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你的一句話，一個(gè)表情都能激起對方的負(fù)面反應(yīng)時(shí)，背后更深層的原因，往往就是不合適。

    他知道邱淑雯明白，可也沒打算作罷，直接說明：“咱們倆之間的問題，不是你拒絕接受就不用面對了?！?/br>
    邱淑雯眼眶泛紅，虛弱地開口：“以前也沒事兒不是嗎？”雖然以前也有這種爭執(zhí)的時(shí)候，但每次都和好了?。槭裁船F(xiàn)在就變成這么嚴(yán)重的事兒了呢？

    “六年了，淑雯。人是會變得?！毙睦锎嬷矚g的時(shí)候，好像做出任何妥協(xié)都不是什么難接受的事兒。即使不怎么情愿，也還是會無可奈何地縱容一下?？僧?dāng)這種喜歡隨著時(shí)間和空間變了質(zhì)，就真得很難再自欺欺人了。

    邱淑雯悲傷地看著他，低聲指控道：“你變了，你現(xiàn)在完全變了！”

    樊以律不反對，只是略帶歉意地看著她。

    邱淑雯夾著哭腔質(zhì)問：“我跟你不合適？難道她就合適了！”

    樊以律反感這種比較，蹙眉道：“扯她進(jìn)來沒意義?！?/br>
    邱淑雯冷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說：“你還真是讓人心寒。提提她都不行了，是嗎？每回一說到她，你都會皺眉頭，真有那么喜歡她嗎？”

    樊以律無奈地?fù)u頭。不過就算知道這是她受傷后的條件反射，也還是得把話挑明，他面向她，斟酌了一下之后開口：“你知道我父母的事兒吧？”

    “……嗯?！?/br>
    “雖然我經(jīng)常拿我父親的貪婪來說事兒，可其實(shí)我心里頭常覺得造成那種局面的，是他那點(diǎn)兒所謂的‘不忍心’。明明有個(gè)喜歡得要死的女人，卻非得為了什么責(zé)任跟內(nèi)疚，把自己綁在我媽身邊。他的那點(diǎn)兒‘不忍心’，才是釀成悲劇的根源。你說我自私也罷，冷血也行，反正我跟一個(gè)人在一塊兒的唯一理由，就只能是單純地喜歡她而已?！?/br>
    邱淑雯默默地聽著，憔悴的小臉慢慢染上絕望，過了兩秒后，她虛聲問他：“你不喜歡我了，對吧？”

    樊以律盯著她那雙充滿凄涼跟苦澀的眼睛，心里不好受。可暫時(shí)的混蛋，跟永遠(yuǎn)的人渣，他寧愿選擇做前者。所以盡管他有再多的不忍，卻還是面無表情地沖她點(diǎn)了下頭。

    ☆、第50章

    邱淑雯哭了。小說

    不是那種發(fā)泄似的嚎啕大哭，而是參雜著絕望跟難堪的悲涼低泣。這一刻時(shí)間像是靜止了似的，她默默地哭著，他安靜地看著她。沒人再說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她稍稍緩了過來。伸手抽了幾張紙巾，擤了把鼻涕。

    她抬頭看他，看得無比細(xì)致，“你真狠?！彼曇羯硢。臀?。

    樊以律看著她，心里沉重。她面色蠟黃，身形消瘦，眼睛跟死灰一樣，完全沒了以往的神采。

    “我真希望能出現(xiàn)這么一個(gè)人，讓你也好好嘗嘗心碎的滋味兒。”邱淑雯苦澀地笑了笑。

    樊以律不回應(yīng)，只是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br>
    “對不起有什么用？能讓你重新喜歡我嗎？”邱淑雯按了按紅腫的眼睛后，繼續(xù)道：“既然不能，就不要道歉。對你對我都是種侮辱?！?/br>
    樊以律看著她不吭聲。

    邱淑雯起身，倒了杯水給自己，邊喝邊打量他，良久之后突然問道：“我很討人厭嗎？”

    “你知道你很優(yōu)秀?！?/br>
    邱淑雯搖搖頭，“我只是單純的好奇，你是因?yàn)橄矚g上于小姐所以不喜歡我了，還是單純的就是不再喜歡我了？”

    樊以律無奈，瞧她一臉認(rèn)真，還是給了回答：“都有?！?/br>
    邱淑雯苦笑，“你還真是誠實(shí)。我覺得我這顆小心臟，今天被狠狠地扎了好幾刀。”

    “淑雯……”樊以律無言，看了她一會兒后只能說：“我一輩子都欠你個(gè)人情?！?/br>
    “誰稀罕你的人情?！鼻袷琏┳猿暗卣f完，見他露出無奈的模樣，開口道：“問你個(gè)問題?！?/br>
    “你說。”

    “你剛才說你這輩子跟人在一塊兒的理由，只能是你喜歡她，對嗎？”

    “嗯?！?/br>
    她笑了笑，問：“你這種喜歡能維持多久？等你有一天不喜歡了，對方能做到好聚好散？萬一這中間出現(xiàn)個(gè)意外，你有了孩子成了家，可是你又突然對她沒了以前那種喜歡的感覺了，你怎么辦？直接分手，再找第二個(gè)？”

    樊以律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眉頭漸漸蹙起。

    邱淑雯搖頭，失望地看著他說：“你真狠，你知道嗎？”

    樊以律眉頭皺得更緊。

    邱淑雯卻不準(zhǔn)備放過他，接續(xù)說：“你不打算為對方付出任何金錢以外的東西，對嗎？為她買房買車，你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一旦涉及到你那些核心的原則，她就連碰一下都不可以，對嗎？你還真是傲慢！如果這就是你心里認(rèn)定的戀人關(guān)系，那我想不僅咱們兩個(gè)不合適，任何一個(gè)對你哪怕有一絲一毫真感情的女人，都不會跟你合適。你那位于小姐如果真跟你處得那么好，那我覺得，她根本就沒有多喜歡你。”

    樊以律沒受過這種指責(zé)，從來沒有一個(gè)人當(dāng)著他的面說出過這種話。以至于猛一下聽完，他有些不知道用什么話去回應(yīng)。只能皺著眉頭，繼續(xù)盯著她看。

    “別皺眉，會留下紋路的。”邱淑雯輕聲說他。瞧著他這副僵住的不悅模樣，明白自己說了個(gè)正著。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種豁然的感覺?；蛟S真的不是她不夠好，而是他心里頭非常清楚，他要的這些，她不可能好好配合。

    如果他從頭到尾對男女關(guān)系都會是這種看法的話，那他們真得是不合適的。或許那位美麗大方，又不求任何情感回報(bào)的于小姐，才是他的良配也不一定。

    ……

    離開維康醫(yī)院后，樊以律并沒有輕松多少。

    雖然他要說的都已經(jīng)說清了，可邱淑雯的話卻無疑在心里頭產(chǎn)生了些作用。所以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把車開到于淳安的樓下。

    于淳安這會兒正在給簡歷潤色。樊志忠上演了那么一出，她也不覺得自己還能在海瑞待下去了。索性盡早開始著手換工作的事兒，省得最后還得背上個(gè)被辭退的名聲。

    房子這個(gè)月十五號到期，趁這幾天要趕緊找到新地方住才行。

    一堆事兒要做，還得時(shí)不時(shí)地應(yīng)付前來示軟認(rèn)錯的母女倆，心情煩躁得很。

    “淳安，我們說什么都不能分開住。一家人是不能這樣兒的。你要是實(shí)在不喜歡，這十萬塊還給他好了。咱們一家人繼續(xù)住在這兒，好不好啊，淳安……”于鳳華的聲音不斷地從門外傳過來。

    王嬌嬌也緊跟著附和：“姐……求求你了，我們不要大房子了，我們只跟你??！姐……”

    于淳安隔著耳機(jī)也能聽見這種此起彼伏的哭腔，簡直快要煩到狂抓頭發(fā)了。

    桌子上的手機(jī)突然亮了起來，她嘆了口氣接通。

    “以律？”

    “嗯，我在你家樓下?！?/br>
    “……我馬上下去?！?/br>
    于淳安拿起外套，扎起頭發(fā)，帶著疑惑下了樓。不明白上午才把她送回家，這會兒功夫怎么就又來找她了。

    坐進(jìn)車?yán)?，兩人面對面看著?/br>
    “有事兒嗎？”她問。

    樊以律搖了下頭，對自己這種行為也有些不解，所以只說：“接你回我那兒。”

    于淳安為難地看著他，輕聲解釋：“我還有很多事兒要做?！?/br>
    “什么事兒？”樊以律挑起眉毛。

    “找房子，換工作。我以后不跟我媽生活了。她愿意享福就去，我過我自己的?！庇诖景舱f完，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這是要搞獨(dú)立？”

    她點(diǎn)點(diǎn)頭。

    樊以律笑了，“你覺得這么做有用？”

    “嗯?！庇诖景惨娝桓辈毁澩哪?，擰眉說：“我也有些話想跟你說。”

    “你說。”

    “我希望你不要再給我家里人一分錢。我媽跟我meimei，以后不管誰去找你，我希望你連見她們都不要見?？梢詥幔俊?/br>
    樊以律坐直身子，細(xì)細(xì)觀察了她一會兒。半晌后，突然問她：“是因?yàn)槲野帜切┰?，對嗎？?/br>
    于淳安盯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兒，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那種自卑和無力。

    樊以律嘆氣，伸手撫摸她可憐兮兮的小臉。

    “你知道咱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彼p聲說。

    于淳安把頭側(cè)靠在座椅上頭，疲憊地閉上眼睛，輕飄飄地問他：“真得不是嗎？”

    樊以律皺眉，“別胡思亂想。”

    于淳安睜開眼，直視著他，“我沒亂想，我只是越來越覺得咱們倆就是那種關(guān)系。從我接受你替我掏那筆律師費(fèi)的時(shí)候，其實(shí)就已經(jīng)開始了。只不過我每次都騙自己，我們是相互喜歡的，有好感的。受到的一切物質(zhì)回饋，都是因?yàn)槟阆雽ξ液?。?/br>
    “淳安！”

    “你讓我說完?！彼焓峙隽讼滤淖齑?，索性把心底的想法全盤托出：“其實(shí)我是個(gè)虛偽自私又現(xiàn)實(shí)的人。從何海東刺傷邱小姐的時(shí)候，我就已經(jīng)有這種感覺了。原來我以為的喜歡，其實(shí)不過是貪戀你對我的照顧罷了。你對我好，給我買東西，替我解決問題，那種被人寵愛的滋味兒太美了，以至于我覺得那就是喜歡，就是愛。如果不是邱小姐替你擋了一刀，或許我永遠(yuǎn)會沉浸在這個(gè)美夢里醒不了的。”

    ☆、第51章

    樊以律看著她，眉心聚攏，眼神漸漸變冷。

    于淳安下意識地回避他的視線，心跳不由地加速。

    樊以律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逼著她抬頭。

    “看著我?！彼曇粝褚话训端频?。

    于淳安抬眼看他，心臟的地方開始隱隱刺疼。

    樊以律繼續(xù)捏著她，冷聲問：“你說了這么多，是想告訴我什么？”

    于淳安抿著唇，澀澀地開口：“對不起……”

    樊以律笑了，眼睛卻比之前更冷，上下打量完她，搖頭道：“你不是想說對不起。你說了這么多，無非是在告訴我，你其實(shí)沒那么喜歡我，是嗎？”

    于淳安垂眼沉默。

    “看著我?！彼笾掳偷氖?，多了幾分力道。

    她皺起眉，回視他。

    樊以律往后靠了靠，松開手，看著眼前這張絕美的臉蛋兒，自嘲地笑了。一瞬間，從眼神到動作，他好像又恢復(fù)到了之前那個(gè)高高在上，讓人覺得冷漠疏離的陌生人。

    “直說吧，想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了？”他淡淡地問她。

    于淳安喉嚨像打了結(jié)似的，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愣愣地看著他，任由心臟發(fā)疼。

    樊以律揚(yáng)眉，示意她回答。

    于淳安扯動了幾次嘴角，半天才艱難地開口：“……我配不上你?！?/br>
    樊以律倏地失笑，驚訝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這種話的。想安慰他，還是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