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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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衿沒有攔她,無力的閉了閉眼,腦中努力的回憶著前世在揚州的記憶。 記得自己是在五歲那年因身體太弱受不住京城的寒冷,被母親送到了父親的祖籍揚州。母親在這陪了她一年多,后因為父親在京城生了場病,母親便又回了京城,每兩三個月都會讓身邊的陪嫁丫鬟春喜帶著各種補品衣物來看她,有時也會自己來。 揚州的杜府也是有名的書香門第,幾代下來大大小小的文官不斷,但做到首輔的也只有父親一人,他是杜府第六代嫡子,如今杜府的老夫人便是父親的親生母親。 父親也還有兩個弟弟,都是庶出,二弟杜青峰在揚州做官,是杜明玉的父親,后來調(diào)到了京城,三弟杜青海則打理著揚州杜府的產(chǎn)業(yè)。 ☆、第五章 雙面繡福壽 隨著自己漸漸長大,父親也已位居首輔,母親又懷胎十月生了弟弟,因為要照顧弟弟,來揚州的次數(shù)也漸漸少了,只在每年的春末夏至時會帶著弟弟到揚州看她。 想起弟弟,杜子衿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前世她死時,弟弟也不過才十三歲,風華正茂,小小年紀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曾在她面前驕傲的說要當狀元的少年,卻最后落了個斬首示眾的結(jié)局,她不敢再去想象弟弟被斬首的畫面,心疼的肺里都呼不出氣。 聽見門外的腳步聲,杜子衿回過神,慌忙抹去臉上的淚痕,閉了閉眼,長呼出一口氣,平定情緒。 既然老天給她重活一世機會,那前世的悲劇自己就一定要改寫,絕不會再讓那一切發(fā)生,就當前世只是一場噩夢,如今夢醒了,命運依舊由自己把握。 春曉用大紅的漆木托盤端著一碗桂花粥走了進來,快步走到床前,看著杜子衿紅紅的眼睛更是心疼。 她總覺得這次大病醒來的小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雖依舊的外表看上去依舊的柔弱,但整個人卻變得外柔內(nèi)剛,周身散發(fā)著一種與她年齡不符蒼涼悲切,甚至有時出神時眼眸中滿是滔天恨意,再看又是依舊溫潤如水的清眸,仿佛剛才看到的只是她的錯覺。 “小姐餓壞了吧,快些吃吧,不太燙剛剛好?!彼淹斜P放到桌上,端起粥,盛了一勺遞到杜子衿的唇邊。 熟悉的桂花香味,一聞便知是奶娘的手藝,自己自從奶娘去世便再也沒有吃過這桂花粥了,如今再一次的聞到這熟悉的香味,只覺得味蕾漸漸的躍躍欲試。 溫熱香甜的桂花粥下肚,溫熱了她的肺腑,也漸漸溫熱了她的寒冷的心。 吃完了一碗桂花粥,又吃了藥,杜子衿便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春曉一直候在床前,看著小姐蒼白瘦弱的睡顏,不由得心疼。 從她進了杜府跟在小姐身邊,小姐就一直大病小病的沒斷過,記得小的時候小姐喝那些聞著就苦的要命的藥汁還會哭鬧著不愿喝,吵著要糖吃,可漸漸長大了,喝那些聞著就覺得很苦的藥卻就像喝水一樣的麻木了,可如今見她不再哭鬧,只是皺著眉頭一口氣的喝完一大碗苦澀藥汁,卻更加讓人心疼。 要是哪天能遇到為神醫(yī)治好了小姐身子該多好!那樣小姐也不用和老爺夫人分居兩地,一個人孤單的呆在揚州了。 杜子衿已經(jīng)在床上躺了五天了,精神也比剛醒來時好了很多,只是奶娘一直擔心管著不讓下床,更別提出門了,連這幾天三夫人馬氏和杜明玉來看她都被奶娘當了回去。 自己也樂的清凈,她不想現(xiàn)在見杜明玉,那怕只是聽到她的名字,她都有一種想殺人的沖動,真怕自己見到她,一時控制不住殺了她,到真是便宜她了。 她要把杜明玉上一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的還給她! 無人打擾,杜子衿漸漸的平復這自己的情緒,一遍又一遍的默背著清心咒,可依舊止不住每天夜里的夢魔,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她死前被剖腹取子的痛苦,每一次驚醒都抑制不住心里的恨意,折磨明明每天好生養(yǎng)著的人卻越來越消瘦。 讓元嬤嬤和春曉心里更加的著急擔憂,偏偏柳大夫診脈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只說是憂思過重,心力交瘁。 卻讓她們更加的疑惑,實在想不出杜子衿在憂思些什么? 她們也能感覺出這次大病醒來的杜子衿和以前是有些不一樣了,可到底為什么他們卻是想不通的,也只能更加用心的侍候著。 漸漸入冬,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再有一個月就是十一月二十二,老夫人的壽辰,雖不是整齡的大壽,卻也是要小辦一場的。請些揚州城里有頭有臉的個個夫人都會前來祝壽。 這也正是杜明玉費盡心機想要在壽宴上出風頭的原因,前世她也的確做到了,以一副雙面繡百壽圖博得了眾夫人的夸贊,她才女的名聲也從此傳開,而自己卻成了人盡皆知的病秧子。 杜子衿突然想起前世她因病沒有完成的那份壽禮,不知如今還有沒有。 她叫了聲正趴桌子上打瞌睡的春曉,聽到她的聲音,小丫頭立刻坐起身,迷糊的揉了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想來這幾天一直的守著自己,也是累壞了。 “春曉,我記得我好像給老夫人準備的壽禮還沒弄好呢吧?”杜子衿試探的問。 春曉聞言微微一愣,片刻又有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壽禮?嗯,小姐你繡的那副雙面福壽圖才繡了一半呢?!闭f著又趴在了桌子上,一只手撐著腦袋看著她。 “還有一個月就到老夫人壽宴了,你快幫我找出來我接著繡?!倍抛玉埔宦爥鄱Y還在立刻來了精神。 “小姐,你身子都還沒好呢,雙面繡本就復雜,你那副又是一面福一面壽,就更復雜了傷神了,大夫說了要讓您多休息不可傷神?!贝簳赃呎f邊搖頭,一副小大人的樣。 她可記得柳大夫說小姐是憂思過重才導致身體一直不好的,絕不能再讓小姐累著了。 杜子衿知道她是擔心自己的身子,可她又實在不甘心這一次就讓杜明玉得逞,只好商量道:“你先拿出來讓我看看,我只是看看還有多少沒繡完,如果余下的太多在我病好之后來不及修完,我就想想換其他的東西做壽禮?!?/br> 春曉無奈的從箱子里拿出一娟云錦緞步,走到床前,在杜子衿面前的被子上攤開。 一米長,半米寬,白色的錦緞上用黑色的絲線針腳整齊精密,一針不差的排列著幾十個不同字體的壽字,白緞下面還余下一小部分的空白。 ------題外話------ 新文新手,求收藏求點擊求評論! ☆、第六章 仇人再見 壽字的另一面是與壽字相同字體的幅字,都是一根絲線繡成,最是體現(xiàn)繡功了得,難怪杜明玉處心積慮的約自己游湖,前世若是自己沒生這場病,繡成了這副圖,她也無法在壽宴上出盡風頭,討到老夫人的歡心了。 “小姐的手真巧,只怕整個揚州沒人能繡出這樣的雙面繡?!?/br> “你這丫頭是沒見過世面,比我厲害的多了去了?!倍抛玉瓶扌Σ坏玫牡闪艘谎鄞簳?,抬手輕輕撫上繡圖。 她的繡功是每次母親來揚州看她時教的,母親原是蘇州人,自小師承蘇州有名的繡娘丁嬌娘,聽奶娘說母親未出閣時便因繡功了得而出名,最擅長的也是雙面繡了,而這種兩面不一的雙面繡法便是母親聽母親說過,自己慢慢嘗試出來的。 杜子衿剛想拿起段面上連著線的繡花針,就被春曉臉攔了下來。 “小姐,你不說只看看的嗎?怎么動起手了?我還是趕緊收起來,一會元嬤嬤回來看見一定罵我。”春曉說著就了收起繡圖,又放進了箱子里。 杜子衿無奈的笑了笑看著也沒攔她,繡圖已經(jīng)完成了一大半,以自己現(xiàn)在的繡功剩下的半個月就足夠完成了,現(xiàn)在還是抓緊時間養(yǎng)好身體。 入了冬的天氣,一日比一日寒,杜子衿的房里一連加了三個暖爐,倒是不覺得冷了,卻總是讓人覺得氣悶,讓春曉把窗戶開了個小縫,涼絲絲的新鮮空氣總是勾起她想出去的**。 一日晴天,在床上躺了快半個月的杜子衿終于得到奶娘允許,可以到院子里曬曬太陽。 冬日的陽光總是最舒服的,溫暖柔和,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多日的煩悶也散去不少。 春曉搬了張?zhí)梢武伾媳蛔?,又拿了床被子蓋在杜子衿身上,自己也搬了張凳子坐在一旁,沒一會就開始搖頭晃腦的打瞌睡。 溫暖的陽光照的人昏昏欲睡,就在杜子衿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道嬌柔造作的聲音讓她頓時睡意全無,如墜冰窖,連原本溫暖的陽光都變得冰冷刺骨。 “子衿meimei真是享受呢,這整個杜府也就子衿meimei這陽光最好,寒風都吹不進來呢?!?/br> 杜子衿袖中的手死死的握緊,努力克制著心底波濤洶涌的恨意,在心里告訴自己現(xiàn)在還不是報仇的時候,一定要忍。 面上努力露出一抹微笑,睜開眼便看向不知何時走進院子里的三人,一眼便看到讓她恨之入骨,巴不得飲其血食其rou的杜明玉。 如今的杜明玉只有十四歲,一身緋紅繡著芍藥的夾棉長襖,毛絨絨的白絨立領(lǐng)襯的她嬌俏可愛,正彎著眼睛巧笑嫣然的看著她,依舊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可在她天真爛漫的外表下,包藏著的卻是一顆很辣陰毒的心,就像一朵美麗的罌粟,外表嬌媚艷麗卻有著讓人生不如死的毒。 “誰不知老夫人最疼子衿了,這么好的院子自己不舍得住就留給子衿住” 一句酸溜溜的話把杜子衿的目光引了過去。 說話的是三嬸子馬氏,三十出頭的婦人,一身玫梅紅色小襖配牡丹花枝長裙,正四處打量著院子,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馬氏身后還跟了個小丫頭,應(yīng)該就是她的女兒杜惠彤,一身大紅錦緞的長襖,紅彤彤的大毛領(lǐng)把她襯的像是一朵月季花,嬌俏可愛。 杜子衿讓春曉扶著站了起來,大方得體的屈身行禮,盡力用平和語氣道“還不是子衿身子骨不爭氣,不然也可以像meimei們一樣跟著三嬸出去玩了?!?/br> “這不三嬸聽說你病了,就帶著我和惠彤來看你了,最近府里忙著準備老夫人的壽辰,也就你這最閑了?!倍琶饔裾f著想要上前挽住杜子衿的手,卻被杜子衿似無意的先一步避開,詫異的看了一眼杜子衿,尷尬的收回了手。 心里卻有些疑惑,總覺得杜子衿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雖依舊是弱不經(jīng)風的模樣,卻比以前多了些沉靜淡漠,對自己也不在像以前那樣親近了。 難道她看出了自己的目的了?哼!就算看出了又怎樣?不過是個病秧子罷了!有什么資格與自己爭,繡功再好,再得老夫人寵愛,也沒哪家高門大戶會要一個病秧子做媳婦! “像我這身子不添亂就是給大家?guī)兔α?,說不定到時連壽宴都去不了”杜子衿說著不漏痕跡的看了眼杜明玉,見她果然得意的彎了彎嘴角,便更加確定上次的游湖是有預謀的。 “你好好養(yǎng)著就行了,看你氣色也不錯,估計到壽宴那天也已經(jīng)好全了”馬氏的話讓杜明玉面上沒了得意微微皺了皺眉頭,呡著嘴不再說話。 杜子衿看在眼里,心知她肯定是怕自己病好了,到壽宴上搶了她風頭,心里冷笑,面上依舊是嫻靜的微笑對三夫人道;“謝三嬸吉言了,都到屋里坐會吧。” “不了,一會還要回去確定壽宴的賓客名單,就不打擾你休息了?!痹捖洌R氏像才突然想起來似的,拉過她身后的杜惠彤說“瞧這丫頭膽子小的很,也不知叫聲jiejie” 杜惠彤抬起頭怯怯的看著杜子衿小聲的叫了聲“子衿jiejie”。一對水靈的大眼睛叫誰看了都心疼。 杜子衿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見到杜惠彤是在自己婚禮的那天,她跟著馬氏來給她添妝,那時她已經(jīng)十二歲了,膽子也比現(xiàn)在大一些,睜著對水靈的大眼睛望著穿著大紅嫁衣的自己說“子衿jiejie真漂亮!” 而后沒兩年就聽說她和揚州首富的兒子定了婚事,成親時她還讓春曉送一對刻有百年好合的玉枕給她做添妝。 可沒多久就聽說她用那玉枕砸死了自己的相公,自己在婚房內(nèi)上吊自殺了。 這件事讓杜子衿記憶尤深,驚得她打碎了韓卓言最喜歡的漢白玉寶瓶,惹得他對自己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近一個月沒進自己的院子。 無論是那時還是現(xiàn)在她無法想象在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什么,能讓這個單純膽小的meimei做出那么驚世駭俗,決絕極端的事。 ☆、第七章 再見春眠 杜子衿彎下腰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鬢發(fā),溫柔的笑著說“惠彤要經(jīng)常來玩呀,jiejie不能出去玩,你要多來陪jiejie好不好?” 杜惠彤抬頭怯怯的看了看馬氏,見母親沒有不喜才露出欣喜害羞的笑容點了點頭。 一直被杜子衿刻意忽略杜明玉看著杜子衿對杜惠彤的親近,想到剛才杜子衿避開她,眼里閃過一絲輕蔑,想著她倆也真是相似,一個病秧子,一個膽小鬼,可真是一對好姐妹! 送走了馬氏三人,杜子衿回到了屋里,想起剛剛她們直接進了院子卻沒有一個下人攔著來通報一聲,不禁皺起了眉頭。 杜子衿記得她的院子里本不止奶娘和春曉兩人,應(yīng)該還有一個一等丫鬟春眠,四個二等丫鬟和一些粗使丫鬟,因她平日喜靜需要靜養(yǎng)不常出院子,平日里就春曉和奶娘可以進出主屋,春眠管著廚房,一般沒什么事,也不會來,怕吵了她休息,因此這次醒來后到今天為止就只見到了春曉和奶娘。 可剛剛的事讓杜子衿想起院子里沒有可以信任的看守是很危險的一件事,若是有人存了壞心思,在她院子里使些壞主意,那就真是輕而易舉了,便讓春曉去叫了元嬤嬤過來。 半晌,元嬤嬤急匆匆的走進屋,神情緊張的喘著氣,她是一聽到春曉說小姐從三夫人走后就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高興的叫她過去,以為是三夫人又口無遮攔的說了什么話,惹到杜子衿不高興了,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小姐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奶娘快步走到杜子衿的身邊,伸手要摸她的額頭,被杜子衿攔了下來。 “奶娘,我沒事,你快坐著歇歇?!倍抛玉评棠镒拢值搅吮瓱岵柽f給她。 “哎呦!哪能叫小姐給我倒茶……”奶娘驚的剛想站起身又被杜子衿按坐下來,連忙用雙手接過水杯,臉上笑的像是捧著個大元寶似的高興。 想到自己做了一輩子的下人,從丫鬟熬到了如今的嬤嬤,年過半百卻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一直都把杜子衿當做自己的孫女對待,如今見她如此厚待自己,心里一陣感動。 “找奶娘來是想商量點事,我見咱們院子里平時就奶娘和春曉兩人,很多事都顧不過來,平時院子里也沒個看門的,怎能讓人想進就進?我想把剩下的丫鬟婆子都重新安排,您看可行?” 杜子衿說完見奶娘直直的看著自己不說話,以為自己哪里說的不對,剛要開口解釋就聽到奶娘說:“小姐……真是長大了,知道學著打理內(nèi)院了,行,小姐想怎樣都行?!?/br> 杜子衿聞言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前世的她嫁人之前從沒cao心過這些事情的,也不屑去管這些,她身體不好,元嬤嬤更也沒讓她cao心過這些。 直到嫁到了三王府,成了韓卓言的王妃,龐大而復雜的言王府全部交由她一人打理,也許這在外人看來是多么好的事,新媳婦不用每天侍奉公婆,進門就接管府中中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為了那些府里亂七八糟的事情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氣,也是進了府她才知道,韓卓言雖是沒有側(cè)妃,可府里的鶯鶯燕燕卻并不少,每一個都是巴不得尋著機會就咬她一口。 而她卻只能忍著,稍有反擊便是善妒,還要幫著韓卓言打點官員,逢年過節(jié)張羅各種繁復的宴會,周旋于官員夫人之間,虛與委蛇。 有時她整夜整夜的沒時間睡覺,看著一本又一本厚厚的賬簿,打算盤打的手指都磨了一層厚厚的繭子,他也從未心疼過她,甚至最后連春曉都被送出去給人坐妾,那時她以為大丈夫成大事不應(yīng)居于小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