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青鸞說聲多謝夫人,兩手接了過來,示意珍珠與金定戴上帷帽,三人齊齊行禮向張夫人辭行,張夫人笑得慈和:“一路走好?!?/br> 珍珠推開門,金定跳出門外,青鸞正要跟著走出,就聽有人帶著哭腔道:“原來夫人果真在此,奴婢們冒雨一通好找?!?/br> 一位仆婦狼狽走了進來,頭發(fā)上滴著雨珠,瞧見張夫人撲通跪了下去,擄起袖子哭道,“奴婢們找不回夫人,被二夫人好一通家法,夫人,跟奴婢們回去吧。”張夫人瞧著那仆婦手臂上的斑斑鞭痕,兩手簌簌得發(fā)抖,“打狗還得看主人,她也太欺負人了?!逼蛬D哭道,“她還說,夫人也該知道,自己雖然只是張府的擺設,可為了成就老爺的善名,維護大公子的官聲,就該好好的呆著。二夫人還說,都當佛供著了,萬事不cao心,還有何不滿意?一大把年紀還鬧個離家出走?!?/br> 張夫人閉了眼氣得臉色蒼白,半晌睜開眼長長吐一口氣:“不怕你們笑話,我在家中確實是個擺設,家中大小事由二夫人說了算,這二夫人精明能干,長得又好,當著員外的面親密待我,十分尊重,背地里冷嘲熱諷,往我心上捅刀子,我跟老爺稍有抱怨,老爺就說我不知好歹,跟我兒子略略提起過,我兒子就笑,是母親多疑了,二娘不會有任何不軌之心,這家中,除去我與蓮葉,沒人信我,那些妾室也都以她為尊,我象活死人一樣……” 張夫人眼淚滴落下來,“之前不敢提起,只因家丑不可外揚……”說著話抽泣出聲,“恨不能一死了之,又舍不下兒子,兒子尚未成親,我怎么能……”張夫人哽咽著,終忍不住啕號大哭。 咚的一聲,金定拳頭重重砸在墻上,擼袖子道,“欺人太甚,我會會這二夫人去?!鼻帑[喝一聲金定,對她輕輕搖頭,金定憤憤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寵妾滅妻在殷朝可是大罪,我非去不可。” 張夫人停了哭泣,忙忙擺手道,“你們三個姑娘家,哪惹得起她,快走吧,快走……”抹著眼淚起身來轟她們,珍珠遲疑看著青鸞,“姑娘,我們管還是走?” “走?!鼻帑[一咬牙,率先出了屋子,金定追了出來,漲紅著臉攔在她面前,“青鸞怎么忍心……” 青鸞壓低聲音,“那張員外家產萬貫,想來家丁眾多,你去了又能如何?縱使你身手厲害,能以一擋十,還能以一擋百嗎?”金定搖頭,“可是,張夫人為人慈和,她那樣受苦,我們既遇見了……”青鸞擺手,“魯莽的義氣只會害人害己,倒不如在路上給桑驛丞去信,托了縣令幫忙,我們到了東都,也可給張家公子送信?!?/br> 金定喊一聲珍珠,三人上了馬齊齊回頭,那蓮葉攙著張夫人也出了茅屋,張夫人臉上淚痕未干,強裝出笑臉與她們揮手。 金定和珍珠勒緊馬韁看著青鸞,青鸞駕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走了十多里不見人煙,眼看天色將晚,珍珠遲疑道,“要不,我們退回茅屋去?”金定點頭說可,青鸞搖頭,“向前走就是,說不定就有村莊?!闭渲楠q豫道,“可是今夜天色陰沉,一絲光也沒有,若是沒有村莊,這荒郊野外的……” 青鸞道:“此地大樹甚多,若天色全黑,我們可爬到樹上過夜。” 二人說一聲好,金定躍躍欲試道:“還沒住過大樹,定是十分過癮?!?/br> 又行一里之遙,前面出現星星點點的燈光,間或可聽到汪汪的犬吠,三人驚喜著下了馬,珍珠吁一口氣,“還是姑娘英明?!苯鸲ㄠ乓宦暎拔业瓜胱渖夏??!?/br> 青鸞笑著示意珍珠,珍珠叩開村頭第一家的院門,想要問一問地保家何在,前來應門的人將門開一條縫往外一瞧,大喊了起來:“夫人,是白日里那三位姑娘?!?/br> 喊著從院門縫里閃身而出,手中提著的燈籠往上一舉,對驚呆的三人笑道:“三位姑娘不認得我了?我是夫人身旁侍奉的奴婢,叫做蓮葉。” ☆、38. 困局 青鸞伸臂攔住欲往前的金定,笑道:“張員外家財萬貫,府上理當深宅大院亭臺樓閣?!?/br> 蓮葉搖頭:“老爺崇尚節(jié)儉,不忘貧苦出生的根本,一直住在此處,此處便是張家莊。” 青鸞蹙了眉頭,張夫人已聞聲而出,雙手合十道:“既又重逢,想來是我們的緣分,天色已晚,三位姑娘留宿一宵,明日一早上路,請吧。” 張夫人比手相請,青鸞朝金定與珍珠微微頷首,既躲不過去,便安然處之。 張家莊從外看是村莊模樣,進了院門別有洞天,院與院相接相連,每一個院門處都有強壯的家丁把守,再往里走,燭火漸漸通明,說笑聲歌聲絲竹管弦之聲紛雜入耳。 張夫人引領著三人進了正房,分賓主坐了,笑道:“無處可去,少不得老著臉皮回來,能招待三位姑娘,我心中欣慰?!?/br> 笑著又嘆氣,珍珠忙出言安慰,金定低頭看著腳尖,青鸞不著痕跡打量屋中陳設,素凈雅致,正中供著高聳的佛龕,檀香裊裊,張夫人依然是素衣木簪,只是神情已不復茅屋中的凄惶,反添了從容篤定。 青鸞笑道,“倒想見見府上的二夫人。”珍珠附和道,“就是,看看她可是三頭六臂嗎?”金定依然盯著腳尖怔怔出神。 張夫人笑道:“老爺重規(guī)矩,過會兒晚餐,一大家子都能見著?!?/br> 說著話喝幾口茶,就聽外面起了鼓聲,蓮葉進來道:“夫人,用飯時辰到了?!?/br> 張夫人站起身說一聲請,走在前面笑道:“府上人多,別慌?!?/br> 一直來到居中的庭院,居中一座高聳闊大的廣廈,進去了就見一人一幾圍坐著,看到張夫人進來都恭敬站起行禮,張夫人嗯一聲:“都坐下吧,怎么?老爺和二夫人還沒來?” 有一位女子怯生生道:“二夫人去巡視店鋪,老爺身子不爽利,白日里又發(fā)幾通脾氣,妾幾個與孩子們都嚇死了?!?/br> 張夫人笑笑,“過會兒他就舒坦了。快去請,傳我的話,就說有嬌客臨門。” 一聲嬌客,青鸞聽得眉尖一蹙,身旁的金定腳下一滑,順勢抱住了青鸞,在她耳邊小聲道,有詐。青鸞微不可察點了點頭,金定站直身子嘻嘻笑道:“這地板光可鑒人,鏡面一般,險些將我摔個跟頭?!?/br> 張夫人說聲小心,笑道:“還請入座。” 青鸞隔幾瞧著張府這些妾室,個個都是秀麗之姿,只是卑微怯懦,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幾個孩子倒是活潑,聚攏在一起低聲說笑。 隨著一聲通傳,張大善人走了進來,中等個頭面皮白凈身材圓胖,頜下一綹烏黑的山羊胡子,修剪得干凈整潔,瞧見青鸞眼神驟亮,哈哈笑了起來,來到張夫人身旁坐了,撫著胡子笑道:“辛苦夫人了。” 眼睛卻不看張夫人,直盯著青鸞,青鸞假裝不察,斂著雙眸微微低著頭,張員外又看向金定,一臉的欣喜,再看珍珠,滿意得嗯了一聲:“夫人此行不虛?!?/br> 張夫人這才笑道,“家中有客,老爺還不見過?”張員外笑道,“瞧見了瞧見了,都生得如此俊俏,尤其是那位小娘子,神仙之姿,我驚得都忘了說話了?!?/br> 說著站起身朝三人團團做三個揖:“敝人姓張,名唯善,得見三位姑娘,實乃三生有幸。三位姑娘盡管在舍下住著,愿意住多久就做多久,每日里美食珍饈款待?!?/br> 三人回了禮,青鸞說聲叨擾,入席用飯,張員外不時拿一把鑲金小玉梳梳理自己的胡子,幾位妾室只敢略略用幾口,孩子們自從張員外進來,老鼠見了貓一般,只吃幾口便都說飽了,張員外一擺手,那幾位小妾與孩子們如蒙大赦,瞬間不見了蹤影,廣廈間只剩張氏夫婦與青鸞金定珍珠。 張夫人喚聲老爺,張員外笑道:“你知道我的性情,好吃的總留到最后。好幾年沒有嘗鮮,今夜先來最新鮮的?!?/br> 說著話眼睛直勾勾看向金定:“不若尋常女子之嬌弱,這長腰,怎么都折騰不壞,好,很好?!?/br> 青鸞喚一聲員外,張員外忙不迭笑:“小娘子盡管吩咐。” 青鸞笑道:“我想為老爺吟詩助興。” 張員外啪啪啪鼓掌:“好好好,小娘子竟會吟詩?這個新鮮。” 青鸞啟口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話音未落,金定脫兔一般竄了出去,一把揪住張員外的衣領,另一手握著匕首抵在咽喉處,咬牙道:“老賊,你欲如何?” 張夫人臉色一白,青鸞喚一聲珍珠,珍珠撲過去將她臉朝下撲倒在地,脫了襪子塞入口中,張夫人嗚嗚噥噥掙扎,金定抽出張員外腰帶遞了過來,珍珠干脆利落將張夫人手腳綁在一起。 金定看著張員外:“快說,否則將你頭發(fā)一根一根拔光?!?/br> 青鸞一笑:“他最寶貝他的胡子?!?/br> 金定下手用力一揪,胡子被扯下一綹,張員外疼得一聲嘶叫,青鸞扯出巾帕堵住他嘴,笑道:“我來說,若說得對,你點頭,不對,你就搖頭。” 張員外不說話,金定又是一扯,張員外下巴上冒出點點血珠,疼得不停搖頭,待看到沾血的胡須,兩眼一翻險些暈厥過去,金定手中匕首拍拍他臉,他清醒過來,青鸞指指張夫人:“可是她故意設計,誘我們入莊?” 張員外點點頭,青鸞又問,“那些小妾,都是如此騙來的?”張員外又點頭,青鸞哼一聲,“最小的妾室也已二十五六,你們夫婦近十年沒有行此勾當?”張員外又點頭,金定瞠大了眼,青鸞如何句句猜中?青鸞又道,“你們收手,可是因為在東都為官的大公子?”張員外點頭,青鸞一笑,“是啊,兒子年紀漸長,又是明事理的讀書人,你們自然要收斂,如今他在東都為官,你們便又故伎重演?!?/br> 指一指張夫人,“她如此做,是為了討好你?”張員外搖頭,青鸞訝然,想了想對他道:“若大聲叫喊,就將你的胡子全部拔光,日后再也長不出來?!皬垎T外忙忙點頭,青鸞取出他口中錦帕,“她不為討好你,又為何如此?” “我與夫人是天做一對地造一雙?!苯鸲ㄅ蘖艘宦?,張員外忙道,“我喜歡青春貌美的小娘子,過幾年不嘗嘗新鮮,便夜不安寢食不知味,夫人她,喜愛玩兒貓捉老鼠狼撲小羊的游戲,前幾個都是在茅屋中就得手,這次竟然要在家中等候,可見夫人這次玩兒得過癮。” 張夫人奮力撐起腦袋,連連點頭滿面紅光,似乎十分興奮,珍珠一掌擊在她后腦勺上,憤憤罵道:“過癮,讓你過癮?!苯又诌B擊幾下,直將張夫人擊得暈了過去。 金定又揪張員外一綹胡子,張員外一聲嘶叫,珍珠沖過去閂了門,青鸞警覺看向屋外,竟是寂無人聲,笑一笑看向張員外:“今日的情形,你欲如何?” 張員外忙忙擺手:“三位小娘子既不愿意,敝人絕不強人所難,敝人不喜用強,敝人喜歡你情我愿……” 啪得一聲,金定手中匕首怕在他嘴上,青鸞沉吟道:“如今天黑,雨后又道路泥濘,就算逃也逃不遠,歇息一日天亮再走,揪著他的胡子離了這瀘州地界再說。” 金定說好,珍珠又扯了張夫人腰帶將張員外綁了,另一只襪子脫下堵了嘴,將夫妻二人并排倒扣著,金定手捂了嘴,嘰嘰咕咕笑了起來:“象兩只粽子,又象兩只大王八。” 說著話拿兩只銅盤蓋在二人身上,珍珠嘎一聲笑了出來:“更象了。” 金定啪啪兩聲,擊向二人后腦勺,看二人腦袋耷拉下去,笑道:“幾個時辰醒不過來,明日還要趕路,躺下歇息一會兒?!?/br> 青鸞抿唇一笑點頭說好,三人和衣躺下,睡意朦朧的時候,就聽外面蓮葉道:“原來是二夫人?!?/br> 就聽一名女聲清脆斥道,“既從里閂上了,給我撞開。”蓮葉道,“難得今夜老爺與夫人盡興,老爺都叫出聲了……”就聽啪的一聲,似乎是蓮葉臉上挨了一巴掌,那女聲咬牙切齒道:“來人,將這刁奴關到柴房,把門撞開?!?/br> 三人聞聲驚跳而起,珍珠一腳踩上張夫人的背,金定將張員外翻個個,一把揪住他胡子,二人齊齊看向青鸞:“怎么辦?” 青鸞苦笑:“還能怎么辦?以他們二人為質與之商談。既然張夫人只是做戲,這二夫人可能不象蓮葉所說那樣兇殘,就算她兇殘,這張夫人的性命她可能不在乎,張員外她總是在乎的?!?/br> 金定與珍珠說一聲是,就聽轟得一聲,廣廈大門被豁然撞開,一位女子帶頭走進,三十四五的年紀,身材高挑腳步帶風,吊梢柳眉眼風如刀,凌厲朝她們看了過來。 青鸞一驚,此女只怕難以對付。 ☆、39. 妻妾 青鸞先聲奪人:“員外與夫人誘我們入府,欲行不軌之事,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還請二夫人寬宏大量?!?/br> 二夫人目光掃過被捆成粽子的員外與夫人,再看看金定與珍珠,最后才看向青鸞,臉上不辨喜怒,合了身后的門問道:“她如何誘的你們?說來聽聽?!?/br> 青鸞行個萬福禮,細細講了一遍白日經過,女子聽了依然不動聲色,沉吟半晌問道:“你小小年紀如此警惕,兩位侍女俱都功夫在身,你是何來頭,說說吧。” 青鸞笑笑:“我是大昭國的鸞長公主,前往東都尋找我的情郎,當今三皇子懷王殿下,珍珠是我的侍女,金定是路途上結識的姐妹,乃是上青縣驛丞之女?!?/br> 青鸞特意將來頭說的響亮,甚至扯出元邕,也是為了讓這位夫人有畏懼之心,二夫人搖搖頭:“你雖機敏,但缺乏江湖經驗,你說的這樣大來頭,若有人不小心惹到你,一定會殺人滅口以絕后患。” 金定一腳將張員外踢在一旁,縱身朝二夫人撲了過來,窗外起了風一般,躍進一位男子,舉起手臂擋住了金定,金定左沖右突,他自鐵塔一般巋然不動,青鸞看向這位男子,跟二夫人差不多的年紀,長相敦厚木訥,男子挪動著身形阻擋金定進攻,喚一聲玉奴道:“如何處置?” 二夫人擺擺手,眼眸中浮上淚花,“石頭哥,若我當年如她們一般警惕,又何至于被這老賊……”石頭頹然住了手,“不怪你,怪我?!?/br> 青鸞心頭升起期冀,示意金定看著張員外,默不作聲低下頭去,二夫人一聲長嘆:“她們三個我?guī)ё?,這府里上下都吩咐好,就說我巡視店鋪沒有回來過。待老爺夫人醒來,就說她們三個本是女賊,偷了府里私藏的貢品,將看家護院的家丁打暈后逃了,至于那蓮葉,不能留著了,扔荒郊井里吧?!?/br> 青鸞身子一縮,二夫人笑道:“沒殺過人?許多時候,對有些人,萬不能婦人之仁。走吧?!?/br> 二夫人帶著她們從暗道出了張家莊,她們的馬匹行囊已在出口處等候,另有一輛闊大的馬車,馬前明燈高懸,二夫人道:“走吧,我送你們,否則你們離不了瀘州?!?/br> 上了馬車,里面躺著一只木箱,二夫人將木箱打開,璀璨奪目耀花了眼,二夫人笑道:“東都定期有人過來售賣這些皇家貢品,這位老爺樹大招風,明知道是重罪,也不敢不買?!?/br> 青鸞攜金定與珍珠行禮謝過二夫人,二夫人一笑:“謝什么,之前的那些,不情愿的都放走了,那六個貪慕張家莊榮華富貴,是自愿留下的?!鼻帑[坦然問道,“二夫人呢?是被迫還是自愿?” 轔轔車聲中,二夫人凝目緩聲說道:“我閨名玉奴,娘早年亡故,爹爹獨自撫養(yǎng)我長大,爹爹在瀘州府街頭開一家酒館,石頭哥與我自小訂親,常幫著爹爹送酒,那年他入了行伍,有一天爹爹前去買釀酒的酒壇,我獨自守著酒館,張家來了兩位仆婦,說是張家莊明日要大宴賓客,讓送二百壇酒過去,我說今日無人可送,能不能等到明日,她說若明日便要找別家,這樣大的一筆生意,我決定趕著毛驢車前往。到了張家莊后,張夫人殷勤請我喝茶,她在茶里下了藥,其后她每日喂我吃藥,一月后我有了身孕,他們夫婦沒有孩子,便將我爹接來,用我爹脅迫我生下孩子。其時我爹為找我,已將酒館變賣,人已有些瘋癲,我?guī)е业鶑陌抵邪l(fā)現的那條地道逃了出去,回到瀘州,才知已無家可歸,又聽到石頭哥陣亡的消息,我心中恨極,又回到了張家莊,做了張員外的二夫人?!?/br> “我給夫人下了藥,讓她終身不能生育,我的兒子成了嫡長子。我費盡心機爭寵,張員外本就懶散無能,因信任我,漸漸將張家產業(yè)全交到我手里,我努力經營,二十載過去,張家產業(yè)擴充數倍,我與官府交好,并大方賑濟百姓,對外搏得名聲,回到張家莊,我牢牢掌控著那一對夫婦,我變個臉色都能讓他們誠惶誠恐,我鈍刀子割rou一般折磨著他們,心中無比暢快??晌医洺3鲩T,他們便趁我不在,聯合起來誘騙少女,滿足彼此的怪癖。兒子懂事后,我勸告他們?yōu)閮鹤又?,又在夫人身旁安插一位厲害的婢女約束,他們收手十年。去歲我兒帶著婢女去了東都,夫人身旁換了蓮葉,沒想到這蓮葉貌似忠厚,收了夫人銀子,便趁我不在助她行誘騙之事。” 青鸞點點頭,“這么說,公子并不知乃是二夫人所生?”二夫人搖頭,“他是個純良的孩子,我這些年心中空虛,發(fā)瘋一般累積財富,暗中做過不少虧心事,我沒臉讓他知道,讓他知道他有這樣的爹娘和這樣一個家,本想等他成家后,我就散盡張家財產,讓那對惡心的夫婦做乞丐,我則去城南出家??墒悄瓿醯臅r候,石頭哥找到了我,原來這些年他以為我死了,一直未娶,他本已功勛卓著封了將軍,為了我,來到張家莊做了一名家丁,我……” 二夫人看著青鸞,“因他,我想重新活一回。你們三位姑娘的勇氣令我贊嘆,是以,我愿意助你們,但我是生意人,不做虧本的買賣,懷王是你的情郎,此次懷王初戰(zhàn)告捷,日后大勝而歸,回到東都定會得勢,他得勢后,你要重用我兒,我兒姓張,名文淵?!?/br> 懷王初戰(zhàn)告捷,就是說,懷邕打了勝仗,青鸞心頭升起狂喜,一把攥住了二夫人的手,急切問道,“消息可確切嗎?懷王打了勝仗?”二夫人笑笑,“自然確切,本來那烏孫的符離來勢洶洶,可懷王聲東擊西迂回作戰(zhàn),初戰(zhàn)告捷,那日打勝仗的烽火傳來,知府大人激動得哭了,說瀘州乃是三國交界,這些年常被烏孫小股部隊sao擾,得知懷王親征后,說懷王是個窩囊廢,絕望不已,都已準備好吃了敗仗后掛冠歸隱,誰知懷王深藏不露,竟是用兵的奇才?!?/br> 青鸞抿著嘴笑,就知道他能行,珍珠欣喜笑道,“先生文武兼?zhèn)?,果真厲害?!苯鸲ǖ晦坜垲^發(fā),“想那烏孫乃是化外之境,打仗不過憑著快馬與野蠻,哪里就會排兵布陣了,也聽說那符離厲害,可他一個人厲害有什么用,架不住底下一窩熊兵熊將?!?/br> 青鸞笑說不可輕敵,心里高興得不停翻滾,一直攥住二夫人的手沒有松開,二夫人任由她攥著,青鸞許久回過神,松開二夫人被攥得通紅的手,赧然著低下頭,二夫人看著她笑,青鸞避開二夫人的目光看向金定:“金定怎么瞧出張家莊有詐?” 金定笑笑:“那張家莊瞧著是個普通村莊,進去后另有乾坤,院子按八卦方位修建,家丁們的站位利于排兵布陣,就算來一個軍營,只怕好進難出。” 二夫人揚眉奇道,“金定懂得陣法?”青鸞笑道,“金定粗中有細,實乃女中將帥?!倍蛉素Q起大拇指連說厲害,金定坦然受之,青鸞笑道,“二夫人也很厲害,乃是女中范蠡白奎?!倍蛉诵Φ?,“我也沒別的本領,打算盤看賬本,低買進高賣出,該貯存貯存,該出售出售?!鼻帑[笑道,“這話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就難了,打算盤看賬本能學,這個買賣的時機可不是人人都能窺得準的,張家的產業(yè)在二夫人掌管下擴大數倍之多,說明二夫人眼光之精準獨到,無人能及?!?/br> 二夫人一笑,“我就老著臉領了這夸贊?!苯鸲üΦ?,“二夫人這脾氣性情我喜歡,二夫人,青鸞呢,是要做女皇的,青鸞若做了女皇,我做兵馬大元帥,二夫人便做戶部尚書?!?/br> 二夫人爽快說好,珍珠擠了過來,“我呢我呢?”金定拍一拍她肩頭,“珍珠就是青鸞身旁的掌印太監(jiān),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闭渲檗哉普f好,“到時候,你們都得看我的臉色。” 四人相對哈哈笑起來,二夫人道,“別叫我二夫人,叫我玉奴,我雖年長,我們做個忘年之交?!?/br> 四人交談投機,在馬車中說說笑笑,不覺天色已晚,馬車徐徐停下,青鸞揭開車簾,石頭坐在車轅上,寬闊的背對著她們,頭也不回說道,“玉奴,就在這家客棧住下吧?!?/br> 玉奴說一聲好,待青鸞她們下了馬車,彎腰撫上石頭的背,低低說道,“石頭哥,今夜里便要一間房吧?”石頭扭臉看著她,面上無波無瀾,玉奴微紅了臉,“這三位姑娘如此隨心所欲,我不由想到自己,前半生不得隨心,后半生也該恣意才是?!笔^嗯一聲,臉已是泛起了紅,直紅到了脖根,半晌說聲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