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這人不是別人還是當(dāng)年小時候和林靖在書院里打過架的王成業(yè)。從前皮實極了的一個小孩兒,如今也轉(zhuǎn)而成了個少年。只不過模樣沒怎么變,黑湫湫的一張臉,身材挺高大,像是要找事兒似的。 林羨也不是自己找的王成業(yè),而是王成業(yè)的母親拎了禮找過來讓林羨她見見自己兒子。 “羨娘看看就成,他啊不會其他的,嘴皮子挺利落,你也知道他和靖郎一起讀過書,雖然沒有靖郎那樣聰穎,可寫字打算盤都是會的,他爹是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他前些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說要cao這一份舊業(yè),你說他…… 可是他糊涂我不能和他一樣糊涂啊,這不,聽說你店里想要找個掌柜,我就過來為他爭個時機,不用他做掌柜,給他個小伙計的位置學(xué)一學(xué)事情資歷,將他的脾氣改一改我也就心滿意足了?!?/br> “我那兒不太講資歷一類的,”林羨道,“您不妨明天讓他到我店里來,我當(dāng)面和他說一說?” 王成業(yè)他娘自然高高興興的答應(yīng)了。 第二天晌午,王成業(yè)扭扭捏捏的出現(xiàn)在了馥郁的鋪子里。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聽說北方都下了好幾場的大學(xué)。清溪鎮(zhèn)雖然地處南方,這個時節(jié)里也是寒氣一陣陣鉆骨頭縫似的冷。 林羨坐在隔間里面,面前放著一只暖爐,正看著書和家里跟過來的小丫頭之一說話。 “藥粉要磨得細一點 ,不然最后做成粉就粗劣了。” 王成業(yè)他娘熱絡(luò)的同林羨打招呼引起她的注意,然后一把將王成業(yè)推到前面去,搡著他的背,“說話!” 林羨放下書,循聲看向外面。她的發(fā)絲烏黑柔軟的垂順著,面上不施脂粉自然透白,唇瓣顯出淡朱色,美的不像是小鎮(zhèn)上尋常人家的姑娘。 “林、林娘子……”王成業(yè)臉漲得通紅,垂眸沒敢正眼看林羨。 林羨起身,軟語笑道,“來了呀,”她說著提起裙子從里頭走出來,“我原本見了幾個人選都覺得不合適,不過還是留下一個作小伙計,年紀比你大三歲?!?/br> 她這么一說,王成業(yè)就覺得自己今天能過關(guān)的幾率不大了,他年紀擺在這兒呢。出門前他娘還教他嘴巴要甜,說話要圓滑,他原本也記著的。然而等林羨黑水水的目光一望過來,他就將這些事情都忘了個干干凈凈,只會老實回答了。 前后一套話說完,王成業(yè)心往下沉,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不如就掉頭回去可能來的少些窘迫。 “差不多了,”林羨道,“明日我給你準備一些書,你過來拿回去仔細背了,約莫要花上幾天功夫,你若是愿意,這鋪子里的管事位置暫且可以交給你試一試?!?/br> 馥郁里面要人并不看什么資歷不資歷,林羨看來不過踏實就好。如今她還幸運,這脂膏生意沒有第二家,挑人自然便不許先考慮如何將客人引回來。 不過有一有二,林羨知道后面同類型的競爭遲早會起來,還是需要早早防備的。 王成業(yè)聽了這話有些不敢相信,給他娘幾乎是按著腦袋道了謝,而后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人手,人手,近幾個月林羨最覺得缺的就是人手。她目送著王成業(yè)遠去,思緒轉(zhuǎn)到遠在蘭城的雪英,不知她如今怎么樣了。 蘭城。 下午下起了小雨,將原本通寒的天氣弄得越發(fā)讓人厭惡。 從清溪鎮(zhèn)來送脂膏的車剛到,雪英跑到后院給馬車開門,又連忙去準備喂馬鋪床。 雪英本姓李,同她一塊兒來蘭城的弟弟便喚作李大郎。 李大郎見脂膏到了,連忙請人幫忙去碼頭上同那邊的管事知會。有兩輛商船都定了單子,現(xiàn)在到的馬車上有他們的貨。 不多久就有碼頭上的工人和商船上的管事過來拿貨,雪英一邊讓李大郎認真記下,一邊給他們趕路才歇下來的武師們煮茶喝。 “我這邊還挺順的,上回娘子送出去的單子都回來說要再定,訂的數(shù)目也翻了幾倍,只怕你們以后要往來不斷了。” 生意做的順利,雪英心里也滿是動力,整個人極有精神氣,說起話來眉飛色舞的。 唐大寶捧著茶杯,“是了,聽林小娘子說家里的藥園子都有些應(yīng)付不過來,正加緊采藥呢,哦,還有一個,下月負責(zé)藥園子的孫娘子會帶著人過來蘭城開一片藥園,到時候你們也多往來。” “真的???”雪英有些驚喜,“我也愁這邊都是些不熟的人,孫娘子要是過來我閑暇時候還能去幫忙?!?/br> 李大郎忙中偷閑,插話道,“jiejie咱們這里眼見著一天比一天忙的,你想想也就罷了?!?/br> “這說的也是,”雪英道,“我這里也是天天算賬目一類的忙不過來的。” 她頓了頓,看著院子外面正搬出去的脂膏瓶子,驟然想起一件要緊事。 “這封信你幫我回去交給娘子,讓她好好看看想想對策?!?/br> 信紙有厚厚一疊,唐大寶不識字也并不知道里面寫的是什么。不過他鄭重對待,在幾天以后將這信件完好無損的帶回清溪鎮(zhèn)上交到了林羨的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第83章 林羨原本擔(dān)心過的事情在雪英信件的描述中發(fā)生了。 蘭城那邊客運流通, 各類商品也是紛繁多樣。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就匯聚了本國的林林總總沒有遺漏的全部商品。作為提前占了個鋪子的馥郁在里頭是少有獨一份的生意, 自然打眼的很。 不過月余竟然已經(jīng)有了價格遠遠低于商鋪的同類產(chǎn)品。好在無論是商品的氣味和裝飾都與鋪子里的完全不同, 也還搶不了鋪子里的什么生意。 只是林羨擔(dān)心的并不是這些商品會搶生意這么簡單,一樣商品的風(fēng)頭越大,那就不可避免的會出現(xiàn)仿制品。仿制品在市面上流通獲利, 然而仿制品闖出的禍患卻全都要由真品擔(dān)負罵名。 雖然目前馥郁從脂膏盒上的標記以及內(nèi)里藥品的獨一份來說不需要過分擔(dān)心仿制的事情,可雪英的信還是讓林羨警醒了起來。 運館門口這些天一直熱熱鬧鬧的未曾歇過。 林靖與幾個武師一起去接一筆大單子,運館里留下沒幾個人, 且也要陸陸續(xù)續(xù)的跟著車隊走了。初三算著時間第二天有早些天離開的車隊要回來,于是趕緊推車要去買菜,可還不等出門幾步路就給人一把揪住了。 “這位小郎君,你們運館里今天可有主事的人在?”來人行色匆匆, “我聽說不用大車物件,就是小一些的東西也能幫忙送?” 初三先給他嚇了一跳,聞言又定了定心神道, “是的,可以送,你要送的東西是什么,多大,多重,值多少錢這些要先記下來, 而后才能算出如何計價,現(xiàn)在館子里沒有主事的人,你去東街上一個叫馥郁的鋪子里讓里面的管事將這些記下來, 等明天有武師回來便能將給出價目了?!?/br> “多謝多謝,勞煩還要問一句,那么何時能夠啟程?” “這個說不準的,因為物件小,來回利潤不大,所以要湊成一車才送,不過你也別擔(dān)心,近來能送小物件以后過來送的人還挺多的,一般兩日就能湊成一車,再不濟和大車一塊兒走也成,到時候你和武師商量就是了?!?/br> 運館里從原本的兩輛馬車來回變成了如今的四輛,許多大樁貨運還有商戶自備的馬車,也還是實在不夠用了。清溪鎮(zhèn)上的木匠連趕了半個月的工,就是為了將馬車架趕制出來,能夠?qū)⑦\館的生意往下拉大。 與此同時運館中的武師人手也緩慢的增長。之所以緩慢是因為就算到了運館里面的武師還是有可能被剔除,這全看頭兩次貨運之中的表現(xiàn)。 拖延的,手腳不干凈的,性格懶散的諸如此類。因著運館的名聲漸漸隨著貨運的生意擴散出去,是以越來越多的練家子聽說這邊的消息也都涌了過來,有意向的愿意留下,慢慢填充了少去的人手。 林靖從貨運中抽身回來時又過了三五天,時間轉(zhuǎn)而到了十一月下旬。他頂著風(fēng)雨匆匆到了家里。 林羨怕冷,大約也是小時候落下的毛病,一半是真的怕冷,一半則是隱約的心病。天氣冷再碰上月事就更別提多難受了。 林靖進來在外面周轉(zhuǎn)來得多,這回更是錯過了給她熬藥的時間,回來時正好碰上林羨病怏怏的窩在床榻里面,被子蒙臉只露出一雙迷蒙的眼睛。 林羨見到風(fēng)塵仆仆的林靖,原本還不覺得有什么的情緒一下彌漫上一點兒委屈。 “你怎么才回來呀?!彼胱饋?,露出一點肩膀,原來是連外衣也沒脫使性子自己就躺到被窩里去了。 林靖是從自己房里換好了衣服過來的,只不過現(xiàn)在還是不敢靠林羨太近,只能站在遠遠的等著身上被屋里頭的炭火熏熱了才能過去。 這中間兩個人說起話來。 “原本是昨天就能到家的,只不過中間沒想到被一點事情拖延了一下,有些耽擱,你覺得怎么樣,肚子痛不痛?” 林羨最難受的時候是昨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其實沒什么太大的感覺了。可是林靖現(xiàn)在滿臉關(guān)切又是心疼的問她,林羨就覺得自己肚子還挺疼的。 她點頭,“有一點點的?!?/br> 說完自己的臉又馬上紅了起來,怎么這么不知羞,說出謊話來呢。 林靖臉上便是更多的自責(zé),“我早應(yīng)該僵尸劍算好,到了這個時候就不接單子在家陪你才是,若是能早早準備著恐怕也不會這么難受?!?/br>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已經(jīng)被屋里溫暖的炭火熏烤的暖意融融,于是這才快步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毫不避嫌的將林羨裹著被子抱到自己懷里,如同哄小娃娃似的環(huán)著。 林羨粉白的面頰近在咫尺,林靖低頭一口親上去,問,“這些天我不在,家里沒有什么事情吧?” 林羨慢條斯理的搖搖頭,“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我哪里的掌柜已經(jīng)找到了,我看了他兩天做事還都很穩(wěn)妥,應(yīng)該能夠勝任?!?/br> “是誰?” “你也認識的,”林羨笑道,“就是原本在書院里和你打過架的那個王成業(yè)啊,小時候我挺不喜歡他的,原本他過來我也只是面子上讓他試一試罷了,不想他的性子似乎改變了很多,做事情也挺好的,所以我覺得留下來也無妨?!?/br> “王成業(yè)?”林靖自然還是記得他的,他笑了笑,“也還成,你覺得好就好吧。” 對于王成業(yè),林靖沒有什么別的看法。要他想,像王成業(yè)這種早已經(jīng)明里暗里被自己幾頓收拾服帖的人比其他人選反而看上去好很多。 他抱著林羨一路輕聲細語的哄著她睡著,自己也沒有顧得上疲憊休息,徑直就趁著天色還早去了馥郁的鋪子里。 王成業(yè)在里頭認認真真的記錄著今天的賬目,聽見門口有動靜,他抬起頭準備說些套話,“請您……” 可一見著林靖,這些話立刻噎住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兩個字翻來覆去的呢喃,后面的話就是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王成業(yè)有多怕林靖,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小時候和林靖打的第一架那就是憋屈里來的,自己給他收拾的那么狠,反而還得給家里人押著去賠不是。后面就更別說林靖讓他在書院里多不好過了。 現(xiàn)在王成業(yè)只慶幸自己是站在柜臺后面的,不然他雙腳發(fā)顫的樣子都要給林靖看了去。 “聽阿羨說你在這里管事,我便順道過來看一看?!绷志该嫔闲Φ耐蜌?,然而直視著王成業(yè)的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冷冰冰。 他想要假客套,王成業(yè)也不得不應(yīng)下,“哎,對,就是……” 嘴里七彎八拐的絮絮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東西。 林靖又笑,“阿羨管著這一家鋪子不很容易,往后也請你多多上心了?!?/br> “自然,自然!”王成業(yè)忙不迭保證,“我一定肝腦涂地,不是,不是,兢兢業(yè)業(yè)!” 他說的語無倫次,心里簡直覺得自己不能再丟人。 林靖話說到這里也就完成了自己這次過來的目的,而后便走了。 王成業(yè)獨自一人在柜臺后面換了好一會兒,只慶幸今天早早的讓伙計先回家了,不然這副模樣要讓伙計看了去,那得多丟人?。?/br> 林羨一覺睡到了晚上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她肚子上放著一只囊袋,里頭灌滿了熱水,正服服帖帖的弄的她十分舒服,溫?zé)岬挠|感隔著衣物傳到她的肚皮上。 林靖正坐在一邊記帳,身后一傳來林羨的動靜他立刻回頭看去,見她半坐起來連忙放下手里的筆,大步過去將人扶起來道,“餓了沒有,我讓她們熱著飯呢?!?/br> 林羨的確餓了,不過她最先聞到的還是這屋子里面飄蕩的藥味兒。 “你熬藥了?”她捂住口鼻,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林靖笑笑,“放了許多糖的,你別怕?!?/br> 見他這副樣子就是打定主意要她吃藥了。原本林羨心里涌起的脈脈溫情一下子就給沖淡了,反而恨不得抬起腳丫子踹到林靖臉上。 “我肚子已經(jīng)很舒服了,不用吃藥?!彼欀亲愚q解。 林靖起身,“我知道?!?/br> “你要去哪兒?”林羨警覺起來,她一把拉住林靖的手腕,“你別走呀?!?/br> 他這一走再回來手上就端著一碗自己不想喝的藥汁,林羨心里清清楚楚的。她難受勁兒過了以后就忘了前面有多不舒服,現(xiàn)在想的都是如何逃過苦進人心里的藥汁,才不愿意喝呢。 若是換個時間點,林羨全無目的的這樣半躺在床上拉住自己手腕讓自己不要走,林靖說不準能當(dāng)場魔瘋了,可是現(xiàn)在他心里頭清楚林羨打的是什么主意,還是想狠下心來的。 只是他沒想到林羨為了不喝藥還挺豁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