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45. 危局 次日一早,侍衛(wèi)們向金定稟報,已連夜做好標記,并兩人一班,每隔六個時辰輪值,在貢布山東麓守候。金定命令侍衛(wèi)們只可在街巷中打探消息,不可輕舉妄動,尤其不可接近宮廷或者靠近雁回館。 三人早早下山,徑直往福滿樓而來,因來得早,茶樓內(nèi)空無一人,有伙計拎了銅壺過來,卻不是竹子,青鸞客氣問道,“怎么不見竹子?”伙計笑道,“竹子今日有事,不在店中?!笨辞帑[有些失望,笑道,“竹子討人喜歡,過會兒客人來了,都會問起的。” 青鸞一笑說是,喝幾口奶茶,木質(zhì)的樓梯蹬蹬蹬作響,上來兩位男子,皮帽裘衣,乃是牧民裝扮,二人去往角落里坐了,伙計上前斟茶,一位男子遞過一個銀錠,低聲道,“打聽個地方。”伙計忙拱手,“客官請說?!蹦凶拥?,“貢布山可知道?”伙計點頭,“知道知道,貢布山就在赤谷城北,有三座山峰……”男子打斷他,“貢布山東麓,是何所在?” 青鸞心突突跳了起來,金定與珍珠也緊張望著她,伙計笑道:“東麓深山密林荒無人煙,整座貢布山,只南麓有一座昌珠寺,也有些香火,但算不上鼎盛?!?/br> 兩位年輕男子交換個眼色,說聲多謝,伙計揣了銀錠眉開眼笑下樓去了,樓中只兩桌客人,兩位男子朝她們這邊看一眼,便轉(zhuǎn)頭漠然看向窗下,窗下行人漸多,鼎沸的人聲喧囂而來,喧囂中有雄渾的樂音破空而來,青鸞脫口道:“是塤聲。” 兩位男子已迅疾起身下了木梯向外而去,青鸞朝金定一揚下巴,金定說聲在此等著,蹬蹬蹬追了出去。 盞茶的功夫金定回來了,擦著額頭的汗恨恨跺腳,“氣死我了,跟了兩條街就跟丟了,我竟看不出他們?nèi)绾伟l(fā)現(xiàn)的我。以前山林中狩獵,豹子跟一天都不會丟?!毖霾弊庸嘁槐K茶下去,氣咻咻坐下,“他們可疑,十分可疑?!?/br> 無詩曾派人盯梢琴心,派出的是訓(xùn)練有素的侍衛(wèi),卻很快被琴心發(fā)現(xiàn)并擺脫盯梢,又想到他們過來打聽貢布山東麓,是懷邕的手下嗎?青鸞的心跳加快,手攥緊了茶盞,可嘆那塤聲短促,聽不出是不是他,想著隨即搖頭笑了,他被關(guān)在雁回館,又怎會是他?是他的手下用塤聲來聯(lián)絡(luò)彼此吧? 珍珠凝神苦思,半晌道,“那兩個人,可是懷王手下的劍客?是吧?我覺得是。”金定手掌拍一拍幾案,“定是的,懷王這些手下如此厲害,定要會一會。”珍珠撇撇嘴,“厲害?厲害怎么讓主子身陷囹圄?”金定說也是,青鸞搖頭,“當時發(fā)生了何事,我們并不清楚,無需胡亂猜測?!?/br> 陸續(xù)有客人上樓,青鸞招手問伙計,“竹子大概何時回來?”伙計笑道,“那小子輕易不會離開店里,若離開,明日凌晨才會回來?!鼻帑[遞過銀角稱謝,又略坐一會兒,三人起身下樓。 出了福滿樓,青鸞對金定與珍珠道:“那兩個人若是懷邕手下,看到了我們畫的匕首,定會設(shè)法聯(lián)系我們。我們不妨等著,今日安下心到處逛逛走走,什么也不用想,夜里回去等消息就是?!?/br> 放下心思信步閑逛,隱隱有叮當?shù)拟徛晜鱽?,循著鈴聲望去,前方街口緩緩行來兩匹高大健壯的駱駝,駝峰間坐著一男一女。 金定快步?jīng)_了過去,到了近前又轉(zhuǎn)身跑回來,一手牽起青鸞,一手牽起珍珠跑得飛快,來到近前,金定指著那位女子嚷道,“藍眼睛,快看?!本鸵娔俏慌影准喺诿妫宦冻鲆浑p藍汪汪的眼眸,金定一聲嘆:“以為那宦官胡說,原來真有藍眼睛的女子?!?/br> 駝背上女子聞言沖金定一笑,眼波流轉(zhuǎn)間顧盼生輝,她身旁的男子側(cè)目看了過來,也是白紗遮面,青鸞的目光對上他的眼,他的眼眸黑亮幽深,似曾相識,青鸞思忖著,他突然朝青鸞一笑,笑容里帶著玩味,青鸞挑了雙眉,那男子又一笑,扭臉向前。 一男一女騎著駱駝過了街口,青鸞壓低聲音道:“駱駝上的男子,是符離,他知道我是誰,我們快走?!?/br> 剛轉(zhuǎn)身,一隊士兵手持锃亮的刀槍迎面而來,金定一左一右攥著二人的手,轉(zhuǎn)身向前疾步進了一條巷子,身后的腳步聲追了上來,珍珠甩開金定的手,將二人往一條墻縫里一推,低聲道,“我來誘敵,你保護姑娘?!鼻帑[說聲不可,珍珠已疾步往另一條街巷沖去,金定一手捂著青鸞,一手箍住她,不讓她動也不讓她說話。 追兵隨著珍珠遠去,金定松開青鸞,青鸞的眼眸中冒出火來,“死也死在一塊。”金定搖頭,“符離的目標是你,他若抓到珍珠,只會留著她誘你前往,珍珠不會有事。”青鸞攥著拳頭,“萬一有事呢?” 金定將她往后一推,擋在她身前,后背沖著她沉聲道,“丟卒保車,乃是明智之舉?!鼻帑[蹙眉道,“珍珠不是卒,我也不是車,能逃就一起逃,逃不過就一起被抓,在一起才可設(shè)法,被符離捉住也好,正想會一會他?!?/br> 金定匕首叼在口中解了礙事的長袍,拉開了架勢笑道:“先不論誰是誰非,那些人若再追來,先痛快打一架再說,也瞧瞧烏孫人的本領(lǐng)高低?!?/br>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說道,“應(yīng)該是三個,捉住一個,還有兩個,搜?!苯鸲ɡ帑[往巷子深處跑,巷子很長,跑了很久看見前方出口,出口外隱約可見山線,金定大喜,“是貢布山,哈哈,我們運氣不錯?!?/br> 就差幾步,巷外突有兩人踱步而進,一左一右將巷口堵得嚴實,手抱在胸前看著金定與青鸞,皮帽裘衣,青鸞低聲道,“是福滿樓中那兩個人。”前有強敵后有追兵,金定揮了匕首縱身向前,兩個人中的一個側(cè)身避讓,另一個揉身迎戰(zhàn)。 只幾個回合,男子咦了一聲,“身手不弱,倒小瞧了你?!倍死p斗在一起,金定打著說道,“有人追我們,要么放我們走,回頭打過,要么幫我們擺平,好好與你較量?!蹦凶邮窒虏煌#瑩u頭笑道,“就打,也不放也不幫,只較量?!?/br> 哐當一聲,金定將匕首扔在地上,對青鸞喊道,“撿起來?!被仡^沖著男子笑,“我是手無寸鐵的女子,你也放下武器,我們比試拳腳,如何?”男子痛快說好,將劍扔在地上,就聽嗖的一聲,金定飛身躍起,兩腳在墻面上一蹬,居高臨下朝他俯沖而來,將他撲倒在地,隨即躍下,兩手揪住他手臂,喝一聲起,將那高大的男子一個背摔,砰得一聲,那男子腰背狠狠撞在地面,疼得一聲悶喊,靠墻站著的同伴哈哈笑了起來,“下盤還沒女人家穩(wěn),丟人?!?/br> 說著話朝金定撲了過來,金定凝神迎戰(zhàn),男子手中的劍挽一個劍花笑道,“一個女人家,那么大力氣,當心嫁不出去?!苯鸲ㄅ蘖艘宦?,“姑奶奶要嫁也不嫁你,不用你cao心。你這劍花挽的,娘們兒一般?!?/br> 身后追兵越來越近,已聽到鏘鏘的跑步聲,青鸞喊聲等等,沖那男子道,“你可認得湛盧?”男子沒說話,持劍朝金定刺去,青鸞撿起地上的劍扔給金定,喊道,“他們非是我們這邊的人,休要纏斗,速戰(zhàn)速決?!?/br> 金定喊一聲好,去勢若猛虎下山,男子沉著迎戰(zhàn),地上躺著的那位緩慢起身靠墻坐著,喊道,“肋骨好象斷了,你我不相上下,又怎是她的對手,搬救兵吧?!迸c金定纏斗的男子已落了下風,無奈應(yīng)一聲好,靠坐著的男子手嘬在唇邊,清嘯未發(fā)出,眼前刀光劃過,青鸞持匕首沖他刺了過來。 男子身子一歪就地一滾堪堪躲開,青鸞匕首又至,男子狼狽喊聲救命,同伴被金定纏著脫不開身,喊一聲,“我這邊自顧不暇,老兄自求多福?!蹦凶訋锥确瓭L,眼看躲不開青鸞追殺,舉手做投降狀,“在下認得湛盧,女俠饒命。” 青鸞咬牙道,“這會兒要沒命了,假作認得湛盧,以為我會信你?”男子兩手抱了頭喊道,“沒曾想會死在女人手里,別了,弟兄們?!?/br> 與金定纏斗的男子忙喊道:“女俠住手,我們確實是湛盧的手下,湛盧是殷朝人,天下第一劍,我說的可對?” 青鸞手下一頓,躺在地上的男子一個翻滾,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嘯聲,嘯聲過后,眼巴巴望著巷口,卻不見援兵的身影,只見巷子另一頭,有烏孫的官兵疾奔而來,眼看著就到近前。 金定看一眼青鸞喊道:“休要不忍,痛下殺頭,快,當做眼前是一頭豬就好?!?/br> ☆、46. 血畫 青鸞舉起匕首待要刺下,身旁緊閉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她被拖進院中,有什么在口鼻上一蒙,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眼前依然是黑的,可聽到有人在說笑,一人道,“你們兩個,竟被兩個女子逼得走投無路,哈哈,回師門重新學藝去吧。”一人說道,“你那是長嘯?跟卡住脖子的公雞似的,任誰也聽不出那是求救的信號。若非我們警覺,才不會去救你?!庇忠蝗诉呅呎f,“還有臉活著,還有臉喊疼?” 就聽啊的一聲,一人道,“你們不知道,那個女子母老虎一般,力大如牛,將我摜起來就摔地上了,五臟六腑都移位了?!庇忠蝗说溃笆俏覀兊姑?,碰上了她,你們有能耐,跟她比試比試?!?/br> 就聽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道:“這樣厲害,母老虎一般兇神惡煞,定非尋常人家的女子,說不定是烏孫或者大昭的jian細,那符離有多狡詐,我們都見識過,還是小心從事?!?/br> 他們既提防符離,雖不一定是朋友,但有共同的敵人。青鸞想說話,才發(fā)覺口被塞住,聽到身旁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可是金定嗎?青鸞手腳掙動著發(fā)出聲響,身旁也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青鸞松一口氣。 又有人道,“如何處置她們?”那個沉穩(wěn)的聲音道,“先關(guān)著,等爺來做定奪?!?/br> 青鸞笑了,聽到身旁金定大力的掙動,鼻端飄來絲絲縷縷的幽香,竭力想保持清凈,卻漸漸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床頂?shù)那嗖紟め?,動了動就覺腰背酸痛,強撐著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是一間不大的屋子,軒窗清幽,窗下一張矮榻,榻上擺了小幾,青鸞張了張口,沒有被堵著,脫口喚一聲金定,就聽響亮一聲答應(yīng),金定從屋外沖了進來,大聲道:“可算醒了,急死我了?!?/br> 青鸞點點頭,金定指指屋外:“院門外有人把守,院內(nèi)有一個男仆,我跟他說話,他不理我,只是搖著手比劃,似乎又聾又啞?!?/br> 青鸞嗯一聲,捂著肚子道,“餓死了,可有吃的?”金定忙忙點頭,“有有有,那啞仆心細,在外面廊下爐子上煨著呢。” 二人對坐用飯,金定用幾口喚一聲青鸞,青鸞搖頭:“專心用飯,用過了再說話,再想怎么辦。” 金定嗯一聲,二人安靜埋頭用飯,酒足飯飽之后,青鸞朝金定伸手,“匕首拿來。”金定搖頭,“早被沒收了?!鼻帑[食指舉在唇邊,“那只得多受幾分疼痛?!?/br> 說著話用力一咬,食指被咬破,血珠冒了出來,金定忙道,“青鸞要做什么?”青鸞伸出手,“將里衣撕下一片,快?!编屠宦?,金定將半片白布遞了過來,鋪在幾上對青鸞道,“我找啞仆要紙筆就是,說不定能給?!?/br> 青鸞食指飛快而動,畫一個匕首,其上寫著湛盧二字,又用大昭文字寫了琴心,寫好遞給金定笑道,“白布的血書,怵目驚心,這樣才會引人注意?!?/br> 金定拿了白布出去,進來笑道,“被青鸞料中了,那啞仆瞧見是血畫的,有些慌,拿了就跑到院門邊,順著門縫遞了出去。”青鸞瞧著指尖凝固的血跡,起身道:“到院子里走走。” 二人在院中踱步,金定道,“青鸞,我擔心珍珠,她會不會受傷?被俘后會不會害怕?”青鸞搖頭,“珍珠當年在楚王府受辛氏虐待,卻不忘初心,從不作惡,在我找到她之前,一直忍著委屈忠心事主,是以她的內(nèi)心強大而勇敢,她不會怕,還有一點金定說得對,符離沒抓到我,不會傷珍珠性命,我在想,我們到赤谷城不過兩日,緣何就會被符離發(fā)現(xiàn),是何處出了差錯?” “是第三日了,我們昏迷了一夜?!苯鸲ㄐΦ?,青鸞也笑,怪不得腰背酸疼,金定又道,“難道,是我們畫的匕首?湛盧的手下能看到,符離的人自然也能看到?!?/br> 青鸞沉吟:“不對,若符離的手下看到匕首,他該沖著貢布山而去,而不是我。而且觀他神情,分明知道我的身份,且志在必得,他是有意到福滿樓附近堵著我們的?!?/br> 二人對視一眼,金定道,“是竹子,是那個小混蛋?!鼻帑[點頭,“不錯,金定只問他宮廷中的事,并未提起要做什么,我們下樓時,他卻故意好心提醒,讓我們勿要靠近雁回館,我們因心急,便沒有起疑,反而感激他,他是符離安插在街頭的jian細,且有些身份,是以那少監(jiān)怕他?!?/br> 金定咬牙道:“一個不足十歲的半大小子,誰又會起疑?實在可惡?!?/br> “雖可惡,卻高明。福滿樓是赤谷城生意最好的茶樓,他在那兒做伙計,能看見許多人,打聽到許多事,他又善于察言觀色靈巧機變,是最好的探子。”青鸞感慨道,“且頭一日沒有打探到消息,我便決定第二日再去,想著與那竹子混得熟了做個朋友,跟他打聽些什么,殊不知,敵我雙方都知道他消息靈通。他呢,假裝貪財透露出半真半假的消息,且不著痕跡試探,是以次日去了,他卻不在茶樓,他報信去了?!?/br> 金定咬牙切齒:“這臭小子說什么甕中捉鱉,看來是說我們,他說不定多得意呢?!?/br> 青鸞笑笑,“是個難得的人才?!苯鸲ǘ迥_道,“什么人才,讓我再見了他,非剁了他不可。啊,對了,一個孩子,怎么可能那么老練,青鸞,他會不會是個侏儒?就是那種年紀是大人,身形卻如孩童的人。這會兒想來,他的聲音似乎有些尖細……” 青鸞點頭:“也有可能,他臉上是故意涂的一層黑泥,定是怕別人瞧見他的真面目。可是,他的眼神清澈如孩童......”金定憤憤道,“就是侏儒,小怪物……” 就聽院門外有人大聲喊道:“你才是侏儒,你才是小怪物?!?/br> 二人齊齊看向門口,院門開一條縫,一個人被推了進來,正是竹子,金定擼袖子朝他沖了過去,竹子抱著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是你們笨,不反思自己的錯,卻在背后中傷別人。” 金定幾步竄過去,拎住他衣領(lǐng),“小怪物,我先揍你一頓出氣?!敝褡娱]了眼,兩腿在空中亂蹬亂踢,沖著青鸞道,“救命,讓她放我下來,想知道什么,我告訴你們。” 青鸞看著他雪白細嫩的腳脖,喝一聲金定住手,指指水井旁的水盆笑道:“竹子,洗洗臉去?!?/br> 竹子兩腳一落地,叉了腰嚷道,“我不洗臉,最討厭洗臉了,大冬天的,冷死了。”青鸞蹲下身,與他的眼睛平視,“竹子,可是女娃娃?” 竹子側(cè)過頭呸了一聲,青鸞笑道, “是誰抓來的竹子?”竹子憤憤道,“剛剛在茶樓中,有兩位牧民打扮的男子,跟我打聽昌珠寺,我跟他們說了,就是座不起眼的寺院,他們又坐一會兒,趁我下樓到后苑燒水,將我擄了來,他們在路上商量,說我機靈,又是烏孫人,將我送到貢布山東麓探探路。” 青鸞心中一動,看來兩方接頭只是早晚的事,誠懇看著竹子道:“我們?nèi)送?,其中一個,就那個圓臉大眼睛,利落干脆那個,被符離的人抓走了,竹子可知道她的消息?” 竹子沒說話,青鸞嘆口氣站起身對金定道:“他是小孩子,別為難他,帶他進屋吃些東西,身上衣衫也單薄,給他加件夾襖?!?/br> 竹子瞪圓了眼道:“別想收買我啊,我不吃這一套。” 青鸞擺擺手,金定對竹子揮了揮拳頭,竹子昂然進了屋中。 金定氣道,“牙尖嘴利,就該狠揍?!鼻帑[笑對金定道,“大概是看對眼了,我還挺喜歡他的,不忍對他如何,算了,一個小孩子,且他這會兒也是階下囚,我們另行設(shè)法就是?!?/br> 過一會兒,竹子穿一件長達膝蓋的夾襖,手里捧一塊點心,嚼著說道:“這點心細軟香甜,看來此處的廚子是殷朝人?!?/br> 青鸞看向金定,金定搖頭,“我是囫圇吞棗,沒覺得有何差別?!鼻帑[一笑,“剛剛餓急了,沒有想到這個,還是竹子機靈,若果真是殷朝人,我們又有進展。” 長日無聊,青鸞揀來石子擺圖案,若在大昭東宮中用圍棋的黑白子一般,金定瞧著嘖嘖稱嘆,“這般機巧?!鼻帑[笑道,“不過是我閑暇時的消遣,我教你?!?/br> 竹子屋里屋外轉(zhuǎn)了幾圈,終是忍不住,也跑過來湊熱鬧,金定故意擋著他,竹子跺著腳探著頭往進擠,青鸞伸手拉他到面前,笑問道,“竹子想擺個什么?”竹子歪著頭,“擺個爹娘吧,我出生就沒見過爹娘?!?/br> 金定啊一聲,讓開了些,青鸞沒有看他,說一聲好,動手擺出一男一女的形狀,隨口問道,“因為無家可歸,竹子就做了符離的探子?”竹子跳了起來,“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故意套我的話,哼……” 竹子不再理會她們,自己在廊柱上爬上爬下自得其樂,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金定來到屋外笑問。“竹子,這院中兩個屋子,大屋子是我們的,小屋子是啞仆的,你和啞仆一起???” 竹子兩手抱肩靠廊柱坐著,頭也不抬道:“我可以住柴房?!?/br> 青鸞來到屋門口,“竹子會被凍死的,進來吧?!敝褡訐u搖頭,青鸞對金定道,“將他拎到啞仆房里去?!?/br> 金定拎起竹子,竹子掙扎著大叫起來, “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要住他房里?!鼻帑[抿唇一笑,“就覺得竹子是女娃娃?!敝褡觾墒志o捂了嘴,再不肯說一句話。 金定哈哈一笑,拎著他進屋扔進了浴桶,青鸞笑著合上屋門,就聽院門哐當當幾聲巨響,有人在粗暴砸門,啞仆聽不到,沒有出去應(yīng)門,青鸞開一條縫向外觀瞧,砸門聲剛停,就見院墻墻頭出現(xiàn)一個身影,身影在墻頭稍頓,展翅的鵬鳥一般飛掠而下,悄無聲息落在院中。 ☆、47. 來客 青鸞連忙關(guān)門,那人影比她更快,飛撲而來,一只腳別在了門縫之中,臉罩了嚴霜,擰眉看著她,青鸞啊一聲,不置信看著眼前的人,半晌顫聲喚一聲,懷邕? 元邕長長吐一口氣,閉一下眼手扶住了門框,自看到那幅鮮血畫就的匕首,心就沒有再跳過,全身冰涼又驚又怕,也忘了戴帷帽躲避烏孫巡夜的官兵,沿路倉皇飛奔,一邊跑著一邊想,自己的手下魯莽,可傷著了她? 青鸞定定站著,眼睛一眨不??粗?,元邕身子向她傾斜而來,重重壓在她肩頭,清冷的雪花香撲鼻而來,青鸞扶住他,又喚一聲懷邕。 元邕嗯一聲,靠著她不動,過一會兒伸出手環(huán)住她,越抱越緊,心又跳了起來,身子也暖了些,低低說道:“膽大包天的丫頭……” 說著話站直了身子,俯首向她,鼻尖幾乎貼住她的鼻尖,青鸞閉了眼喚一聲懷邕,卻只吐出一個懷字,邕字被他堵在喉間,他一手扣在青鸞腰間,一手扣住她的后頸,唇舌侵襲而來,笨拙卻凌厲,屢次被青鸞不知所措的牙齒咬到,輕嘶著不管不顧繼續(xù)進攻。 糾纏著探索著,許久放開青鸞,唇角帶一絲血水,笑看著青鸞,看她臉頰潮紅雙眸迷蒙,暈了水一般輕輕漾動,身子軟軟得趴在他懷中不住輕喘,手撫上她腮邊一綹碎發(fā),掌心漸漸貼上她臉,輕輕摩挲著,待青鸞喘息稍定,放她坐在榻上,跪坐在她面前看著她,手撫著她的雙肩: “青鸞不信我?” “我信。” “為何不老實呆在大昭,等我去接你?” “從嘉治下朝堂穩(wěn)定,且他為了讓我走,與芳菲假作恩愛,我就離去了。” “離開皇宮是好事,為何不呆在無為寺?” “我想到東都去,去瞧瞧你長大的地方,去認識你周圍的人,知己知彼,好助你奪得皇位?!?/br> “為何要來烏孫?” “聽說你被俘了,我要來救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