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玄冥子說:“過去也是一個可憐的人?!?/br> 胡悅道:“可以,他會回去。但是你要保證那兩人的安全?!?/br> 玄冥子說:“是一個人吧,因為我回去的時候李訶應該已經消失了,得了,我再送你回去吧。你把門口杵著的那個領回去。明日我道觀還得迎香客呢?!?/br> 胡悅拱手作揖道:“那有勞國師了?!?/br> 玄冥子一臉得了便宜賣乖,玄冥子和胡悅再一次回到壽元觀之后,胡悅便把周南帶走,玄冥子沒有跟去,等到胡悅走遠,玄冥子的表情一改嬉皮笑臉,才變得嚴肅冷漠起來,他甩著拂塵,隨后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人,低首道:“國師,就那么放他走?” 玄冥子扶手道:“無論他走到哪一步,他依然逃不出我的算計,楚玨啊楚玨,我倒要看看你能護他到什么時候?你又能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呢?” 那人低著頭,躲在黑暗中不知相貌。但是目光卻陰鷙非常。 再說觀情齋內,楚玨終于把傷重的周柯救活,說他妙手回春都不為過,此刻周柯已經能夠靠在床上喝著藥粥了,胡悅帶著周南回去之后,兩兄弟相見,馬上就認出了彼此,但是他們都已經沒有了丹蘭山的記憶,而是一份周柯外出遇到山賊,死里逃生,周南四處尋找不得,最后在觀情齋內找到了被胡悅所救的兄長的記憶。 記憶的內容毫無破綻,兩人絲毫沒有任何的疑問。胡悅一臉被兄弟情深感動的表情站著,楚玨也不愿點破,只是把二人送出了門。 楚玨看著二人離去,回到屋內倒酒說:“人的記憶還真的是脆弱的東西。你說是不是呢?” 胡悅微微拿起酒杯,輕抿了一口,笑說:“我都說了,謝楚兄不點破之情?!?/br> 楚玨說:“但你卻猜漏了一點?!?/br> 胡悅停下要倒酒的動作,說:“哦?何事?” 楚玨手里拿著酒杯,但是卻說出了一句讓胡悅心中一怔的話:“我說過,一切都要回到原點,我所說的那最后一個鬼,是在你里開觀情齋之后來的?!?/br> 他看了一眼胡悅說:“他正是那個害死李訶一行人等,讓他們墜入懸崖并引你看到,暗助你設局套出玄冥子的人。” 胡悅猛然抬頭看著楚玨,楚玨微微低著頭,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那聲音卻平淡如常,他說:“這是一個局,賢弟,你也成了他人的一顆棋子了?!?/br> 胡悅手中酒杯順勢碎裂,他說:“所以那個人你見到了。而你一開始就要見他?!?/br> 楚玨看著胡悅說:“沒錯?!?/br> 胡悅追問道:“你都猜到這一步,所以你才不點破我,讓我前去引出玄冥子。為的就是引開我好和那人獨自會面。” 楚玨聲音非常的輕,說:“這個鬼,你現(xiàn)在還不能見他。不能……” 楚玨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胡悅一掌拍在桌子上,實木桌子便被胡悅拍穿了。胡悅冷聲輕語道:“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楚玨依然面不改色地說:“我說過,誰對你不利。只要有人動了這個念頭,我便會出手。” 胡悅猛然與楚玨對視,他說:“哪怕把我當做一枚棋子?” 楚玨冰冷的容貌因為他這一句話,微微有了動搖,他輕啟雙唇,微微嘆氣道:“對。哪怕把你當做一枚棋子。” 胡悅捏緊了雙手,手指掐入了手掌,指關節(jié)被他捏的嘎吱作響,他說:“你可以走了?!?/br> 楚玨微微搖動著身體,他看了一眼胡悅,隨后離開了觀情齋。胡悅卻依然僵硬地撐著桌子,他抿著嘴唇,雙眼盯著楚玨用過的杯子,直到楚玨關上了門扉,他再也沒有控制住怒火,把拿給杯子扔在了地上,杯子頃刻碎裂。而胡悅只覺得他的心口某個部位也同這杯子一般碎裂了,隨后頹然地坐在了凳子之上。胡悅扶著額頭開始笑了起來,笑得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心寒。他仰頭笑道:“棋子啊,哈哈哈哈……” 楚玨走出了觀情齋,他卻沒有走遠。忽然在遠處站著一個人,這個人正是周南,他恭恭敬敬地朝著楚玨拜道:“楚侯莫要忘記了之前所說之事?!?/br> 楚玨看了他一眼,也就那一眼,周南無法再動一步,楚玨從他身邊走過,一言未語。而周南則已經猶如脫線木偶一般滑倒在了地上,隨后便再也沒了知覺。不知道是生還是死。 第59章 鏡中塔(一) “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金剛經》“哎,胡公子啊你不能老是賴在我們這兒啊。再喝下去,可是準備醉死斗酒中?酒錢可有結?” “啊呀,mama你真多言,胡公子想要在這里待多久都可以,想要喝多少酒都不是問題,古有酒仙斗酒詩千篇,胡公子何不趁著酒興為我寫一首曲呢?” “胡公子不要理睬他們,那些娘們都不知風雅,俗不可耐,公子且隨我進屋,我最近彈得一首好曲子,第一個就想要奏于公子聽,此曲贈與公子才不算折辱了它。” 胡悅醉得深了,他手里搖著酒盞,眼神迷離但是卻有些空洞,他任由著這些鶯鶯燕燕們把自己團團圍住,香粉撲鼻,步搖玲瓏。他微微抬眼,笑了笑仰頭又是一尊。耳邊的聲音也就變得依稀模糊。 此事眾女皆安靜了下來,搭在胡悅肩膀的手也不露聲色地放了下來。胡悅這才稍稍瞇眼抬頭看去,模糊迷離的視線中只看到一抹紅色,鼻中聞到了熟悉的香味。他歪嘴笑了笑,便想要站起來。但是酒醉無力,人有跌坐下去。 虹翹連忙攙扶過去,她皺眉道:“喝那么多……小英,把公子扶回船舫,也結了這兒的酒錢?!?/br> 小英從懷中摸出一塊細紋白銀放置在桌角,瞥了眾妓一眼,隨后幫著虹翹一人一邊,架著胡悅便往外走。虹翹踏出門外,回首朝著他人微微點頭行禮,便不再言語。 小英說:“第一次見到公子醉成這樣,過去也總是醉醺醺的,但是這次徹底成爛泥了?!?/br> 虹翹嘆了氣說:“他多久沒回觀情齋了?” 小英說:“好幾日了,據(jù)說都在這兒留宿,睜開眼就是喝,閉上眼也是喝,都覺得他是想要把自己給灌死?!?/br> 虹翹心疼地伸手撩了撩胡悅的頭發(fā),她說:“喝成這樣?這是為何呢?快些帶回船舫,這幾日也沒怎么見他吃飯,回去煮上一些清粥小菜,給公子墊一下?!?/br> 小英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后問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幾日連楚公子也見不到他人影,不會是兩人吵架了吧?” 胡悅聽到楚字眉毛微微一皺,含糊地開口道:“吵架這種事太辱沒斯文啦?!?/br> 虹翹冷哼一聲說:“公子既然醒了,就自己好好走路唄,我和小英怪累的?!?/br> 胡悅稍稍直了直身體,但是卻依然沒松手,他說:“我可沒醉。翹兒莫要胡猜哦。還能再喝幾盅理?!?/br> 虹翹伸出兩個手指說:“這是幾?” 胡悅直著眼,隨后擺手推開了虹翹的手說:“都多大人了,還玩這個,你們兩個也早點回船舫。我還有他事要忙?!?/br> 虹翹說:“什么要事?你走路都打飄了,還要忙什么?估計還沒走遠你就醉倒在路上了。” 胡悅朝著虹翹露牙笑道:“那也好呀,反正也是要睡覺的嘛。這錦被哪里比得了蒼穹?” 虹翹搖頭道:“胡言醉語,不和你瞎扯,快隨我回去。再不聽我的,我就找楚公子來治你。“胡悅再一次聽到那個人,他微微皺眉,聲音冷了幾分道:“他能治我?哼,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耐能壓制我?” 虹翹微微一愣,她馬上撇卡話題,問道:“那你說你要去做什么?都快四更天了?!?/br> 胡悅稍稍站直,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些,隨后勾著嘴角壞笑道:“想知道?” 虹翹被他那么一瞧,臉有些紅,拿著扇子遮著臉說:“先說說什么事情。” 胡悅抹了一把臉,順手拿起腰間的酒壺,剛要喝就被虹翹一把奪過。胡悅無奈地搖著頭,空著的手拍了拍肩膀說:“去一個只有自己才能去的地方。” 本來扶著他的小英,雙手一攤,搖頭問道:“又在說胡話了,小姐我看他是醉糊涂了?!?/br> 胡悅因失了支撐,一個趔趄,甩著袖子說:“怎么醉糊涂?那里是一個鏡花水月的地方。這世上什么好地方都沒辦法和哪兒比?!?/br> 小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拉了拉虹翹的袖子說:“小姐我們還是快點把這個喝糊涂的書生拖回去吧,否則他就得說和周公下棋去了。” 虹翹則完全被胡悅勾起了興趣,她拍了拍小英說:“你先回去,和mama說今夜的詩會我不去了,就說我有急事?!?/br> 小英皺眉勸阻說:“小姐你還真當真了?還是快把這個酒糊涂給送……” 虹翹又拍了拍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說:“在我屋內的食盒里有好幾塊兒沒動過的糖糕?!?/br> 小英瞥了她一眼,鼓著腮氣道:“小姐,你每次都這樣!” 虹翹已經拉著胡悅往回走了,胡悅被吹了些風,稍微能靠自己走。被虹翹那么一拽,又東倒西歪,虹翹一邊提著石榴裙,一邊朝著小英喊道:“在隔板里還有一盒子茉莉粉,也是給你留著的,下次我給你篦發(fā)用?!?/br> 說著便不顧小英還想攔住,踩著小碎步拉著胡悅就往河邊趕。一口氣跑了好久,隨后便只能停下拍著胸口說:“哎哎,跑不動了?!贝藭r兩人站在河邊,夜即將結束,那些歌舞笙簫早就不見了蹤跡,湖水冷靜,明月幽寒。 胡悅微微笑道:“翹兒本就是嬌貴的人,哪里能跑那么快呢?小心歪著腳?!?/br> 虹翹擦了擦額頭上溢出的汗水,說:“哪有那么嬌貴,我小時候也是山里來的??刹皇菨M山跑的,如果不是遇到拐子……” 虹翹笑著搖頭說:“公子你說你要去一個鏡花水月的地方?在哪里?” 胡悅此時酒醒得差不多,恢復了過去的溫穩(wěn)。他笑道:“在湖里?!?/br> 虹翹一聽,朝著水面瞧了瞧,說:“水里?莫非公子指得是湖中有樓閣?” 胡悅歪了歪嘴說:“湖里有沒有樓閣我怎么知道?!?/br> 虹翹瞪了胡悅一眼,想他一定又在胡說八道,故作神秘。剛要嬌嗔幾句,卻發(fā)現(xiàn)胡悅看了看湖面倒影的月亮有些出神,抱著雙手瞇著眼看著湖中的月亮,頭發(fā)因為前面的醉酒有些散亂,隨著夜風飄散。胡悅好似在做一個決定,又想是在回憶過去。他有的時候微微嘆息,但是整個人卻十分的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絲毫沒有情緒。 虹翹站在他的身邊,胡悅看著水中月,而她卻看著胡悅。過了很久,胡悅笑出聲說:“翹兒就是喜歡這樣站著,明明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問,但是卻總是這般乖巧安靜。” 虹翹倒不生氣,她說:“因為這樣才能在你身邊待的長久,公子你就像是一塊冰,如果靠的太近,你就會消失不見了。所以我寧可遠遠地站在離你不算太近,又不算太遠的地方陪著你就好了?!?/br> 虹翹想到自己這話,自己也笑了起來,說:“我就算有很多的問題,但是公子你會回答我嗎?” 胡悅微微一怔,仿佛被她這話將了一軍。他苦笑道:“那你想要問什么呢?” 虹翹低著頭想了很久,這才開口道:“我想要知道你是什么人?” 胡悅搔首道:“一個窮書生,不知自己的故鄉(xiāng)在哪里,也不知自己還有親人否。茫茫然世上孑然一身之人。酒是唯一的喜好和寄托吧。” 虹翹聽他說完這些,眉頭更深,她繼續(xù)問道:“那公子為何要……要和楚公子在一起?我知道你們……你們的關系非同一般。他對你和我,和其他人都不同。” 胡悅聽到他的名字,微顫著睫毛,原本放松的手也微微捏起了拳頭。虹翹見他這般,嘆息道:“算了,這不是我該過問的事情,是我唐突了……”說完微微欠身作了一個禮。 胡悅趕緊還禮道:“翹兒不必如此,我和那個人的事情不是一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不過……” 胡悅話未說完,卻見湖面不知怎么飛過一只飛鳥,這只鳥長得非常大,普通的鷗鷺要大上許多,它打碎了湖中的月影。胡悅馬上盯著湖面說:“不說他了,還是說說今晚我要做的事情吧。翹兒你可知道這世上真有廣寒宮哦?!?/br> 虹翹總會被胡悅這般的言論所吸引,稍稍忘卻了之前的那番情緒,她睜大眼追問道:“這不都是只有戲文里才出現(xiàn)的地方?那可有姮娥?可有吳剛?可有玉兔……可有……” 胡悅捂著頭說:“翹兒……打住。先不談有沒有這些人物,我只說的確有廣寒宮,但我們去不了。” 虹翹像是xiele氣的氣球似地捶著肩膀,胡悅說:“但是能看到?!?/br> 胡悅甩了甩袖子,隨后湖面之中那原本被湖鳥碰碎了的月影又恢復了原裝,但是再回復之后那月亮卻變了摸樣,似乎在月亮中有那么一出類似宮闕的建筑。影影約約,似真似幻。 胡悅微微笑說:“就是這會兒了。別湊太近,否則你會被這畫面所吸引,到時候卿本佳人,就成了落水鬼了?!?/br> 虹翹連忙湊近去看,與此同時胡悅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銅鏡,銅鏡照著湖面,只那一瞬,胡悅馬上就拿袖子遮住了鏡子。隨后小心翼翼地賽回了懷中。 朝著虹翹說:“翹兒我們回去吧。此處已經沒有什么值得我們逗留的了?!?/br> 這一系列莫名的動作,讓虹翹只能眨著眼卻摸不著頭腦,她再看了看湖中月影,自然已然沒了那之前猶如驚鴻一瞥的樓闕蹤影,她還不死心,還想要再仔細看看,胡悅拉了拉虹翹的袖子說:“走啦,走啦,這里已經沒得看了?!?/br> 兩人離開之后,月亮卻又無故皺碎,在那一剎那照過了一個人蒼白的臉,一劃而過便消失無蹤。 胡悅和虹翹回到船帆,老鴇果然追問小英虹翹的去處,小英被問的面紅耳赤,虹翹見狀便疾步上去,微微施了個禮,笑道:“mama那么晚了還不歇息?” mama見虹翹回來,往她身后看了看果然也看到了胡悅,歪了歪嘴道:“哎,我這不是擔心心肝兒你被人給拐走嘛。” 胡悅剛要開口,虹翹連忙搶話道:“啊呀,我的好mama,誰能把我給拐了?誰不知道我像是扎根兒似地在這船舫,待mama就猶如親母,mama你那么說孩兒心里可是又寒又冷。” mama聽虹翹捂胸皺眉這般言語,也不再言語,好言勸了幾句,也回自己的住處。虹翹假裝擦了擦眼淚,朝著她揮了揮手,見她一走馬上轉頭對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胡悅說:“公子快隨我進屋,小英備茶?!?/br> 小英早就習慣了自家小姐這番狀況,倒是自然地退回船尾去煮茶,胡悅被虹翹拽進了屋子,隨后虹翹問道:“公子你可是要準備做什么術法?我見過你做過術法,神乎其神,曾經據(jù)說你還設法引來神馬,帶你和楚公子去見了百年之前戰(zhàn)死的女將軍。哎……讓我好不羨慕吶。這次換我作陪,好么?” 胡悅為難說:“這……只能由我去,翹兒你不能去?!?/br> 虹翹急著道:“不成,這番勞累,我也想要去看看你所說的鏡花水月!” 胡悅說:“這并非完全沒有危險,而且對于虹翹來說,應該更加危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