑骸霸频?,我要去晉元城看外祖,你要跟我一起去!”……夜里的火光中,他腹部痛得直不起身,柴瑞拉他:“云弟!我不會離開你!”那個女孩架起了他的胳膊:“大家一起走!”…… 賀云鴻明白誰在這里了:夏貴妃心愛的山楂膏露,只會給勇王夫婦和她喜歡的人,勇王妃自然不可能在這里,此時,與勇王妃和夏貴妃有關(guān)系,再來到自己的身邊的人,這世間只有一個…… 一時間,他有些窘迫,可是接著,是喜悅,如一陣狂風(fēng)般吹開了壓制著他身心的苦痛——他本來以為今生已是永別離,再也無緣相偎依。她已經(jīng)為自己沖破戎兵的包圍入了京城,這番情義,足以讓他死而瞑目。受刑中片刻的清醒里,他只祈盼在刑場上,她或因好奇來看自己一眼…… 可是現(xiàn)在,她竟然就在身邊! 賀云鴻的心狂跳起來,所有的疼痛都變得可以忍受。在最絕望的黑暗里,一道白光突然照下,給他帶來了最強(qiáng)烈的生機(jī)和期望。他沉浸在這種狂喜中,無論多么疼,都木然地躺在地上,一次次咽下和著他的血的冰涼酸甜。在耳內(nèi)的轟鳴中,聽見了那個女子特有的聲音,開始他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可是漸漸地,他聽見她低聲連續(xù)地說“對不起”……帶著痛惜和歉疚。接著她說道:“我來遲了……” 她稱了“我”,她在對自己說話……賀云鴻的眼睛潮濕了,他想睜開眼,但眼前一黑,接著,那個聲音消失了,他隱約聽見有人說:“……姑娘……怕羞……你的斗篷在他身下……” 賀云鴻努力地?fù)伍_浮腫的眼皮,眼前是黑色的布,布沿下方,透出明亮的火光,他能看到兩人正在他身邊,一只手伸來,窄袖的邊緣,繡著連枝的梅花……他的唇邊又感到了水意,這次不再是酸甜,依然寒涼,入口后,清香四溢,讓人頓感愜意,不久,疼痛就減輕了許多。賀云鴻看著那只手,一次次小心地將銀勺探到他的唇內(nèi),他想微笑,可是唇臉腫得僵硬麻木,他想含住那片涼爽,讓其多些停留,可是他的嘴唇無法合起,舌頭塞滿了口腔,不能移動…… 忽然,一縷癢意從他腮邊劃過。他眼睛微轉(zhuǎn),正看見一縷黑發(fā)蕩開,他耳中的轟鳴隨之退去,他聽見有個聲音說:“其實你不用這么一勺勺喂的……” 接著,他聽見了那個聲音在低語,語速快捷但音色柔和,“不行呀!……” 賀云鴻現(xiàn)在完全清醒了,他想說不用擔(dān)心,可他口舌腫脹,不能說話,而且他聽到有人說她“怕羞”,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動一下,她知道他醒了,是不是就會走了?他靜躺著,全神貫注地聽凌欣說話——她是這樣維護(hù)著他……就是當(dāng)她已經(jīng)決定離開時,她還是扶了他,在車中為他拉上了身前的斗篷…… 凌欣的身體忽然傾到他的臉前,他看到她胸前隱約的曲線,甚至能聞到她的氣息……這是他的妻,他未能圓房的原配。千里姻緣,一經(jīng)錯過,他一直在追逐,直到再許連理……在死亡面前,他放開了手……但誰知,那是更深的牽掛!如今,她是這么近!他的想念,他的愛戀,他多想舉起手來,挽住那一縷黑發(fā)……但他卻不能那么做。 幾滴藥后,賀云鴻困了,眼睛閉上,可他不想睡,掙扎著想繼續(xù)聽凌欣說話,一陣劇痛突然襲來,如錐刺骨,他強(qiáng)忍著,不敢動唇,就使勁握攏疼痛的手指,抓住了一團(tuán)柔軟的布,這是她的斗篷…… 歌聲響起,是個男子的聲音,可接著,他聽見一個人說那是姐兒教的歌,他忙凝神聆聽。口哨聲輕靈婉轉(zhuǎn),是他從未聽過的曲調(diào),旋律久久繚繞,慢慢地變得朦朧遙遠(yuǎn)……他的傷痛淡入虛無,他漂浮在了空中……液體流入口中,他不感到疼痛,覺得溫暖從胸腹間散開,讓他的睡意更加濃重。不久,他被甘甜淹沒,終于睡去…… 牢房的鐵窗外變得有些灰白了。 凌欣喂光了小罐里的藥水,將罐子放下。孤獨(dú)客抬頭看看,伸手掀開賀云鴻頭上的斗篷帽子,凌欣一驚,差點躲開,卻見賀云鴻雙眼緊閉,眉頭已經(jīng)展開,顯得安詳恬靜,只是眼角閃著晶瑩。 凌欣見他是真的睡了,才放下心。 孤獨(dú)客對凌欣說道:“你的事都干了,和韓壯士先回去吧,我與杜壯士留下來,他背上沾了土,要洗洗再上藥,得弄到天大亮了。” 凌欣忙說:“他還發(fā)著燒,不能用那冷水洗呀!” 孤獨(dú)客無奈的樣子:“好吧!本來我就打算那么做的,那現(xiàn)在我就讓他們先燒燒水!你可真麻煩!” 凌欣行禮:“多謝大俠考慮周全!” 孤獨(dú)客翻了下白眼:“說好話倒是不含糊,怎么不說幾句真話?” 凌欣忙道:“您說什么呀!我可是一直都在說真話!”不等孤獨(dú)客再說什么,凌欣說:“我會讓人送被褥和用品來,您就把那斗篷扔了吧。這里還得有個床,椅子什么的?!彼厣峡墒钦鎵蛄耍榔饋?,兩腿疼痛,還冷,她又看了看四周,牢獄的墻壁烏黑潮濕,她嘆道:“真該粉刷一下……” 孤獨(dú)客與杜軒又同時看她,凌欣有些神思不守地說:“白色的比黑色……看著舒服……” 孤獨(dú)客點頭:“姑娘的確心如發(fā)絲。” 杜軒說道:“黑meimei,你是困了,快回去吧。” 凌欣腿麻木,腳步艱難地往門口走,說道:“哦大俠,請去看看其他賀家的人……” 孤獨(dú)客慢聲說:“那得看我的心情了,他們又沒有受刑,我覺得最要緊的是給賀侍郎找個貼身照顧的人……” 凌欣堅決不接話茬,扶著柵欄,彎腰出了門,對韓長庚說:“干爹,我們先回去?!?/br> 韓長庚點頭:“是,天要亮了。你一個姑娘家,不能在男牢里這么走動?!彼麊柟陋?dú)客說:“你們不需要人在這里守著了?” 孤獨(dú)客說:“我讓你守著是怕梁姐兒的武功不夠高,出事逃不走。你把她送走,這里可關(guān)不住我。” 韓長庚點頭,剛要走,又覺得該當(dāng)著孤獨(dú)客的面把話說清楚,就對凌欣說道:“姐兒,你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日后一定要復(fù)婚哪!” 凌欣愕然:“我怎么樣了?!” 韓長庚嘆氣:“那個……賀侍郎沒穿衣服……” 凌欣大紅臉,說道:“我……我怎么沒注意到?” 牢房里面兩個人低聲笑起來,凌欣按住自己胸前,那里是蔣旭圖的信,堅定地說:“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沒看見!” 孤獨(dú)客慢條斯理地說:“姑娘,騙自己也要有個界限哪。” 凌欣揮手說:“跟你們講不清楚!走吧,干爹?!?/br> 韓長庚搖頭,領(lǐng)頭走了,凌欣跟著。她其實知道所謂的男女大防,可是照這么說,自己從這大牢中走過,看見多少犯人,里面不乏衣不遮體的,難道都要自己負(fù)責(zé)嗎? 凌欣緊抿著嘴唇,她覺得非常不對勁兒!她怎么能這么心疼賀云鴻?!她怎么能想對著他哭?!賀云鴻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她喜歡的是蔣旭圖!她這算不算是精神出軌?!如果兄長知道她來看她的前夫,他會高興嗎?! 難道這就是莎士比亞說的——水性楊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凌欣辯解,我只是見不得人受傷!我的養(yǎng)母是護(hù)士,她常說救死扶傷是有功德的!我受了她的影響!我……想當(dāng)個好人,做做好事總是可以吧?我真沒別的意思! 可是她決定,不能再來看賀云鴻了!堅決不能來了!她會設(shè)計營救他的方案,可是不能來見他了!這樣對不起蔣旭圖!…… 她皺著眉,盯著韓長庚的后腳跟,一路急匆匆走出了牢房,自然沒有看到路邊木頭柵欄間,守候了一夜的賀霖鴻通紅的眼睛。 賀霖鴻在欄邊守望了兩個多時辰,終于看到凌大小姐低頭走了過來。他想打個招呼,可是覺得自己被關(guān)在這里,真是很不好意思!只能不錯眼珠地看凌大小姐。他見凌大小姐滿面憂思,眉宇微蹙,他心中總算少了些憂慮——她是不會不管三弟的。忽然,賀霖鴻覺得凌大小姐比以前更美了,面龐端正,眉如墨畫,眼亮眸清,唇紅不薄……合身的衣衫,顯出身材豐纖合宜,黑衣的下擺上,桃花皎然…… 賀霖鴻看著凌大小姐的身影遠(yuǎn)去,忙四周望望,見犯人們都還在睡著,暗地為自己的三弟松了口氣。 第72章 等待 凌欣等人回到勇王府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她從前一天早上起來,騎馬奔入京城,接著就是策劃,入冷宮。年關(guān)夜,她是在牢中過的,倍受刺激!她感到疲憊不堪。進(jìn)了府門,凌欣匆忙去見也熬了一夜的勇王妃,余公公也在,凌欣講了牢中的情形,又對余公公說了獄中所需的東西,就馬上去睡了。 可是她睡得并不實在,在夢中,她一會兒見到賀云鴻的血身,一會兒聽到蔣旭圖信中的話語——若我泯滅于塵……一會兒看到一個人在城上看著她,一會兒又回到了牢房中,那漫長的甬道總也走不完…… 她只睡了三個時辰就醒了,胸口處一陣陣鈍痛,再也無法入睡。 凌欣躺在床上長吁短嘆——這就是心中不安!賀云鴻這份考卷,她雖然不是零分,但該算是不及格。她都疼成了那樣,完全可以想象勇王見到他的云弟時的感覺! 懶了會兒,受不了腦子里的自怨自艾,凌欣唉聲嘆氣地起了床。丫鬟們進(jìn)來幫她洗漱梳頭,凌欣放棄地任她們擺弄。穿戴好了,玉蘭走進(jìn)來笑著說:“姑娘醒了,就去王妃那邊去吧。”凌欣點頭,隨著玉蘭往王妃姜氏處走。 一進(jìn)正堂的門,凌欣舉手還沒行完禮,小螃蟹就跑了過來,張開手臂叫:“姑姑!姑姑!” 凌欣強(qiáng)笑著將他抱起,臉貼著小螃蟹的臉說:“小螃蟹?。」霉矛F(xiàn)在不舒服!” 小螃蟹抱著凌欣的脖子:“姑姑不要不舒服!” 姜氏笑著從桌邊站起:“jiejie快來,這早餐已經(jīng)給你擺了?!?/br> 凌欣抱著小螃蟹坐下,看著一桌飯菜,想起賀云鴻腫脹的口舌……凌欣頹喪地嘆氣:“我不想吃?!?/br> 姜氏輕聲說:“余公公告訴我,今早上,我們府中的人和你帶來的江湖義士們都成了獄卒,穿了衣服。他們分了班,日夜會守在那里。牢里的飯食也不用擔(dān)憂了。余公公讓人送去了被褥衣服和矮榻屏風(fēng),有人會在那里照顧賀侍郎,也給賀相和二公子以及女眷都送了日常的東西。今早上,有個人來王府遞了信,說要入刑部的那些人,這兩天就該有公文發(fā)到勇王府。余公公還跟我說,那位郎中很是了得,賀侍郎睡得安穩(wěn),燒退了,傷都包扎了……” 一想到賀云鴻昨夜的樣子,凌欣渾身疼,搖頭說:“別說了別說了!王妃,我求你個事?!?/br> 姜氏忙點頭:“jiejie請說?!?/br> 凌欣心虛地說:“勇王殿下回來,肯定會氣死了,請王妃幫我說幾句好話吧?!?/br> 姜氏垂頭笑了一下,又抬頭道:“jiejie不必如此,王爺該是感謝jiejie,如果jiejie不來,有誰能出手……” 凌欣哀嘆:“出手有用才行呀!我晚了一步!這事辦得一點都不漂亮!” 姜氏寬慰道:“jiejie昨日才到,又能如何呀?” 凌欣不敢說出自己的反省,只能變相傾訴:“我其實是可以早些到的,至少可以早一天,城外碰上了一起挖金的雷參將,和他商定南邊的事……這只是京城附近哪,我們來的路上,隨便擠一擠,就多出幾天了。” 姜氏剛要說話,凌欣接著懺悔:“就是昨天到了,我還洗了個特別長的澡,那時,賀侍郎正在受刑吧……”凌欣使勁抱小螃蟹:“姑姑真的很失敗啊!” 姜氏忍著笑,寬慰道:“jiejie,那時你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再說了,你怎么不想,若是你再晚到幾天呢?賀侍郎不傷得更慘?弄不好命都保不住了?!?/br> 凌欣不看姜氏,認(rèn)真地對小螃蟹說:“咱們不要和更大的失敗做比較,要向成功看齊!” 小螃蟹使勁點頭:“好!我聽姑姑的,要成功!” 姜氏又笑,對兒子說:“快讓姑姑吃飯!別餓著姑姑!” 小螃蟹忙說:“姑姑我喂你吧!”他吃飯一向要人喂! 姜氏噗地捂嘴,凌欣知道她一定聽說了昨夜自己干的事,忙整頓表情說:“王妃,這事我覺得歉疚,主要是因為辜負(fù)了勇王殿下的重托!” 姜氏垂著腦袋使勁點頭:“是,是,我明白,jiejie這么難過,只是,只是,覺得對不住……對不住……王爺……我得進(jìn)去一下!”姜氏捂著嘴急忙往內(nèi)屋去了。 凌欣看她的背影,小螃蟹說:“娘去看弟弟,我喂姑姑吃?” 凌欣回頭對他一瞪眼:“喂我?!你自己會吃飯嗎?” 小螃蟹說:“會呀會呀!” 凌欣把小螃蟹放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坐我旁邊,吃吃我看看!” 小螃蟹馬上拿了把勺,玉蘭過來給了他一小碗飯。凌欣和小螃蟹一起開始吃,你給我夾個菜,我給你一口飯。姜氏好容易在里屋笑夠了,擦了把臉出來,見狀驚喜地說:“衡兒好好吃飯了?” 凌欣看小螃蟹,“吃的很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