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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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外孫女過來,史紀冬闔上案桌上冊子,問:“可是家里出事了?” 青棠站在堂中間里,她看了屋內一眼,確信目光所及之處無人,方開口道:“外祖父,鳳陽出事了?!?/br> 史紀冬原為吏部侍郎,永樂二十二年,又經(jīng)過北京吏部提名,在原職保有的基礎上,兼以吏部侍郎的身份擔任應天巡撫一職。應天巡撫,駐蘇州,下轄南直隸之下江南諸府及江北安慶府和安徽全境。 鳳陽,洪武皇帝的出生地,就在安徽。 應天巡撫站起身來,“鳳陽?” 霍青棠站在堂中,說:“外祖父,鳳陽發(fā)水了,朝廷還不知道,是去年冬月的事情?!?/br> 堂中無人說話,有夜風吹進來,吹的蠟燭芯子左右搖擺,似要吹熄了燈火。一夕之間,史紀冬似老了年歲?!澳銖暮翁幝爜淼?,消息可準確?” “珍珠巷舊年臘月里來了幾個孩子,躲在巷子里過年,他們都是外來口音,今日他們自己承認了,說他們是鳳陽來的,說鳳陽有些地方發(fā)水了?!?nbsp;青棠低聲說著。 史紀冬道:“因何發(fā)水,是漕河泛濫,還是別的原因?” 漕河泛濫?霍青棠周身一震。 史紀冬望著霍青棠,堂中的女孩子回說:“其中原因很復雜,鳳陽發(fā)水是小事,但有水沖了洪武皇帝的祖墳。外祖父,那幾個孩子里頭有一對兄弟,兄弟二人都是從鳳陽過來的,他們父親是千戶所的一名撫鎮(zhèn)。據(jù)他們說,去年冬月,鳳陽連降大雨,開始的時候災情并不嚴重,只是沖了幾戶民田,后頭他們的百戶長讓那撫鎮(zhèn)去幫忙整治。結果,那撫鎮(zhèn)不懂治水之道,他在洪武皇帝祖墳的上方,將一處水洼修改成了山坡,如今只要一下雨,那水就直接往下頭灌?!?/br> 淮河冬日發(fā)水,這是罕遇的怪事,水又沖了鳳陽,在史紀冬之前,從未聽說過哪任應天巡撫任期內遭遇如此大事的,史紀冬下一步便問:“皇陵皇祠可有損?” 青棠搖頭,只道:“外祖父,此事耽誤不得,您快著人將那幾個孩子從珍珠巷全部帶回來,不許他們在外頭胡說。另外,趕緊著人去鳳陽查看,看看那處地勢能否修繕復原,要快,等朝廷反應過來,就來不及了!” 說完,青棠轉身就往外頭走,史紀冬道:“青棠,夜色已深,你去哪兒?” ...... 云來客棧,梨花苑。 寶卷在這頭坐著,嘆口氣道:“少爺,霍姑娘今日不會來了,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青袍的男子在窗口站著,說:“你去睡?!?/br> 寶卷撇嘴,“少爺既然要等,寶卷只好陪您等了?!?/br> ‘啪’的一聲,門被推開了,紅衣紅裙的女子站在門口,寶卷吞了口口水,眼睛睜得老大?;羟嗵目此谎?,寶卷捂著嘴笑,低頭從門縫邊上出去了。 男人問:“有客人來了?” 無人回答他。過了許久,顧惟玉要轉身,才聽見一聲,“惟玉哥哥?!?/br> 紅裙的女子小鳥兒一般投向男人的懷里,她說:“惟玉哥哥,你好嗎?” 男人撫女子烏發(fā),“我很好,你呢?” 霍青棠摟著顧惟玉的腰,她說:“今日我在得月樓瞧見你和二舅舅了?!?/br> 顧惟玉笑,“今日我在銀樓瞧見你和裴家世子了?!?/br> 兩人都是笑,顧惟玉胸腔的震動就蕩在青棠耳邊,她說:“嗯,還有孟微冬,他是專程來參加明瑰的婚禮的?!?/br> 顧惟玉說:“可是你二舅舅不是這么說的?!?/br> 青棠抬起頭,“二舅舅說甚么?” 顧惟玉拂開青棠額邊的碎發(fā),“辛苦你了,青棠。” 霍青棠這才從顧惟玉懷里鉆出來,她低頭一看,“哎呀,我也沒想到這裙子這么臟,早知道是這樣,我就換了衣裳再出來?!?/br> 女孩子捂著臉,顧惟玉笑,“小騙子,你根本不是這樣想的?!?/br> 青棠抬頭,在燈下燦然一笑,說:“還是惟玉哥哥聰明,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穿臟衣裳來,這樣惟玉哥哥才會多花銀子給我買新的呀?!?/br> 顧惟玉說:“原來如此。前幾日那位叫云娘的姑娘說我是冤大頭傻財主,女孩子們都喜歡我的錢,我還不信呢?!?/br> “哧哧”,青棠低著頭笑,“云娘真這么說的?” 顧惟玉拉女子的手,讓她坐下了,又端了杯茶給她,說:“為何這樣匆匆,是不是有事同我說?” 茶是溫熱的,不冷不燙,青棠喝了一大口,說:“惟玉哥哥,你同陳總兵有聯(lián)系的,是嗎?” 顧惟玉眉目溫存,霍青棠一個深閨女子如何識得陳瑄。他點點頭,“嗯。” “那好,你快快寫信給他,就說鳳陽發(fā)水了,大水沖了洪武皇帝的祖墳,就說興許是漕河泛濫,請他想辦法在朝廷知道之前派人來治理?!?/br> 顧惟玉的神色深重,青棠催促他:“惟玉哥哥,快呀,你快些寫,等事發(fā)了,就來不及了?!?/br> 那邊就有書桌,桌上有筆墨,霍青棠急道:“等朝廷反應過來,總兵大人就完了,快,惟玉哥哥,你來執(zhí)筆?!?/br> 霍青棠已經(jīng)開始低頭研磨,男人瞧著女子緋色背影,瞇了眼睛,說:“青棠,你到底是誰?” 女孩子銀紅的身影在燈下一頓,她慢慢轉到書桌正前,低頭寫字。 許久之后,女孩子說:“洛陽的牡丹花兒都開了嗎,顧家今年的金玉交章到底有沒有培育出金色的來呢,還有,齊尚書是不是還是老是出去淌水看河?還有顧珩有沒有懂事一點,還有沒有出去賭錢斗蛐蛐兒?算算日子,二少奶奶也該生產(chǎn)了......” 青棠說個不停,她眼睛里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上好的熟宣上,“惟玉哥哥,你答應過我的,說來日我們要看遍黃河青山,等我走不動了,你就背著我。我生,你背著我,我死,你背著我。” 隔著重重燈火,顧惟玉望過去,女孩子說:“問錢塘佳麗誰邊?且莫說詩家:白傅坡仙。勝會華誕,江潮鼓吹,天竺云煙。那柳外青樓畫船,在西湖蘇小門前,歌舞留連。棲越吞吳,付與忘言。” 青棠擱下手中筆,那上好的徽墨灑落熟宣,滲了水,字跡依舊清晰。 “惟玉哥哥,見字如面,你還記得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鳳陽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出生地,鳳陽對于明朝來說,意義非凡。 ☆、又一春 “快點, 快點的, 把這盆花往那邊挪挪?!?/br> “錯了,錯了, 不是這邊,是那邊!” 這頭又有人說,“快點擺好, 這東府海棠是南直隸的大人送的, 可不能擺在這里,被人踢壞了可怎么辦......” 范府的后院里隆冬已過,此刻有如含蓄春日, 花枝子都暗地里發(fā)了芽,只等天氣再暖一點,就要迫不及待地開放。 范夫人捏著一張帕子,緊張地站在廚房外頭, 寶師傅領著得月樓一行,昨日就已經(jīng)入駐了范府,說是要將魚蝦肘子rou都事先規(guī)整好, 此刻得月樓六人都已經(jīng)到了大廚房里,開始著手晚間的宴席。 “紅盤子是咱們的, 甜白是春意鬧的,不要弄錯了?!?/br> 范家?guī)蛷N的幾個仆婦都在下頭站著, 聽寶師傅的指令。寶師傅說:“今日幾位都得聽我得月樓的,不理會外頭有多忙,也不理會外頭是否缺人使喚, 各位只需跟著我得月樓。咱們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要把這二十三桌的席面整出來,多一張桌子也不需要,但少個碟子少盤菜都不行。各位可聽好了?” 下頭三個仆婦穿異色的衣裳,寶師傅看了伙計一眼,一個伙計從臺上取出三面寶藍的圍裙,寶師傅說:“這是咱們得月樓的圍裙,請三位都系上,屆時人多,咱們都著一色的衣裳,以防弄混了?!?/br> 寶師傅安排得井井有條,范夫人在旁邊道:“快系上,都快系上!你們今日只聽寶師傅的,誰來都不用理會,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要動,都給我在這廚房呆著!” 說罷,范夫人瞧寶師傅,“寶師傅,您看這樣可行?” 寶師傅著寶藍的全新的長衫,他折起袖子,“范夫人這就前頭去吧,莫要站在這里,擾了咱們做事。” 幾個仆婦都去瞧范夫人的臉色,自家夫人可不是甚么好脾氣的,誰料范夫人道:“是的,這頭就全權交給寶師傅了,我這就走?!?/br> 范夫人提起印花絞邊的裙子,才轉身,就瞧見春意鬧的幾個師傅來了,兩個大廚并著三個伙計,大廚穿青袍,伙計戴小帽,人人都是熟面孔,唯獨缺了一位。 范夫人又朝后頭看,“蘭師傅呢?” 帶頭的師傅道:“夫人莫急,蘭師傅還在春意鬧,他在趕制醬料,說等醬汁熬好了,他就過來?!?/br> 那頭得月樓有人笑,“甚么醬汁還要在春意鬧熬好了才帶過來,說得咱們稀罕他的醬似的......” 寶師傅側目,瞧了那伙計一眼,道:“擦洗案板,上刀具。哪里這樣多話,做什么,怎么做,那都是人家的事情,不要多嘴?!?/br> 伙計頭一低,埋頭擦洗灶臺案板,得月樓這邊已經(jīng)正式動起來了。 范夫人抿著嘴,她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幾乎沒一刻停下過,好不容易后頭兩邊協(xié)商好了,今日是大日子,春意鬧可別又鬧出甚么幺蛾子。 ‘你們壞自己的名聲不要緊,可別砸了我府里的場子,今日多大的日子,怎么蘭師傅還窩著做他的醬......’范夫人有心想點撥幾句,話到嘴邊,還是成了,“那好吧,要是蘭師傅一會兒還不來,那就有勞幾位著人去催催?!?/br> 這樣大的日子不適合翻臉,范夫人今日罕見的和氣,春意鬧那位師傅也道:“咱們曉得輕重,夫人放心?!?/br> 人家都這么說了,范夫人指著廚房外頭三個仆婦,“你們三個今日都跟著春意鬧的師傅,人家叫你們向東,你們就不要向西,要是出了甚么簍子,都給我收拾包袱滾蛋!” 領頭的嫂子低著頭,保證道:“夫人只管放心,咱們都知道輕重,絕出不了錯兒!” 范夫人吁了一口氣,抬腳往前頭去了。 范明瑰房里熱熱鬧鬧的,伶俐忙的腳不沾地,賀喜的夫人太太一撥接著一撥,清晨的時候,下頭的官太太就已經(jīng)來了一撥兒,說祝福吉利的話。范明瑰先前還迎著笑臉,每個人陪著說上幾句,到了后來,嘴巴都干了。 范夫人一進來。見女兒頭上蓋著紅帕子,她一把扯下來,“誰讓你蓋的,這紅蓋頭是現(xiàn)在蓋的嗎?且不說今日來迎親的是世子爺,就是來日你正式出門,也不是這個時候蓋的?” 范明瑰應那些太太小姐們一個早上,早就有了火氣,這一番被范夫人發(fā)作,立馬來了脾氣,她說:“那要怎么辦?我不想說話了,每個人都來說幾句,我每句都要回,還讓不讓人安穩(wěn)了?” 范夫人哼笑,“安穩(wěn)?你還想安穩(wěn)?我跟你說,來日嫁去侯府,你就不要想偷懶過甚么安穩(wěn)日子。今日才來幾個人,你這樣就嫌煩,他日你在魏北侯府,家里的丫頭婆子都比今日的客人多,你怎么辦?你也拉塊帕子蓋在頭上,永遠不見人了?” 范明瑰靠在窗下,“我不嫁了,那我不嫁了還不行嗎?” 范夫人低頭,冷盯著她,“你還有沒有一點兒出息,你究竟還有沒有一點兒出息?好啊,你不嫁了,那我們去同世子爺說,說范家的大小姐瞧不上魏北侯府,說不肯嫁了。那咱們一家子正好歸鄉(xiāng),你爹辭官去種田,我去紡衣,那豈不是正好,你耕田來我紡衣。我們一家子都滾蛋,從蘇州城永遠滾蛋,你也不要做甚么知府家的小姐,你也不要想著吃好的、穿好的,你不是想要輕松嗎,你不是想要自由嗎,正好都如了你的意。” “娘,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別生氣?!?/br> 范明瑰手里攪著范夫人扯下來的蓋頭,說:“娘,我不是不嫁,我是害怕,我又沒去過侯府,我......” 范夫人低頭看自己女兒,“你說你想要自由,你又吃不了那種苦,你口口聲聲說我與你爹管束了你,可你也不想想,若你不做這個官家小姐,你能做甚么?這些年來,你爹又沒娶個二房,你又沒遇上過甚么真正不如意的事情,就是婚事,也是我與你爹能為你求來的極限了。你說你出了這家門,你能受什么罪,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是連針織手工,比起其他姑娘來,也是多有不如。明瑰,你問問你自己,你能做甚么?” 范明低著頭,聲音細細的,“娘,我......” 伶俐端來一杯茶,“夫人喝茶?!?/br> 范夫人瞧了明瑰一眼,道:“你自幼就嬌貴,穿要穿絲羅,用要用金玉,連耳墜子都要用赤金的,你養(yǎng)下這一身富貴病,你不嫁去侯府,你能去何處?”范夫人嘆氣,“想來是我與你爹將你慣壞了,慣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東南西北。從小到大,你想做甚么便做甚么,你不想學女工,我不逼你,你說要去學堂,你爹托人送你去書院,樣樣樁樁,哪一樣沒滿足你?你今日來同我說你不愉快,那娘只有這樣本事,竟不知如何讓咱們范大小姐真正愉快?!?/br> 范夫人鮮少對女兒說這樣的重話,她說:“你自己想清楚,你要有什么不滿意趁早說,不要等世子爺來了,等你真正進了侯府的大門,你才來說這種喪氣話。到時候,你做了裴家婦,我與你爹能力有限,鞭長莫及,就是有心想幫你,也是不能夠的了?!?/br> 范明瑰嘟著嘴,“娘,那日你為什么要同閔家哥哥說那些話,他......” 范明瑰依舊對當日范夫人將她托付給閔夢余之事耿耿于懷,范夫人看女兒,說:“你這樣的性格,遲早要闖禍?!?/br> 說罷,轉身朝外面去了。 范明瑰低頭嘆氣,伶俐掀簾子進來,說:“小姐,你看誰來了?” 云娘化妝了淡淡梨花妝,她在鬢邊插了一組梨花掩鬢,細碎粉白的梨花小簪組在一處,倒是清新又俏皮。瞧見云娘進來,范明瑰笑,“你來了?” 云娘穿水紅銀紅配大紅的衣裙,她將裙子一扯,說:“看見是我,好像咱們范家姑娘不大高興?” 明瑰笑,“誰說的?我看見你不止高興,還高興得很?!?/br> 伶俐說:“云姑娘這身可真好看?!?/br> 云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