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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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被噴了一臉唾沫,渾不在意地?fù)蠐项^:“你信不信若你家老頭就這么入下了葬,一年之內(nèi),”抬手指了指那長子及他身后的一票眾人,“或是你,或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得隨你們老頭陪葬去……” 本來父親去世已是悲極,又被莫名其妙地‘詛咒’陪葬,那家長子氣得火冒三丈,眼皮直跳。 什么時候蓋棺、什么時候下葬,都是有定好的時辰的,旁的不說,要是讓這小子誤了時辰,他得被族中長輩給唾罵死! “哪里跑來的瘋子!”長子懶得與小乞丐廢話,驟然抬腳,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小乞丐身形單薄,直接被他踹滾出去三尺遠(yuǎn),摔在地面上,雙手捂著肚子,蜷曲得像個蝦米。 送喪的長子冷哼一聲,轉(zhuǎn)身準(zhǔn)備命令喪隊繼續(xù)前進(jìn),只見面前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了一位頭戴白紗帷帽的女人, “有什么話好好說,動手打一個孩子算是什么行徑?” 商慈一面痛斥著,一面彎身去扶那小乞丐,小乞丐的頭發(fā)半長不短,亂糟糟地披散下來,連面容都看不清晰,商慈完全沒注意到那雙發(fā)梢遮掩下的眉眼,閃過一抹黑沉的陰鷙。 隊伍在原地停留了半天,漸漸sao動起來,從人群中走出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懷中抱著靈牌,走上前問那長子:“大哥,這是怎么回事?” 長子指著他二人:“那小乞兒過來攔路,說什么今日入殮是上趕著送死的話,簡直荒謬!” 商慈此時開口:“小乞丐說得沒錯,若今日安葬先人尸骨,一年之內(nèi),貴府必定再出白事?!?/br> 許是遮面的白紗平添了幾分神秘感,年輕些的次子也不似長子那般魯莽,認(rèn)真聽進(jìn)了商慈的話,皺眉問:“不知姑娘是……?” “我是誰不重要,今日是未月己日,恰犯重喪,信或不信,全憑你們?!?/br> 次子和大哥對視了一眼,有些為難:“送喪隊伍都走到這兒了,不可能再回去。” “準(zhǔn)備一個小棺材,里面裝桑木或者柏木小人一個,隨棺木下葬,可保無虞?!鄙檀日Z氣有些冷淡,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小乞丐聞言默然抬頭,思索片刻,望向商慈的背影,烏沉的眸子一點點發(fā)亮。 那家的長子和次子低語商量了兩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又不是什么很麻煩的事,于是轉(zhuǎn)身叫來下人,臨時派去置辦木制小人和小棺材。 商慈一邊往客棧方向走,一邊心下腹誹,如今真是好事也做不得了,那小乞丐雖然出言不太禮貌,但畢竟是好心提醒,不由分說地就被挨了一腳,這也太憋屈了。 雖然對那家長子的做法很不齒,這是牽扯到人命的大事,她捫心自問,不可能視而不見,于是在做了好事的同時,她心里有點不痛快,自然沒有好臉色。 商慈有些心痛地踢了踢路邊的石子,可惜了那碗面! 走著走著,商慈似乎察覺到什么,刻意地放緩腳步,走走停停,終于在快走到客棧門前時,她忍不住了,猛地回身。 “小乞丐,你老跟著我干嘛?” 小乞丐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已經(jīng)很久了,自以為沒被她發(fā)現(xiàn),乍見她轉(zhuǎn)身質(zhì)問,有一瞬間被抓包的慌亂,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張口欲說什么,只見面前伸出來一只手,白嫩的掌心里躺著一顆碎銀子。 “拿去買點吃的吧?!?/br> 小乞丐抿抿唇,毫不客氣地拿過銀子放進(jìn)懷里,同時裂開一口白牙:“jiejie,你收留我吧。” “別看我長得瘦,力氣大著呢,我什么都會干,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干,只要每天給我兩個饅頭就好,我很好養(yǎng)活的,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小乞丐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商慈,心一橫,拋出來的話擲地有聲,“不管你收不收留我,總之,我跟定你了!” 商慈詫異地望著這個比她還略高一些的少年,看樣子年紀(jì)十四五歲,清澈的嗓音帶著些許粗啞,應(yīng)該是正處于變聲期的緣故。他是如何既收了她的銀子,又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番話的?她這是遇見碰瓷……的了? ☆、第10章 乞兒流光 隔著飯桌,商慈看著她面前正呼哧呼哧大快朵頤的小乞丐,默默扶額。 半柱香前。 “你選錯人了,我初到京城,自己都還沒著落,如何收留你?” 商慈面無表情地說完這話,不等小乞丐回答,轉(zhuǎn)身邁進(jìn)了客棧大門。 穿過大堂,剛想拐進(jìn)走廊,余光瞥見小乞丐正猶豫著站在客棧門外的臺階上,想進(jìn)又不敢進(jìn),店小二看見了,順手拿起擺在墻根的掃帚走過去,直接往他腳下掃。 店小二每掃一下,小乞丐便可憐巴巴地往后縮一步,身影逐漸暴露在烈陽下,拉出纖瘦欣長的光影,小臉上烏漆抹黑的,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含著水光直勾勾地看著她,有種被遺棄的失落。 商慈愣了愣,他的眉眼,竟有幾分像他的小師兄庚明。 不過庚明可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賣萌撒嬌裝可憐這幾個字永遠(yuǎn)和他不沾邊,一想起這事,算是一手把他帶大的商慈就心塞無比。 那年她七歲,被師兄撿回了家,師父見了,怒眉橫目,第一句話便是:“剛撿個小的還不夠,你又給我拎回來一個大的?” 商慈順著師父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庚明。 巽方悠悠地開口:“留下大的,照顧小的。” 師父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他們兩個男人都沒有照顧孩子的經(jīng)驗,這女童雖說也是個半大的娃娃,但女孩子到底要比毛手毛腳的他們要精細(xì)些,就因著這么個緣由,把商慈收進(jìn)了門下。 師父這人其實很沒原則,但在師門輩分上卻很較真,商慈比庚明晚三天入師門,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爻闪俗钚〉男熋谩?/br> 可以想象出她一手托著奶娃屁股,一手撫背,輕哄“小師兄不哭”的場景嗎,可以想象出她捧著飯碗,氣喘吁吁地到處追喊,給小師兄喂飯的場景嗎,可以想象她氣急要揍他屁股,卻反被他一本正經(jīng)地指“長兄如父,你這樣做是大逆不道”的場景嗎…… 說多了,那都是淚。 小師兄如今長大了,雖然身量才堪堪長到她胸口,一口一個小師妹卻喊得無比順溜,在師兄和師父面前,庚明懂事又乖覺,而在商慈面前,惡劣被放大了十倍,總能把她氣得牙根癢癢。 不遠(yuǎn)處的少年有著和庚明一樣濃墨重染的黑瞳,眼角平齊,眼紋細(xì)長,看上去似乎總是笑瞇瞇的,是很有福相的睡鳳眼。 他被店小二徹底掃下了門前的臺階,為了能看到商慈,半踮著腳,拉抻著脖子,眼波流轉(zhuǎn),一直在往她身處的方向張望。 商慈感覺她的心突然像被人扯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的初遇,那只穿過雨幕,并不寬厚的手掌,卻蘊(yùn)含著足夠溫暖人心的力量,那時候的她,何其幸運。而這個小乞丐,又何嘗不是當(dāng)初的自己,如果自己當(dāng)初不是被師兄撿到,她如今的境地只怕也和那小乞無異…… 到底沒忍下心,喊住還在厲聲驅(qū)趕小乞丐的店小二:“我認(rèn)識他,讓他進(jìn)來吧。” 店小二有些詫異地看看商慈,再看看身旁的小乞丐,自然不好再說什么。 商慈再次轉(zhuǎn)身的同時,小乞丐粲然一笑,一步縱跨三臺階,跐溜鉆進(jìn)了大堂。 面前擺放的菜品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商慈深深有種被欺騙了的無力感,說好的兩個饅頭呢?! 木箸游走,瓷碗漸漸壘起,商慈靜靜地看著小乞丐,吃相并不難看,但是夾菜的速度倒是離奇地快。 “你叫什么?” 小乞丐正扒拉著第四碗米飯,聞聲抬頭回道:“流光。” 商慈把筷子放下:“流光?這算什么名字,你沒有姓?” 他搖搖頭:“沒有,這是一位先生給我起的,取意德厚者流光?!?/br> 商慈想了想,又問:“那你的家人呢?” 流光默了一瞬,恰到好處地嘆了口氣,幽幽道:“我若還有家人,又何至于流落街頭當(dāng)乞兒呢。” 這樣的回答并不出她的意料,商慈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頭都快埋進(jìn)碗里的流光,這小子從纏上她開始,所表現(xiàn)出的這份察言觀色的眼力見兒,可與方才攔路送喪隊的氣勢判若兩人啊。 雖然已暗自做了決定,商慈還是問出了盤桓在心中的疑問: “你怎么會知道重喪日?” 流光拿著筷子的手僵了僵,頭也沒抬,甕聲道:“……也是給我賜名的那位先生告訴我的?!?/br> 商慈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道:“先說好了,我不是白養(yǎng)你,你得替我干活跑腿,你也看到了,我目前在這間客棧常住,客棧的房錢也不便宜,我每天要在東街?jǐn)[攤算卦,你要幫我搬桌椅,招攬客人……” 客棧離她擺攤的地方有一刻鐘的腳程,這幾天都是店小二在幫她搬桌椅,每回商慈都給他十個銅板,饒是這樣,商慈也有些不好意思,客棧生意挺忙,她借桌椅就算了還天天借人手,得虧掌柜是個好說話的老伯,而現(xiàn)在商慈可以理所當(dāng)然地把這差事交給小乞丐了。 流光眨眨眼,迅速應(yīng)道:“這都不是問題!” 商慈隨即起身,到柜臺處跟掌柜開了間下房,就在她房間的隔壁,先繳納了一個月的房錢,商慈rou痛地捂著又癟下去一層的荷包,心下安慰自己,銀子橫豎是用來花的,只要給他吃住,換來一個苦力,不虧。 “吃完趕緊去洗個澡罷,我在走廊盡頭的房間,你就住在我隔壁?!鄙檀葒诟懒肆鞴庖宦?,隨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進(jìn)了屋子,商慈取下帷帽,如今正值大暑,在日頭下一坐一整天,身上早就出了一層薄汗,又叫來小二送熱水,滑進(jìn)木桶,放松筋骨,足足泡了半個時辰。 剛換完衣衫,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的瞬間,商慈愣住了。 如果還不是那一身打滿了補(bǔ)丁、破破爛爛的灰色短襟,完全認(rèn)不出來這是原先那個小乞丐,亂糟糟的雞窩頭沒了,柔光順滑的黑發(fā)搭在肩頭,臉上的臟灰也洗凈了,露出秀致清挺的五官,雖形容偏瘦,纖細(xì)的脖頸纖細(xì)的手腕,像只正在抽條拔高的竹筍,但有著這個年紀(jì)該有的蓬勃朝氣。 流光見到商慈也愣住了,滿臉寫著驚艷與愕然,似是也沒想到白紗之后是這么一副容貌。 他反應(yīng)很快,倒是先脫口夸了出來:“jiejie,你長得真好看?!?/br> 這話要是從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口中說出來,那妥妥地是在*,可從這么個半大少年口中說出,且語氣認(rèn)真誠懇不帶一絲狎昵的意味,語境頓時就不一樣了,饒是商慈這個不太受用馬屁的人,也心花怒放地受了這句夸贊。 “走,我?guī)愠鲩T逛逛,置辦身新衣裳?!?/br> 商慈大喇喇地拍了拍他的肩,轉(zhuǎn)身去拿帷帽,重新系上。 流光微垂著眼,目光正好落在腳尖上,從草鞋里探出頭來的兩只大拇指有些羞怯地往里縮了縮。 ☆、第11章 天道規(guī)則 臨近夜晚,商慈和從頭到腳已徹底煥然一新的小乞丐回了客棧。 商慈囊中羞澀,如今多養(yǎng)了個人,一文錢更是要掰成兩半花,雖然買得都是些尋常的衣物,但此時的流光與小乞丐三個字全然不沾邊了。 小乞丐許是嫌長發(fā)易生虱子,一刀將頭發(fā)絞成了齊肩,如今是綰也綰不起來,懶散地披著,發(fā)質(zhì)卻意外地烏黑油亮,襯得一張臉白皙清秀,如今襤褸的衣物也換掉了,渾身上下再尋不出乞兒的蹤跡來——街上的乞兒大多面黃肌瘦,像他這樣稍微捯飭一下就這么整齊的,也是少見。 店小二見二人回來,瞥見小乞丐的一身新衣,隨手將汗巾搭在肩上,笑著說了句:“姑娘心善?!?/br> 面對之前拿掃帚驅(qū)趕過他的店小二,流光有些不自然,偏頭看商慈,只見她只是朝著小二微點了點頭,便穿過大堂,拐進(jìn)了走廊。 流光沒有想到她會專門給自己開一間房,客棧一晚的住宿可不便宜,推開屋門,是干凈整潔的床鋪,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睡過床了,好似在記事起,他就在各地流浪,宿在馬棚或殘破的廟宇祠堂,卷著草席,敷衍了事。 原以為她就算不是大富大貴,至少也是位小姐,可沒成想她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聽她說,似乎還在每日靠擺攤謀生? 一陣負(fù)罪感油然而生,流光仰躺在床上,滿懷心事。 防人之心不可無,商慈回了房間也在琢磨,這小乞丐上趕著跟著她,到底是為什么呢? 要說為了財,在這京城地界里,隨便朝街上丟一把石子砸著的人都比她有錢,有啥值得被惦記的呢。 要說為了色……回憶起那個只比自己高一丁點的少年,明顯稚氣未脫,一雙清澈的睡鳳眼眨啊眨的神情,這念頭在腦子里一過,商慈自己都覺著是自己思想齷齪了。 既然這兩條都不是,就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他們都是在京城舉目無親的可憐人,互相做個伴有個照應(yīng)也挺好,左右她也不會在京城久留,能幫他一時是一時。 * 第二日清晨。 商慈整理完衣衫出門,見隔壁屋子還緊合著門,以為小乞丐還貪睡著,正欲敲門時,見小乞丐手捧著兩只用油紙包著熱氣騰騰的大白包子,朝她走過來,分給了她一個。 商慈伸手接過,隨口問:“你哪里來的錢?” “你昨天給了我一錢銀子,你忘了?”流光眨巴著眼,啃了口包子。