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依然可以隱約間看到遠(yuǎn)處有三座形成品字形的山脈，高聳入云，峭壁嶙峋。但是此時陰鷙之云越來越厚，悶雷滾滾。似乎這天就要塌下一般。

    在不遠(yuǎn)處，似乎也有硝煙將起，兩軍戰(zhàn)鼓如雷。一片沉寂之下，隱藏著巨大的殺氣。胡悅?cè)苏驹谌绱颂祀U關(guān)口，清清楚楚地看著遠(yuǎn)處兩軍的情況。心中一時都沒了話語，這一戰(zhàn)是定下后三百年太平盛世的一戰(zhàn)，是以少勝多，一戰(zhàn)定山河的戰(zhàn)役。

    容不得胡悅二人再細(xì)看兩軍對壘?，F(xiàn)在他們必須進(jìn)入震卦之宮。而進(jìn)入震宮也代表了他們已經(jīng)接近了天局的中心，三百年前天問再次開啟，而此次卻又回到了三百年前，這天問是否會如期而至呢？

    誰都沒有這個篤定，畢竟誰有真正能掌握天命循環(huán)呢？

    玄冥子道：“這就是九元天局陣的最中心？”

    胡悅搖頭道：“不，還在外圍。但已經(jīng)接近了……其實九元天局根本沒有所謂的中心，哪里天問，哪里就是中心，而此處乃是三百年前天問之處。而三百年后我能做的無非依舊是再回到此處而已。說來也是可笑，一直以來我都在天問局之內(nèi)。”

    胡悅試圖向前一步，但是只要他移動分毫，天雷便會落下。而這里的山石也顯得非常的不穩(wěn)定，似有一股暗力運走其中。

    楚玨卻抬頭看著更遠(yuǎn)處的地方出神，楚玨說：“三座山，分別一次震、艮、兌。三山過關(guān)之后，會崩毀?！?/br>
    胡悅順勢而望，三座山的確各有乾坤，它們分別代表著震，艮，兌。三宮。也就是說，三卦分別互相支持，要破必須要有所過程，這個過程依然暗含五行八卦，由此可見，先當(dāng)破最前面的烏云壓頂，暗雷作響的震宮之山。至于之后兩山，在是艮、兌。最后還有乾坤二陣。

    而這天險西臨貫山河，東南皆為平原，這正是當(dāng)年三百年前最重要的貫山之戰(zhàn)。

    楚玨看了看兩人，他說：“二位先選，你們準(zhǔn)備負(fù)責(zé)哪一宮？”

    胡悅和玄冥子對視，玄冥子凝視著其中一座山峰，出奇沒有討價還價，他換換地抽出背后的寶劍，用袖管擦了擦說：“得了，你們走吧，震宮歸我了?！?/br>
    胡悅和楚玨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們原以為玄冥子必定會選擇最后一卦，但是為何愿意先讓他們進(jìn)入呢？

    此時從毫無柳樹的地方，飄落一片柳葉，楚玨突然看著玄冥子，他喊道：“你終于也想起來了……”

    玄冥子聽聞楚玨這句話，微微一頓，并沒有回頭，義無反顧地往震宮山而行，但是他所走的部署卻符合洛書之走向，仿佛曾經(jīng)走過這段路似地，胡悅看著楚玨一時錯愕，也為之警惕，問道：“這……有何深意？”

    楚玨搖頭道：“他來此也是定數(shù)啊?！?/br>
    胡悅似乎明了什么，他說：“他負(fù)責(zé)震宮可有問題？”

    楚玨說：“震卦乃是三山之中的擋門之陣，如果說其他的陣術(shù)是為了困與退，那么震宮卻是為了殺與滅了。這番自然不可小覷，但是……”

    楚玨瞇起眼，銀色的光澤閃過眼眸，似乎看到了什么東西似地，說：“他的確該去，因為他這一去，可以讓我最后的一個變數(shù)也變?yōu)槎〝?shù)。”

    胡悅還未明白楚玨話中之意，但時間已經(jīng)不容他再做細(xì)思，楚玨一把拽過胡悅的胳膊，便迅速進(jìn)入了三山中央的位置。

    胡悅回頭看了一眼玄冥子，玄冥子絲毫沒有疑惑，徑直往烏云最密集的震宮而行。

    玄冥子似乎感覺到胡悅回頭看他，但是卻依然沒有回首，他朝著身后揮了揮手，胡悅轉(zhuǎn)過頭說：“明知道不可能成為朋友，但，不得不說臭道士是為數(shù)不多能成為故人的人。是敵亦是友?！?/br>
    楚玨握住胡悅的胳膊，他說：“他也許出不來了?！?/br>
    胡悅為之一愣，楚玨說這句話的時候速度極其之快，他側(cè)目看了一眼胡悅，此時他的眼睛已經(jīng)是猶如純銀一般，他朝著胡悅苦笑道：“他過不了那一關(guān)，他還會再來。生生死死，都會再來?！?/br>
    胡悅渾身的血液像是被一股寒流灌輸一般，他看這楚玨說：“玄冥子難道過去……”

    楚玨說：“還記得柳姬當(dāng)初所說的那位問柳之人嗎？”

    胡悅說：“但是他的年歲……”忽然胡悅抬頭看著楚玨說：“他和我一樣？”

    楚玨說：“從這個陣內(nèi)出來的只有你一個人，他并沒有出陣，但是因為柳姬，所以他能再回來。他并非是柳姬心心念念之人，但，卻是完成此人心愿之人。說到底柳姬還是選擇放棄所愛的后人?！?/br>
    胡悅捏緊拳頭，說：“下一關(guān)，是你，還是我呢？”

    楚玨說：“我會盡我所能把你送到最后一關(guān)。但最后一關(guān)誰都幫不了你，只有靠你自己?！?/br>
    胡悅明白，最后能否破局，一切都只在自己。而楚玨已經(jīng)盡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哪怕犧牲了自己的rou身也在所不惜。這番情義他雖不說，只是這心中卻翻涌不止得思緒。

    楚玨停頓一段，他說：“你的成功與否決定了這山下萬人之戰(zhàn)的最終結(jié)果，以及三百年太平盛世。所以這其中的份量，你也該明白?！?/br>
    胡悅一時窒息，他看著楚玨的側(cè)顏，但最終低下頭點了點頭。開口道：“悅一肩擔(dān)起?！?/br>
    再說玄冥子踏入震宮，利用以震位入門，五行互換，奇門遁甲之理。他微微朝山頂看去，自言道：“沒想到我一生所學(xué)，就是為來此一遭，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我還會如此這番費勁心機嗎？哈哈……”

    玄冥子暗含震三之理，沒三步變化一次方位，一次雖有驚雷霹靂落于身旁，卻總是能安然地找到一個安全的通道而行。

    但是越靠近震宮山，他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開始發(fā)生了變化，他漸漸地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他的身高，他手臂都開始變化，這些緩慢地變化卻讓玄冥子萬分驚恐，他曾經(jīng)目睹自己親族由人化作石頭的情景，所以對他來說身體逐漸的變化，比突然的死亡還要讓他無法忍受。

    玄冥子現(xiàn)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他過去的種種經(jīng)歷在他腦中翻騰，他殺害的人，他為了權(quán)位所作出的種種惡事都像是走馬燈一樣在他的面前劃過，那些過去被他殘害的人，和他家族所有被石化的族人交叉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

    那些死狀凄慘的人，那些麻木不仁的石頭像。這些都是玄冥子心中被一層層掩蓋住最不想去回想的事物。他并不喜歡殺人，但是如果不殺人他就走不到現(xiàn)在的權(quán)位。那他就會做到比誰都狠，比誰都絕。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從最一開始步步為營，精算而前，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再無章法可尋，只是本能地向前，天雷轟轟，只要一個霹靂落下，他就可能灰飛煙滅。

    第82章 殘梅主人（三）

    但是怪事便在此處發(fā)生了，玄冥子從最一開始的嚴(yán)格按照奇門遁甲而行到后來完全恍惚靠著本能往前踱步，這雷點硬是沒有劈落于他的身上。

    往日玄冥子的眼神無論是偽裝的插科打諢，還是原本的陰鷙銳利都在也不存，他現(xiàn)在的目光就像是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十來歲的少年剛剛從家族浩劫之間逃脫而出時的恍惚無依。

    玄冥子此刻已經(jīng)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寬大的衣服讓他舉步維艱，玄冥子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東西。

    忽然就在此刻，他卻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停下！”

    玄冥子果真停住了手，他僵硬地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就在此刻，他面前落下一聲巨雷。

    同樣也就差一步，玄冥子就走到了陣心

    玄冥子回首，在他身后的是一個不曾出現(xiàn)過的人，他站在玄冥子的身后，渾身都是血跡，在腰間還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活人。他面容枯槁，曾經(jīng)多次出現(xiàn)在玄冥子的夢中，猶如一個夢中鬼魘，但是當(dāng)真的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覺得不是一種恐懼，而是一種心酸，一種想要吼出來的沖動。

    就在玄冥子遲疑的時候，他只感覺一陣鈍痛從他的身體涌出，他唔了一聲，便頹然倒在了地上。他的腰間出現(xiàn)了和那個渾身是血的人一模一樣的傷口。那人皺眉站在垂死的玄冥子邊上。他嘆了口氣，盡是惋惜。

    玄冥子只來得及低頭看了一眼，他不知為何居然用那把劍在自己的腰間劃出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此人喊住，那一劍是要刺破他的腹腔。

    玄冥子動了動手指，這已是他最大的掙扎。他睜著眼，但是卻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他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味道在很久遠(yuǎn)之前是他經(jīng)常聞到的氣息。

    “你只不過是一個凡人啊……”

    玄冥子吐出一口血沫，歪著頭，想要看清那人的容貌，他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那人很瘦，瘦得驚人。但是卻讓玄冥子心中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安穩(wěn)，極端的恐懼和極度的安心，這兩種根本不可能同時存在的情緒居然同一時間停駐在了他的心頭。

    玄冥子費勁心里，只是笑了一聲，這一聲笑盡是苦澀，卻讓人聞之心酸。

    他說：“這幾十年你汲汲營營，走到此刻，卻還是為自己過去所累。這一切是命，也是定局。你甘心否？”

    玄冥子貧民地喘息，想要吸入更多的氣能讓自己開口說話。那人撫摸著玄冥子的背，他說：“不甘心吧，畢竟我也不甘心，你是我的后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你會來此，來此完成我沒有完成的一關(guān)?！?/br>
    玄冥子眨著眼，他發(fā)現(xiàn)照理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斷氣，但是他卻覺得他有一絲氣脈像是拖住他的生命一般，不讓他死去。

    那人終于湊近了玄冥子，玄冥子之間這是一個極端枯瘦的人，瘦得已經(jīng)扭曲了他原本的容貌，他的臉色也已經(jīng)不同于常人，而是一種透著慘綠的白。這番模樣卻勾起了玄冥子心中更深的記憶，那是一份源自于他血液的記憶。

    “你還記得你原本姓什么嗎？”

    過了這些時間，玄冥子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了力道，他極其輕微地開口道：“我……姓柳……”

    那人輕聲一笑，說：“是啊，你是我的子孫，我的血脈。你的一切都是為了延續(xù)我的意念。那怕你已經(jīng)是最后的一絲血脈了。她最終還是對我絕情了……”

    玄冥子只覺得口干舌燥，他極其的口渴，他看著那人說：“我會死在這里嗎？”

    那人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玄冥子只覺得他的手指掐入自己的血rou之中。玄冥子心中那份求生以及不甘讓他重復(fù)了一邊：“我會死在這里嗎？告訴我？”

    那人指著前方說：“只要你能破除此陣，你也許就不會死?！?/br>
    玄冥子抓住那人的手臂說：“給我……再給我一次機會！”

    那人嘆了口氣，他放下玄冥子，玄冥子覺得自己躺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就像是躺在一塊巨大的冰塊。陰冷地寒氣從地底侵入他的體內(nèi)，但是這般的陰寒卻抵消了他那劇烈的疼。他面朝天空，烏云像是隨時隨地會墜落一般，他動不了，天空忽閃忽閃，似乎孕育著巨大的電能。他握緊拳頭，玄冥子的眼中通紅，他張開嘴，似是呼喊，但卻又沒有出聲。他要繼續(xù)往前走，走到那個地方。走到曾經(jīng)自己的祖先所走到的終點，他要跨過去，然后創(chuàng)造屬于他的印記。

    他拼了命地爬了起來，天雷再次落下。而站立都已經(jīng)花完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踉踉蹌蹌地往前挪。不止是寒冷，還是因為疼痛，他已經(jīng)不再思考兒時和過去，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他自己是誰，柳氏子孫的血從他的傷口中不停地淌出，但是這一切他都不在乎了。他的眼中通紅，身上盡是血跡，他只有一個念頭：破陣。

    他一步一步往前，撿起地上的巨劍，他從未感覺這把劍有如此之重。其實陣眼并沒有特殊之處，此處只有一股奇怪的旋風(fēng)，這股風(fēng)四周圍都可能落下天雷，這些天雷即使沒有落到身上，極強的電流讓在四周的生靈受到了非常大得影響。

    玄冥子越是靠近中心，那估計強的電流就越是強烈，他能感受到四周圍吱吱作響，但是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無關(guān)生死了。他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氣和信念能支持著他繼續(xù)走下去。

    他拖著巨劍，賴到旋風(fēng)的中央，把劍猛然插入了旋風(fēng)之中，當(dāng)他接觸到旋風(fēng)的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分裂，劍身出現(xiàn)了許多的裂痕。他手中的鮮血像是無數(shù)條血舌一樣往下流。

    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幻影，一身青衣的道人，身后背著那把黑色古劍，手里拿著一根翠綠竹笛。他朝著處柳林走去，在柳簾后站著一襲白衣勝雪的女子，她背對著那人。但是忽然間這個女子的腳下溢出許多鮮血，女子慢慢回頭，玄冥子看到的還是噩夢中那毫無表情猶如石像的臉。石臉裂出了一個口子，從其中溢出更多的血漿。但是青衣道人依然往前走，伸出手抱住了那么一個石人，血污浸染卻死死不肯放手。仿佛這一輩子就只剩下了這一刻。

    但玄冥子已經(jīng)沒了感知，只是本能地依靠著劍。不只是死還是活，終于垂下了頭。

    而此時，胡悅也已經(jīng)無法分清自己的記憶到底停留在哪一個時間段，也無法分清他自己和三百年前那個汲汲營營進(jìn)入天問陣的人到底誰才是現(xiàn)在的他。

    轟隆的雷聲讓人魂飛魄散?，F(xiàn)在胡悅跟著楚玨深入三山之間，他沒來由地覺得恐慌，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覺得顫栗，當(dāng)初一刀刺入身體的時候他的心中也有盤算和思索。但是到了此處他居然像是個孩童一般被楚玨牽著向前。從未放棄思索和謀算的他在這一刻居然滿腦的空白。

    此處山壁之間寸草不生，只有灰白色的巖石，巖石被千百萬年來的風(fēng)刃再一次塑形，一個一個呈現(xiàn)出各種似有寓意的形態(tài)。這一切似是巧合，卻也是天成。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給人一種禁止，毫無生機的感覺，也是這一分幾乎重如山岳般的沉淀之感。讓胡悅一時間所有的思慮都化為空白。眼中沒了往日的生機，就像是一尊偶人被楚玨牽著走。

    楚玨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了胡悅的異樣，但是卻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xù)往前。他飛速往前開口說：“必須要速度快，這里就是艮宮之陣。如果停留時間一長。所有人都會成為靜止不動的石頭。我們不能停?！?/br>
    胡悅似乎聽進(jìn)去了楚玨這句話，他閉上雙眼，再一次睜眼之后的確也提速了不少。

    楚玨微微一笑，安慰地說：“無事，快過去了。”

    話語剛畢，只聽到身后一陣轟鳴。兩人猛然回頭，只見身后的山脈似乎發(fā)生了巨大的爆炸聲，這樣的爆炸胡悅只覺得玄冥子難有生機可言。

    但是楚玨卻并沒有說出這句話。他反而說：“看來，玄冥子成功了。柳氏后人果真還是有能人?！?/br>
    胡悅聽此語，心中不免也起了一絲疑惑，但是此時他并無法集中心里去思考。他搖了搖頭，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在地，被楚玨一把托起，胡悅發(fā)現(xiàn)楚玨的手臂的顏色也變成了銀色。他皺眉看著眼前的楚玨，他已經(jīng)不再是原先溫潤公子的模樣，銀白色的頭發(fā)，毫無血色的臉龐，如白銀般的雙眼，眼中沒有瞳孔。但胡悅能感覺到她在看著他。這般陌生的模樣，就是過去與自己青梅煮酒，談笑紅塵的楚玨？

    楚玨嘆息道：“我這樣嚇到你了吧。但我也沒有能力再維持之前的模樣了?！?/br>
    胡悅渾噩之間，本就沒有辦法進(jìn)行正常言語，他只能盡力搖了搖頭。本想要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奈何抬不起手。整個人幾乎倒在楚玨的懷里。

    胡悅閉了閉眼，用盡全力想要支撐起身體。硬是要往前走。楚玨半抱著對方，對方身體的熱度越來越少，這表示胡悅的狀況非常不妙，楚玨心中也是擔(dān)憂。但他能做得越來越少了。

    胡悅最多只能含糊不清地說：“沒事，我知道我還能撐下去?！?/br>
    楚玨看著胡悅?cè)绱?，他說：“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力支撐此處。但我也無力再送你更遠(yuǎn)。后面的路必須要你自己走，你能行嗎？”

    胡悅握緊拳頭，他咬碎了嘴唇，一絲血液流下，隨后他顫抖用血液在額頭畫上云咒，這才有了些許的力氣。楚玨點頭道：“別忘了我和你說的所有話，接下去就看你自己的了。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br>
    胡悅點了點頭，他回頭看了一眼渾身有如銀制得楚玨，他從楚玨身上感受不到往日的溫潤，那傳入耳邊的聲音還是過去那個聲音。胡悅豁力支撐起所有的力道，他閉上眼，他隱約可聽見山下戰(zhàn)聲轟隆，他知道這一次所有的責(zé)任皆壓在他一人身上。他必須要撐到最后。三百年那一戰(zhàn)，趙王一定會贏！

    他低下頭，青絲垂下。他顫抖得手抬起了楚玨的臉，他說：“我好像還沒有這樣吻過你吧，再不吻，也許就沒機會了。”

    他沒有多少力氣，只能輕輕地把嘴唇碰觸著楚玨蒼白的嘴唇，楚玨伸手摸了摸面前之人的臉，一把抱住面前之人，胡悅本就沒多少氣力，隨后直接被攬入懷中，吻得更深，吻得更久。他想要把此人融入自己，這樣他就能保他永世，不舍，怎么樣都不舍得面前之人。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要遇到這個人，但何其有幸能遇到此人，何其有幸能愛上此人？

    哪怕這個人從未開口說過愛自己。

    楚玨蒼白的唇上染著胡悅的血，胡悅哈地一笑，放開了對方。踉蹌退了半步，艱難地抱拳一拜，如往常兩人小別于觀情齋外。楚玨再不言其他，胡悅也不再回頭。朝著山脈的深處走去。

    山谷之內(nèi)，灰白色成了唯一的色調(diào)。漸漸地，連胡悅的內(nèi)心也開始被這般的氣氛所沾染?；野?，壓抑。

    胡悅只覺身如灌鐵、舉步維艱。每走一步，他就覺得自身更為沉重。而這番的沉重似漫長歲月所累積的那些無法感知和表達(dá)的情感。

    胡悅渾身是汗，抬頭看著山谷巖壁，他開始覺得聽覺有些損失，他的視線被灰白所侵蝕。仿佛他慢慢地也開始與四周的巖壁同化。

    無知無覺，這一切還來不及感到恐懼，就再潛移默化之間發(fā)生了。

    胡悅不知道楚玨的狀況如何，但是他連去擔(dān)心楚玨的處境都變得麻木。這一切連恐懼都變得無法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