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甘草話里的意思,小翠聽到很明白,她現(xiàn)在就只有兩條選擇,一是找周琛求助,不管是讓周琛收了她也好,還是讓周琛給周夫人服軟都行,第二就是認(rèn)命的被發(fā)賣。 并且周夫人對一個(gè)挑撥他們母子之情的人,肯定不會再像上一次心慈手軟。說是發(fā)賣,很有可能是絕了小翠的生路。 劉mama在周府呆了十多年,宅門里面的彎彎繞繞她知道的多了去了。不需甘草細(xì)說,她就把小翠的情況看的清楚。 她立馬拉著小翠的手就往外走,小翠想活,就必須去找少爺。 “劉mama你這是做什么?”小翠冷不丁被劉mama一拉,囫圇的說著。 劉mama一巴掌拍在小翠的背上:“去,馬上去給我找少爺!少爺心軟,你好好懇求他,少爺不會放任你不管的?!?/br> 小翠沒有否認(rèn)的態(tài)度說明了一切,她在府中多年,小翠是第一個(gè)和少爺扯上關(guān)系的人,就憑這一點(diǎn),少爺肯定不會看著小翠被處置的。 “劉mama我不去?!毙〈涿蛑炀芙^,她已經(jīng)義正言辭的要求周琛放過她?,F(xiàn)在怎么可能又反過去求他。 “你不去?”劉mama氣得眼睛發(fā)紅,“你只見著夫人善心的一面,你問問甘草,這府里處置的下人還少嗎?你知不知道要真惹惱了夫人,她就是把你杖殺了,也沒人敢說什么!” 她聽甘草話里的意思,少爺是為小翠才和夫人頂撞的。夫人怎么可能容得下小翠的存在! 小翠的眼眶也濕了,她聲音微?。骸翱墒莿ama,我不喜歡少爺。我不能去找他,一旦我去了,我這一輩子就只能困在周府了?!?/br> 她不求什么榮華富貴,只求自己活得像一個(gè)人,一個(gè)不用每天卑躬屈膝,擁有自由的人。 “傻孩子,周府有什么不好?要是少爺真納了你,以后你就是府里的主子了!”劉mama勸道,“再說,你的身子既然給了少爺,你不跟著少爺,還想跟著誰?” 在劉mama看來,好女人就該從一而終,小翠最好的出路就是少爺。不然失了身的女子哪有什么好出路,就算有人接納了小翠,可心里總會有些膈應(yīng)。 劉mama為她好的心小翠知道,可是她說的話,卻讓小翠產(chǎn)生一種窒息感。看著劉mama著急勸解的面容,看著甘草在一旁贊同的表情。 她心里說不出的難過,在劉mama她們眼中,她的喜歡與不喜歡不重要,少爺能看上她一個(gè)婢女,已經(jīng)是她的福氣,她應(yīng)該欣然接受,要學(xué)會知足。 而且在劉mama看來,一個(gè)好女人就應(yīng)該身心如一,身子給了誰,這輩子就應(yīng)該是誰的人。 小翠只覺得荒謬,她站在劉mama和甘草的對面,卻仿佛像是站在另一個(gè)世界,只有她一個(gè)人的世界。 小翠恍然醒悟,原來一年的時(shí)間,她還是沒有融入這個(gè)陌生的大禹朝,她還是她,永遠(yuǎn)變不成當(dāng)初那個(gè)病死在周府的小翠。 “你們讓我休息一下,我要好好想想?!毙〈涞椭^,打斷了甘草和劉mama的話。 甘草和劉mama對視一眼,見小翠情緒低落,再想想小翠這幾天遭受的事情。兩人嘆了氣后,都不再打擾她。有些事情,總要自己想通了就好。 —— 兩人走后,小翠茫然在府里走著,她也不知道她該去哪兒,該去做什么。她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一口石砌的井出現(xiàn)在小翠面前。 那一瞬間小翠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仿佛被魔怔一般,走邊井邊。井口很深,長著青苔,一眼向下望去黑乎乎的,隱隱能聽見水的聲音。 小翠的眼直直的盯著井里,腦海里閃過很多場景,有才穿來時(shí)身體瘦弱搶不到一口飯吃,有初來不懂規(guī)矩,被嬤嬤懲罰在烈日下站了一天……最后還有阿強(qiáng)像看臟東西一般看她的眼神。 既然她不可能贖回自由身了,為什么她還要忍受這些呢? 小翠看著幽深的井口,當(dāng)初原來的小翠死了,才來到這個(gè)地方,是不是她從這個(gè)地方跳下去后,就可以回家了? 小翠俯下身,想要把井看得更加仔細(xì),像是在確認(rèn)這是不是她回家的路。 身子猛地被人向后一拉,小翠狼狽的跌坐在冷硬的石板。 屁.股上的疼痛讓小翠緩過神來,她的胳膊還被人拉著,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拉住她的人,她認(rèn)識——是原來洗衣房的徐婆子。 小翠向四周一看,看來是她走慣了去洗衣房的路,又來到了這個(gè)地方。 “徐嬤嬤,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爆F(xiàn)在正是大中午,婆子丫鬟們都去吃飯了,所以小翠才一路安靜的走了過來,都沒有遇見一個(gè)人。 徐婆子有些渾濁的眼,靜靜的看著小翠,眼里閃過悲憫。 小翠一臉從容淡定,徐婆子也沒有提剛才的事情,她拍了拍衣裙開口:“有段時(shí)間沒看著你了。既然來了就老婆子我打一桶水吧。我老了,再過幾年可能這個(gè)活兒做不動啰?!?/br> 小翠沉默,她不知道剛才一瞬間是怎么了,竟然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念頭,她搖搖頭,把剛才的想法從腦海里面驅(qū)逐出去。同時(shí)很感激徐嬤嬤的不追問,也多不說什么,挽著衣袖后,就開始幫徐婆子打水。 原本木桶就不輕,裝滿水后就更加沉重,雖然有轆轤,可小翠力氣不大,轉(zhuǎn)著轆轤時(shí),費(fèi)了很大的勁兒,手也火辣辣的疼。 小翠心無旁騖打著水,心里的抑郁反而消散了不少,她喜歡這樣的疼痛,打醒了她的幻想,提醒著她這里才是她生活的真實(shí)。 打水是個(gè)苦力活,小翠沒打幾桶水,額上就沁出一層薄汗,累的頓時(shí)沒有精神再胡思亂想。 徐婆子洗著衣服,是不是抬頭看小翠一眼。她估計(jì)其他婆子該到了,就對小翠開口:“水夠了,你卻忙你的事的吧。” 說完她就不再搭理小翠,挽著衣袖埋頭洗著木盆總的衣服。 小翠知道徐婆子話少,她站在徐婆子面前像說一句謝謝,卻擔(dān)心徐婆子反倒會多想。她默默看了徐婆子一會兒,轉(zhuǎn)身正打算走,就聽到身后一道暗啞的聲音傳入耳朵。 “活著總是好的,沒什么是過不去的?!?/br> 小翠驀然回頭,發(fā)現(xiàn)徐婆子依然洗著衣服,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原來她知道,小翠看了徐婆子一眼,對著徐婆子鞠了一躬,語氣真誠的說了聲謝謝。 —— 小翠回去時(shí),她的步子走得很慢,她幫徐婆子忙活一番后,終于走出了死胡同。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她還沒走到絕路。 只要她冷靜的想想一定能找出方法的。 那位容不下她的許小姐可能幫她離開周府嗎?最近的都因這位許小姐而起,或許她可以解開她現(xiàn)在的困境,小翠一雙眉皺的緊緊,她記得桂枝說過她有方法給許小姐傳信。 再或者,她去找周夫人?表明自己沒有想要和周琛牽扯的心,周夫人會放過她嗎?她記得周夫人篤信佛教,這一點(diǎn)她是不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小翠腦海飛速的思考著,明知希望渺茫,她還是一遍遍的想要尋找轉(zhuǎn)機(jī)。 明明去找周琛求助是最好的方法,小翠卻把這個(gè)方案在她大腦中摒棄。她不敢去找周琛,也不能去找周琛。 “小翠,”一道清越低沉的男聲在身側(cè)響起。 小翠渾身一僵,用力的咬著下唇,她抬頭,發(fā)現(xiàn)兩天不見的周琛此刻正站在她房門口。 周琛輕靠在墻上,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他的視線在小翠身上繞了一圈后,說:“我知道了,很抱歉?!?/br> 周琛的話一落,小翠的眼淚簌簌掉落,她知道周琛說得是哪件事情,可憑什么他一句輕巧的道歉就能把所有事情抹去? 小翠的淚落得很多,不知道是因?yàn)槲?,還是因?yàn)樾闹心欠莶缓玫念A(yù)感。 “你別哭了?!笨粗〈淞鳒I周琛原本鎮(zhèn)定的表情變得慌亂,“你不是想要離開周府嗎?我?guī)阕摺D阆葎e哭了好嗎?” 周琛抬手輕輕的幫小翠拭著眼淚,小翠沒有躲開,一雙朦朧的淚眼祈求的看向他:“少爺,你能放我走嗎?” 小翠的神情卑微而可憐,讓周琛的心控制不住的發(fā)軟。 周琛也不知道該說小翠是聰明還是愚笨,他喜歡這么淺顯的事情,她不相信看不透??僧?dāng)他決定不放手時(shí),她卻能一眼看穿。 “不能。”周琛聲音溫柔而堅(jiān)定,他抱住小翠,在她耳邊輕輕開口,“第三次了,是你自己沒走,我不能再放開你了?!?/br> 小翠閉上眼,從無聲流淚變成了傷心嗚咽,她從來都不聰明,但也不愚笨。 她一直避著周琛,就是因?yàn)榍宄闹浪氖巧贍敚瑢ι頌榕镜乃兄^對的掌握權(quán)。 周琛是主,她是仆,只要他還握著她的身契,她就逃不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改了幾次,就先這樣吧。 明天就應(yīng)該能換地圖啦~~~ ☆、離府 周琛抱著小翠,起初還不斷哄著小翠,后來發(fā)現(xiàn)她越哭越厲害,像是在發(fā)泄什么,他就不再說話,抱著她任由她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襟。 他已經(jīng)為了她讓了這么多次,這一次要她由著他一次,這才公平了。 等小翠哭聲小了下來,周琛把帕子遞到她面前:“早點(diǎn)把行李收拾好吧。” 小翠哭一半是傷心發(fā)泄,一半是希望周琛能改變主意。等心里的郁氣哭出來了,周琛也沒有半分動容的模樣。她哭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 她本以為周琛說要帶她離開周府只是玩笑,可是如今聽周琛的語氣,他好像并不是在哄騙她。 小翠打了個(gè)哭嗝,淚眼蒙蒙的望著周琛,以為是自己聽錯(cuò)了:“什么?” 周琛正想解釋,就見連順毫不避諱的趕了過來。 “少爺,老爺正找你,發(fā)了好大的火?!边B順心急火燎的說著,并且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翠。這幾日少爺就是為了她,不肯低頭向許家賠罪,被老爺罰了多次。就是今天這件事,在他看來八成又是因小翠而起! 周琛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早就料到了。 “你跟著連順在松院等我,”周琛見小翠的眉又皺起,手輕輕的撫上她的眉眼,小翠避開后他也不惱,只是輕言交代,“別犟,如果你還想離開周府的話?!?/br> 小翠正要追問離開周府是什么意思,周琛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冷著聲對著連順說:“若是人再從松院被帶走,你就不用再跟著我?!?/br> 連順從小就跟在周琛身邊,十多年了他第一次聽見周琛對他說這么重的話。他就是對小翠再不滿,也不敢怠慢。 “少爺放心,連順就是豁出這條命,也不會讓小翠姑娘被帶走的?!边B順連忙保證。 —— 周琛走到周旭書房時(shí),周旭的官服還未換,手里握著一份朝廷下發(fā)的任命書函。 “父親?!敝荑⌒卸Y后,垂手站在周旭面前。 “你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嗎?”周旭揚(yáng)著手里的書函問。 “知道?!?/br> “給我跪下!”周旭氣急,要不是他現(xiàn)在還是官身,怕是要等到周琛走的那天才知道這件事,“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gè)父親?私自退婚不說,竟還敢瞞著我做下此等大事!” 周琛雙膝剛觸到地面時(shí),剛緩過來的膝蓋一陣刺痛,他心里暗想,好像自從認(rèn)識小翠之后,他被罰跪的次數(shù)比過去的十九年還多。 不過一想到小翠,周琛膝蓋上的疼痛仿佛也輕了些。 “兒子不敢?!?/br> “不敢?我看你就是膽子太大,才把自己的前程當(dāng)做兒戲!宜州是什么地方嗎?旱澇不保,連年饑荒,哪次朝廷賑災(zāi)會少了宜州!你知不知道宜州的官員年年政績考核大多都是中,除了任滿調(diào)任,十多年來無人從這里升遷離開!” 周旭不僅是生氣,更有著nongnong的失望。以周琛的能力,下屆再考成績肯定不俗。可他偏生最后關(guān)頭在吏部錄了名,補(bǔ)了安平縣的缺,重考之事就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 周旭越想越是生氣,在他看來他嘔心瀝血培養(yǎng)的兒子算是毀了,分配那種窮鄉(xiāng)僻壤做縣官,哪還有什么前途可言。 如今任命的文書已下,他周家的美玉算是徹徹底底的碎了。 忽然想起許家態(tài)度干脆的答應(yīng)退婚,也沒有找周府理論,周旭立馬想透里面的玄機(jī),他一雙眼充滿厲色:“你說,你是不是打著這個(gè)名目去找許家退親的?” 周旭不是沒有聽到周琛與身邊丫鬟之前糾纏的流言,其實(shí)他還只當(dāng)周夫人小題大做,如今看來,周旭的眼里閃過一絲狠色。 周琛抿著唇,抬眼看著周旭說:“不是,是兒子不想浪費(fèi)三年時(shí)光。兒子心中是一直謹(jǐn)記的父親你的教誨。您一直推崇范文正公的‘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大仁。兒子不才,不敢妄圖與范公比肩,只愿能承范公遺志,早日為百姓分憂?!?/br> 周旭聽了周琛辯解的話,疲憊的坐在交椅上,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有用,是與不是也改變不了什么,他冷靜下來后,也沒有追究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