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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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潔白的脖子已見血痕。 趙平津愣住了一秒,驀地松開了手。 西棠嗆咳一聲,手肘撐住了墻壁,顫抖著身體,大口地吸進空氣。 趙平津壓抑到了極點的神色,眼底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你最好不要惹怒我,不然在這個四九城里頭,多的是無聲無息就消失的人?!?/br> 西棠想起鐘巧,一陣一陣的悲憤交加,她昂著頭,壓不住的滾滾恨意:“我知道,前車之鑒,沒齒難忘?!?/br> 趙平津神色鄙夷:“誰都不無辜,圖謀不成,就尋死覓活?!?/br> 如墜冰窟。 那一刻,西棠只恨不得自己的心腸是石頭做的,竟然還會覺得痛:“趙先生又好到哪里去?一邊包著光鮮廉價的小明星,一邊迎娶門當戶對的未婚妻,你以為你又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君子?” 趙平津冷淡地說:“我從來不自認我是什么君子,再說了,你跟我時不是早就知道,我遲早要結(jié)婚?” 西棠覺得冷,渾身都在輕輕哆嗦:“你結(jié)婚不結(jié)婚關(guān)我什么事兒?” 趙平津轉(zhuǎn)過身:“你明白就好,你要錢,我就給你錢,來北京也是你自愿的,我警告你,這個圈子就是那么點兒,來來回回總會見著人,你少跟我來勁,我從不慣著女人動不動擺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的貞潔樣兒?!?/br> 做人低賤至此,更重要還是一切都是自找的。西棠忽然覺得酸楚,怎么忍也忍不住,哽咽著答了一句:“既然你要結(jié)婚了,為什么還要來招惹我?” 她忽然側(cè)過臉,大大的眼中,盈滿了淚水。 趙平津忽然覺得心慌,他一腳踢開了椅子,煩躁地扯了領(lǐng)帶,說:“出去?!?/br> 西棠頭發(fā)散亂,徒勞地扯住撕爛的半邊的裙子,跑出了他的房間。 早晨起來,趙平津走出房間,屋子里靜悄悄的,客廳窗簾開了一半,屋子里沒有人。 他看了一眼,黃西棠的房間門是半開的,廚房也空無一人。 走到客廳,落地窗是緊閉的,一個人影卻站在陽臺外面,單薄纖細的身體,穿了一件素縐緞的白色襯衫,披了件寬大的紅色流蘇外套,正倚在陽臺抽煙。 早晨的霧霾很大。 她影子也顯得灰蒙蒙的,好像在風里飄蕩蕩似的。 趙平津站了好一會兒,眼前才慢慢清楚起來,又看了好一會兒,黃西棠仍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只有右手夾著煙,不時地移到唇邊,青色的煙霧淡淡地升起。 黃西棠低頭熄煙的瞬間,看到了他站在玻璃窗里面,她看了他一眼,立刻別過了頭。 她手上捏著煙盒,頑固地背對著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外面。 隔著一道玻璃窗,她在千山萬水之外。 她的手機一向隨意地擱在沙發(fā)上。 趙平津緩緩地坐進沙發(fā),打開了她的手機,看到鏡頭里的一個紅色的影子,清麗側(cè)臉,肌膚雪白,黑發(fā)在風中飛舞。 她的身后,是正在蘇醒的北京心臟城區(qū),一整片霧蒙蒙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澆筑而成的茂盛石頭森林。 黃西棠來到北京之后,趙平津就常常有這種感覺,她跟他住在一起,卻覺得她跟他的世界隔得很遙遠。 她在他的身邊,看似乖順低從,卻是一副隨時準備撤離的姿態(tài)。 讓人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相機鏡頭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些雪白的花點,趙平津定了定神,移開手機看了一下,原來竟是窗外下起了雪粒子。 雪下得有點急,窗戶里望出去,洋洋灑灑棉絮一般地在空中漂浮。 趙平津重新舉起手機,按下了相機的拍攝按鈕。 今年冬天北京的第一場雪,撒鹽一般的飄灑,落在她的黑發(fā)上。 黃西棠依舊站在那兒,輕輕地動手擦了擦鼻尖的雪花,絲毫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趙平津低頭看了一眼拍下的照片,正要關(guān)掉手機屏幕,忽然想起剛剛掃了一眼她的相冊時,有張照片有點眼熟。 他又打開了她手機的圖冊。 趙平津一瞬間有點發(fā)愣,黃西棠怎么會有這張照片? 放大了仔細地看,那是一張她跟倪凱倫的聊天截圖,截圖上是倪凱倫給她發(fā)了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人卻是他——是他的背影,手臂上親密地挽著一個女人,他看看背景里的商場,想起來是他過生日那段時間,郁小瑛從洛杉磯回來,在北京待了十多天。 那段時間郁小瑛天天纏著他陪她逛街……倪凱倫大概是在商場里碰著了他。 倪凱倫打了一行大大的字:趁早醒醒。 不知道她自己看這張照片,看了多久了,只是她在見到他時,一字未提。 他慢慢地擱下了她的手機。 晨霧細雪中的黃西棠依然站在外面,他慢慢意識到,也許她知道他永遠不會出去,所以她才會待在外面,那里大風呼嘯,自由自在,是她唯一能夠獨處的地方。 ☆、第 35 章 西棠吸完煙,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手機,又看了一眼在廚房煮早餐的趙平津。 她什么話也沒有說。 下午,趙平津再翻看她手機的相冊。 果然。 西棠把那張照片刪了。 他心里有點難受。 四點多倪凱倫來接她去電視臺錄節(jié)目,西棠換了一件大高領(lǐng)毛衣,收拾好了東西,走出房間。 趙平津聞聲從書房出來,他應(yīng)該是在工作,手上還夾著筆,穿了一件深灰襯衣,硬挺的襯衣領(lǐng)子上方,脖子上一個暗紅色的齒痕分外醒目,他臉色顯得有點蒼白,指了指茶幾上的那張銀行卡:“壞掉的衣服和首飾,自己去買?!?/br> 西棠從善如流,低著頭從桌面拿起那張金卡,塞進了包里:“謝謝趙先生?!?/br> 那一霎,感覺到趙平津在身后,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西棠無聲笑笑。 她知道識大體很重要,他們這樣的人,包養(yǎng)女明星就圖個舒服,最害怕遇到糾纏不清的女伴。 倪凱倫坐在駕駛座上。 一見到她推開車門,瞄了一眼:“吵架了?” 西棠面無表情:“有什么可吵的?!?/br> 倪凱倫頗有興趣:“昨晚婚宴上不還是好好的么,今早微博發(fā)的照片,這癡纏曖昧的感情狀態(tài),多么專業(yè)公關(guān)文案都寫不出來啊?!?/br> 西棠有氣無力地應(yīng)了一句:“無聊?!?/br> “評論很熱鬧?!?/br> “不看?!?/br> 倪凱倫一邊開車一邊說話:“他還真挺會拍你,發(fā)的照片都很美,連公司宣傳都跟我打聽攝影師是誰?!?/br> 西棠撇撇嘴:“那你發(fā)錢給他吧。” 倪凱倫諄諄教導(dǎo):“別賭氣,你跟他,不就沖著錢,這么一想,豁然開朗?!?/br> 西棠沒睡好,早上看了一眼鏡子,臉皮兒特別白,就顯得眼圈特別重,她帶了一副墨鏡,遮住了幾乎半張臉,側(cè)過臉沖著倪凱倫皮笑rou不笑地道:“你跟他說出的話那是一模一樣,你倆真應(yīng)該談戀愛。” 倪凱倫呼天搶般哎喲了一聲:“那我可謝謝您了,除了長得好看點,我可看不出姓趙的有什么好。” 西棠轉(zhuǎn)過頭,默默埋首不語。 倪凱倫開著車,轉(zhuǎn)過頭去看了她一眼。 西棠忽然有點感慨:“媽咪,十九歲,我第一次見你,在以前北京的公司,是趙平津送我過去的?!?/br> 倪凱倫當然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樣子,這些年來,面試過再多的新人,可再也沒有第一次見黃西棠的那般令人過目難忘,哪怕只是一塊璞玉,她都已經(jīng)美得令人移不開眼睛,連帶著她身后的那個男朋友,一對俊俏人兒齊齊走進來公司來,大家都以為是在拍電影,倪凱倫道:“記得,一尊大佛坐我辦公室沙發(fā)里,好像我會把你賣了似的?!?/br> 西棠笑了笑說:“簽了約回來,趙平津跟我說,你這經(jīng)紀人還長得挺漂亮,我還跟他吃了半天的醋呢?!?/br> 倪凱倫也忍不住一樂,心頭也浮起了往事,她閑閑地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倆,我想的是什么嗎?” 這些年來,倪凱倫倒是從來沒有跟她聊過這個,西棠說:“什么?” 倪凱倫直白了當:“遲早得分手。” 西棠轉(zhuǎn)過頭瞪她一眼。 倪凱倫聲音一貫的平淡:“你一走進來,我就知道你會紅,小女孩兒成了女明星,眼界財富和社會關(guān)系都很快會發(fā)生劇烈的變化,如果男友是窮小子,會因為男女地位不對產(chǎn)生矛盾等遲早散伙,如果男友是公子哥兒,那更麻煩,女明星日夜工作居無定所一進組拍戲就是兩三個月,甚至不能公開戀情,心氣高傲的英俊男朋友,你注定留不住。” 西棠看著車外,車流在高架橋上緩慢地移動,這么多年前,倪凱倫就已勘破了他們的命運。 “如果有一天我了瘋,你要拉住我。” “拉不住?!?/br> “求你了?!?/br> 她的經(jīng)紀人第一千零一次給她下的訓(xùn)示:“愛情靠不住,一定要工作?!?/br> 北京昨夜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早上起來整個世界一片素白,雕梁畫棟外的王府花園一片瓊樓玉宇,石板路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院子外的車頂還留著一層白,院子里的樹枝被雪霜壓彎了,幾個演員助理在院子里玩鬧,樹枝用力一搖晃,便紛紛灑下來碎雪來。 這是進入最后幾個星期拍攝期的《最后的格格》劇組,劇組移師到了西城區(qū)的醇親王府,下午四點多,銀安殿臨時搭建起的攝影棚里,演員散開休息了,道具組在場地里搬運器材。 西棠在劇組化妝間里跟印南對詞,助理小寧進來說:“西棠姐,外面有人找你。” 西棠抬起頭:“誰?” 小寧報上名字:“一位叫歐陽的小姐?!?/br> 西棠站了起來,低聲說一句:“南哥……” 印南沖著她擺擺手:“去吧,臺詞背得比我還熟?!?/br> 西棠對他微微笑了笑,身上還穿著戲服,提了裙擺走出去,看到歐陽青青微笑著站在門外,手上提著兩個盒子。 西棠帶著她往劇組西翼樓的休息室走:“青青,進來?!?/br> 青青一邊走一邊問:“不妨礙你工作吧?” 西棠笑著說:“不會,上一場剛剛拍完,現(xiàn)在是轉(zhuǎn)場,這里都是文物,道具組和美工在重新布置攝影棚,要久一點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