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恩?!绷志笐?yīng)了一聲,跑去廚房拿了,后便一溜煙回了自己房里,沒再到林羨這邊。 林羨因此覺得有些奇怪,平日里多多少少都要纏著她一起看一會兒書,說一說志怪故事,今天怎么都得這么干脆? 她想起白天一直照顧生意,沒怎么和林靖說話,以為他是在意這個。這個不算林羨多想,大概是從小被拐又在人牙子手里顛簸輾轉(zhuǎn),林靖的心里很不安穩(wěn)。 平常兩個人在家時,小黃和雞崽子一直是林靖喂的,不為了別的,為的就是不喜歡林羨對它們好。偶爾也還半真半假抱著林羨的手說一句,“阿羨只許對我好?!边@樣的話。 林羨腳步邁出去,正要往林靖房間那邊走,卻見他屋里的等熄了,想想只能退回去,自己也先睡了。 第二天早上倒是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照常還是自己吃了早飯將家里的碗筷洗了,林羨要喂狗,林靖也還上來將她手里的碗拿去,自己喂了小黃后還囑咐林羨,“小黃素來會裝乖,你不要太慣著它,讓它跳到你懷里這樣的事情是不能做的?!?/br> 后帶著書袋和來喊他上學(xué)的青哥兒江哥兒一塊兒走了。 似乎沒有什么不對頭的,林羨有書要看,沒一會兒將這個拋到了腦后。 上了半天課,林靖去找了梁旬,將自己帶來的脂膏遞給了他,“喏,這個給你娘用?!?/br> 梁旬有些奇怪,又覺得不好,于是不愿意接,只問林靖,“這個是什么,我不好隨便要的?!?/br> “是家里自己做的,賣剩下了,如果不用一個月也沒有用了,家里下次出攤要大半個月后,放到那個時候就不好賣了,”林靖強(qiáng)塞給梁旬,面色有些發(fā)紅,看著有些羞。 梁旬漸漸回過味來,臉色有些不好看,“靖哥兒,你……” 從前那些人來討好,不也是這樣?他本來以為林靖不是這樣拐彎抹角的人,現(xiàn)在大失所望。 “我想向你爹拜師?!绷志傅拖骂^,臉上忽然有些沮喪。 梁旬剛要出口的話給他堵在了嗓子眼兒,“拜師?”他很驚訝,從前用什么理由來接近他的都有,背后的目的自然也都在他爹,然而林靖這樣的也真還是頭一個,半點(diǎn)兒不兜圈子。 這下再看林靖漲紅的臉頰與緊緊低著的頭顱,霎時就成了慚愧與讓人心軟。 梁旬雖然與林靖同歲,但因?yàn)闀x的多,也就用類似兄長的身份對待他,林靖這會兒顯得笨拙的討好讓他厭惡不起來,反而嘆了一口氣,“這個我也不能幫你答應(yīng)啊。” 林靖抬起頭,眼睛里閃著水光,抿了抿嘴角往后退了一步,“那,那好吧?!?/br> 梁旬一下就說不出其他話了,想了想說,“那,不如你自己和我爹說說?今天下學(xué)你到我家里去,剛好我將你前些天說想看的書借給你?!?/br> 林靖面上閃過喜色,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將手上的瓷盒一把放到梁旬面前的桌子上,“先謝過子圭。” 說完轉(zhuǎn)身跑了。 梁旬無奈,看了桌上的小瓷盒一會兒,抬手將東西收了起來。 林靖回到自己的書堂里,青哥兒與江哥兒正玩耍,抬頭見他面帶喜色的走過來,好奇問道,“靖哥兒,你高興什么?” 林靖拿過一旁的書本,不冷不熱的看青哥兒一眼,繞過他的話,只道,“早上先生要你背的書背好了沒有?” 臉上哪里看得出前一刻才在梁旬那邊作過可憐小孩兒樣? ☆、第三十四章 梁馮氏坐在屋里防線,抬頭看看天色估摸著梁鴻義該陪著梁旬回來了,于是起身出去,正好家里的使喚丫頭要去廚房做飯,一見她,道,“娘子,昨天他們送來的魚一會兒宰了吃吧?我怕放在水里養(yǎng)著會越養(yǎng)越瘦?!?/br> 使喚丫頭買了有幾年,隨口取名做阿喜,一直叫到現(xiàn)在。 梁馮氏性格溫和,聞言點(diǎn)頭道,“你自安排了就是,一會兒,”她正要說一會兒梁旬回來告訴她一聲,就聽大門處傳來了動靜。 “定是阿旬了,”她笑道,往前兩步又站住。 阿喜不用她開口便自己快不跑去,滿臉笑容的開起門來。果然是梁旬站在外頭,但稍與往日不同,他今天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哎呀,這位小郎君是……”阿喜退到一邊讓出路來,臉上閃著好奇之色。 梁旬先一步往里走,然后回頭招呼林靖,“靖哥兒,你進(jìn)來吧。” 梁馮氏也聞聲探頭看來,不等她開口,梁旬便抬高聲音對里頭道,“娘,今天書院里有個同學(xué)過來借書?!?/br> 林靖跟著梁旬過去,拐進(jìn)去在梁馮氏面前露了臉。 他帶些稚氣,仰頭看著梁馮氏,一副并不怯生的模樣,朗聲叫人,“嬸子好。” 他雕琢的如同個小玉人,又像是瓷捏的,多看一眼就討人喜歡一分,更不說站在梁旬身邊還帶著一股子沉穩(wěn)氣,就更難讓人不愛了。 梁馮氏歡歡喜喜的走過去,親和的低下頭與林靖說話,“阿旬說了靖哥兒你好幾天,今天總算見著了?!?/br> “靖哥兒是來借書的,”梁旬抿抿唇,覺得不好對梁馮氏隱瞞,另則說若是現(xiàn)在和梁馮氏說了,到時候開口提起林靖習(xí)武的事情,她說不準(zhǔn)還能再邊上勸幾句。 “他還想找父親拜師學(xué)武?!绷盒裱a(bǔ)充道。 這一點(diǎn)梁馮氏沒想到,是以愣了愣,后很快兜轉(zhuǎn)回來,“這個我就不懂了,一會兒還是要你爹回來再知道的?!?/br> 梁旬想也知道約莫是這么個回答,并不奇怪。他低下頭從自己的書袋里拿出林靖早前給他的小瓷盒,遞給梁馮氏道,“娘,這個是靖哥兒帶來給你的?!?/br> “是我jiejie親手做的,用了都覺得好?!?/br> “是賣的很好的,”梁馮氏笑道,“隔壁有娘子買了用,說用完還要買下一回,現(xiàn)在給我撿了便宜了?!?/br> 梁馮氏的脾氣很好,陪著兩個孩子一路往書房去也就說了一路。她問什么林靖就答什么,連問到家世都尋尋常常的說了,沒將前些年的苦難當(dāng)作一回事。 林靖是因著心里已經(jīng)冷成一塊石頭的緣故,梁馮氏卻以為他還不懂自己命運(yùn)多舛,反而更加心疼,一時之間說不出什么話來。 “這些書我自己平時也不怎么看的。”梁旬帶著林靖站在書架前頭,“從前看了兩本,先生說這是沒用的書,對考試無益,后來就一直放在這架子上,沒再取下來過?!?/br> 梁旬從旁邊拖了一個矮凳,蹬上去墊腳扶著書架取下其中的兩本書來,“這套地理志有前后五本,你先將這兩本拿回去看看,若是喜歡就再來借吧,反正我自己是不看的,” “我們家就我一個看書?!彼盅a(bǔ)充道。 林靖點(diǎn)點(diǎn)頭,小心的將那兩本書揣進(jìn)自己的書袋里頭。 阿喜拿出待客之道,從偏屋里拿出些糕點(diǎn)疊盤放著,走過來笑瞇瞇的放到林靖面前的桌子上,“小郎君吃糕點(diǎn)。” 梁馮氏心里存著心疼,也招呼的過分熱絡(luò),“多吃兩塊兒,一會兒阿喜,你將這盤子里的糕點(diǎn)裝起來,讓靖哥兒帶回去?!?/br> 這話沒什么壞心,只聽了多半讓人覺得不好受。 林靖沒有半點(diǎn)兒不好受的,他真正難聽的話都聽了不老少,還會覺得這個刺耳?更何況一眼就看出梁馮氏沒壞心的。 梁旬敏感些,當(dāng)下無言的扯了扯梁馮氏的衣袖,對她皺了皺眉毛。梁馮氏回神,連忙低頭去看林靖,卻見他手上不去拿糕點(diǎn),連著頭顱都微微往下低了兩寸,看著有些失落。 梁馮氏張了張嘴,想開口卻覺得說什么都不對,只好暫時按捺下去,轉(zhuǎn)頭同阿喜道,“你先做飯去,一會兒義郎也要回來了?!彼謱α貉?,“你先陪著靖哥兒在屋里看書吧。” 說完不疾不徐的出了書房。 等梁鴻義回來,天色微暗,林靖正與梁旬湊在一起讀一本書,梁旬緩聲讀著,防止林靖有什么看不懂的字眼。 瞧見林靖在自己家里,梁鴻義自然意外,他站在書房外面叫了一聲,“阿旬?” 梁旬和林靖一塊兒聞聲回頭,一前一后的站了起來,“爹。” “梁大人?!绷志傅拿嫔苤?jǐn)慎。 梁鴻義不冷不熱的應(yīng)了一聲,當(dāng)是沒看見林靖一般,只轉(zhuǎn)頭往主屋那邊去,還高聲詢問廚房里的阿喜,“阿喜,晚飯做好了沒有?” 梁旬面上有些失落,轉(zhuǎn)頭想要安慰林靖,林靖卻沒泄氣,自己快步過去沖到梁鴻義的面前攔住他的去路,撲騰一跪道,“請梁大人收我為徒?!?/br> 梁鴻義心里隱約有些猜測,而當(dāng)林靖真說出來的時候,也還難免有些意外。 “收你為徒做什么?”梁鴻義作出冷淡的神色,居高臨下的看著林靖。 林靖跪的結(jié)實(shí),開口也十分肯定,“請您收我為徒教我武學(xué),”他說著彎腰深深的拜了一拜,腦門在地上一磕,響的梁旬嚇了一跳。 他有些擔(dān)憂的站在后頭看著,不知道自己父親是什么意思。 “要是隨便來個人就能拜我做師傅,我現(xiàn)在徒子徒孫都得滿大街了,”梁鴻義道,他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塊兒空地,“你去站在那兒給我扎個馬步?!?/br> 話沒回絕,且還留了余地,林靖聞言心里一寬,什么也不問的徑直過去梁鴻義手指的地方穩(wěn)穩(wěn)的扎了個馬步。 梁鴻義慢步踱過去,抬手在林靖身上指點(diǎn)了兩下,將他的身姿擺的更加正,后便聞著廚房傳出來的飯菜香味,看也不看林靖一眼,回屋里去了。 主屋里的大門敞開,坐在里頭吃飯的人一眼就能看見院子里的動靜。 梁鴻義坐在主位上,間或抬眼瞧林靖一眼,耳邊梁旬與梁馮氏的勸解也不聽,只一路慢慢悠悠的喝了酒吃了飯,末了總共過去兩刻鐘左右的功夫。 林靖的腦門上已經(jīng)滿是汗珠子,雙手雙腳也發(fā)顫的快要站不住,然而他臉色依舊堅(jiān)定,明擺著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 梁鴻義心里頭的最后一點(diǎn)兒疑慮也跟著放了下來,他面色舒緩,步履松快的走到林靖面前,抬腳毫無預(yù)警的踢了林靖一腳。 林靖雖然腳步虛浮了點(diǎn),但還是立刻往邊上一躲,踉蹌著閃到了一邊勉強(qiáng)站穩(wěn)了。 “不錯。”梁鴻義這才開口說了兩個字,然后又對林靖道,“明天早上卯時到這兒?!?/br> 沒有明著說要不要將這個徒弟收了,但是意思已經(jīng)顯眼的擺在了這兒。 林靖立刻跪在地上,鄭重的行了個禮,開口高聲道,“謝過師傅!” 梁鴻義不明說,他就明認(rèn)。果然梁鴻義也沒有否了這句,只轉(zhuǎn)身回屋,留下一句,“明天早上別來遲了?!?/br> 家里那邊,青哥兒與江哥兒今天回家時雖然去和林羨說過林靖去了梁旬家里,讓她不用等,可到了天黑還沒見人回來總是有些著急的。 她來回在院子里踱步了兩圈,終究焦急難忍,打算出門去梁家看一看,外頭就傳來敲門聲。 “阿羨,我回來了?!笔橇志傅穆曇?。 林羨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快步過去將門閂抽了,一見林靖還不等放他進(jìn)來就上上下下的看,看他還是出去時那個樣子,高高懸著的心才松了松,問他,“今天去梁捕快家里做什么,怎么弄得這么遲?” 林靖面上高興的掩飾不住,他回頭將門關(guān)了,轉(zhuǎn)身沒什么顧忌的一把抱住林羨,“梁捕快答應(yīng)收我做徒弟,教我武功了?!?/br> 林羨給他的力道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聽見林靖的話卻又愣住,“收你為徒?” 她睜大眼睛,“這個是怎么個說法呀?” 林靖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相較于來時長大一些,但是林羨這里還是將他看做個孩子,這會兒虛虛的抱著他也沒覺得有很大的不妥,認(rèn)真的看著林靖,要等他解釋。 林靖自然跳過自己連用了好些天的小手段,只說成是認(rèn)真讀書后認(rèn)識了梁旬,梁旬又同梁鴻義提過他,他今天再去拜師就被順理成章的被收了。 面上看來也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倒也不完全算作騙人。 無論如何對這小家來說,這是個好事。 ☆、第三十五章 天色還是深沉的黑,月亮斜掛在天邊隱隱現(xiàn)現(xiàn)的穿行在云層之中。 林家小院里偏房的們吱呀一聲輕輕打開,林靖穿著整齊的走出來,悄聲進(jìn)了廚房里。 一支蠟燭被點(diǎn)亮放在灶臺邊上,廚房里小片地方照耀出橘色的暖光來。 林靖返身到外面打水洗漱,后擦了擦臉呼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色,面上露出點(diǎn)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