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你下去吧,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以后就不要望著我這個做父親的幫你什么了?!敝苄耖]上眼,面上的表情疲憊滄桑,說出的話卻是冷漠絕情。 周家還有其他旁支的優(yōu)秀子弟,既然周琛撐不起周家,他就只能換一個人了。 “兒子知道?!敝荑陌涯欠菪偶某鋈ラ_始,就知道他選了一個最難的路。所以他不怪父親的冷酷,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 周夫人接到消息時,手用力向桌上一拍,手中的水色極好的翡翠鐲子也被磕碎。 她是女人,想的自然就和周老爺他們不同,在看來周琛這樣做一定是受了小翠蠱惑。 眼看著她兒子為了小翠來前程都不要了,周夫人氣得恨不得撕了小翠。她自己一面去找周老爺了解情況,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回轉(zhuǎn),一面派人去抓小翠。 “抓到人之后呢?”木嬤嬤小心謹(jǐn)慎的問。 “直接上棍,死活不論。”周夫人咬牙道,小翠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她就是死在周府也不會有人過問。 木嬤嬤帶著一幫粗使婆子,先去雜役房撲了個空。才知道小翠去了松院,木嬤嬤猶豫之下,心里雖然有些發(fā)憷,但轉(zhuǎn)念想到少爺此時不再松院,到時候來個先斬后奏,先把人處置了少爺也無能為力。 誰知她趕到松院時,松院的人態(tài)度十分強(qiáng)硬,特別是少爺身邊的連順,硬著攔著說什么也不讓木嬤嬤帶人進(jìn)去。 松院外面吵鬧的動靜太大,原本正在屋子里的打絡(luò)子的梅枝,聽著聲響,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了出來。 “木嬤嬤,你怎么來了?連順你和木嬤嬤這是在吵什么?”梅枝認(rèn)出木嬤嬤是夫人身邊伺候的人,連忙出來打圓場。 木嬤嬤見著松院這邊終于有個能聽進(jìn)去話的人出來,頓時舒了口氣,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少爺就該回來了。 “梅枝姑娘,不是我今天想為難松院,只是夫人下了命令一定要把小翠帶走。所以還請你勸勸身邊的人,讓他讓開,免得夫人怪罪下來?!蹦緥邒咔浦恢睋踉谒齻兊倪B順說道。 連順見梅枝來了,微微放了心。他嘴笨,有了梅枝至少不會讓木嬤嬤在嘴上占便宜。 “小翠?木嬤嬤你說笑吧?小翠早都搬出了松院了?!泵分τ行┰尞?。 “在不在總要讓我們先進(jìn)去看一看才知道?!蹦緥邒吆V定小翠就躲在松院里面,以為梅枝只是在推諉,語氣也強(qiáng)硬了幾分。 梅枝看了一眼連順,心下頓時明了,小翠肯定就在松院。她是少爺身邊的大丫鬟,到頭來竟然連這些事都不知道。在少爺心中,她還不如連順值得信任嗎? “看來是我糊涂了,要是夫人真有急事找小翠,我們做奴婢的自然不會違命?!泵分γ嫔蠝厝岬男χ?。 連順只當(dāng)梅枝是不知實情,連忙對她使眼色,看木嬤嬤的架勢,要是小翠被她們帶走哪還會有命在? “梅枝jiejie,少爺交代過了……”連順剛想把少爺吩咐的話說出來,就被梅枝打斷。 “連順,木嬤嬤是夫人身邊的老人,代表著的是夫人的體面,你可別一時沖動,說得少爺像是為了一個婢女違抗夫人下的命令,離間了少爺和夫人之間的感情?!泵分Π欀?,輕輕柔柔的開口,逼著連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木嬤嬤一聽這話,連忙笑了,對著攔著她們的一干人說道:“還是梅枝姑娘識大體。你們在這里攔著,到時候若是少爺與夫人因此母子失和,你們誰當(dāng)?shù)钠疬@個責(zé)任?” 這話一落,松院的人變得猶豫,畢竟是夫人主持著中饋,到時候夫人若真是怪罪下來。她們要是為了少爺,那還情有可原,可是小翠只是一個丫鬟。 連順頓時急了,連忙撂下話來:“你們誰想帶走,先把我連順的命帶走再說?!边B順心中清楚,小翠對少爺是有多重要,出了任何閃失,少爺還不得撕了他。 梅枝蹙眉,她記得連順一向不滿小翠,今天怎么會一反常態(tài)的護(hù)著小翠? “連順,你可別在這時候犯渾——”梅枝還要再勸,就聽到后面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 “上一次,你也是這么和蘭枝說的嗎?” 梅枝一顫,沒來的及辯解。周琛的衣角就從她面前不帶一絲停頓的滑過。 “木嬤嬤,你是想在我的松院抓走誰?”周琛的語氣不重,卻讓木嬤嬤打了一個冷顫。 “奴婢不敢!只是夫人讓小翠姑娘去東院一趟,說是有話要交代?!蹦緥邒叩穆曇粼谥荑〉难凵裣?,越變越小,完全沒有剛才囂張的底氣。 “當(dāng)然小翠姑娘要是沒空的話,奴婢下次來請也行。”上一次少爺對她的警告好歷歷在目,木嬤嬤還是不敢在周琛面前胡來,帶著幾個粗使婆子夾著尾巴離開。 木嬤嬤一走,梅枝就立馬跪在地上,心里冰涼,她不知道少爺?shù)降茁犚娏硕嗌佟?/br> “少爺奴婢錯了,奴婢只是怕少爺您和夫人母子失和……”梅枝想要解釋,卻被周琛打斷。 “行了,什么都不用說了?!敝荑】戳瞬豢疵分σ谎?,任她跪在地上。 梅枝心里清楚,少爺這是徹底厭棄她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fèi)了,就算走了桂枝、小翠,能一直留在少爺身邊的人也不會是她了。 梅枝跪了一個下午,也只等到蘭枝出來說的一句:“別跪了,沒有用的?!?/br> 蘭枝沒有必要騙她,梅枝心里最后一絲希望熄滅了。 她一夜未睡,等著少爺對她的處置。她想只要她還在留在周府,少爺總會發(fā)現(xiàn)她的真心悔改,總一天少爺會看到她的好,原諒她的。 結(jié)果,她沒等來處置,只等到了少爺帶著小翠一早離府,前往宜州赴任的消息。 梅枝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眼淚不斷從臉頰劃落。 作者有話要說: 祝小天使們五一快樂,玩得開心o(n_n)o~~ 今天玩得太嗨,更得有點(diǎn)晚,不好意思啦/(ㄒoㄒ)/~~ ☆、機(jī)會 小翠心心念念著離開周府,卻從未料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突然。 她只來得急把攢下的銀子,留了一半給劉mama,讓她給一小部分給徐婆子。她不知道宜州在什么地方,只是聽連順說宜州里安陽府很遠(yuǎn),她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回周府,欠她們的恩情,只能先以這樣俗氣的方式還上一些。 她本想給阿強(qiáng)轉(zhuǎn)告一些話,想想還是作罷,她的道歉對于阿強(qiáng)來說只會是打擾,與其原諒不如忘了才好,她在心里祝愿他能找到幸福。 這就樣,小翠帶著幾分慌張,幾分茫然跟著周琛踏上了去宜州的路上。 等真的上路了,小翠才知道連順口中的路途遙遠(yuǎn)到底是有多遠(yuǎn)。 原本小翠對周琛還有深深的戒備,可是被馬車顛了兩三天后,小翠這些念頭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一是因為周琛一路上都很君子,二是坐馬車上太折磨人了,渾身顛得像是快散架不說,她還暈馬車一整天都頭昏腦漲的。周琛要真得想對她做什么,她根本毫無反抗力。 周琛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把窗牖簾子掀開一角,從馬車座位下的隔層中取出水囊,遞到小翠面前。 “喝一點(diǎn)吧,會好受一些?!彼麄兊某鰜淼拇颐?,除了金銀細(xì)軟和一箱書外,其余東西都來不及準(zhǔn)備,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 小翠頭靠在馬車壁上,眼睛虛虛睜著,臉色有些蒼白。周琛把水遞過來時,她也沒有矯情,直接接過來喝了好幾口。 他們走的是官道,一路上只有驛站能休息和換馬,所以再到下一個驛站之前,只能湊合著喝些涼水吃些干糧。 清冽的水順著喉嚨流到胃中,有些翻涌的胃也平靜下來,小翠把水囊還得周琛,總算是好受了一些。 “不喝了嗎?”周琛皺著眉問。 小翠搖頭,張嘴說:“已經(jīng)夠了?!?/br> 周琛見她臉色是好了一些后,也就不再勸她,點(diǎn)一點(diǎn)頭后,拿上剛放下的書又開始看起來。 小翠昏沉的大腦清醒了些,她百無聊賴的打量著馬車車廂,車廂空間不大,視線一轉(zhuǎn)就自然而然轉(zhuǎn)到周琛身上。 平心而論,周琛一直是讓人難為忽視的存在,面如冠玉,芝蘭玉樹。馬車車廂不斷晃動,他卻如同坐臥著靜室一般,絲毫不見狼狽。 小翠見他視線落在書上,神情沉靜,正以為他在走神時,他的修長的手指又輕輕一動,一頁書翻了過去。 馬車車輪碾地細(xì)碎聲響,是不是混雜進(jìn)一聲揮鞭斥馬的和聲,原本是嘈雜的環(huán)境,可是又周琛端坐其中,卻無端的讓人的心靜了幾分。 小翠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周琛的面容上,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看不懂周琛。不明白他為什么放棄家族蔭庇,跑到一個窮鄉(xiāng)僻壤做官。不明白他帶著她赴任,一路上卻是毫無越矩,而且對她態(tài)度既不像丫鬟,也不像是玩物。 周琛到底是想做什么? 半晌小翠也想不出頭緒,索性就放棄去猜度周琛的想法,反正她也沒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這樣想著,小翠情緒變得有些消極,她回過神正準(zhǔn)備移開視線,就聽見周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想要看書嗎?”周琛的語氣中有些無奈,分明是小翠一路上防備著著他,他見她面色不好給她一個清凈。 可偏生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若是他人肯定是無法影響到他,可偏偏小翠不是別人。他忍耐一會兒,發(fā)現(xiàn)書中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全然看不進(jìn)了。 小翠倉促收回視線,搖了搖頭說不用。 周琛卻是被她攪擾了心思,無心再繼續(xù)看下去。 把書合上后,周琛淡淡開口:“你再忍耐兩天,等到了湖州之后,我們就換船行,到時候應(yīng)該會比馬車好些。” “少爺,我們不是一路坐馬車嗎?”小翠忍不住開口問道,連順告訴她,他們得坐半個月的馬車,才能到達(dá)宜州,話中可從未提到過坐船。 “坐船的速度要快一些?!敝荑〗忉尅?/br> 要是坐船快得的話,為什么沒有一早就決定坐船呢?小翠心里疑惑,可到底沒有多問。 “我好像還從未聽你提起你的家鄉(xiāng),”周琛把話題轉(zhuǎn)開,扯到小翠身上,“你的家鄉(xiāng)在哪兒? 周琛也知小翠無聊,問這話本來是想找個話引,話一問出過后,他心里也微微泛上好奇。 家鄉(xiāng)? 小翠怔愣,原身的家鄉(xiāng)她聽劉mama提起過。原身賣身時年紀(jì)不大,唯一記得的就是,當(dāng)初她家住在一個叫做牛家村的地方。而她自己的家鄉(xiāng),她卻連名字都不記得了。 “我忘了?!彼挥浀米约旱拿郑挥浀米约旱募亦l(xiāng)?;蛟S有一天,她會突然忘記她不是小翠,從此徹徹底底的變成大禹朝的小翠。 周琛以為小翠這是在敷衍,抬眼去看卻發(fā)現(xiàn)小翠的眼里含著淚光,面上全是nongnong的悲戚。 周琛伸出手,手指沒有觸到小翠的臉頰,只是順著小翠耳邊的一縷落發(fā)虛空劃過:“你若真在意,我會幫你找到的。” 連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這個答案的她,都忘記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周琛又能怎么幫她呢? “謝謝少爺,”小翠接著道,“不過不用了,就算想起來也沒有用了?!狈凑不夭蝗チ恕?/br> 小翠把頭轉(zhuǎn)向窗外,周琛也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利州地界了?!?/br> 聽著周琛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小翠轉(zhuǎn)過頭一眼疑惑的看著他。 “利州產(chǎn)茶,你第一次到書房來上的茶就是這利州的茶?!?/br> 周琛見小翠有了興趣,指著窗外的連綿不絕的青山接著說道,“利州山戀起伏,多云霧,最適合茶樹生長。利州最有名的茶名為‘美人嬌’……“ 周琛博聞強(qiáng)識,各種地方的風(fēng)俗典故他都能說上一二,小翠本就無聊,聽著聽著就覺出幾分趣味,一路上聽得津津有味,暫時也把心中的煩心事丟開。 周琛的嗓音的偏冷清,如同碎冰碰著瓷杯,一字一句落入耳中后,不會讓人舉得聒噪煩悶,反而多了幾分舒適。 小翠慢慢起了困意,不知道多久沉沉睡去。 半夢半醒中,小翠恍惚覺得身邊好像多了一個人,靠著的冷硬木板,也變成了溫?zé)崾孢m,一股淡淡的書墨香縈繞在鼻尖。 —— 月余時間過去,周琛他們終于乘船來到宜州。 下了船,小翠發(fā)現(xiàn)宜州的碼頭看起來還是十分熱鬧。她乘船時,不是沒有聽連順抱怨,宜州到底又多么不好,以至于她以為宜州看起來應(yīng)該十分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