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胡悅一個縱身跳出了祠堂,外頭依然是無數(shù)的黑柱,但是每一個柱子上居然都趴著一個前面胡悅所看到的鬼童,那些鬼童像是壁虎一樣地盤在黑柱之上。 數(shù)量之多,胡悅也不得不頭皮一緊,這樣如果沖出去,那些鬼童一起躥過來,估計沒多久就可以把胡悅給分拆殆盡。 鬼童嘴里發(fā)出吱吱的聲音,只要胡悅移動一步,那些柱子便也馬上會移動位置。無論胡悅怎么躲閃,他依然被這些黑柱包圍。胡悅咬著牙,他現(xiàn)在只能先退回那個祠堂。但是祠堂內(nèi)的鬼童已經(jīng)對他發(fā)動了攻擊,而且在黑暗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個。他一個人能夠應(yīng)付得了多少? 就在他僵持之下,他的耳邊又響起了楚玨的那句話:牌匾是提示。他回想著楚玨那時的話,眼神卻是看著畫像。 胡悅果斷沖入了祠堂,他猛然抬頭一看,那天縱英才和地上的孔子泥塑頭顱形居然連成一線,再細聽那些變調(diào)的讀書聲,回想到來祠堂路上那些古怪的黑柱以及那些鬼童。 最后是徐進那閃爍躲避的目光。 他緩緩地站起身,隨后迅速的縱身一跳,直接把房梁處的牌匾整個摘了下來,牌匾落到地上發(fā)出了一聲巨響。隨后那些古怪的聲音全部消失不見。 而在牌坊之后卻刻著許許多多密密麻麻的字,就在那一剎那胡悅看到了一個類似云朵形狀的圖案,他神色大變,加快幾步想要靠近細看,但是就在此時那個孩子又一次出現(xiàn),但是卻沒有再襲擊之意,他赤腳站在牌匾的上,看著那些字,胡悅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他的身后站了許許多多的鬼童,那些鬼童身上漸漸開始流出濃墨,墨水像是受到指引一般朝著牌匾匯集。當(dāng)墨汁把整個牌匾和那多古怪的云彩標(biāo)記所淹沒之后,胡悅發(fā)現(xiàn)四周傳來了各種嗚咽以及嘆息的聲音,最后那些鬼童一個一個都化為了墨水,直到最后一個鬼童。 胡悅看著他,鬼童地臉上劃過一絲冷笑,他開口不知道說了什么,胡悅直接的好像他在告訴他一個名字,但是那個鬼童卻無法發(fā)聲,最后他的五官也開始溢出濃墨,頃刻間化為了一攤墨汁。 當(dāng)胡悅再抬頭,他發(fā)現(xiàn)燈火從邊上亮了起來,楚玨拿著油燈站在他的邊上,但是徐進卻不見了。這里還是原來他們最先開始待著的屋子。胡悅趴在桌子上,他艱難地直起身子說:“這……只是一個夢?” 楚玨微微笑道:“可不是簡單的萌,夢里的謎題可是解出來了?” 胡悅說:“看來核桃記是你給我設(shè)下的呀?!?/br> 楚玨搖頭說:“不是我,而是徐進?!?/br> 胡悅道:“他到底是何人?” 楚玨說:“他就是徐進,三人之一,并非是那人的后人,而是他本人,他一直都在這個書院,他死后也是埋葬在這里。” 胡悅微微張嘴,他說:“楚兄可以給解釋一下嗎?” 楚玨探手,手里是兩顆核桃:“事情的緣由就是這兩枚核桃?!?/br> 胡悅說:“兩個核桃,三人之約,其中一個是已經(jīng)死去的山長的先人,還有徐進和花香中的孩子,如若無錯,這里設(shè)有一咒。困住的不只是三人,而是整個書院?!?/br> 楚玨走到胡悅身邊,替他披上了一件外衣,他道:“是,有人設(shè)了咒,困住了徐進,而徐進卻只執(zhí)念于那三人之間糾結(jié)的約定。少年早已壽終正寢,而三人中只有最一開始的那個山長出人頭地了,可以說這計謀的確非常的成功。只要徐進和少年沒有相遇,那么這個秘密可以保持到他老死。但是他卻沒想到老天用了另一種報應(yīng)方式降臨到他子孫的身上。最后他的子孫不得善終,以此來回應(yīng)了他的抱怨?!?/br> 胡悅看著墻壁后面的字說:“他們使用縛魂術(shù)了吧。我看過牌匾之后的東西,上面寫滿了咒術(shù)以及為下咒者的名字,數(shù)量之多觸目驚心?!?/br> 楚玨點頭道:“沒錯。但是也錯了。” 楚玨看著牌匾說:“縛魂術(shù)只是把那些死去的貢生魂魄困于此地,作用無非就是增加此處的戾氣而已。這可以轉(zhuǎn)化為風(fēng)水xue脈,增加此處的靈氣。但是山長卻沒想到那些生員對金榜題名的渴望以及對自己無法考中的焦慮和厭惡,慢慢把這個術(shù)法給扭曲了,形成了一個禁忌之術(shù),經(jīng)年累月使得此處成了極其聚陰之地,最后反噬到了他后人身上,百年聚陰,執(zhí)念之深,讓徐進也收到了影響,況且他一直都困于核桃謎中無法自拔,愧疚和怨恨的心情也助漲此處。層層覆蓋之下,全都都聚集在了那個少年畫像之上,徐進怨自己愧對他,而其他的學(xué)生卻恨他少年奇才,流芳百年,于是那些無法考中的陰惡之氣便有了形體,成了那個少年。少年變成了那個咒術(shù)的實體,隨后反噬到了現(xiàn)任山長身上,山長暴斃,但是卻得知先人百年之前的齷齪之舉,心中有愧。臨死前捏著你寫的那首詞,以示后人那約定的錯誤。所以才有了后面我來此一會,遇到了被困在此處的徐進?!?/br> 胡悅白了他一眼說:“你早就知道?所以只是為了故意拉我入局?” 楚玨含笑作揖道:“也只是剛才而已。當(dāng)賢弟進入縛魂術(shù)中,我便知道此處的意義。按照約定醉陰花必定送至府上,此局賢弟你是贏了,這你放心吧。” 胡悅又問:“你……” 楚玨問道:“何事?” 胡悅搖了搖頭說:“沒事,此事既然告一段落,那么來日希望能夠喝到楚兄的好酒。也不枉我……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胡悅回想起在幻境中所見的少年畫像,少年雖然年輕氣傲,仿佛不可一世,但是卻在那雙眼眸之中透著倦意,而那畫的落款乃是慕冉。 若真的無情,有怎會執(zhí)著百年而放不下?若真無眷戀,那筆下之幽幽之情又是為了什么呢?核桃中的約定,又有多少真心實意呢?這也許只有徐進自己知道,這幅畫還會繼續(xù)掛著某處,也許這幅畫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是除了胡悅和楚玨之外沒有人會知道這核桃之中的秘密。 翌日清晨,二人離開書院,在門口又遇到了那個萬年秀才,秀才背著褡褳,搖頭晃腦地在背書,他說看到胡悅二人,便急忙迎了上去,作揖而拜道:“二位公子,居然在此處住了一晚?” 胡悅笑著說:“怎么?還想要來找那位夫子?” 萬年撅了撅嘴,侃侃而談道:“自然不是,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讀書乃是自己之事,百尺竿頭放步行。若只是急于功名,如何成就學(xué)業(yè)?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胡悅和楚玨對視一眼,雙雙哈哈大笑,萬年卻搖頭道:“其實,我只是想起我太爺爺曾經(jīng)說過,讀書就是要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說到底學(xué)的只是道,這學(xué)問再深那也只是學(xué)做一個人,既然答應(yīng)別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哪怕那個約定會損害到自己的利益,但是既然答應(yīng)下來那就該言必行,行必果,方乃君子之德?!?/br> 胡悅收回笑意,他問道:“你太爺爺可是這里的學(xué)生?” 萬年點頭道:“好像聽他老人家說過,可惜我記憶中他雖博學(xué),但是卻志不在功名,而且不只因為何事他還摔斷了腿??上О?,否則必定金榜題名!” 胡悅打開扇子,再看看楚玨,楚玨笑意更深。二人不再多說,仿佛心中也明白了那個少年最后的選擇。 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嘛,這才屬于七月半的新篇吧,總之學(xué)霸什么的……真是仰望就好了,接下去的故事依然會圍繞著兩個酒鬼展開。但是如何處理他們的感情問題,以及如何解開隱藏在他們之間的謎團。就看接下去故事的發(fā)展咯。好了,小丘還是那么多年來的老規(guī)矩,慢慢寫,大家慢慢看。鞠躬~~~~~~~~~~ 第11章 陰陽魚(上) 黃泉有魚,名為陰陽。雙生雙死,負陰抱陽。一生一死,生靈還陽。 那夜晚上,有很濃的霧氣,月亮仿佛像是長了細毛一樣,忽然一聲巨響從湖面?zhèn)鱽?,隨后便是再也沒有聲音,過了不知道多久,從湖邊傳來了哭泣的聲音,一開始哭的聲嘶力竭,隨后只有心碎似地嗚咽。 “孩子,我的孩子……” “你想要你的孩子?” “你是誰……” “能幫你的人。只是你要答應(yīng)我的條件……” 對話越來越輕微,只有湖水拍岸的聲音,一片烏云把那本就微弱的月光也遮掩了。那是女人感覺仿佛置身在黃泉一般。她木然地點了點頭,在他面前有一盞綠色的燈籠亮了起來,照著女人的臉分外陰寒,而在女人身邊的孩童尸體,原本緊閉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 同樣是水波聲,四月的夜里,華燈初上,鶯燕亂啼。即使到了夜里,沿著護城河的畫舫上也是人來客往。推杯問盞之際,月已上柳梢,人,卻依然半醉半夢。水聲像是溫柔的細語一般柔糯。 “我說胡公子啊,你到底是畫還是不畫呢?”一位穿著艷紅錦衣的女子斜臥在榻上。 女子面容姣好,眉目傳情,她微微蹙眉,這個側(cè)臥拈花的姿勢她已經(jīng)保持了一炷香的時間。 胡悅捏著酒杯,淺酌一口道:“虹翹莫急啊,這畫需要醉意,沒有醉意就沒有這神韻。” 虹翹笑了笑,她沒有理胡悅的醉話,而是起身說:“畫沒醉,公子快醉了呢?!?/br> 胡悅微微一挑了一下眉毛,俊秀的面龐因為這半斤的女兒紅的酒勁,早已一片緋色。他道:“虹翹姑娘的女兒紅那可是人間極品,虹翹姑娘的人也是世間絕色啊。即使酒不醉人,人醉人吶?!?/br> 虹翹微微翹了嘴角,掛著一絲胡悅看著不舒適的笑容說:“公子的嘴太會說話了,不過你來此居然只要酒不要銀兩……你到底是什么的人呢?” 胡悅捉住了虹翹如玉尖似得的下巴,笑道:“我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么?” “你是什么人,她當(dāng)然不清楚?!?/br> 聲音從胡悅身后傳來,只見楚玨依然是一臉淡然的走到這個醉鬼朋友的身邊,端坐下來看著兩人道:“有好酒怎么不叫上我?” 胡悅放下手,哈哈一笑,不知為何居然會有一種心虛之感,他殷勤地提手就給楚玨斟滿道:“來給虹翹姑娘畫畫來了?!?/br> 胡悅心想:上次你來,一擲千金,所有姑娘都圍著你轉(zhuǎn),哪還有我這窮書生的份吶?現(xiàn)在只要我一來,問的第一句話便是那位楚公子怎么沒有來? 虹翹姑娘看著那張畫的只有一個輪的人影說:“根本沒進展。你怎么那么長時間就畫了一個影子?” 楚玨看著人影卻是勾嘴一笑道:“呵呵,果然好畫,人美畫美酒美,難怪胡兄會撇下我來此啊?!?/br> 胡悅沒有理睬楚玨酸溜溜的調(diào)侃,只是笑看著紙上的人影說:“那是因為她還沒有飲酒啊?!闭f完就把杯中的就倒在了紙上,之間酒水滴在紙上之后,那原先的干硬線條則遇酒而化。 隨后在紙上顯然呈現(xiàn)出一幅醉戲牡丹。 虹翹看的睜大了眼睛。她不禁喊出了聲:“呀,真的……成畫了?!?/br> 胡悅收起酒杯,遞給楚玨,楚玨搖了搖頭知道他的意思,便給他倒上酒水。胡悅道:“可惜再怎么樣也只是畫,她沒有虹翹姑娘這樣的玉體,畫再美也沒有真人來的妙啊?!?/br> 虹翹放下手上的牡丹花,坐在胡悅的邊上訝異得說不上話,她撫了撫鬢邊,感嘆道:“胡公子果然是一個鬼才?!?/br> 胡悅故意露出有些不悅的神色,撇著嘴道:“鬼字何來之意?” 虹翹說到此處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更挨近胡悅一邊給他斟了一杯酒一邊說:“這都是畫舫里的丫頭們那么說的……公子莫要不開心,她們那是夸獎你的出人意料啊,對了,胡公子可知最近出了一個公案。” 這畫坊上原本有兩位花魁,其中虹翹被譽為牡丹花魁,而另一位霖漣姑娘則被奉為芙蓉花魁,兩位花魁爭奇斗艷,虹翹的舞技和琵琶及其精妙,而這位霖漣姑娘卻善于字畫詩文,乃是一位才女。 虹翹的臉上露出了悲怨:“但,霖漣妹子去年年底卻已經(jīng)死了……” 這位霖漣被當(dāng)今黃門侍郎趙彥納為妾,但是去年年底,剛脫籍不久的霖漣居然就淹死在了趙彥后院的池塘內(nèi)。尸體已經(jīng)被魚所啃噬,只剩下一些殘破的衣服碎片。原本清冷佳人最后落得個恐怖悲戚的下場?!?/br> 但是,幾日前趙彥的下人在畫舫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死去的霖漣,此時的霖漣不叫霖漣,她叫小砮,只是一個以賣花粉為生的小販之女。 可趙府的人一口咬定小砮就是霖漣,而且還要抓她回去。小砮的父親死活不肯,說自己的女兒乃是黃花閨女,不是什么花魁也不是什么趙妾。 胡悅說:“然后就鬧上了衙門?” 虹翹點了點頭,繼續(xù)說:“其實也是很好查驗,既然小砮的父親說自己的女兒乃是未破之身,那么找個穩(wěn)婆就能查驗。沒想到……還真的是個黃花閨女?!?/br> 胡悅說:“也就是說這個賣花女并不是霖漣?” 虹翹略微靠近胡悅說:“其實…我便是為此才請公子而來的?!?/br> 胡悅說:“你想要我怎么做?” 虹翹勾了下嘴角,露出一絲俏皮的笑意:“這幅畫奴家先收下了?!?/br> 說完,她把畫卷起收入后屋,又從房間內(nèi)取出了一個匣子。她說:“這是霖漣在死之前留在我這里的東西,她說她無父無母,沒有落根的地方,哪日如果有什么不測,沒了尸首,就把匣子給埋了算是為她落冢,如果她尚有一絲清魂,便也有了歸處?!?/br> 說完她便把匣子放在桌子上,三人看著匣子,胡悅先開口:“匣子里面是什么東西?” 虹翹說:“是一套衣服?!?/br> 楚玨道:“衣服,莫非是要你為她設(shè)衣冠冢、虹翹繼續(xù)說:“我一開始也沒覺得奇怪,霖漣妹子會放一套衣服在我這里,然后待她死后也可設(shè)為衣冠冢。但是……這是一套男裝?!?/br> 胡悅拿酒杯的手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難道會是她歆慕之人的衣服?” 虹翹說:不是,因為這套衣服很小,感覺像是給娃娃穿的。而且我覺得霖漣在出嫁前好像預(yù)見到自己要死了一樣?!?/br> 胡悅問道:“那么虹翹姑娘這次要我來幫什么忙呢?” 虹翹說:“胡公子能不能幫我查出霖漣的死因?還有這匣子內(nèi)童衣的用意?!?/br> 一直喝酒并沒有插話的楚玨,此時卻說道:“恐怕有難度,因為霖漣姑娘的尸體已經(jīng)沒了。至于童衣的用意實在太難確定,人都已經(jīng)死了,根本沒法得知真相?!?/br> 胡悅說:“如果可以招魂呢?” 楚玨苦笑道:“這也是一個法子?!?/br> 虹翹擺手說:“不用試了,我曾請過道士作法招魂,但是那個道士說霖漣的魂招不到?!?/br> 胡悅不以為然說:“江湖術(shù)士,多為沒有真本事的騙徒而已。你給了他多少銀子?” 虹翹歪著頭說:“胡公子此言甚是,那道士也不太像樣,來了就喝酒,還要姑娘給他跳舞看,眼神一點都不想出家人,簡直就是一個披著道士皮囊的等徒浪子。銀子也收了不少呢!” 胡悅和楚玨對看一眼,胡悅繼續(xù)說:“道士可是叫玄冥子?” 虹翹一愣,她道:“就是叫這個名號的,一副色鬼的摸樣?!?/br> 楚玨微微一笑:“是他,殘梅主人?!?/br> 胡悅問道:“他還說什么?” 虹翹道:“這好色貪財?shù)馁嚻さ廊诉€說霖漣的魂魄其實早就散了。這樣的情況他只能做到一個猜測,就是在十多年以前霖漣已經(jīng)死了,而且死得魂飛魄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