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時候西棠休息，趙平津讓她過來。

    那一天是寒露，下著細(xì)細(xì)的秋雨，趙平津在樓下等她。

    趙平津看著她從出租車上走下來。

    黃西棠臉上有妝，穿了件立領(lǐng)式藏青暗花旗袍，外面披一件深灰大衣，顧盼之間清麗風(fēng)流，途經(jīng)的男士紛紛側(cè)目。

    她越來越美，真是難以置信。

    黃西棠一張臉是冷漠的，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景色，只是抬頭一見到他，露出微微笑：“外面下雨呢，干嘛出來？”

    趙平津略略頷首：“我剛好下班回到。”

    西棠有點(diǎn)不好意思：“本來預(yù)計(jì)五點(diǎn)前能拍完，結(jié)果ng了兩個鏡頭。”

    趙平津說：“沒事兒，不過——今晚你做飯?！?/br>
    西棠一聽，想了想：“吃火鍋好不好？”

    趙平津看了看她的神色，身旁的人兒明顯餓了不知道幾天，簡直帶了點(diǎn)兒雀躍的臉，他故作大發(fā)慈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果然很高興，樂得原地蹦了一下。

    兩個人去超市買菜。

    趙平津的車從p1的車庫出去的時候，門衛(wèi)特地打了聲招呼：“趙先生，出去？”

    門卡滴地一聲，趙平津的車窗降了下來，客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們在超市逛了好一會兒，途中趙平津接了個老高的電話，約他吃飯，趙平津推了。

    兩個人提著兩個大袋子回到家里，打開門的一霎，燈光突然大亮，伴隨著男男女女的口哨和尖叫：“surprise！”

    客廳燈光乍然明亮，一屋子都站滿了人。

    精彩絕倫的是一個打包好的禮物正正賭在了門前，一個穿著件吊帶粉裙的女孩，青春嬌嫩的臉，頭上戴著一對兔耳朵，趙平津一推開門，她立刻擠到了趙平津的胸前，羞答答地說：“趙先生，生日快樂。”

    她整個身體往前貼，露出大片春光爛漫的雪白胸部，胸前邀請性地綁了一個巨大的蝴蝶結(jié)。

    趙平津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黃西棠。

    黃西棠站在他的身后，門忽然從里面被打開的時候，她有些害怕，右手一把抓住了他外套的袖口。

    趙平津回頭望她一眼，她忽然醒悟，小心地放開了手。

    趙平津抬眸看了一眼一團(tuán)白rou紅花，愣是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西棠有點(diǎn)不知所措，僵著臉站在門外。

    氣氛從門打開那一瞬間的火熱立刻降到了冰冷。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下一秒高積毅走了出來，喪氣地?cái)[擺手：“出去出去。”

    那女孩子睜著無辜的眼。

    沈敏是一群鬧哄哄的人之中神色最平靜的，他主動走上來推開了門：“小姐，我送你下樓去?！?/br>
    西棠跟著悄悄往后退。

    趙平津一把拉住她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她在害怕，手心里都是汗，如驚弓之鳥。

    趙平津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別給我丟人?！?/br>
    黃西棠抬頭望了他一眼，睫毛微微地抖了一下，眼睛里都是惶恐和不安。

    趙平津心底一疼，轉(zhuǎn)頭他一看這滿屋子看熱鬧的，臉?biāo)查g拉下來，干脆直接翻臉叫走人。

    方朗佲一看他要發(fā)脾氣，他太太歐陽青青一個快步走到門邊，緊緊地挽著西棠的手臂，將她拉住屋子里走：“所以我就說這些男人嘛，就是無聊，西棠，別理會他們無聊的把戲。”

    方朗佲站在客廳里，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西棠，好久不見。”

    西棠輕輕地說了一聲：“hi。”

    陸曉江站在一旁，怔怔地盯著她，西棠的目光輕輕掃過去，在人群中突然看到他，兩個人目光交匯了一秒，西棠迅速別過了臉，陸曉江臉色僵硬而驚詫，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住了。

    趙平津慢慢地走了進(jìn)來，屋子里還有一些她不認(rèn)識的人，不知情的喧鬧和鼓噪，稍稍緩解了些許的尷尬。

    “這是正牌女友，哎呀，漂亮。”

    “失策失策。”

    “舟子，你小子藏著這么漂亮女朋友！”

    “瞧著有點(diǎn)眼熟，電視上見過吧？”

    趙平津的生日，這么多年一般都是這樣，提前一天跟朋友過，西棠做了他三年的女朋友，有資格陪他過的也不過是朋友的這個聚會，他正式的生日那天一定會留給家人，姥姥姥爺會從上海過來，他有時候也回上海過。

    西棠回到北京來工作之后，其實(shí)也很少見他，有時候個把星期他會叫她回來，有時候一個月都見不了一次，他工作應(yīng)酬都繁忙，還要把時間留給兩家長輩，閑日里廝混有發(fā)小，也許還有另外的女伴，她不過是他繽紛多彩的蛋糕上的一顆罐頭櫻桃。

    用得著的時候裝飾一下門面，不用的時候，丟掉就是了。

    ☆、第 30 章

    趙平津走進(jìn)來：“交出來。”

    高積毅趕緊搖頭：“什么？”

    趙平津冷冷地說：“門卡。”

    高積毅笑嘻嘻的：“你幫我還給周老師啊?！?/br>
    方朗佲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經(jīng)定了位子了，出去吃飯吧?！?/br>
    趙平津神色有點(diǎn)遲疑，站著沒動。

    方朗佲低聲說：“青青會照顧她的。”

    趙平津想了想，又看了一眼這滿屋子的人，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群人分了數(shù)臺車，浩浩蕩蕩地出去吃飯。

    趙平津走在最后，西棠跟在他身邊，小聲地說：“我是不是打擾你們，我還是不去了——”

    趙平津一按手上的車鑰匙，車子滴地一聲，車燈閃了閃：“給我站著?！?/br>
    西棠坐在他的副駕駛座，身體筆直，雙手交疊在膝上，握得緊緊的。

    趙平津轉(zhuǎn)頭望了她一眼，嘲諷地笑了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靈魂出竅，完全沒聽到他的話。

    趙平津皺皺眉頭：“喂，黃西棠。”

    西棠回過頭：“啊，你說什么？”

    趙平津望著她，嘴角的那一抹嘲諷隱去，變成了的有意無意的探究：“吃個飯而已，你緊張什么？”

    西棠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沒什么。”

    在餐廳的包廂，沈敏上來安排座位，特地把她放在歐陽青青的旁邊。

    趙平津也不介紹黃西棠，他們這個圈子，大家都知道，每個人來來去去的無數(shù)女朋友，沒過幾天又會換一個新臉孔，名字誰也記不住，而正式的結(jié)婚對象基本都是在京城里都有名有姓，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趙平津坐在主位，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筷，直接吩咐服務(wù)員：“拿個勺子來，銀的，長柄，小點(diǎn)兒的?！?/br>
    服務(wù)員應(yīng)聲去了。

    青青坐在西棠身邊，一直微笑著主動跟她聊天：“來北京多久了？”

    西棠輕聲細(xì)語：“兩個多月?！?/br>
    青青笑著打趣說：“怪不得舟舟這段時間不出來玩了，天天下班就回家?！?/br>
    西棠有點(diǎn)赧然：“我平時也都是在劇組?！?/br>
    青青關(guān)心地說：“這幾年，一直在拍戲嗎？”

    西棠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在橫店。”

    青青跟西棠同一屆，她讀的是中央美院，畢業(yè)后進(jìn)了文化部門工作，在故宮博物院當(dāng)文物修復(fù)師，西棠跟他們夫婦的關(guān)系挺好，當(dāng)時他跟趙平津分手之后，歐陽青青還邀請她參加他們的婚禮。

    方朗佲對她有救命之恩，那時西棠大病初愈，她還是去了，那一場婚宴趙平津沒有來，青青提前跟她說過的，他在國外。

    方朗佲和青青那一場婚禮，場面盛大隆重，寒冬季節(jié)，從歐洲空運(yùn)來的白玫瑰鋪滿了整個婚宴，西棠坐在滿面笑容賓客之中，抬眼望過去，只覺得那一簇一簇?zé)崃揖`放的玫瑰都在燃燒，烈火烹油地一寸一寸地化成的黑色灰燼，她在醫(yī)院躺了半個多月，每一天都在心底悄悄地渴盼著聽到一星半點(diǎn)兒趙平津的消息，哪怕是托人帶來的一個的問候都好，歐陽青青來探望過她，可是也一字沒有提過他，沈敏來醫(yī)院支付她的治療費(fèi)用，可是連她的病房都沒進(jìn)來過，后來她出院回家休養(yǎng)，他們在嘉園一起住過的那間屋子，他應(yīng)該是回來過，收走了他的證件資料和筆記本電腦，其他的私人物品一概不要，昂貴的西服，大衣，襯衣，鞋子，剃須刀，手表，牙刷，一切都被完完整整地遺棄了。

    她終于明白，他已經(jīng)徹底的放棄了她。

    西棠后來的人生中，那一個夜晚是被禁錮的記憶。

    不過她始終覺得，即使命運(yùn)引誘著她踏進(jìn)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叢林，但她亦永遠(yuǎn)心懷感激，那些曾經(jīng)給她點(diǎn)亮過燈光的人。

    一頓飯吃到一半。

    西棠起身去洗手間。

    她故意逗留得久了些，那間富麗堂皇的包廂里，她知道里面的人，個個非富即貴，哪一個站出去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談的話題，看起來散漫無邊，實(shí)則話里頭交換訊息千變?nèi)f化，動輒就是關(guān)乎命脈的內(nèi)部政策，海里的事情也談一點(diǎn)兒，要不然就是世界各地的消遣娛樂，西棠不屬于那個世界，只覺得壓抑窒息。西棠細(xì)細(xì)地洗干凈了手，又補(bǔ)了妝，才慢慢地走了出來。

    洗手間門口站著一個人。

    陸曉江還是老樣子，斯文白凈的臉，戴了副白金半框眼鏡，看樣子專門在等她。

    西棠只好微笑。

    陸曉江望著她，語氣是關(guān)心的：“西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西棠客客氣氣地說：“挺好的?！?/br>
    陸曉江說：“你受傷了之后，我后來……打過電話給那位倪小姐，她說，你回老家了，讓我再也不要找你?！?/br>
    西棠笑了笑，那的確是倪凱倫的作風(fēng)：“嗯，是，在家里待了幾年。”

    “你……”他眼底情緒復(fù)雜，欲言又止。

    西棠想了想說：“我聽說你準(zhǔn)備結(jié)婚了，恭喜你。”

    陸曉江回過神來：“唉，是，謝謝你?！?/br>
    “西棠，你……”陸曉江吞吞吐吐了半天，忽然又猛地?fù)u了搖頭，然后說：“你在北京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br>
    西棠笑了笑：“謝謝你了?！?/br>
    陸曉江人有些急切：“我不是客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