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別說的這么煽情。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兒,既然你后悔了,那也沒什么可說的?!?/br> 于淳安怔怔地看著他,手腳開始不自在起來。他渾身的氣焰太冷,讓她不寒而栗。 樊以律看著她泛白的小臉,心里閃過一絲心軟,但很快被他掐滅,“答應(yīng)過你的事兒,我說到做到。半年后你的回報率,除去還債還會有不少結(jié)余。” “我”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可就算本著契約精神,我也不能反悔?!狈月烧f完,見她一臉的愧疚跟難堪,忍不住又說了兩句,“別自責了。其實你說得也沒錯。雖然我心里沒覺得咱們是那種關(guān)系,但它的本質(zhì)其實就是交換。我覺得你挺可愛的,你覺得我能幫你,僅此而已。雖然當初心里都明白,但后發(fā)來發(fā)生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兒,你有別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我理解?!?/br> 于淳安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面無表情。既然大家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再露出任何情感來都顯得矯情。 她逼自己微笑著看他,輕聲說:“謝謝你,這段時間我很快樂?!?/br> 樊以律勾了勾唇角,回了句‘不客氣’。 “那……沒事兒的話,我先回去了?!庇诖景矊嵲诓淮_定再繼續(xù)坐下去的話,她還能撐多久。 樊以律點了下頭,看著她推門下車。 她走路的時候,還是這么漂亮。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時候,他也是這么看著她消失在視線里頭的。當時他心里有著遺憾,而這次,則是一種說不出的憋悶。 又坐了一會兒之后,他低頭掐掐太陽xue,長長地嘆出一口氣,面無表情地發(fā)動車子。 回去的路上,腦子里裝得還是這些事兒。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不斷地重復著。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對發(fā)生過的事兒,還需要反復地回想。 其實她說的這些心里話,他真不知道嗎?可為什么乍一聽到的時候,會冒出那么大的火,覺得她沒良心。 想著她發(fā)愣,痛苦,難堪,自卑的神情來回在臉上轉(zhuǎn)換,那種憋悶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他的本意不是這樣兒的,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她,然后順便把她接回來而已。 越想越悶,他試著吁出口氣,在毫無作用之后,他狠狠地用手砸了下方向盤,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句標準的國罵。 于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得樓,這會兒靠在五樓拐角的樓梯間內(nèi),仍然沒回過神來。 明明已經(jīng)是動過好幾次的念頭了,為什么當它真正發(fā)生的時候,還是會這么得震撼。心里那種被撕裂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不是已經(jīng)決定了這樣才是最好的方案嗎?雖然時間稍微提前了一些,但結(jié)果是相同的??蔀槭裁葱睦飼@么疼?原本計劃的慢慢疏遠,慢慢分開,真得會有區(qū)別嗎? 回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她竟然還有些發(fā)懵。到底是什么促使她開了這個口呢?她原本下樓的時候,真得沒有想過今天就要跟他分開。尤其早上的時候,他還當著他父親的面兒,維護她保護她。 她虛弱地扶著把手,鼻頭發(fā)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已經(jīng)很久沒哭過了,自從父母離婚之后,她就沒再掉過一滴眼淚。遇見再大的困難,她總是告訴自己要堅強,哭有什么用,挺挺就過來了。 可這會兒她只想嚎啕大哭,心里的痛苦和委屈找不到任何別的出口。她覺得好累,好難受。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她默默地哭了起來,終究還是做不到在公共場合這么肆意地表達自己的悲傷。 然而淚水是有總量的,再大的痛苦,都不能保證它源源不斷。很久之后,她哭夠了。伸手擦擦紅腫的眼眶,拿起鑰匙開門進去。 于鳳華跟王嬌嬌正在把打包的東西拆開放回,見于淳安進門,正準備開口討好的時候,話音立刻打住。 “淳安,你這是怎么了?”于鳳華走近她,露出一副關(guān)心的模樣。 王嬌嬌也趕緊過來,小聲問:“姐,你哭了?” 于淳安換了鞋,抬眼看著她們,靜默了一會兒之后,冷冷地開口:“我跟樊以律結(jié)束了。以后你們就算是想借錢,恐怕也沒地方去了。” 母女倆瞬間炸鍋,于鳳華眼疾手快地抓住想回房間的于淳安,急切地發(fā)問:“怎么回事兒?怎么說分就分了!你剛才下去就是辦這事兒的?!” 王嬌嬌也急,喊道:“姐!你們是吵架了嗎?情侶都會吵架的,過一會兒就和好了!你去跟他道個歉,說不定就沒事兒了呢!” 于鳳華立刻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小兩口哪有不拌嘴的,怎么能輕易說出分手這種詞兒呢?你服個軟,男人最吃這一套的!” 于淳安看著眼前這對如跳梁小丑一般的母女,真是心力交瘁。 苦笑了一會兒后,她冷冷地盯著她們,用一種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憤恨,怒斥道:“結(jié)束這個詞兒這么難理解嗎?你們真有這么蠢?如果不是你們一個個的自私自利,我會到現(xiàn)在連好好地喜歡一個人都不能!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我覺得特別丟人!以后我再也不會去禍害任何人了,也請你們趁早收起那副貪婪的嘴臉!” 于鳳華惱羞成怒,張了半天嘴后,氣呼呼地說:“你這丫頭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能說出這種胡話呢!是不是那姓樊的家伙欺負你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東西!現(xiàn)在想不負責了?!混賬東西!” 王嬌嬌忍不住幫腔:“姐!你怎么這么說呢!我跟媽還不是為你好?” 于淳安怔住,徹底無語。絕望地搖了搖頭,再也不想看她們一眼。 ☆、第52章 任何突如其來的變故,都會缺少一份真實感。 夜里的時候,當樊以律健完身洗完澡,躺到床上的那一刻,‘結(jié)束’這兩個字的意義,突然間變得更加實在了。 平常這個時候她會跟著他上床,乖乖地躺倒他的左邊,支起個小腦袋,笑盈盈地看著他。他總會忍不住伸手去摟她,親她,接著一發(fā)不可收拾。一周連做上七天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旁邊的空位上還留著她身上的味道,櫻花味兒的。在日本的時候,她買了很多櫻花系列的護膚品。雖然都是些平價貨,但她天天抹天天擦,樂此不疲。一天晚上更是起了玩兒心,替他也抹了一身。 畫面不受控制的出現(xiàn),又忍不住想起她來了。樊以律無奈地皺眉,心里那口濁氣怎么也出不去,原以為出身汗就能好點兒,看來效果不怎么樣。 雖然心里頭非常明白現(xiàn)在的一切不適應(yīng),都是習慣使然。但人的情緒跟感覺,往往不怎么聽隨理智的管束。 他不否認今天有些沖動。習慣性的強勢,不允許他處于劣勢地位。她開了個頭,他就得把這個尾結(jié)得漂亮,結(jié)得更快更狠。 后悔嗎?確實有點兒。不然也不會煩到現(xiàn)在還睡不著。可如果改變結(jié)果意味著他得去求和的話,那他也知道自己放不下那個臉。男女之間的關(guān)系不該這么麻煩,你追我趕累死累活得是要干什么?抗日嗎? 生活已經(jīng)挺累了,何必把放松休閑的時間也拿來打仗。精力是有限的,人和事也總分輕重緩急。情感這方面的東西,在他的價值觀里頭,從來就沒有放到很重的位置上過。 來去自如,你情我愿,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明明是這樣兒沒錯,思維邏輯也沒亂,可心里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憋屈。畢竟能讓他覺得憤怒,甚至輕微受傷的女人,她還真是頭一個。 或許不論什么事兒,頭一個總帶著那么些特殊□□。 想到這兒,樊以律忍不住嘆了口氣。搖搖頭,伸手把燈關(guān)了。睡不睡得著,總得閉上眼試試。誰讓明天一早還得去趟上海看個項目。 …… 夜里兩點,于淳安還是沒辦法入睡。樊以律的臉一直出現(xiàn)在腦子里,不管她怎么試圖去想些別的事情也無濟于事。難過跟低落的情緒一直在心里繞來繞去,根本沒辦法分心去做該做的事兒。 分手這種經(jīng)驗對她來說是新的,后續(xù)的事情該怎么處理也是個問題。 她落在他家里的東西要什么時候拿回來?趁他上班的時候偷偷去?然后順便把鑰匙還給他?還是聯(lián)絡(luò)好他之后再去?還有他送的那些貴重禮物真的要帶走嗎?還給他會被甩臉子吧?畢竟都已經(jīng)厚顏無恥地要了他幫忙賺的錢。 于淳安嘆了口氣,心里五味雜陳。 晚上于鳳華跟王嬌嬌聯(lián)和轟炸她的時候,還想著夜里等她們睡著之后,立刻收拾東西離家出走??衫碇且换貋?,還是明白這種逃避的做法是行不通的。畢竟手里沒多少現(xiàn)錢,新工作沒著落,舊職位也沒辭掉。既然還想在公關(guān)圈發(fā)展下去,就不得不注意影響。因無故曠工而被辭退,怎么看都是條黑歷史。 家里的房子她準備跟房東商量商量再多租兩個月,等辭職交接完,新工作也差不多之后,好趁個月黑風高的夜里偷偷打包走人。不然換了房子不換工作,她們還是找得到她。 累了這么多年,真想好好清靜一段時間。要是手里有些積蓄,她也能來場別人口里那種說走就走的旅行。只可惜她不但沒有,而且也不夠狠心。人常說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這話不假,她也非常接受。只是這大千世界數(shù)十億人中,總有她這種習慣念著別人的好,底線比常人高一些的人。 時刻愛憎分明,對任何事請都不帶一絲猶豫的干練人士,真的存在嗎?也許為了能量守恒,也總得有這么一個或者幾個能擾亂你,甚至是制住你的人吧。 我們常常身不由己,總為愛情.事業(yè)親情友情奔波忙碌著。有時候會吃些虧,有時候會占些便宜。如果事事認真計較,處處衡量得失的話,身邊恐怕也留不住什么真心實意的人。 于淳安知道自己的價值觀不完美,索性她一向也不追求這個,只求無愧于心就夠了。 對這個家她沒有愧疚,離開的話可以心安理得。只是想起樊以律,她心里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就會忍不住刺疼。刨去那些副作用,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真得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那種依偎,相擁,甚至是一個眼神的交匯,現(xiàn)在想起來都是溫暖的,舒服的。她沒體會過這種滋味,很難不去懷念。如果以后不打算跟別人有其他交往,那么這段回憶或許能支撐她很長一段時間吧。 每次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時間總過的特別快。他有種能讓她迅速放松下來的本事。看著他,聽著他說話,都覺得是種享受。他們交談的時候,他總會時不時地指導她,找出她邏輯思維上的不足,進而引導疏通。如果不是跟他相處過這么一段時間,她還真得不清楚原來自己想要的是那種可以仰望的男人。 雖然從頭到尾發(fā)生過不少糟心的事情,可只要兩個在一塊兒的時候,就都是幸福的,安靜的。這或許就夠了吧。因為對她來說,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預(yù)期。她原本的初衷,其實就真得只是還上債而已。 現(xiàn)在她不但能還上債,更重要的是獲得了一份兒美好的回憶。在她這枯燥乏味的二十六年里頭,頭一次有了光明跟色彩。雖然很短暫,但已經(jīng)足矣。 她明白她的自卑需要治愈,只是不能靠他,更不能連累他。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不忍心讓他為難。不管這種替他著想的方式是不是一廂情愿,甚至是愚蠢的。她都不能把自己的負擔添加到他的身上。 他是她遇過的最優(yōu)秀的人,她配不上他。 至少,暫時還配不上。 ☆、第53章 周一下午,于淳安請了半天假趕往樊以律家里。 別的都無所謂,主要護照和身份證都還留在那兒,必須要拿回來。 雖然明知道這種偷偷摸摸的做法很不地道,可就是撥不出電話去通知他。其實她也不懂自己在怕什么,或許是怕聽到他忽然變得冷漠的聲音,又或者更可怕的是,他聽上去還是那么溫柔體貼。 不管是哪種,她都不覺得自己準備好去面對了。 走進大廳,管理員小張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于淳安笑著回應(yīng),心里卻忍不住吁出口氣。 “樊先生剛回來沒多久?!?/br> 于淳安邁出的步子,因為這句話又撤了回來??粗荒樕埔獾男?,露出尷尬地神情。正想著是不是要改天再來的時候,小張又出聲了。 “樊先生!” 于淳安下意識地看向電梯,不出意外地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 樊以律估計也沒料到會遇見她,一閃而過的驚訝過后,沉靜地注視著她。 于淳安猶豫了兩秒,朝他走了過去。盡管心跳亂得不像話,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么異常。 樊以律收回視線按開電梯,于淳安跟在他后頭走了進去。 門關(guān)上,電梯上行。兩人一左一右地站著,彼此都保持沉默。 開門進門之后,于淳安首先表明來意:“我來拿東西?!?/br> 樊以律‘嗯’了一聲,站在玄關(guān)處看她。 于淳安回避他的眼睛,換了鞋進去。不能跟他對視,因為完全不知道該拿什么態(tài)度對他。那種不摻雜情感和溫柔的眼神,對她來說太難了。根本沒辦法把他當朋友,更別提陌生人了。 偷偷做了個深呼吸,她努力讓亂哄哄的大腦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兒上頭。從包里拿出兩個大型環(huán)保布袋后,走到茶幾旁邊去拿落下的書,盡管她已經(jīng)十分努力地去鎮(zhèn)定自己了,可后頭這兩道濃烈的視線還是讓她心跳加快,背部發(fā)熱,手心也出汗了。 “你……要出去嗎?”她穩(wěn)著聲音問了一句。 樊以律靠在柱子上頭,安靜地看著她,似乎不打算回應(yīng)。 于淳安等了兩秒后,終于忍不住抬頭看他。 兩人視線交匯,花火亂飛。很多東西根本沒辦法隱藏,喜歡就是喜歡。就算知道不能在一起了,卻也沒辦法用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去注視對方。 半晌之后,樊以律率先回神,緩緩地解釋道:“我回來拿份兒文件?!?/br> “……哦。”于淳安點點頭,努力保持平靜。 沉默讓氣氛變得更尷尬,她不由得加快手上的動作??蛷d的書拿完之后,匆匆朝樓上走去。 “我上去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