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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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她們,死。 ☆、美人情 吉時。 藍(lán)溪是妾,她穿著淺紅的嫁衣進了門,按理說她連正門都走不了,可孟微冬不講究這些,孟府的大門開著,賓客們站在一旁,藍(lán)溪就穿著她粉紅的繡鞋跨過了火盆,她進門了。 孟微冬給足了藍(lán)溪臉面,他換了喜服,親自在門口站著,新娘子進門口,他伸手去接。新娘子沒蓋大紅的蓋頭,她用一面團扇遮著臉,眾人都鬧著要看新娘子的相貌,藍(lán)溪也大方,當(dāng)下就挪開了團扇,眾人驚呼,天女下凡。 季舒就在人群后頭站著,孟微冬伸手去牽藍(lán)溪的那一刻,她其實在想,真夠諷刺的,這新郎官的衣裳,他究竟穿了幾回。 旁人家娶妻熱鬧,納妾低調(diào),還沒見過咱們孟大都督這樣的,把納妾當(dāng)娶妻辦,季舒嘴角彎了一下,她似乎又聽見什么輕響。 許久之后,季舒才知道,那是心碎的聲音。 就那么一下子,心猝不及防的就碎了。 藍(lán)溪到底有多美,季舒覺得也沒多美,自己進門的時候,怎么都要比她美個三分。 后頭站著藍(lán)家的三姐妹,季舒一一看過去,藍(lán)煙,藍(lán)家的長姐,寒玉一般的樣貌,秋水一樣的風(fēng)姿,季舒瞧見,心里都打了個頓兒。 這般美人,孟微冬怎么娶的不是她? 再后頭是藍(lán)河,她還是戴著那支白玉簪,季舒眼角撇過,這女人真齷齪啊!瞞著自己的親妹和妹夫有染,還時時戴著妹夫送的簪子,這要讓藍(lán)溪知道了,該怎么面對? 季舒這么一想,藏在狐裘中的手都有些顫抖,她是激動得顫抖,呵,讓她們姐妹相殘,還有甚么比這更好的法子嗎? 最好她們兩敗俱傷,即使不行,先除掉其中一個也是好的。季舒原本不怎么快活的心,忽的開心起來,她笑意盈盈,其他夫人們一臉莫名,她們可沒有這樣的好心情。 最后是藍(lán)浦,她跟在藍(lán)煙和藍(lán)河后頭,幾乎被搶走了全部風(fēng)頭,誠然她不難看,但與姐妹們站在一處,卻又生生被壓了一籌。 藍(lán)浦與藍(lán)煙藍(lán)河比起來,她是笑的最開心的那一個,meimei出嫁,嫁得還那么好,有甚么值得不開心的呢。 藍(lán)煙本來就是冰美人,她話不多,也不常笑,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眾多驚艷的目光。就如此時,孟微冬也略微看了她幾眼。 藍(lán)河就在后頭跟著,孟微冬看見她,反倒正了顏色,就如新姑爺見到一個大姨子那般尊敬,還帶著莫名的鄭重。 季舒將幾人的暗涌都瞧在眼底,她簡直快要笑出聲來,這孟府的后院,自今日起,真的要熱鬧了。 范明瑰和霍青棠都穿著丫頭衣裳混在人群里,新人進門,賓客們都擠在門口,青棠與明瑰對視一眼,兩人繞開人群往后院里頭走。 媚春則吸取了昨日的教訓(xùn),今日里頭多穿了幾層衣裳,再套上丫鬟服飾,她身材本就豐滿,這么一穿,竟還顯得有些臃腫。 她們商議好,媚春跟著新人去浣溪閣,明瑰和青棠依然去遠(yuǎn)山堂,伊齡賀在那邊接應(yīng)她們。孟微冬牽著藍(lán)溪的手走向浣溪閣,男賓們自覺止步,女客們有些跟著去瞧熱鬧。媚春手里端著點心花生,有孩子問她,“可有花生酥?” 媚春胡亂抓了一把果子,那孩子又道:“這不是花生酥,你拿錯了?!?/br> 孩子聲音稚氣洪亮,媚春又重新抓了一把給他,周圍已經(jīng)有人看過來,包括孟微冬。 孟府人口并不多,夫人們雖帶著一群丫頭,但來來回回就那幾個,孟微冬其實心里是有數(shù)的。除了那些常見的丫頭,剩余打雜的丫頭孟微冬瞧見了也會多看一眼,他從千軍萬馬中走出來,多少軍士他都認(rèn)得,怎會記不清府中穿梭的數(shù)十個丫頭。 媚春長相不俗,她皮膚稍黑,身材飽滿,完全不是水鄉(xiāng)女子常有的孱弱姿態(tài),她整張臉英姿勃勃,即便穿著粗淺的衣裳,也壓不住她眉宇間迎風(fēng)的生氣。 孟微冬將新娘子送進新房,女賓客們起哄,孟微冬彎腰與藍(lán)溪飲了一盞交杯酒,又有人說了好些吉利話,孟微冬面帶微笑的聽著,鬧了好一會兒,他才出去。他出去之前,還同藍(lán)溪說:“我盡量早些回來?!?/br> 眾人大笑,藍(lán)浦也笑了,她覺得這個妹夫還不錯。 新娘子房里站了好些人,媚春端著糖果點心也在里頭站著,她一雙眼睛四處看,生怕漏過了哪些要緊的地方。 床上?藏不了東西。地上,地上哪有東西?箱籠,可新娘子的東西還沒搬進來呢。 媚春四處看了個遍,恨不能親手將新娘子和孟微冬身上都摸上一摸,也許東西不在別處,其實就在人身上? 伊齡賀動作很快,他伸手敲昏了兩個看守小門的婆子,范明瑰她們輕車熟路,進了院子就直奔遠(yuǎn)山堂的正房。正房里布置簡單,除了桌椅,還有墻壁上的字畫,也沒其他物件。范明瑰四處翻找,下了結(jié)論,“不在這里?!?/br> 青棠道:“去書房找。” 青棠躥進書房,明瑰則進了正房后間的臥室,書房里古籍字畫頗多,青棠略看了幾眼,她目光一掃,又瞧見一張畫像。 畫中人,正是她的母親。 莫說換了芯子的霍青棠與這位官家千金不熟,若是真正的霍青棠,恐怕與這位史家的姑娘也是不熟的?;羟嗵牟蛔銉蓺q,史氏就去世了,這幼兒何來記憶能記住已經(jīng)永遠(yuǎn)成回憶的人? 霍青棠也不去動那幅畫,她仔細(xì)翻找了書房的抽屜,還看了書架上頭的暗格,什么都沒有。 “你們看,這是什么?” 范明瑰從孟微冬的臥室里頭沖出來,她手里拿著一個雕花木質(zhì)小匣子,打開一看,里頭是兩顆朱紅的丹藥。湊近一聞,這丹藥還散發(fā)著幽幽的藥香。 霍青棠看了伊齡賀一眼,“只怕就是這個了?!?/br> 伊齡賀點頭,“走?!?/br> 三人動作已算迅速,可孟微冬是什么人,這遠(yuǎn)山堂又是什么地方? 孟微冬瞧見媚春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兼之昨晚那燈下的人影,他出了新房,就讓人圍了遠(yuǎn)山堂。此刻遠(yuǎn)山堂被圍得似鐵桶一般,范明瑰又不會武功,就算伊齡賀與霍青棠能殺出去,范明瑰也決計是跑不掉的。 外頭腳步聲重,伊齡賀一出來就已經(jīng)嗅到灰墻外的寒鐵之氣,這是一個蒙古人從小最熟悉的味道,兵刃的生冷鐵銹味。 范明瑰心下清明,她將霍青棠往伊齡賀身邊一推,“你們翻墻走,我留在這里,我又沒做壞事,他們能奈我何?” 這話本不錯,可范錫夕怎么也是蘇州知府,知府大人的閨女擅闖后軍大都督孟微冬府邸,這話若傳出去,范明瑰的閨閣名聲立馬會毀于一旦。 霍青棠將小匣子丟給伊齡賀,“你帶著東西先走,我和她想辦法沖到人群里去,人那樣多,一時抓不到我們?!?/br> 伊齡賀皺著眉頭,“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對,我殺一雙,我護送你們走。” 霍青棠冷瞥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云娘等著這藥丸救命,我們?yōu)槭裁炊鴣恚磕阄胰瞬槐貙⑿悦淮谶@里,你先走,我有辦法脫身?!?/br> 伊齡賀殺意已起,他有些猶疑,“真的?” 霍青棠點頭,“真的,我們兩個姑娘,有的是法子,你快走?!鼻嗵囊呀?jīng)動手去扯范明瑰的衣裳,“脫了,把這衣裳脫了?!?/br> 伊齡賀背過身去,“你做什么?” 青棠手下不停,“這衣裳不能穿了,他們又不認(rèn)得我們,我們遮了頭面扭打著出去,想必也沒人敢來勸?!?/br> 青棠扯了自己的頭發(fā),她滿頭青絲蓋住臉頰,又丟開丫鬟淡粉色的夾襖,露出雪白的里衣來,伊齡賀轉(zhuǎn)過來瞧見,里面又轉(zhuǎn)過身去,就這一眼,他就紅了臉。 范明瑰也照著她的樣子,穿件里衣,又扯亂了頭發(fā),伊齡賀背對著她們,青棠催促一聲,“快走,我們要出去了?!?/br> 伊齡賀終于還是捏著盒子飛身上了屋頂,青棠驀然一巴掌就扇在范明瑰臉上,范明瑰被她打了個暈頭轉(zhuǎn)向,青棠道:“你倒是還手??!” 明瑰本來心中就驚恐,心中的不安此刻被青棠這一巴掌盡數(shù)激了出來,她伸手就去扯青棠的頭發(fā),兩個女人扭打成一團。 外頭的兵士整裝待發(fā),那小門一開,兩個衣裝不整的女人就廝打了出來,一個扯著一個的頭發(fā),破口大罵:“你個潑婦,你敢打我?” 另一個去扯對方的衣裳,她們本就穿著里衣,這么一扯,露了對方的半面肚兜出來。這一扯可不得了,露出肚兜的那個怎肯罷休,非要也去扯對方的衣裳。 兩個女人你追我趕,外頭站著的一排兵士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大都督說圍住遠(yuǎn)山堂,可沒說要圍住這兩個瘋女人??! 天氣這樣冷,那兩個女人只穿著一層單衣,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干起仗來,扯頭發(fā)打架不說,還相互撕扯衣裳,有眼神好的,說一句:“我瞧見像是朵牡丹?!?/br> 另一個道:“哪有那顏色的牡丹,我看是葡萄藤。” 有人插嘴,“她皮膚白,那顏色怪好看的。” 兵士都是年輕的男子,乍然見到女子的貼身穿著,其實心中都炸開了花。也有人說:“我都沒看清楚,到底是個什么顏色?” “鵝黃色?!?/br> “不是,是淺綠?!?/br> “看錯了,我瞧著是鑲了金邊的紅色?!?/br>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黃的、綠的、紅的都有了,感情你們眼睛都反光是吧,依我看,是豆綠,對,就是豆綠的顏色?!?/br> “什么是豆綠,綠豆的顏色?” 眾人哄笑,“豆綠都不懂?豆綠是綠色的牡丹,你要沒見過,后花園的花廳里就有,如今可能還開著呢,你自己個去看?!?/br> 為首的兵士叫南濟,他其實早已經(jīng)羞紅了臉,隊伍中有好些未婚的,可他們都有相好的,唯獨南濟,一直單身一人。他家里窮困,早前是娶不起媳婦,后來參軍,又沒有時間娶妻生子,方才只那一眼,驚艷他許久。 南濟道:“好了,都站好,不許再討論這等閑話?!?/br> 有老油條道:“方才那娘們好看吧,南濟,你也該找個女人了,明日里你就跟大都督說,你要找女人成親?!?/br> 南濟讀過的書不多,方才的女子,窮盡他的智慧,他也只能說,花容月貌,沉魚落雁。這是他僅有的詞匯,若換做更有格調(diào)的說法,那就是貌瑩寒玉、神凝秋水,即使她在這大雪地中衣衫不整頗為狼狽。 很久之后,南濟娶了妻子,他卻再也不能忘那個雪地里的素白身影,因為再也沒有人能同她一樣美。 ☆、愛不疚 霍青棠和范明瑰跑得狼狽,兩人跑到小花園里,范明瑰歇口氣,“我不行了,跑不動了,哎呀,嚇?biāo)牢伊恕!?/br> 青棠瞧周圍一眼,不遠(yuǎn)處就是那日她摸牌的花廳,那里人來人往,她拉起范明瑰的手,“這里不安全,來往的人多,走,我們?nèi)フ颐拇??!?/br> 林媚春還在新房里頭站著,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走不開。 新房里熱鬧得緊,藍(lán)家四姐妹都在里頭,還有一些太太們在里頭套近乎,那個新夫人似乎也是個自來熟,不一會兒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說不完的話題,衣裳首飾開始聊,聊到了太太們的家事,最后竟拉起了媒。 “我家三個jiejie,喏,就是這三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勞煩各位太太幫忙相看相看,若是成了,我必是要重謝的?!?/br> 三姐妹里最受歡迎的是藍(lán)煙,她生的最美,眾太太連連點頭,都信誓旦旦打包票婚嫁之事就包在自己身上了。其次是藍(lán)浦,她一直在笑,見meimei愉快,她也高興,是以一直都在笑。眾太太瞧見,也紛紛表示,藍(lán)浦不是問題,這樣的姑娘討喜。 唯有藍(lán)河,冷冰冰的,藍(lán)溪去抓她的手,“我二姐很能干的,又聰明又能干,哪家娶了她絕對不虧。” 眾位太太面上微笑,心中揣度,這藍(lán)家的二姑娘怎么看著好生奇怪,似乎沒有半分喜氣。 屋里鬧哄哄的,媚春就在中間端茶遞水,一會兒伺候這個喝茶,一會兒替那個裝果子點心,還要更換屋子里的霜炭,這么一會子功夫,她被折騰得精疲力盡。 南濟領(lǐng)著軍士在遠(yuǎn)山堂外頭站著,大都督說圍起來,那就一只蒼蠅都不能放過,他們似乎已經(jīng)全然忘了,方才就有兩個女子從他們面前跑出去了。 孟微冬換了一身衣裳,他轉(zhuǎn)著掌中的戒指,邁步來了遠(yuǎn)山堂。很好,他這鐵桶一般的陣勢,誰來了都別想走。 南濟見了他,行個軍禮,“大都督好?!?/br> 后頭的兵士都站直了,“大都督好。” 孟微冬點頭,說:“里頭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