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書院的先生昨晚上就聽了上頭人囑咐下來說全家人開口,要將林靖給開出書院。老先生當(dāng)下就發(fā)了脾氣,話說的頗不給臉,“那個全家的木魚我是教過的,讀書沒有多少聰明氣就罷了,現(xiàn)在還想作這樣的怪?實在枉為讀書人!” 林靖是他教了這么多年里數(shù)得出來讓他喜歡看重的學(xué)生,因為一個紈绔開口就能將人給開了? 老先生左思右想,覺得恐怕是林家兩個孤苦的姐弟懼怕全家的勢力,于是當(dāng)下課都先不上了,親自要去林家將學(xué)生請回來。 ☆、第四十章 全睿昨日使了性子囑咐人去書院打了招呼,后頭人回來自然不會和他說老先生是怎么說他是個木魚的。只說這事情擺平了。 誰也想不到不僅老先生那邊不放過,就連林羨這邊也和他的母親有牽扯。絲絲縷縷牽扯出去,兩人并不是他們以為的好欺負(fù)的孤苦姐弟。 書院里的孩子給老先生囑咐了自己溫書,人人心里一片雀躍。等老先生拐出書堂,里頭就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有人問青哥兒林靖不來上學(xué)的內(nèi)情,青哥兒則和江哥兒低語,“靖哥兒那邊怎么辦呀?” 他們兩人也沒有什么頭緒,只覺得林靖不來上學(xué)是天大的事情。隱約又知道是和全家人有關(guān)。全家在別的地方興許不怎么樣,但是在清溪鎮(zhèn)上跺一跺腳就震動全鎮(zhèn)了。如果林家真的得罪了全家,可實在想不出什么好結(jié)果。 另一頭,林羨也沒閑著,她一早就找了鄭家娘子,請她去幫著到全家說一聲。 還將全家大娘子帶過來的十兩銀子,自己添上了給阿茹的一兩銀子,重新湊足了十兩包好了送去。 前因后果解釋一通后,鄭家娘子立刻點頭,“這的確太欺負(fù)人了,阿羨莫怕,我?guī)湍闳ト艺f一聲,只是大娘子那里一向是很講道理的,到時候若是她幫你找回公道,你也莫要賭氣。” 林羨不置可否,只再謝過。 她前腳離開,鄭家娘子后腳就關(guān)了家里的門,揣著銀子轉(zhuǎn)身匆匆往鄭家去了。 林羨到家時,書院里追過來的老先生正苦口婆心的勸著林靖。 “你莫怕,書院里我已經(jīng)幫你推了回去,能不能讀書這個是看資質(zhì)的事情,哪里能讓他一句話給推了?”老先生滿眼殷切的看著林靖,“可是家里錢不夠了?這個你也別怕,我回去幫你和書院里說,這些錢可以先欠著,讀書才是頭一份的事情?!?/br> 老先生是實實在在的對林靖好,這個沒的說。 林靖低著頭不說話,看著可憐的很。 林羨一進(jìn)院子,就看見老先生在,于是上前客氣的和他見了禮。 老先生有些迂腐,見了林羨面上的好氣收斂了些,只不過開口也算溫和,“讀書這個事情是很要緊的,更別說林靖是男子,他是你弟弟,該勸的就要勸,小娘子莫要婦人之仁束手束腳,耽誤了大事情?!?/br> 這話一半好一半壞,林羨也不和他較真,不軟不硬的應(yīng)了,后便讓林靖送客。 又說鄭家娘子馬不停蹄的去了全家,進(jìn)了全家門后一路去了全家大娘子的院子里,院子里的下人因為見過她幾次,知道大娘子那里有用得著鄭家娘子的地方,是以也沒阻攔。 讓鄭家娘子徑直見了全家大娘子。 全家大娘子一聽鄭家娘子來了,原本還以為是林羨做脂膏的事情有了進(jìn)展,于是歡天喜地的將人給迎進(jìn)了屋里??傻揉嵓夷镒娱_口,那就是個不一樣的心境了。 全睿昨天下學(xué)時是怎么想欺負(fù)人,又是怎么吃了虧后惱羞成怒,竟使性子讓人斷了一個少年郎的讀書機會。 全家大娘子用了林羨的脂膏以后,偶爾也和阿茹說起林羨林靖兩姐弟,只說貧苦人家的孩子反而曉得爭氣,兩人都是小小年紀(jì),偏偏一個比一個厲害。 說的多了心里自然也更看重一些,卻不想會因為自己兒子出了這樣不像話的事情。 “林家小娘子說了,往后脂膏的事情便算了,還托我將訂金帶了回來,還說如若有失禮失約的地方望大娘子能諒解。” 阿茹本無聲的站在邊上,聽見訂金兩個字立刻一個激靈,心里惴惴不安起來。 大娘子平素最不喜歡貪墨,此時如若看見只有九兩銀子……她的心跳不停,手心都冒出冷汗來。 “這,怎么,”全家大娘子的眉頭狠狠的皺起來,“唉,那孩子,真是太懂事了點?!?/br> “阿茹,”她開口,“你將那十兩銀子拿過來,再去庫房里拿二十兩銀子來添進(jìn)去,作三十兩一起送過去,好好賠了不是。” “成雙,”全家大娘子說道這里,又轉(zhuǎn)頭對另一個下人道,“你去書院里把睿兒給我叫出來,讓人陪著一起去林家給人賠禮?!?/br> 成雙有些遲疑,“娘子,這大白天的……” 全睿是個極其要面子的人,現(xiàn)在因為這么個事情要去給林靖道歉,鐵定邁不過自己心里那一道坎。 “大白天怎么了?”全家娘子瞪了她一眼,“難不成要挑三更半夜人睡覺了去?你只管告訴他,若是他不肯,那以后就別回家了?!?/br> 成雙連忙應(yīng)下,與阿茹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阿茹才小心的打開鄭家娘子帶過來的布包,里面放著整整齊齊的十兩銀子。阿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林羨實在上道,心里對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全睿給家里下人從書院找出來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現(xiàn)在過來干什么?” “郎君,您快些回去一趟吧,娘子那邊要您去林家和人賠禮呢。”成雙道。 全睿瞠目,“賠禮?和那兔崽子賠什么禮,眼不見心不煩!” “娘子說您若是不去賠禮,那就不讓你回家去了?!?/br> “屁大點兒事情,怎么弄的這樣要緊?”全睿也跟著嚇了一跳。 成雙解釋道,“恰是因為那林家小娘子和娘子是認(rèn)識的,”她在全睿疑惑的目光下解釋道,“給娘子做脂膏的那個小娘子正就是了?!?/br> 林羨是誰,林靖是誰,林家是什么全睿都不曉得,也不稀得知道。但是給全家大娘子做脂膏的那個小娘子他是想知道的。 只聽他目前說過那小娘子如何年紀(jì)小小卻手段不凡,能將藥膏做的這樣好,真的有用云云。他聽得多了也覺得林羨是個厲害的人物,曾還開口說若是個男子就要去結(jié)識一番。 “我哪里知道原來那個小子就是她弟弟!”全睿叫苦不迭,雙腿走的飛快,咬著牙進(jìn)了家門。 全家大娘子已經(jīng)等他有一會兒,一見他就恨不得上去狠狠抽一頓。 “逆著東西,平日里不給我爭氣就算了,如今還要做出這等丟人的事情,全家人攢了幾世的名聲都要壞在你這個東西手里!” 全睿一向害怕自己母親,此時躲也不敢多,給全家大娘子用手狠狠的捶了幾下,悶哼都不敢出一聲。 末了只得告饒,“我錯了,我錯了,娘,我一會兒就去賠禮道歉,請他回書院上學(xué),真的,真的!” 說著就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全家大娘子坐在榻上順氣,恨鐵不成鋼的默念,“怎么就得了這么個不成器的……?” 又說全睿不敢拖延的到了林家,他身后跟著兩個奴仆,身上衣著又不凡,一路引得不少人側(cè)目。 “林靖!林靖!”他站在林家院子門口,伸手扣了扣門,嘴里喊著,“你快出來?!?/br> 門從里頭給人用力的拉開,林靖那張冷颼颼的臉露了出來,“干什么?” 全睿想起這小崽子手上有幾分本事,一下連忙退到自家兩個奴仆的身后,氣短的道,“我,我來和你賠不是的?!?/br> 林靖冷哼一聲,“當(dāng)不起?!?/br> “當(dāng)?shù)闷?,?dāng)?shù)闷鸬?。”全睿一下呆憨憨,就怕林靖不讓自己賠禮,回去還要受自己娘一頓收拾。 他想起全家大夫人,就想起給她做脂膏的林羨,于是連忙道,“你jiejie在不在家里,讓她出來見見我。”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林靖的眸子一下瞪圓了,“你要見誰?” 要說前頭還只是懶懶散散的不想應(yīng)付全睿,此時就真是像貓一半渾身的毛都炸起來,隨時要撓人了。 全睿不明所以,又有點怕,“你,你jiejie啊?!?/br> 好在林羨聽見外面的動靜,出來解了圍,“阿靖,怎么了?” 林靖擋在她身前,道,“你不要出來,這里有我就好了?!?/br> 全睿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娘子,我錯了我錯了,你可千萬還給做脂膏啊,以后在書院里,我罩著林靖,誰都欺負(fù)不了他?!?/br> 林靖莫名的看著他,“書院里本來就沒人能欺負(fù)我。” 全睿摸摸自己鼻子,滿眼希冀的看著林羨,等著她給個答復(fù)。 正此事,阿茹也趕了過來。她手上拿著一只小盒子,因為銀子數(shù)量多,身后也跟著兩個護(hù)衛(wèi)的下人。一時都堵在林家門口,圍了個密密實實。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已經(jīng)是林羨想要的結(jié)果。 ☆、第四十一章 全睿站在院子里,有些局促的四下看了看,左邊一個面色不善的林靖,右邊一只兇氣畢露的黃狗,前面一個磨盤,后面一群嘰嘰喳喳的雞仔子。 他想了想,還是不很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 全睿是很想走的,但他不敢,林羨和林靖還沒開口說個結(jié)果給他聽呢,他回去無法和全家大娘子交差,寧愿再給林靖揍一頓來的好。 母親可怕多了,全睿想。 林靖站在一邊,看全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不是剛才林羨進(jìn)屋前告訴他要克制,他現(xiàn)在說不定早就將全睿給轟出去了。 此刻。 阿茹和林羨站在屋里頭說著話。 “這事情前頭是因為娘子并不知曉,不然的話也不會由著郎君胡來的,郎君從前也有過些小打小鬧,但沒有這回這么出格,唉,總之,”阿茹將手上的盒子不容分說的遞到林羨的手里,“這是大娘子的一點心意,你好好收著,做藥膏的事情你還是盡力些吧?” 林羨也不接,低著頭沒說話。 阿茹以為她是賭氣,想想前后的事情覺得林羨是個乖巧孩子,做事也妥當(dāng),因而有心提點勸告兩句,“阿羨,現(xiàn)在你若是接了這順?biāo)饲?,回去大娘子少不了還要教訓(xùn)郎君一頓,往后在書院里,郎君對靖哥兒也不會有二話的,你和全家的關(guān)系也能好下去,別的地方不說,就是這清溪鎮(zhèn)上,全家還是很吃得開的,這事情對你只有好處不是?” 林羨這才抬起頭,慢慢的,似乎很遲疑的點了點頭,目光里有無奈也有妥協(xié)。 阿茹這才笑起來,用力的拉過林羨的手,“喏,這三十兩你拿著,藥膏的事情好好辦,以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br> 林羨點點頭,開口聲音輕緩,“謝謝阿茹jiejie,我知道了?!?/br> 阿茹嗯了一聲,見林羨這樣,心里也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個可憐的孩子,這回應(yīng)該是真嚇著了。 她的話交代完也就要回去復(fù)命,是以沒多停留,與林羨告了別,轉(zhuǎn)頭自己先一步出了房門。 阿茹一出來,全睿就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她。 見她對自己點點頭,全睿的心情才放松下來,面上一下露出笑來,一邊順著自己的胸脯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外頭走。 林靖跟在他們身后,一聲不響的去把院門給關(guān)了起來。 窄巷子條條拐過,全睿忍不住問阿茹。 “這邊的事情應(yīng)該好了吧,林家娘子說了其他什么沒有?”他還是不太放心。 阿茹搖搖頭,倒是想起另外一個事情要和全睿先說一聲,“郎君,依照著大娘子的指示,另外拿出來的二十兩銀子是從你下兩個月的例錢里面扣除的,后頭你難免要吃用的輕省些了。” 全睿向來大手大腳慣了的,十兩銀子一個月在京城子弟眼中興許不夠看,然而在清溪鎮(zhèn)上已經(jīng)足夠奢侈。 他的臉色當(dāng)下一垮,哭喪道,“簡直要人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